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风灼心—— by际歌林
际歌林  发于:2023年0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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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才刚过六点,能在这时间挤进通勤车流,聂山律肯定很早就出发。
白珩感到一阵心口发胀,看到聂山律坐车里向他挥手时,这种满溢的幸福达到顶峰。
聂山律下了车,体贴地为他开门,说着:“来接你回家。你加班这么久不饿吗?”
“还好,习惯了。”白珩没夸张,八点下班已经算早的了,如果他还打算继续加班,现在也在翻外卖软件了。
“那给你买的面包,我就自己吃了。”聂山律从后座抓了个纸袋过来,放在扶手箱上。
“嗯,我看你吃。”
白珩总是用目光跟随他,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个习惯,现在又能不加掩饰,就更为明显。
车门关上后,安静得快要漏出心跳声。
聂山律被他盯得不自在,到底也没狠心让他挨饿,“你先垫垫,带你去吃潮汕牛肉,过去还要半个小时。”
“我们现在算是在约会吗?”白珩拆着面包问。
“啊,我以为我们之前就在约会了。”
聂山律没理会他要说的话,发动了车子。
病号餐选择范围不大,如果他真按病号餐的标准给白珩找吃的,那这大少爷真要生无可恋了。所以他选了更好吃又清淡的潮汕牛肉,结果哪知道白珩有自己的想法,在调料台前猛加香辣酱。
聂山律拿走他的蘸料碗,“谢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辣的。”
白珩微微错愕,但是又给自己调了一碗,准备拿辣椒的勺子时,就听聂山律语重心长地说:“你要是恢复得不好,我会难受的。”
白珩放弃了,谁叫他吃软不吃硬,完全被拿捏。
好好的潮汕牛肉,被他吃成了老北京涮肉,碗里全是麻酱。但是他依然吃得开心,可能心也被麻酱糊住了。
“你要是去我家,医生换药方便吗?”聂山律问。
“不用担心。”白珩举了举手,“已经换过了,他来我公司换的。”
聂山律点点头,继续在大漏勺里涮肉。
“不是特意换时间的,医生刚好就在附近。”白珩怕他多想,解释道。
“我没多想,我不会像以前那样——”聂山律突然卡壳,拿起漏勺示意他夹肉,“总之没那么爱胡思乱想了。”
高中时期的聂山律好似自尊心作祟,总怕自己给不了他好东西,说白了是怕养尊处优的白珩受委屈。
但是他哪里知道,白珩这辈子受过最大的委屈,就是被他扔在沙滩上。
“嗯,懂得换种方式爱我了。”
白珩本意是不想让聂山律想起过去的事,但是因为吃饭分心,不过脑子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两人皆是一愣。
“我是说……喜欢。”
白珩放弃做无谓的解释,闷头煮菜,解腻。
“我想这样我们会更轻松。”聂山律并没有否认。
回家路上,他们要经过一座漫长绵延的桥,聂山律开了车窗,晚风带着丝缕的腥味吹进来。两人的发梢都在风中鼓动,耳畔只剩风声,聂山律想车要是一直开下去,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到家的时候,聂山律开门,手心发潮。
“我明天一早就出去,给你带早餐。你想吃什么?”
“听你安排。”白珩说。
聂山律刚好开了灯,琢磨着他平时的口味。
白珩从后面抱着他,“你今天有不舒服吗?”
“没有。”
聂山律挣脱他,去拿冰水喝,白珩就站在客厅打量一圈,房子并不算小。客厅的一角布置成书房,角落里有好几个高低错落的罐子,瓶口露出一片青绿,是被精心呵护的青苔。
在暖色的灯光下,纯色地毯反射出家里温馨的暖光,白珩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来这里。这个家里都是聂山律的痕迹,随处可见的书堆,有一摞观鸟相关的书籍,沙发上还反扣着一本《索拉里斯星》。薄被落下一半在地上,桌边还放着半瓶汽水,他可以想象聂山律在这里看书的样子。
还有他专心照顾青苔的模样,茶几上果盘里只剩寥寥几个苹果,似乎是深知自己的敷衍,旁边还有一瓶复合维生素。
他看到无数个聂山律,在家里无意识流露出的柔软,都是他不曾见过的。
从现在起,他什么都不想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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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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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刚洗过澡,聂山律还是在白珩洗过后才洗,他晚一些出来。刚好看到白珩正在沙发上看书,那是一本他买来没怎么看过的诗集。
“我们找一部电影看,你想看什么?”聂山律问。
他家里的投影仪颇有些年份,还专门配了一台电脑操作,但是经得起考验,清晰度依然不过时。
“那就看《索拉里斯星》。”
这部电影还有一个更常见的译名——《飞向太空》,正是聂山律没事就爱反复看的电影。
“你看过吗,可能会有一点闷。”聂山律好心提醒。
“你明天不是要早起?我们看一小半。比如他刚接受客人那里。”白珩显然是看过的,对剧情了如指掌。
剧情刚过十分钟,电影里那场冗长的会议好像总也到不了头,聂山律莫名想到明天的工作。
他便说:“明天我要去拍短视频,想给工坊引流。”
白珩手搭在沙发背沿,聂山律也将手放在他腿上,他们没有隔阂与尴尬,就像一直如此亲密。
“你是自己拍,还是找MCN机构?”
“找了公司,工坊里没人懂运营,靠我们自己拍想火太难了。前期谈得差不多了,明天试拍。”聂山律叹气道:“聊来聊去还是要我出镜,这和我的初衷不太一样。”
“你不想出镜?还是有什么顾虑。”白珩微偏着头看他。
“我一开始不想露脸,就拉坯,然后展示成品。后来觉得他们说得也有道理,没多少人能看懂你的技术,但是能轻易看懂你的脸。”聂山律认命了,合理利用资源,哪怕是自己的脸。
“你找的哪家公司,虽然我了解不多,但是账号定位很重要。如果你是准备矩阵起号,多试试也行。”
“每种风格都试试,但前期只建一个号。”聂山律朝后倒去,枕在白珩臂弯,“没那么多时间拍,而且这样钱也花得少一些。脉绮传媒公司是我们这儿最有名的,要价高也正常。”
预算是很现实的问题,在还没有看到成效,也无法确定账号风格时,就连试错都是成本的堆砌。
“脉绮……”白珩又重复一遍,拿着手机翻看,然后就笑了,“这周我约脉绮传媒的老板和你吃饭谈。”他将手机递给聂山律。
那是一个人的朋友圈,发布的内容都有脉绮的logo,而白珩给账号的备注是“章尧”。
“这是我们高中那个章尧?”聂山律问。
“是他,前几年短视频还没这么火,他拉着一批网红倒腾,越做越大了。”
如果是其他同学,他还没这么怵,章尧和白珩关系好很多年了,相应的也知道他们之间的过往,他就难免会有顾虑。
“方便吗,账号效果本来就不能保证,不用再麻烦他。”聂山律说。
“别担心,他其实早晚也会看到你的号,这顿饭总要吃的。”白珩不知道他顾虑的点这么偏,权当他以为流量都是无法改变的。
白珩马上就要出差了,这顿饭张罗得比较匆忙。但是关系铁,章尧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明天吃饭。尤其是章尧听说白珩是给聂山律牵线,他要不是在外地,恨不得第二天拍摄都要去现场盯着。
睡前聂山律都在感慨:“还好他明天不来现场,不然这也太考验我心理素质。”
“怎么他看着,你还更紧张?”白珩的不爽在关了灯的卧室,也能清晰传达。
“你是真不知道我怕什么?”聂山律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用指腹勾勒他的鼻梁,“我是怕他想给你讨回公道,来揍我一顿。”
“你怎么这么心虚?他不会的,他也是你的朋友,只是你太狠心,一毕业就不理所有人。”白珩不知带了几分真心地抱怨。
“听天由命吧。”聂山律躺好,颇有点任人宰割的意思。
第二天,聂山律早上不能送白珩,自觉承担了晚上接他下班的任务,他还有点私心,这样就不用独自面对章尧。
工坊的拍摄花了半天的时间,到了中午他本来想请拍摄团队吃饭,但是他们根本没时间吃饭,说是后面还有两个拍摄任务等着。聂山律也不再勉强,他拍了一上午视频,简直比通宵加班还累。
他第一次面对镜头,免不了地紧张,好在比较快就适应,但也算不上喜欢。
这也是他迟迟没有去追赶短视频风口的原因,他工坊的生意还不错,够他赚几年了。但是他总要看得长远些,如果这注定是未来的趋势,同行又都在发力,那他不赶上就真不知道还能赚几年。
陈游说他过于未雨绸缪,他想的是工坊里不少人都到了考虑成家立业的时候,他虽然不可能结婚,但也想大家都一起赚钱。
他们约在一家椰子鸡见面,章尧从机场直接赶过来也没比他们晚到多少。他们刚坐下,白珩才像刚想起,说道:“章尧可能会带他女朋友过来,他临时说的,也不确定。”
聂山律不置可否。
包厢门被推开,章尧是独自一人来的,他一头脏辫全靠发带固定,还穿着宽松的衣裤,比起培养网红博主的机构老板,更像是个搞说唱的。看来,学校对衣着和发型的严格要求,特别限制他的发挥。
“嘿,山哥,你总算想起我了。”章尧毫无芥蒂地坐到他旁边。
倒是弄得聂山律更不好意思,“难为你还挂念着我。”
“说什么呢,当初你可是帮了我不少忙。至少,在容忍我这个傻子方面,你们都有发言权。”
聂山律也不知道这该怎么解释,才能显得不那么像在安慰他,其实他一直觉得章尧就算犯傻的时候也比很多人顺眼多了。
因为他本心都是好的。
“你们在这忏悔什么呢,要不要先上菜?”白珩结束了他们的互相客气。
“上吧,Luna还要忙完了才能来,不用等她。”章尧特诚恳地说:“山哥你今天拍的视频,我看了下粗剪的版本,有些问题明天你来我公司聊。之前我没带你这组,就让他们自己放手去做,但我必须承认他们不够用心,初期的风格有点不适合你。”
“前期我预算投入不多,也不能为难他们,既然是你接手,我肯定要提高预算。”聂山律也表态道。
他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做这事,但是现在资源来了,他就要换一种心态。
“不是预算的问题。他们就是没用心做,这编导和摄影我正在想办法清退。”章尧灌了一口茶,“他们想出去单干,还想拉走几个关系好的博主,反正就是你们能想象的那一套。”
聂山律给他又倒了一杯茶,“你要是没说,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拍下去了。所以谢谢你的坦诚。”
“没得说,以后肯定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
白珩和章尧以前吃过这家,他就根据之前的习惯点了菜,章尧和聂山律都没有再加菜。
菜上得很快,最主要的烹饪过程都在饭桌上进行,咕嘟咕嘟炖鸡的等待也在三人回忆高中里度过。
“我今天找我女朋友来是为了让山哥和她认识。”章尧突然说。
聂山律和白珩都没听懂他的意思。
“Luna也是学陶艺的,她一开始在平台上随便发日常,后来有了十万粉丝才找到我们公司。现在她已经有五百万的粉丝,我觉得你们情况挺像的,她以前遇上的问题都能给你讲讲。”
章尧刚说完不久,Luna就到了,她一进来就看到了聂山律,摘下墨镜又看了看才说:“师兄?”
“好久不见。”聂山律笑笑说。
Luna原名是舒娜娜,和聂山律读研时是同一个导师,但是聂山律和她接触时间不算长,半年多之后他就退学了。所以Luna还能记得他,他也挺意外。
显然这屋子里,不只他一个人感到意外,白珩和章尧都没懂他们的关系。
Luna过来一把薅开了章尧,“我和师兄一起读研的,我们叙叙旧,你换个地方。”
章尧被嫌弃得只好去了白珩旁边坐,他看着快一米九的大高个,任由不到一米七的Luna随便欺负。
“师兄也想做短视频?老实说我去过你的南山工坊,没遇上你,倒是和陈游聊了一会。”Luna看了一圈人,“这也太巧了,大尧说他好兄弟又恋爱了,还是什么初恋复合,原来是你们啊。”
“祖宗,你怎么什么都说!”章尧揭开炖锅盖子,试图用鸡肉转移她的注意力。
“说得也没什么错。”白珩给她倒了茶水递过去。
聂山律把话题引回来,“对呀,转型嘛,章尧说你能传授我经验。”
“这能有什么经验。”Luna点了点桌面,“出卖色相就够了,摄影师怼脸拍的时候,你千万别觉得他是在嫌弃你拉坯不行。其他的都无所谓。”
“懂了,就算带货成功,别人也是看我脸买单的。”聂山律已经接受了安排。
Luna又讲了些如何适应这种生活的诀窍,一个劲儿劝聂山律要看开。他其实没那么玻璃心,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学校里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Luna才会如此担心他过不了心理那一关。
饭桌上没人提喝酒,大家就喝茶、喝汤,但是气氛不错,本就无须酒精调动情绪。
“师兄,我能问你个事儿吗?”Luna有些犹豫地说。
聂山律想,他还是逃不过这一关,读研期间的同学他都没什么联系,唯独陈游是默默来找他的。直到现在也没问过他,不知他是心知肚明,还是本就无所谓。
“你问吧。”
“当年你为什么要退学,别说我们舍不得你,就连老师每逢聚餐就爱念叨你。”讲罢,Luna长舒一口气,这个问题她终究还是问出来了。
聂山律退学很突然,研二刚开学一个月,他就收拾东西走了。十一假期之后,同学们再也没见过他。
白珩和章尧在一边聊他们认识的朋友的事,已经聊了有一会,似乎根本不会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
“当时家里出了事,我妈身体一直不太好,那段时间……”聂山律忽然感到手被抓住了,白珩头也没回地抓着他,鼓励似的捏了捏。他那边的对话并没有停止,白珩只是习惯性地关注着聂山律,好似本能反应。
聂山律又接着说:“总之就是没钱了。”他又笑着说:“那时候我接了几个单子,也能赚钱,就想干脆不读书了。”
“没事,都过去了。”Luna并没有道歉,这并不是糟糕的事,或是令人同情的事,她认为没有什么比撑过来了更为可贵。
回家照例是聂山律开车,他照顾周到地帮白珩开车门,还很贴心地俯下身帮他系安全带。
他撑着车门吻白珩,心里都是感慨,还好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他又有资格亲吻爱人。
唇分时,聂山律说:“等你出差回来,带你去个地方。”
“好。”
“你都不问问去哪里?”
白珩笑了笑,好像这是不值得一提的事。“和你去哪里都可以。”
聂山律抚摸他的脸颊,“虽然你说得很向往,我们要去的地方,没那么适合约会……我妈忌日快到了。”
白珩似乎早有准备,并没有太多惊讶。
刚才聂山律说的是十一假期后退学,想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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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山律的父母是合葬到双墓的,当时聂家人比较反对,倒不是什么封建迷信的原因,仅仅因为安骞还太年轻,如果她有心完全可以开始新的婚姻。
但是她十分坚持,聂山律那时候还在住院,她就自己张罗着父亲的葬礼,拒绝聂家插手。
不知她那时是否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追随父亲的步伐,后来很多年里聂山律不止一次想过这件事。
聂山律父母葬在一个比较新的陵园,成片的墓碑耸立在山上,山脚下有一条水流和缓的河流。
他站在导视图前搜寻要去的区域,白珩也没催他,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
“我好像是第一次来看他们,上一次来还是我妈下葬那天。”聂山律没什么表情地说,甚至算得上神情冷漠。
“没关系,他们又不会怪你。”
私家车只能停在山顶陵园门口,他们要跨越大半个陵园才能到达要去的区域。
路程曲折,刚好够他讲一个深藏内心的故事。
“我恨过我妈,后来只是恨我自己。”聂山律牵着白珩的手,不顾路上行人投来的好奇目光,他怕一松手就连好不容易拥有的勇气都流失了。
聂山律讲起和母亲的约定,讲起自己的懦弱和退让,明明那是一段挣扎的时期,他却用了三两句话就讲完了。
“之前你说你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把我忘了,我真替你高兴。毕竟我很多年也没忘了你,只要我回去看见安骞,就能想起我放弃过什么。”
白珩刚想说话,就被聂山律拦下,“先听我讲完,我怕一会就不想讲了。本来我没想告诉你这些,现在我们能在一起,已经是我以前不敢想的事。”他笑得如释重负,走向父母墓地的这段路,成了他的告解之路。
“之前你看出来我怕血是吧?”聂山律看了一眼白珩的手。
现在已经不用包上厚实的纱布,只需要一块纱布盖住伤口。
在聂山律看来,手上总是有着殷红的血,怎么也擦不干净。
白珩点头,他没有问过,他以为聂山律对血的恐惧,是车祸造成的。
“我妈可能不怕死吧,也没被癌症吓到,就算没治疗还活了几年。可是人就是这么奇怪,她后来突然又不想死了,开始找医生救她。无论是正经的医院,还是偏方,她都试过。最夸张的是她给了一个什么活佛三百万,觉得能获救。这些是我后来发现家里没钱了,看她的转账记录才知道。”
但是安骞没有死于癌症,她是在家中自杀而亡。
聂山律在学校收到安骞发来的信息,告诉他一定要结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最后向他告别。
这类的信息他经常收到,他以为安骞又是接受了痛苦的治疗,靠着这种无谓的方法减轻痛苦。这一天他像是再也受不了安骞的控制,破天荒地拒绝了她,发过去他改不了的消息,永远都不可能过上安骞想要的生活。甚至为了表达自己退让多年的愤怒,还坦言自己现在也会想着白珩自慰。
后来,他被警察通知回家,安骞在浴室划开了自己的颈部,他不知道怕死的安骞哪里来的勇气。或许自己的反抗,是刺向她喉头的最后一把刀。
他认了尸,匆忙火化下葬,回到家还要清理浴室里的血迹。
“墙上、镜子、就连天花板都是血。我也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只觉得后来那些血都转移到了我手上。”聂山律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又回到了那个浴室。
白珩听得心脏都忘记跳动,他抱着聂山律,安抚似地抚他的后背,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有拥抱着彼此才能填满胸口的疼痛。
聂山律只带了两束花来,一束白菊花,还有一束是安骞喜欢的百合花。他也没有对着墓碑讲话的习惯,只是默然地站在父母的墓碑前,和白珩十指相牵。
安骞让他结婚生子,过上幸福的生活,至少他还是做到了一半。
他们来陵园的时间有些晚,一觉睡到自然醒又磨磨蹭蹭吃饭。聂山律许是有些紧张,想要一点证明握在手里。出门前他们在沙发上做了一次,聂山律又多些勇气。
所以他们算是最后一批进陵园的人,现在又不是春节和清明,陵园人流量不多。等他们往停车场走的时候,空荡荡的陵园更添萧索。一阵凉风吹来,聂山律拢了拢衬衫外套。
“很冷吗?”白珩抓了抓他的手,靠得更近。
聂山律刚才哭过,是那种没有声息的哭泣,只有他还未干透的睫毛还残留着眼泪。
“还好,我没那么脆弱。”聂山律回握他。
白珩走得快一些,也想聂山律早一点从这种情绪中脱离出来。
等他们都坐上车,才觉得外面确实降温了。山里的秋天比市区凛冽得多,尤其是傍晚时分,降温如跳水。
聂山律没有发动车,抓着白珩的衣领,深深浅浅地接吻。并且,他还一手探向白珩的拉链,力度合适地揉捏那团蓄势待发的生机。
“我们做吧。”聂山律的眼里带着狂色,和刚才的冷漠完全不同。
白珩明知道这里环境不对,甚至随时可能有人来提醒他们闭园了,他还是不忍心让聂山律失望。
他不喜欢那样淡漠的聂山律,他想一点点洗刷掉聂山律身上不该有的郁色。
没有彼此的年月里,心脏多了一条口子,要用很多东西才能填满,才能遮挡住丑陋的疤痕。但是填满彼此的最佳选择就是做爱,聂山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管润滑剂,白珩拿在手里有点吃味。
“我从家里拿的。”聂山律怕他误会。
“你只拿了这个?”白珩像是看见了什么新鲜事。
聂山律还穿着衬衫和短袖,下半身是赤条条的,动情的一只手撸着他们两人的炽热。他还放荡地说:“不戴套好嘛。而且下午刚做过,连扩张都不用做。”
白珩就着他不知羞的话,像是给松饼淋蜂蜜一样,给两人的阴茎和手指都淋上润滑剂。
白珩牵着聂山律的手,放到他身后,强迫聂山律指交自己。
“你自己摸摸里面都什么样了,还敢这么浪。”
白珩不带责备地刺激他,聂山律的手指还塞在自己后面,白珩就顶了进去。他一边加重力度,一边还要讽道:“把嘴咬好,叫得太大声会把别人招来的。”
聂山律仅存的羞耻心都用来控制自己的沉默,他内心巨大的钝痛正在一点点被置换,白珩放进来的有小心与珍惜,还有他不自觉的心疼。迟到多年的安慰刻进了他的心里,还有很多地方。
最后也没有工作人员来找他们麻烦,聂山律趴在白珩身上缓了一会,白珩始终搂着他,好像感受到他现在的脆弱。
白珩盯着车内天窗,说:“我没有忘了你。”他不管聂山律听见是怎样的表情,或许会认为这纯属安慰,但他就是需要说出来。
两个月后,麓城的冬天来了。今年也并不冷,即使在室外穿着厚卫衣就能继续享受海风。
白珩启程前往明城,参加设计赛的决赛答辩。他手里的旧伤疤很淡,泛着一点不自然的浅白,这恢复速度归功于聂山律坚持给他擦祛疤膏。
虽然他觉得没必要,但是架不住聂山律的坚持,这快成了他们的睡前仪式。
答辩顺序是抽签决定,白珩排在中间位置,所有选手都在等候区打发时间,并不能听到其他人的答辩过程。
这种等候会让他想起在学校的日子,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毕业答辩不会只有一个优胜者。
那时候的白珩也不会有聂山律的鼓励,人很奇怪,看一万字的心灵鸡汤也不一定能睡个好觉。但是只需要听到一句暖哄哄的“加油,比赛结束我们就能见面”语音,他就摒弃杂念。
聂山律在准备展会,会场吵闹,他的声音还是淡定,有着上扬的尾音。
“十一号选手准备。”工作人员宣布道。
每人的答辩时间是半个小时,但总会有人超时,选手和评委都有原因。
白珩回答问题的时候,他想象中的小岛比以往更加生动,触手可及。
评委的问题五花八门,大多数他都有所准备,毕竟他很清楚方案最大的弱点是成本控制。他的回答还算令人信服,建筑结构优化,尤其是地下室和层高他在设计时都下了功夫。为的就是通过设计和选材的变化降本,他示意工作人员投影出文件。
“各位评委,你们现在看到的对比表格,就是我做的优化方案。有十种影响因素,剪力墙布局、结构梁高和机电的配合,甚至是钢筋的选择都能达到降本。成本预算价格是按照我经验做的,如果投资方有更好的渠道,想必还能再优化成本。”
一位评委拿走了投影的控制器,和旁边人商量着表格的细节,然后在评分表里记录。
后面的提问都围绕着他的工作经历展开,白珩有种在面试的错觉。
全程很少发言的一位评委问:“你选择美术馆,而非博物馆,明州岛有什么特别之处?”
白珩向提问评委友好地笑了,但是他接下来说的话不算客气,“这座小岛没有足够的历史撑起博物馆,如果不能赋予它特殊的意义,它依然会是荒岛,或是游玩一次就被遗忘。”
通过几轮问答下来,白珩对评委的身份有了猜测。多数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建筑师和高校老师。唯独最后提问的评委,他有强烈的预感是投资方的人,这种量级的开发项目,投资方不可能不把控。
完成答辩后,白珩被领到另一个等候区域,这里比起之前的地方就轻松不少。大家交流着各自的经历,等待结果公布。
白珩的方案获得冠军,将作为投资方的首选方案,进入漫长的实施阶段。当然,后面的流程和他是没关系的,至少从报名时的规则来看是这样。
“白先生,请留步。”一位看起来像是秘书的人走了过来,“不知道您有空和评委罗世钦再聊一会吗?”
这位评委就是最后提问的那位。
白珩点头,示意他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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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还坐着几位评委,长桌上四处散落的是各个设计方案图纸,想必他们就是在这里决定了所有方案的命运。
大家都在向他道喜,白珩也一一谢过,但是内心却完全是沉寂的,毕竟很快这个方案就和他没关系了。至于明洲岛,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也无法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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