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几人进来,他先抬了抬指尖,站位最后的两个守卫便意会地关上了房门,将几人封锁在了密闭的空间内。
而在池昱以为对方会优先欺负他时,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
“啊!!”
昨天还盗用他点数的守卫被领导人一脚踹翻在地,尖头皮鞋的坚硬质地几乎能瞬间击碎他下巴的骨头。
男人痛得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流着口水翻着白眼,口中不断地发出哀嚎。
“随便使用我的点数,经过我的同意了吗?”领导人冷哼一声,眼底的笑意依旧深邃。
池昱:?
随便把他的点数占为己有,经过他的同意了吗??
知道自己偷用点数的事被人通报了出去,剧痛无比的男人不甘心地抬起眼睛,他的目光狠狠扫过其他四位守卫的面庞,试图在他们当中找出背叛自己的那个人。
他怀疑A,因为A不敢与他对视,他也怀疑B,因为B的表情看着很不自然,他又怀疑C,因为C昨天出口劝阻了他,他还怀疑D,因为D昨天就一言不发地站在最后,现在也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显然,不管是在何种环境与情况下,每个人对于自己被背叛这件事都会咬牙切齿。
而那位领导人也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忽然走到了另四个守卫的身旁,用手掌拍了拍A的肩膀,戏谑道,“做的不错,我就喜欢像你这样忠诚的人。”
然后他又回头,用那张笑得假惺惺的脸对地上的男人继续说:“你可以放心,我很仁慈。去把你买的东西拿来,再上缴这一个月里攒到的点数,我会原谅你。”
他脸带微笑,甚至带着几分真诚。
“……谢谢领导人!”没想到自己私自使用点数的惩罚会这么轻,男人的眼里立刻亮起了光,“我现在就回去拿!”
他捂着下巴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向着大门快步而去,只是在他关上门板隐入走廊的黑暗之前,池昱看到了他的眼神。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那双犹如毒蝎般的眼睛狠狠穿透了空气,看向了那在领导人笑盈盈的目光下,已经瑟瑟发抖的告密者A。
此情此景让池昱倒抽一口冷气,他用脚指头都能猜到为什么领导人不给予这位贪婪的守卫任何惩罚。
因为他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乐子人。
他不仅没有替A保密“叛徒”的身份,还不给予贪婪者惩罚,这就意味着等他们回到营地后,两人将会因为这件事而产生强烈的冲突。
而这冲突对于整日待在高层无所事事的领导人而言,将会是无聊生活中最有意思的插曲。
“别看热闹了,轮到你了。”脑袋忽然被人用手掌扳到了正面,池昱听到自己的脖子“咔哒”一声,疼的他咬了咬牙。
没等他回答,那位领导人就古怪地笑笑,旋即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将根本无法反抗的少年给拖到了他的办公桌后。
在那里是一幕几乎遮挡了整面墙的深色窗帘,领导人勾勾手指,旁边面若猪肝色的守卫A便马上过来,拉下了与之配套的绳索。
随着窗帘上抬,一堵打穿了整面墙的玻璃窗户慢慢显现。
光线照亮池昱的瞳孔,将还保持着跪姿的他笼罩其中。
在玻璃墙下是中心城一览无余的全景,就连闸门的位置都能清晰可见。
而在池昱惊讶这里的景色时,他又看到了幕墙旁边的自动售货机。
“来吧。”领导人游刃有余的轻笑在他身后响起。
男人抬手,熟练地将池昱的手掌按上售货机的屏幕,掌纹被电子锁扫描识别,很快就登录成功。
然后领导人看到了池昱的账户里,那需要他整整奴役那些玩家一年才能获取到的点数。
“哇哦,还真是很有价值啊。”男人眼里少有地泛起了光,看上去惊喜于这一次的收获。
不过在暴露自己的贪婪之前,他淡定地回了头,戏谑地看向了跪在地上宛若丧家之犬的少年,“怎么弄来的?卡bug?还是说……杀死玩家?”
听到这句话,池昱缩了缩瞳孔,他有些错愕地抬头,怔然地望着眼前笑盈盈的领导人。
“难道你不知道这种规则吗?”对方也不在乎池昱的表情,只兀自继续说,“如果杀死某个玩家的话,你可以继承他账号上所有的点数呢。”
池昱:“……”
他真的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设定,但如果领导人没有骗他,是不是可以说明……
他之前使用的点数里,除了神明给予的那部分,还包括了刘俊沐和李耀华的,甚至是之前副本中被他杀死的所有人?
“罢了,嘲笑你也没意思,还是做点更令人高兴的事情吧!”
见对方没有反应,领导人也不再按捺自己心底对于点数与资源的渴望,转身开始对着屏幕上全部彩色的图片勾选起来。
防御站的生活看似和平有序,但他越是想要维持这种状态,对于点数与统治的执着便越是扭曲。
他会猜测这些玩家会不会想要扳倒他叛变,会担心他们哪天要是撒手不干导致所有的生物链循环都崩盘该怎么办,所以最后他索性“闭关锁国”,不允许任何玩家出去,再夺取他们所有的点数,让他们除了依附自己以外别无选择。
而他自己的眼中也渐渐只剩下了深邃如无底洞般的,对权利的渴望。
领导人正在挑选武器,他是个很会精打细算的人,所以不会贪婪地将每一种都选上,而是只选择对自己更加有利的那些,然后大量购买。
“混蛋,别乱用我的点数啊!”这种刚充了点卡就被人盗号的痛苦让池昱想要出手阻止,但无奈他刚起身就被另外四个守卫给压着脑袋按回了地上。
额头实实在在与坚硬的地板亲密接触,小少年的额头立刻肿起一个鼓包,疼得他两眼发黑。
最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点数在虚拟的运算下被扣到个位数,却无法做到任何反抗。
池昱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们四个人用上一个月都没有消耗掉点数的零头,怎么被这领导人搜刮了一分钟不到就直接见了底。
而更让他窒息的是,对方用光了他的钱财,却依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自动售货机的平台上,高阶枪械被一把接一把地送出。但由于数量太多,它们很快就把平台彻底堆满,而那些新出来的武器无处可放,便会将之前的武器给挤落到地上,不出须臾,房间里就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枪械。
望着仍在不断吐出“宝贝”的自动售货机,领导人眼底的笑意愈加疯狂。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在池昱惊惧的目光下,他优雅地坐回了自己的沙发椅上,随意拾起了脚边一把轻简的枪支放在手中把玩,“你说……杀一个丧尸是一百点,那杀一个玩家会有多少点呢?”
池昱:“……”
空气在这一刻陷入诡异的沉默,池昱觉得自己背上的寒毛都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还是一个本来就拥有百万点数的高级玩家。”
在领导人微笑着补充完这句话后,池昱看到了对方向他抬起的黝黑枪口。
完了,又要死了。
面对这种场合,池昱似乎早已变得坦然,甚至在对方的字里行间中就已经提前感受到了他想要杀掉自己的意图。
不过想想光这个副本他就已经噶了两次,所以面对此刻即将到来的死亡时,他并没有感到多少的恐惧。
枪响在耳边炸开,他看到了刚才还严肃凶悍的守卫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一直以“和平共存”作为口号的领导人,怎么会做得出亲手杀害玩家这种事。
池昱又是额头中枪,大量的血液从他后脑被穿透的小孔喷溅上白墙,绽开了血色的红莲,他依然带着体温的身体随着意识的挣扎而前后摇晃了两下,最后在机能彻底丧失的那一刻轰然倒地。
血液自他脑后淌出,粘稠的赤红汩汩流动着,很快沿着地砖的缝隙凝聚成了一条好像要走去领导人脚边的血路。
“领导人!”与此同时,房间的大门被某个不讲规矩的男人用力推开,而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人正是从管理层狂奔过来的郭先生。
他刚想要阻止领导人的所作所为,可话还未开口,他眼角的余光已经瞥到了地面上一动不动的少年尸体。
“……”来晚了。
他从第二次看到池昱开始就觉得不安,他清晰地记得自己一枪打穿了少年的脑门,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家伙居然还会以反叛军的身份重新出现在这里。
而现在池昱那同当时一模一样的死状更是紧紧扯着郭先生的理智,让他心底不祥的预感无限放大。
“做什么?这么大动静。”领导人睨了郭先生一眼,抬手用枪口点了点地上池昱的尸体,示意守卫将他清理出去。
那四个人还没动手,郭先生又忽然大叫起来,“别动他!他很危险!”
见到那一向泰然自若的管理者都有如此激动的情绪,四个守卫顿时僵硬在原地,看看郭先生,又看看领导人,不知到底要不要继续工作。
“我,我可以作证,”在领导人已经明显要发火的怒视下,郭先生喘了两口气,用力吞下了口唾沫,发抖道,“我杀死过他,但他又……!”
他话才说了一半,地上的少年倏然动了指尖。
“他……”察觉到异样的守卫A立刻往后退了两步,那种不知从何而来却打心底里叫他恶寒的感觉软化了他的双腿,让他瞬间跪坐在了原地。
而就在众人沉默间,那个在他们话题中应该已经死去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好像并没有察觉到附近人脸上愈加惊恐的神情,只是兀自从地上慢悠悠地坐了起来。
血色渗透进他被鲜血沾染的黏腻发丝,顺着他的发梢幽幽滴落血珠,额头上的小孔推出了那枚金属弹壳,然后一点点地进行了愈合。
就站在不远处的郭先生看到了这一切,他虽没有说话,但已经脑补出了当时池昱被他杀死后又复活的全程。
“你的答案很简单……”然后那叫众人恐惧的连连后退的少年支着墙面站起了身,向着那位开枪射杀他的领导人笑道,“杀一个玩家的点数,要比杀一只丧尸多五十倍。玩家越值钱,点数则越多。”
……他在向众人声明游戏规则。
就像副本的刚开始,祂站在一个高高在上,仿佛全知全能的神位上,告知那些普通的人类到底要如何才能存活下去。
这过于熟悉的感觉以及少年脸上愈加灿烂的笑容让领导人感到了恶寒,这是他统治中心城长久以来第一次感觉如此恐惧。
他着急忙慌地从桌上摸来了自己的枪,连瞄准都来不及的便向着眼前死而复生的池昱连射了数枪。
口中还不忘朝旁边愣神的守卫咆哮,“干看着干什么!赶紧把他杀了啊?!”
几个守卫不敢违抗领导人的意思,纷纷举起枪支朝着房间中央的人一顿扫射。
枪林弹雨在瞬间倾泻而下,子弹被热能点燃的炸响轰鸣不断,但射向那人的威胁却都像被看不见的透明墙壁所阻拦。
子弹还没能击中池昱的身体就诡异地僵硬了飞行轨道,它们失去了动能,变成了废弃的金属小壳掉落在地,与其他的子弹汇聚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堆。
这样的无效枪击持续了一分钟之久,直到那位根本没受到任何伤害的“众矢之的”叹了口气,“差不多得了啊,我创造的东西怎么会伤害我?”
他话音落下时,所有的子弹瞬间停滞在半空,而那些人手中的枪管也像是受到了超能力的牵制般完全扭曲弯折,根本无法继续使用。
彼时四周终于安静下来,那个不知到底还是不是池昱的家伙仰起脑袋,弯起眉眼,他笑得无比灿烂,“强行拉我入场,是需要付出场费的哦?”
池昱觉得自己的意识被吞掉了,他再次沉入了那片冰冷又黑暗的深海。
睁开眼睛只能看到血红色的一片,有人在他的耳边尖叫,有人在他的脚下跪趴着哭诉,但他的大脑混乱一片,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只有一个人的声音是清晰的,并反复地对他讥诮着——
「我提醒过你,别死太多次。精神承受到达了上限,肉身就会崩溃。所以为了你,我只好接手烂摊子咯。」
与神明无比相似的语气略微清醒了他的思绪,但他的身体依然不听使唤。
这种所有的一切都被莫名的力量所掌控的感觉并不太好,可惜他无法反抗。
众人察觉到异常的时候,是一阵忽然从闸门出口处传来的警报。
被无限拉长的“呜呜”巨响宛若女鬼凄厉的嚎哭,让还在居民区休息的玩家就算没有发现任何危险的到来,也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发生什么事了?!”陈依婷慌忙从休息区跑出,嘴巴里还含着一颗草莓的杨瑞文也紧跟其后。
大部分玩家在听到警报后聚集去了农田区域,但因为他们身上所有的武器都被上层没收,此刻只能紧张地抱着手边唯一可以防身的工作用具,谨慎地望着天空或是四周检查是否有异像。
很快的,警报声就在大家紧绷住神经的状态下消失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警报器坏了吗?”
“不知道,但声音是从闸门那边传来的,中心城好像只有出入口的闸门才会安装警报器。”
“你们不觉得……警报结束的有点太突兀了吗?”
人群的小声议论中,陈依婷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听了几分钟的警报,她已经大抵捉到了这声音的规律,但奇怪的是刚才最后一声警报没有放到尾音,只在一阵“滋啦”的电流声后就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突然阻断了似的。
“你们快跑!!有武器的拿武器,没武器的想办法逃,从中心城入口的地方逃!”
忽然一声高呼从防御站的正门口传来,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望了过去,只见身着黑衣端着狙.击枪的男人跌跌撞撞地向他们奔来,满脸都写着对死亡的恐惧。
而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密密麻麻的黑点如奔涌的海浪般聚集过来,连空气都污染上了一层令人作呕的腐臭。
“是丧尸群!!它们突破闸门了!!”
在大家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在耳边爆响,人们如临大敌,轰散而开。
但因为防御站只有正门一个出口,此刻又被丧尸正面围堵,大部分的人都慌不择路地躲回了自己的休息处,只有少部分人会选择鼓起勇气往前冲刺,赶在丧尸彻底堵住门前冲出防御站。
“大叔……!”陈依婷声音发着抖,欲言又止地看向了旁边瞠目结舌的杨瑞文。
中年男人一顿,不负众望地与她想到了一块儿,“去救池昱!!”
虽然不知道拦截丧尸的巨型闸门到底是怎么破损的,但现在这里如此混乱,领导人应该无心再管辖反叛军的事情,此刻正是他们救出队友的最佳时机。
另一边的谭新蕾要比这两人反应更快,在听到警报声的时候,她就已经动身去往管理层长廊了。
期间不断有抱着步.枪的守卫从楼上跑下,他们在逃命时完全变成了怕死的普通人,一个个脸色惨白、两手哆嗦,口中还碎碎念着,“副本里有怪物!”
看到有人与他们逆向而行,这群守卫第一个想到的也不是保护领导人,而是这女孩子绝对发了疯。
随着楼层越高,谭新蕾能感觉到的震感也越强,遂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少女靠在顶楼透明的玻璃窗户上,借着绝对的高度向闸门的出口处看去——
曾在军事基地里见过的巨型变异体抡圆了拳头,狠狠从中心城外侧砸上了看似坚固的闸门,伴随着底下同人类大小一般的丧尸拼命往前冲撞,这扇被炮轰也无动于衷的闸门竟像一张脆弱的纸,被轻松破开了一个大洞!
无数被拦截许久的丧尸在轰鸣的警报声中涌入看似和平的中心城,而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大量的变异体,甚至光那巨型的怪物就有三个之多。
这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抗衡的战况!
第64章 绝对防御站(21)
奔跑在管理层的楼道上, 陈依婷倏然停下了脚步,她的目光不安地透过玻璃窗户望向楼下正在聚变的灾难。
闸门爆破,大批丧尸涌入中心城, 那些自称为守卫的家伙纷纷落逃,生怕自己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防御站的玩家被领导人没收了武器, 此刻只得用简单的农作器具进行反抗。
但一个人类的力量到底无法匹敌成千上万的活死人大军。
耕地用的锄头材质脆弱, 不过抵挡了数次攻击就碎裂了木柄,逼得人群节节败退,顶在前方冲锋的玩家也被丧尸围拢撕扯得四分五裂。
不断能看到熟悉的面庞出现在那些感染者的队伍里, 他们向曾经的队友露出利齿, 疯狂地向他们扑咬而去。
一时之间到处都是哭喊与惨叫声, 号称人类最强防御站的中心城彻底沦为了人间炼狱。
“怎么会这样……”此情此景让拥有治愈能力的陈依婷痛心不已,眼眶也不自禁地泛了红。
“现在不是心疼别人的时候!我们的命也是命啊, 小婷!”杨瑞文的呼声从她不远处的台阶上传来, 让她想起了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过强的同理心使陈依婷变得优柔寡断,但好在她不是那种会为了所谓的慈爱而牺牲队友的类型,遂此刻听话地点头跟上了杨瑞文的背影。
另一边的谭新蕾已经成功到达管理层的顶楼,从这里开始她就再也见不到任何人类的身影了, 当然, 丧尸也没有。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唯有死寂,两排荧蓝夜光的花瓣状小灯幽幽照亮着密闭的空间, 尽头处能透过玻璃窗户看见太阳微弱的光源,但这就像是从井底往外窥探一样, 在幽深狭长的通道里显得可望却不可及。
这里的房间很多, 一扇扇紧闭的门板错杂在灯火中, 像是冥河的通道般倒映着蓝光。
懒得去一间间地敲门寻找, 谭新蕾一脚踹上了身侧的大门, 那本就脆弱的木板震动了两下,竟生生裂开一道缝隙来。
但仅仅这点损坏程度似乎并不能让谭新蕾满意,像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东西能承受她这么一踹,旋即她不服气似的,再次起身一个旋转飞踢猛击上了门板!
巨大的碎裂声在走廊里传了许远,就连底下的丧尸都因为听到这隐约的动静而暂时停顿了几秒。
门锁还算牢固,在少女暴力的行径下,只有门板上破开了个足够谭新蕾看清对面的大洞,她俯身往里头看了一眼,房间没有开灯,看来这里无人居住。
“下一个。”女孩子对于做无用功有些烦躁,但她性子雷厉风行惯了,倒也不会因为错“开”一扇门就气得在原地捶胸顿足。
不过在她抬腿准备痛击下一个房间时,走廊的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门被炸开的巨响,随着烟尘四下铺散,身着深蓝色西装的长发男人从里头跌跌撞撞地摔了出来。
在看清来人的样貌时,谭新蕾挑眉,嘴角不自禁地扬起了两个像素点,“郭先生?”
她不想把自己的嘲讽表露得太明显,反正她称呼他一句“郭先生”已经足够礼貌,虽然谭新蕾不知道的是,郭先生的原名就叫郭先生。
男人的表情看着万分惊恐,放在平时他早就该叫嚣谭新蕾的无礼,但现在他却一边四肢着地拼命地向她的位置爬动,一边还哆嗦着嘴唇不知是勒令还是在恳求她,“……你快把他解决了!”
把谁解决了?
谭新蕾歪头,没懂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把这心高气傲的郭先生给吓成如此德性。
她借着房间内透出的亮光眯眼去观察,郭先生虽然看上去没有受伤,但他的衣服上全是大片的溅射状血渍,就连长发也如同被血池浸过了般,滴滴溚的不断滴出黏腻又腥臭的血珠。
“你们领导人变成丧尸了?”通关过两次副本的谭新蕾见多了大风大浪,更何况眼前还是个能和她叫嚣的活人,面对此情此景她非但不紧张,还能揶揄对方两句。
“是你的朋友有问题啊!他……呃!”郭先生怒目圆睁,他拽着谭新蕾的裙角同她大声地咆哮,但他的话语还未说话,整个人忽然诡异地在原地僵硬住了。
下一秒,他的眼角开始流泪,起先只是清澈的一滴,顺着脸颊不受他控制地往下淌。
但渐渐地那些分泌液就变成了带着血丝的淡淡赤色,然后越来越浓,越来越多,它们从郭先生的七窍不受控制地狂喷而出,慢慢染红他的视野,剥夺他的听觉。
直到他脑子里忽然“嗡”地发出一声巨响,旋即他的头颅同烟花似的应声炸开,只余下无头的身躯在原地晃悠了两圈,然后倒在了谭新蕾的面前。
郭先生死了,但他的身体还保持着不自然的痉.挛状态。
“……”少女翕动唇瓣,望着地上一边抽搐还一边死死拽着她脚腕的尸体陷入沉默。
其实她在上楼前就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因为她自诩强得离谱,所以从不打算在意,可现在这种叫她光是隔着一堵墙都能感受到的恶寒与恐惧,她已经无法再做到轻易忽视了。
谭新蕾深呼吸了一口气,迈开大步向着那扇敞开着的房门走去。
随着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清晰,空气里的血腥味也愈加浓重,是强烈到几乎会让人作呕的地步。
当谭新蕾踏入房间的那一刻,映入她眼帘的是完全被血液与炸开的血肉所糊满的“血”墙。
她每走一步,脚尖划开的液体就会荡开涟漪发出黏腻的怪声,大量的枪械呈破损的零件状态浸泡在满地的血水里,如此画面简直比外头的丧尸围城还要惨烈。
因为她想要找的人也在这里。
少年就站在那扇打通了横墙的玻璃窗前,晌午的阳光落在他的发间,透出了他皮肤下暧昧的血色,他沾满了血水的指腹轻轻下滑,在玻璃窗上划出了一道道诡异的红痕。
面对谭新蕾的到访,池昱不为所动,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沉迷地望着窗外地狱般的世界。
与此同时,身后的走廊传来焦急的脚步声,杨瑞文与陈依婷也堪堪赶来,闯入了这顶楼走廊内唯一一间向外透出光亮的房间。
“谭新蕾!”见到少女僵硬在门口的背影时,陈依婷惊喜地呼唤了她的名字,为找到自己的队友而感到高兴,但古怪的是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而当她与杨瑞文看到房间内的画面时,终于理解了谭新蕾的这份沉默源自于何处。
“怎么会……”
除了池昱以外的人全死了。
他们被炸的字面意义上的血肉模糊,连脑壳在哪里都找不到,而比之更让人恶寒的,是空气里只有血腥味没有火药味。
可如果不使用枪械道具,到底是要如何才能变成这样的惨状呢……
这画面简直就像是把地面上的活人忽然瞬移去了几千多米下的深海一样,他们被瞬间增加的压强给扭曲挤压,然后轰然爆炸!
“小池啊……”
当所有人都在恐惧这些尸体的死法时,杨瑞文颤抖着指尖,捂着扑通乱跳的心脏慢慢接近了窗边的池昱。
因为那人从始至终都背对着他们站在原处不曾动过,所以杨瑞文真的害怕自己轻轻一拍他的肩膀,池昱就会忽然散架死在他们的面前。
“喔,你们来了啊。”在杨瑞文靠近池昱之前,对方忽然带着轻快的笑意开了口,没有半分自己身处“血池”的恐惧。
池昱回眸,猩红色的血水浮夸地遮挡了他半张面庞,却依然不阻碍少年冲那几人无害地笑。
他同玻璃珠子似的红瞳倒映着灯火的光晕,但明明是如此清澈剔透的颜色却像是浸透了混浊的赤色墨水,根本见不到底。
“……”此情此景真的很难让人用语言去形容,遂他的三位队友同时沉默了。
“来看看外面吧。”不过池昱并感受不到他们情绪上的波动,他扬起嘴角,没人搭理他,他就自顾自地转身,如同展示自己的战利品,伸手指向了窗外的世界。
不远处的广播塔顶朦胧地压着一片阴云,天色转眼间从晴空化作漆黑雾芒,一场暴雨似乎即将降临。
而在这片压得极低的天空之下,活死人密密麻麻如洪流般涌入了中心城,它们撕咬一切拥有着活力的生命,要么就像巨型的变异体一样,用坚硬的拳头摧毁了所有可以看到的建筑物。
“它们还真是干劲满满。”池昱趴在窗前,两眼发光,语气间莫名有种诡异的“孩子长大了”的欣慰。
“你在说什么啊!?”杨瑞文越想越觉得背后发毛。
他绕到池昱身旁,望着脚下玩家们被包围虐杀的惨相,不管池昱说的“干劲满满”指的是丧尸还是人类的阵营,都实在过分。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池昱?”陈依婷抿唇,她发着抖的声线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是怀疑,也是无力的质问。
她能从池昱的身上感受到令人恶寒的戾气,但对方并没有向他们展现出任何攻击意图。
对于这些问题,少年始终不给予任何回答,他只是用沾满了黏腻的手掌按着窗户,愉悦地望着不断溃败的中心城,担任着一个乐子人应该扮演的角色。
直到谭新蕾踏过领导人的尸体,将剑尖指向了他的后脑。
剑芒在光线下闪烁寒光,剑风吹起了池昱墨色的短发,谭新蕾敛眉,用如同淬了冰的语气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是谁?”
眼前的人确实和池昱一样。
相貌一样,声音一样,但这种扭曲的性格以及光看他一眼都会让人觉得不祥与恐惧的威压,绝对不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小高中生。
终于被人质疑身份,少年转过身,在见到谭新蕾直逼自己鼻尖的剑刃时,他投降似的举起双手,但脸上的表情依旧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