“愣着干嘛?上来啊。”徐嘉乐用指尖敲打着方向盘。
“这……怎么办?”丁邱闻仍旧胆怯,他不敢妄言,由于不能百分之百断定这是徐嘉乐送给他的花。
“上来坐,抱着呗,”徐嘉乐催促他,“你快点儿,后车要骂街了。”
车门关上,车继续向前,驶进了小区院子,丁邱闻将脸埋进花束里,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片玫瑰花的海洋,花瓣上的水珠带来冰凉的、清晰的触感,正落在鼻尖上。
徐嘉乐说:“今天为了给你买这花,上班特地开了车,占了尹燃的停车位,又堵了一路。听我同事说的,这家的玫瑰新鲜,我也不懂,想着又不是买菜,新不新鲜也无所谓,但我又怕买不到好的,所以还是去了。”
“贵不贵?”丁邱闻问。
“贵!贵死了,”徐嘉乐一边开车一边低笑,说,“贵得我肉疼。”
“其实不买花也可以。”
“那我下次不买了,咱们还是去吃上次那个西餐,那个比这个好。”
“嗯。”
即使丁邱闻在内敛地微笑,也无法妨碍他人通过眼睛看穿他的内心,他接受徐嘉乐对他的好,要比他接受别人的爱慕愉快一百倍。他将一大捧花抱在手上,上电梯的时候,徐嘉乐牵上了他的手。
“中午吃了什么?”这是丁邱闻在电梯里绞尽脑汁想出的第一个问题,他的大脑是懵的,灌满了幸福的蜜糖,早已经闪着花火短路了。
“麻辣香锅,米饭,醪糟汤……没了。”
“挺好的。”
“你呢?忙着找工作,中午是不是没来得及吃?”
徐嘉乐牵着丁邱闻的手走出了电梯,他从衣袋里找钥匙,问他。
“吃米粉了。”
或许,比起他们牵手,丁邱闻手里这捧艳丽如酒的花更引人侧目,开了门,他们走进去,徐嘉乐把花接了过去,说:“你换鞋吧,我拿过去放那边。”
“晚上想吃什么?”丁邱闻问道。
“想吃什么就能有什么?”放好花,徐嘉乐去了卧室。
“等等,我先看看冰箱,”丁邱闻的风衣里穿着方便应聘的衬衫,他一边走路一边解开衬衫的扣子,说,“你帮我把床上的卫衣拿出来,我懒得动。”
“好。”
徐嘉乐应答得响亮,没有过几秒钟,一件衣服从卧室里飞出来,盖在了丁邱闻的脸上,而徐嘉乐站在一旁大笑。
丁邱闻拿下衣服,说:“无不无聊啊你,我走了一天要累死了。”
他脱下了敞开着前襟的衬衫,光着上身,站在客厅的灯光下面,他把卫衣套在了头上,他企图钻出领口形成的洞隙,谁知,却被一阵湿软的亲吻弄得精神恍惚。
徐嘉乐在吻他的胸前,趁他不见天日的时候。
一阵愣神之后,丁邱闻不得不笑,他乱掉了呼吸,说:“好了,好了,我去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菜,这么晚了,饭都没吃。”
“好了。”
徐嘉乐没有停下来,于是,丁邱闻又说。
有灯的黑夜变成流淌着情感和欲望的逆境,躺在床上的时候,眼里的一切全都摇晃亦或倒转,丁邱闻知道自己不必压抑,他尽情地喘息、呻吟、哼叫,他因为痛苦皱眉,而这种痛苦的滥觞却是——快乐。
徐嘉乐仍旧亲吻他的胸前,然后,听见了金属材质的裤扣撞击地板。
空气中的氧气不够,丁邱闻只能更加频繁地呼吸,他用轻轻攥起来的拳头捶打他的肩膀,说:“下去,下去,洗澡……你下去……”
这一次,并不是草草了事,而是根本没来得及开始,徐嘉乐去柜子里拿睡裤,丁邱闻从床上爬起来,他去客厅里找刚才没来得及穿上就被弄丢的卫衣,然后,去洗手间将胸前的口水擦干。
这是恋爱之后很平常的事,但仔细地一想,又叫丁邱闻觉得难为情。
丁邱闻煎了几天前冻在冰箱里的糍粑,淋上红糖,徐嘉乐在炒青笋和胡萝卜,他尝了两片,又强迫着丁邱闻尝了一片,他问:“怎么样?咸吗?”
“不咸。”
“再炒青椒肉丝,”徐嘉乐拿盘子过来盛菜,他正散发着对烹饪久违的热情,说,“今天太晚了,就随便吃点儿吧。”
“这还随便啊?”
在问着问题拥抱徐嘉乐之前,丁邱闻是做了几秒钟的思想斗争的,他从侧后方抱住徐嘉乐的腰,黏在他身上看他炒菜,他们自然得像每一对相处多时的情侣。
“我再给你煎个鸡蛋?”徐嘉乐征求丁邱闻的意见。
“算了,我不是很想吃。”
“怎么了?为什么发愁?”徐嘉乐看他眉头轻蹙,只好对他笑,问,“是不是因为找工作不顺利?”
“是啊。”
“那就慢慢地找,什么时候找到都行。”
“不工作怎么办?没钱花。”
“有我呢,别的不说,让你吃得饱、住得舒服,没问题的,”徐嘉乐等待锅里的油变热,他说,“我承认我本事不大,这让我一直很纠结,从十几岁喜欢上你开始,你在我心里配得上最好的一切,可我现在给不了你最好的一切。”
丁邱闻在徐嘉乐脸上亲了一口,徐嘉乐立即转头过来,索吻,他对着丁邱闻笑,丁邱闻说:“我什么都不要。”
他说的是真话,只要能拥有徐嘉乐,他可以不拥有其他,他是个物欲很低的人,能适应最简朴的生活,却适应不了简朴的情感,他带着一份浓烈到无法自持的爱情,去迎合徐嘉乐从少年时代生长至此时的仰慕。
他们互相奔赴,却各自破碎、缺口狰狞、难以契合。
TBC.
第77章 暂存欢喜-02
徐鹏抱着小考拉站在后边,韦舒霞穿着一件优雅的春装薄衫,右边手上挂着编织手提袋,左边拎着一些蔬菜和肉,三个人一起进门,丁邱闻无措地站在门里,摸了摸头发。
“邱闻,嘉乐不在啊?”韦舒霞开了柜子拿拖鞋,问道。
“阿姨,他去楼下买东西了。”
丁邱闻接过了韦舒霞手上的东西,他又忙着和徐鹏打招呼,捏了捏小考拉的脸颊,他在担忧自己的样子是否太懒散,看上去不像是徐嘉乐的室友,而像是别的什么关系。
他在想——客厅和卧室里是否有不适宜出现的物品,他又在想——他该给徐嘉乐发条信息,告诉他当下的情况。
“他的胳膊怎么样?”韦舒霞轻轻抬眼,看着丁邱闻,温柔地问道。
“好多了,已经不影响工作和生活了。”
“你呢?最近怎么样?”
“阿姨,我很好。”
丁邱闻借着泡茶的名义钻进了厨房,他一边插上热水壶,一边在手机上敲字,写好给徐嘉乐的短消息,说:叔叔阿姨带着考拉来了,你买完了快回来吧。
他又钻进卧室,打扫昨夜两个人留下的战场,床上的被子正乱成一团,两只枕头都被压得发皱,徐嘉乐穿过的睡衣还随意地丢在床尾。
徐嘉乐回消息:我马上上来了,他们怎么来了?也没跟我说。
丁邱闻皱着眉敲下:我也不知道,我吓死了,现在偷偷地打扫卧室。
徐嘉乐说: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得出来?我真怕他们看出点儿什么。
放心吧,他们看不出的。
徐嘉乐是去买早餐的,为了买到丁邱闻一直想吃的甜粽子,他又步行过两个街口,在一家早点铺前排了十几分钟的队,粽子还是烫的,是豆沙红枣馅。
徐嘉乐把手机塞进了衣袋里,虽然他刚才还在安抚着丁邱闻,可他不可能不紧张,他甚至在一瞬间进入了探查以及防御的状态;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徐嘉乐的视线最终落在手机壁纸上——这是两个人背影的合照,因为冬季的某天在公园遇上了一位摄影爱好者,而拥有了这张照片。
照片上,丁邱闻的手放在羽绒服的衣袋里,他微微低头,抬起右脚,正看向地面上的什么,徐嘉乐就走在他的身边,穿着带毛领的皮衣,脖子上挂着丁邱闻的旧围巾。
徐嘉乐把手机重新塞进了衣袋里。
回到家进门,小考拉就扑了上来,他长高了一些,也变得瘦了一些,他说:“爸爸,我来找你了。”
“你们怎么来了?”徐嘉乐抓着小考拉的一只手,问徐鹏。
徐鹏说:“你妈想孩子了,我给昕榕打了个电话,说好的,我俩早上去他姥姥家接的。你妈说你们每天上班也不做饭,正好凑在一起,好好地做顿饭吃。”
“你们给宋昕榕打电话……她没说什么?”
“能说什么,昕榕人家很明事理。”
徐鹏再次被迫加入了小考拉的游戏,陪他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摆一辆接着一辆的小汽车,于是,他和徐嘉乐的对话结束了。
丁邱闻把泡好的茶端了出来,他谨慎小心,韦舒霞坐在餐桌旁对他笑,择着菜,说:“邱闻,你别这么客气,还泡什么茶啊,你坐下,阿姨跟你说件事儿。”
“您说。”
“坐吧,坐下说,”韦舒霞择完了菜心,开始一颗接一颗地剥毛豆,她把豆荚放在废塑料袋里,将青色的豆子放入碗中,等丁邱闻坐下了,她说,“我们邻居家有个女儿,比你小一岁,找不到男朋友,阿姨想牵个线,介绍你们认识。”
“阿姨我——”
“你不用想太多,就是认识认识,人家女儿很优秀的,在欧洲留过学,家里也不缺什么,”韦舒霞将声音压得很低,说,“要不是她对嘉乐不感兴趣,我都想把他俩凑成一对。”
“谁?”徐嘉乐的声音很响,他忽然走了过来,将一只手重重搭在了韦舒霞肩膀上,他急躁地说,“你是说德馨?那个身高一米四二的德馨?”
“你胡说什么,人家怎么就一米四二?一米五五以上好吧,而且生了孩子还会长高的,再说了,人家自己有房有车有资产,不要彩礼,还是硕士文凭,你看不上,不代表人家不炙手可热。”
说着话,韦舒霞瞪了徐嘉乐好几眼,她不希望他加入这场谈话。
徐嘉乐看了丁邱闻一眼,丁邱闻正在不知所措地看向他,徐嘉乐撇了撇嘴,说:“妈,你快别捣乱了,德馨和我哥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不要插嘴,走开。”韦舒霞用胳膊肘戳了徐嘉乐一下。
“我哥他——”
“好的阿姨,加个微信聊聊也没什么,”丁邱闻恐惧徐嘉乐会在情急之下露馅,所以以退为进,他不断地对徐嘉乐使眼色,说,“阿姨,我懂你什么意思。”
“真好,”韦舒霞长吁一口气,说,“要是真的能让你有个伴,我也算是替你妈妈做点儿什么了。”
“谢谢阿姨。”
丁邱闻站了起来,去了厨房,没过半分钟,徐嘉乐也去了厨房,他反锁上门,在丁邱闻的耳边低语,问:“你还跟她说谢谢?”
“就随口一说嘛,也没人会放在心上。”
丁邱闻将徐嘉乐买回来的早餐放进容器里,他剥开第一个塑料袋,就看到了粽子,他惊喜地说:“你去买了这个?”
“你别打岔,给你介绍别人……我会放在心上。”
“好好好,我错了,我应该照顾你的感受,”丁邱闻捧起了徐嘉乐的脸,说,“下次不这样了。”
徐嘉乐抓起他的手,亲吻他的手心,说:“就买了两个粽子,你在这儿偷偷吃掉,别端出去了。”
丁邱闻弯着嘴角笑,说:“你逗不逗啊……”
“我说真的。”
徐嘉乐又吻了一次丁邱闻的手心,他注视向丁邱闻的眼睛,看了十几秒,他难以抑制逐渐翻涌在心头的不能言说的喜爱,所以,拥抱了他。
丁邱闻闭上了眼睛。
徐嘉乐却看向紧关着的厨房的门,他在想,他总要让门外的人看见门里的景象,他终究要接受他们残忍的审判。
门外,韦舒霞端着剥好的毛豆站了起来,她沉浸在即将促成一对良缘的喜悦中,她打算去敲厨房的门,这时候,徐嘉乐打开门走了出来。
TBC.
第78章 暂存欢喜-03
韦舒霞的脚步很轻,她把择好的菜放进水池里清洗一次,她说:“邱闻,你快去吃早餐,我来做午饭,我们早晨都吃过了。”
“阿姨你不再吃点儿吗?嘉乐买了很多。”
“我不吃了,”韦舒霞抬起头,看了丁邱闻一眼,说,“你们平时辛苦,好不容易休息,起得迟,快去吃,不然身体要饿坏了。”
丁邱闻只能捧着碟子点头,说:“好。”
小考拉在吃丁邱闻昨晚剩在茶几上的饼干,他的小汽车玩具从沙发旁边摆放到卧室门口,险些被走出厨房的丁邱闻踩了一脚,徐嘉乐接过了丁邱闻手上的碟子和碗,说:“我去端,你快坐下吃吧。”
丁邱闻看向不远处,徐鹏正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小考拉坐在他膝盖上,翻着之前留在这里没有带走的图画书。
“我问问叔叔吃不吃。”丁邱闻小声地说。
“不用,”徐嘉乐摇头,说,“你快吃吧,他们都吃过了,你吃了还要吃药呢。”
“怎么了,邱闻?吃什么药?”
徐鹏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丁邱闻愣了一下,转过身去回答他,说:“徐叔叔,我吃中药,手脚冰凉,身体虚。”
“噢,那你可要多注意。”
“我会的。”
徐嘉乐把其余的早餐拿了出来,他将汤匙塞进丁邱闻的碗里,替他剥开粽子,他所做的一切都利落而熟练,粽子被放进盘子里,粽叶被扔掉了。
丁邱闻在餐桌的下边踩他的脚,低声说:“我自己弄。”
“快吃吧。”
徐嘉乐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他觉得父母对他们的关系一无所知,所以根本不需要太敏感、太警惕,他在这里表演着如何做一位亲密的挚友,于是,与做一位贴心的伴侣没差。
“嘉乐,”韦舒霞从厨房里出来了,她端出一盆生虾,站在桌子前清理虾线,问,“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好了。”
徐嘉乐卷起袖子叫她瞧,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那是一道不短不长的伤痕,痊愈不久,现在尚且有些狰狞,韦舒霞下意识地撇嘴,说:“好了,不看了,有点儿吓人,多疼啊。”
“不疼,”徐嘉乐一边喝豆浆一边摇头,说,“妈,你少见多怪。”
“你都不早点儿跟我说,那段时间手动不了,太麻烦邱闻了,一直在照顾你。”
韦舒霞看了丁邱闻一眼,她的目光善意,却令他惶恐,他说:“阿姨,其实嘉乐不需要照顾,我也就是有时候帮帮他,没什么的。”
“好孩子,从小就讨人喜欢。”
韦舒霞笑着说。
丁邱闻尝了一口粽子,他低下头去,惶恐仍旧是有的,不好意思也是有的,小考拉跑了过来,将手放在桌子上,熟络地和丁邱闻攀谈,说:“叔叔,你在吃什么?我也想吃一个。”
“吃粽子,要吃吗?那叔叔喂你好不好?”丁邱闻轻抚着考拉的头顶,夹了一小块粽子到他嘴边,嘱咐他,“有点儿烫,吹吹再吃。”
于是,小考拉鼓起腮,慢慢地把粽子吹凉,然后,小心翼翼地吃了进去,他细细品尝,说:“谢谢叔叔,好好吃啊。”
“不用客气,”丁邱闻干脆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说,“你看看,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还吃那个。”
“粽子吗?”
“还吃粽子,好好吃啊。”
丁邱闻又给小考拉夹了一块粽子,他抬头的时候,正遇上徐嘉乐的目光,徐嘉乐不显著地流露情绪,只是在眼底轻笑,丁邱闻也偷偷地笑了一下,把粽子喂给考拉吃。
“徐睿杰,”徐嘉乐说,“你叔叔喜欢吃,给叔叔留点儿。”
丁邱闻动了动膝盖,猛地踹在徐嘉乐的脚尖上,徐嘉乐清了清喉咙,说:“徐睿杰,听到了吗?”
“你吃一口,你喜欢吃。”小考拉摸着丁邱闻的脸颊,劝他。
丁邱闻看着他笑,觉得他可爱,于是吻在他脸颊上,说:“好,我吃一口,很多呢,我们来分享,和爷爷奶奶也分享,好不好?”
“我们老师说要分享。”
“对呀。”
“奶奶你吃一口,”小考拉说,“爸爸也吃一口,爷爷也吃一口。”
韦舒霞和徐鹏,许久未感受过这样温馨的场景,看到小考拉的点滴成长,他们便觉得是天伦之乐,韦舒霞高声地笑,说:“谢谢宝宝,奶奶爷爷不吃,你们吃。”
“喜欢吃粽子……那下回我给孩子包点儿粽子吃。”徐鹏说。
“爸,”徐嘉乐咬了一口包子,他转过头去,口齿不清,说,“我哥喜欢吃甜的,加豆沙和蜜枣,豆沙不要太甜。”
丁邱闻昏了头,他不知道自己该紧张还是该快乐,他继续踩着徐嘉乐的脚尖,埋下脸去,给小考拉喂了一勺豆浆。
徐鹏说:“我和你妈改天去买材料,多包点儿,你们放冰箱里,吃的时候热一下。”
韦舒霞轻声说道:“人家邱闻口味没错呀,甜粽子就是好吃,咱们北方人都喜欢吃甜粽子。”
“我要吃肉的。”徐嘉乐把剩下的包子塞进了嘴里。
“好,都包,”韦舒霞说,“想吃什么就包什么,我整天闲在家里,你爸不去店里的时候也没事可干。”
早餐到了尾声,徐嘉乐捧起碗,喝光了碗里的豆浆,他站起来,因为空气中生虾的腥气皱了皱鼻子,他说:“妈,我一直记得要问你,之前……考拉妈妈是不是在你那儿留了这屋的备用钥匙?”
“没有吧,”韦舒霞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仔细地回忆着,随即,她确定了答案,说,“没有,当时钥匙你们都拿走了。”
“真的没有?她不会扔了吧……算了,扔就扔了。”
徐嘉乐站在餐桌前收碗,丁邱闻却还在慢悠悠地和小考拉分享早餐,他模样出众,又天生温暖热络,大人喜欢他,孩子也喜欢他。
他抬起头看向徐嘉乐,说:“放下我收吧,还没吃完。”
徐嘉乐盯着他的脸看,嘴角有一些笑,却不言语。
丁邱闻只得落败,将视线挪去别处,接着,他吃掉了盘子里最后一口粽子,江米黏黏糯糯地依附于唇齿,豆沙和栆都好甜。
TBC.
一个星期之后的春雨天,下班回家的徐嘉乐为丁邱闻带来了一个消息。
这也是徐嘉乐的劳动节休假的开端,他特地买了啤酒和凉拌羊杂,他的肩膀被雨淋湿了,来不及放下雨伞,就对丁邱闻说:“我知道你能去哪儿上班了。”
丁邱闻诧异地从厨房里走出来,他还戴着围裙,用它擦干手心里的水渍,他问:“哪里?”
雾蒙蒙的春雨下着,天色沉阴不用说,光线昏暗更是当然,徐嘉乐打开了客厅的顶灯,他把酒和菜递进丁邱闻的手里,一边脱掉外衣,一边说:“你徐叔叔又要开一家店了,已经装修完了,离这儿没那么远。”
话没说完,徐嘉乐的嘴边就挂起了微笑,他随意丢下外衣,将呆滞在原地的丁邱闻一把揽进怀里,他的身上还带着室外潮湿的雨的气味,丁邱闻的鼻子挨在他肩膀上。
“你家的店……我,行吗?”
“他们正在招人,还没招到,我今天给我爸打过电话了,说了你的情况,他说可以。”
徐嘉乐很兴奋,这种兴奋来自于——他终于可以为丁邱闻做一件旁人做不到的事了,他有了为他分忧解难的时机,正着想在他的心坎上。
丁邱闻闻了闻袋子里的羊杂,是热油呛过的辣椒和调味料的气味,他轻轻地感叹:“好香。”
“过几天了,你先去一号店看看,试一试,要是你愿意的话,我爸妈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徐嘉乐看着丁邱闻垂下的睫毛,说,“你知道,他们都觉得你聪明又能干,都喜欢你。”
“可我们太熟了——”
“没关系啊,熟怎么了,你干活,他们给你发工资,谁都没占谁的便宜,就算不招你,他们一样招别人,”徐嘉乐用拇指摸了摸丁邱闻的脸颊,在他嘴角吻了一口,两个人差不多高,平视的时候能彼此相望,徐嘉乐说,“我知道你想要更好的工作,也知道你喜欢做什么,但我……再给我点儿时间。”
“这个工作很好,”丁邱闻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抓住了徐嘉乐的手,往厨房走去,他说,“我都三十几岁了,哪儿还有那么多余力聊梦想啊,有工作就不错了。”
“你晚上可以先给我爸打个电话,问问工资还有别的,不用不好意思。”
徐嘉乐抓紧了丁邱闻的手指,他闻到了锅里煮着咖喱的香气,丁邱闻说自己做了咖喱鸡肉,他还掀开锅盖让徐嘉乐闻,说:“加了很多洋葱,还有西红柿,你待会儿拌米饭吃。”
“还是工作好,”徐嘉乐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说,“你现在天天在家做饭,让我觉得很愧疚,觉得对不起你,你那么向往工作,喜欢艺术和时尚,你就应该干干净净地、香喷喷地,每天做点儿轻松美好的事。”
“徐嘉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讲话了。”
丁邱闻在笑,他搅动着锅中的食物,因为徐嘉乐的成长和体谅而欣慰。
“哥。”徐嘉乐在他耳边叫他。
“说啊。”
丁邱闻打算夹出一块鸡肉尝尝,他刚拿起筷子,就感受到了来自徐嘉乐的热烈的亲吻——先是耳垂,接着是颈部的侧面,然后是颌骨。
“哥。”
“嗯,说吧。”
“很希望我们的生活能一点点变好,虽然很累,但是很幸福。”
“会的。”
十几岁或者二十几岁,聊理想抱负是常事,在宽广的未来之前,一切清贫都算不上阻碍,然而,徐嘉乐丁邱闻和那些年少的情侣不同,他们的人生已经定型许久,也不剩余多少翻天覆地的空间,他们不贫苦也不富有,磨过去一天接着一天普通的日子,要烟草、要性、要酒精……总之,是要短暂且廉价的麻醉,并将它们当做是平淡生活中难得的激情。
他们太普通,导致他们过着机械的、重复的生活,导致他们难获得精致的、高调的感情。
他们的感情只能是浑浊的、温吞的,不悲凉也不滚烫的;是涩口的、甜腻的,像平价蛋糕店促销的植脂奶油蛋糕,加满彩色的糖粉,打翻在桌面,用指头挑起一块,潦草地放进嘴里……
丁邱闻吃到了今天的第二口羊杂,那种带着草气的淡淡的膻,是远方,更是西北,是克拉玛依,也是玉门;他给徐嘉乐倒了一杯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丁邱闻问:“你觉得……我在便利店能做什么工作?”
“收银啊,理货,都可以,忙的时候可能会很忙,尤其到了饭点,晚上挺闲的,但和我一样,要上夜班,”徐嘉乐将一大口咖喱鸡拌饭吃进去,他说,“我要提前跟你说清楚,说实话。”
“忙不怕,上夜班也不怕。”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我要是不知道,你待会儿打电话问我爸。”
徐嘉乐很有耐心,他等着丁邱闻提问,与此同时,往他的碗里夹菜。
丁邱闻想了想,说:“也没有特别多想知道的,就是我从来都没干过这个,很怕干不好。”
“不会的,说了嘛,你先去一号店培训一段时间,不着急的。”
“给你和徐叔叔韦阿姨添麻烦了。”
丁邱闻的嘴角向上,他的眼中盛满了新鲜的光芒,有了这个还算不错的工作的机会,他于是有了新的盼头,这份工作和其他的工作都不一样,它是珍贵的、充满温度的,是徐嘉乐一家人向他发散的暖意。
徐嘉乐说:“好了,别那么客气了。”
丁邱闻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怎么样?今天菜味道还行吗?”
“很行。”徐嘉乐把嘴里的鸡骨头吐了出来。
“做这个咖喱要少加水,才会好吃,而且洋葱要多放。”
“你这么有心得?”徐嘉乐说,“我要多向你学学,做饭不能老是那几样家常菜。”
“你可以在网上看菜谱啊。”
“好,”徐嘉乐把盛着剩酒的瓶子盖上了,他说,“还是少喝点儿,今天饭这么好吃。”
丁邱闻的筷子再次伸向了盘子,他说:“羊杂也好吃。”
“嗯,喜欢吃就好。”
做了成年人到现在,徐嘉乐少有这么轻松纯粹的时刻,他总在为工作而操劳,为生活而麻木,他不会如此频繁地和宋昕榕、韦舒霞、徐鹏聊起琐事。
而和丁邱闻在一起,谈论什么都是愉快的。
TBC.
第80章 漫长流言-02
深夜尚有濛濛雨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会放晴,零点三十分了,徐嘉乐将洗完的头发吹干,他只穿着内裤出现在卧室里,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熟睡了半小时的丁邱闻被他惊醒。
“嗯?你干什么?”丁邱闻摸到了徐嘉乐裸露的皮肤,他在灯光中挤着眼睛,用懒怠的语气问道。
“睡觉啊。”徐嘉乐说道。
“关灯,我被你弄醒了。”
丁邱闻的睡眠比前段时间好了很多,他不再强烈地依赖催眠药物,大多数时候能自然睡着,做一个平淡或是荒唐的梦。此时此刻,他蹙起了眉头,翻个身,将脸埋在徐嘉乐的胸口。
徐嘉乐关掉了灯,他将穿了长袖睡衣的丁邱闻抱住,说:“抱歉,好了,现在睡吧。”
“你洗澡了?”丁邱闻迷迷糊糊地问。
“嗯,洗了一下。”
“闻到你身上的香了。”
丁邱闻现在神志不清,比起平时的冷静矜持,现在的他像是什么绵软憨厚的小动物,他将鼻尖拱在徐嘉乐胸口上,又抬起手抚摸他的腰,最后,在他的腹部拍了一巴掌。
丁邱闻听着徐嘉乐的一声惊叫,说:“身材不错嘛。”
“哥,吓了我一跳,疼啊,”徐嘉乐抱紧了他,说,“轻点儿。”
“我现在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