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管理者的郭先生也到达了现场,身着西装的男人被几个守卫保护着,在玩家们崇拜的注目中高傲地走上了台。
他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的谭新蕾,见那小姑娘敛着眉眼抿着唇角,貌若不服地望着自己,郭先生没忍轻蔑地笑笑,旋即清了嗓子宣布:
“今天各位玩家获得的点数都要上交给领导人,但其中点数最多的人将得到一次任意购买非枪械类物资的机会。”
“好耶!!”
“我想吃零食好久了,这次一定要得第一!”
人群中传来了没出息的欢呼,群众对于接下来的丧尸“狩猎”万般期待。
谭新蕾冷哼一声,若不是这里太多人,她高低要啐口唾沫在郭先生的尖头皮鞋上,以表达自己对他的不满。
明明是强盗行为,只因为套了个奖励制度,就让那些潜移默化中被洗脑的可怜玩家心甘情愿地给他做工具人。
她都不知道该说这群领导者是太会使用慢性中毒的洗脑方式,还是该嫌弃这群玩家太过安于现状,以至于被人卖了都察觉不到。
管理者将武器一一分配给了准备出行的玩家,但比起杨瑞文想象中的装备齐全,守卫分发到他手中的那把手.枪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他能理解这群家伙为了防止玩家叛变,所以没收了大家身上所有的武器。
但他不能理解,在领导人已经白抢了这么多武器的情况下,却只发了一把小手.枪给在场的各位,让他们在末日的副本里和丧尸厮杀。
甚至连补给的弹匣都只有两条,这是打算做什么?用险境来历练玩家们的射击技术,逼迫他们一枪爆头一个丧尸吗?
而比起杨瑞文在内心畏畏缩缩的吐槽,一旁的谭新蕾却是更直接一点。
她直接伸手揪住了还未离开的守卫的领子,将那还比她高出一个脑袋的男人强行拉到了与自己的同一水平线上,旋即狠戾的眼神如野兽般逼迫过去,“你认真的?”
“什么……?”这一米八几的男性守卫竟被她的气势吓得哆嗦起来。
“这种枪是想要我们怎么在丧尸堆里存活下来?”谭新蕾说着,抬起另一只手,将那把小巧的金属武器在掌心里把玩了两圈。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枪械传出“咔哒”一声清响,保险栓被她拉开,枪口也抵在了守卫的太阳穴上。
本该由玩家被碾压的事态在这一瞬发生了逆转。
“放过我……”被枪抵住脑门的男人登时冷汗直流,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旁边的守卫也立刻警觉地抬起狙.击枪指向谭新蕾。
“小谭,你这……”完全超脱原计划的走向让杨瑞文冷汗直流,他是知道谭新蕾打算在今天大闹一番,但没想到会在遇到丧尸之前,她就因为郭先生给的武器太抠搜而闹起来。
“……”
此刻正在闹事的少女与那位中年大叔是同行的队友,这点郭先生知道,所以在看到杨瑞文也想要阻止谭新蕾的暴.乱行为时,他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
他一直以为杨瑞文的年纪在队伍中属最大,一定担任着队长的责任,但就现在来看,他们的队伍似乎也是以实力至上为规则来分配的。
而谭新蕾又是少年心性,一旦尝试过当领头人的感觉,就算到了大环境,也依然会桀骜不驯,不如杨瑞文的性格那么好拿捏。
这人留不得。
郭先生思忖再三,兀自下了这样的结论。
在见到眼前的小姑娘还捏着他守卫的领子咄咄逼人时,他抬起手掌,示意附近的人员可以射击。
但在枪支的扳机被扣下之前,所有人的耳边忽然炸开“嘡”的一声巨响——
沉重的步.枪在瞬间脱手滑出去许远,离谭新蕾最近的守卫也瘫坐在地,红肿的虎口处被震麻的感觉清晰透彻,让他几乎不敢相信刚才的一秒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谭新蕾丢掉了那把对她而言无用的小手.枪,转而左手抽剑,轻松挥开了其他守卫还在试图瞄准她脑袋的步.枪。
少女的速度快得惊人,就连郭先生都惊恐地呆站在原地,那只抬在半空中的手掌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郭先生,”她还未松开那被她揪住领子的守卫人,只是兀自抬眸,戏谑地尊称着眼前面露窘迫的西装男人,“您身为管理者,接触过这么多的玩家,不应该不清楚……每一位玩家都有神明能力的设定吧?”
“……我当然知道。”郭先生抿唇,努力镇定下自己的神色,让他看上去不会因为恐惧而显得那么狼狈。
“玩家们的能力不尽相同,有些是治愈类的辅助型,有些是催发出能量的攻击型,当然也有强化自身素质的防御型。”
谭新蕾说到这里,终于大发慈悲般地松开了那位双腿发软,几乎已经站不稳脚的守卫。
她幽幽笑道,“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在不确定我的能力是什么的情况下,贸然决定向我射击,是已经笃定我的能力不会对您造成伤害了吗?”
谭新蕾字里行间凡是提到管理者的部分都不忘记使用尊称,可她明明用着一张温柔可人的笑脸,却让旁人都感受到冻入骨髓的极寒。
郭先生闻言果然动摇,他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在一阵让他头皮发麻的脑内风暴后,他终于踩着谭新蕾给他铺好的台阶下了台,然后默默收回了手,对那群守卫道,“停止攻击,给他们换更好的武器。”
听到条件合理,谭新蕾一挑剑尖,将地上滑落出去的手.枪给勾了回来,稳稳扔到了守卫的掌心。
“现在只有步.枪足够你们的人数,再高级的武器我也没有权限获得。”郭先生咬了咬牙,眼底仍有些不甘,但面对谭新蕾游刃有余的注目,他只得忍气吞声。
不出须臾,崭新的枪支被递交到了谭新蕾的手中,与之一起到来的,还有其他玩家对于少女无比钦佩的目光。
同样得到了步.枪的杨瑞文震撼地望着谭新蕾,终于明白了她所说的大闹一番到底是何意思。
原来她要闹的是管理员……
一个合格的下马威,大大提高了谭新蕾在其他玩家心目中的威严。
比起千辛万苦在狩猎日里打个好战绩,不如去当一个能够威胁到管理员的玩家,说出来的话语也一定会更有让人相信的分量。
天色渐暗,一行人正在下水道逼仄的空间内同蠕虫似的缓慢爬行。
长短不一的枪支被他们背在肩头,随着前进的动作时不时地摩擦墙面,发出尖利刺耳的声响。
此处温度闷热,空气里又飘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再加上连光都没有,就算池昱混在队伍的最后也难免要因为这严酷的环境而感到身体不适。
好在又爬行了大概十几米的距离,从管道的最前方传来了带路人那句鬼鬼祟祟的,“……我们到了。”
阴暗无风的管道里总共五个人,在那人的话音落下时,大家一个接一个地加速爬动,从前方隐隐透着黯淡光线的洞口钻了出去。
轮到池昱的时候,就在他前面的蒋余幸伸出了结实的胳膊,在离地大概一米多高的洞口边朝他点了点头,示意池昱跳下来他会接着。
“……我不用。”莫名觉得有些尴尬,池昱摇了摇头,推开了蒋余幸的双手,然后凭自己的力量艰难地跳了出来。
“呃……!”
结果因为重心不稳又是脑袋向下,他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半天才眯着狂飙生理泪水的眼睛,吃痛地站了起来。
蒋余幸面露无奈,他伸手替池昱擦去了脸颊上的泥灰,将那把被他一道甩飞出去的肩带式步.枪递还了过去,领着他继续跟上队伍的脚步。
在听到池昱拥有足够他们购买武器的点数后,这群人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向他提供了可以找到自动售货机的位置,并亲自带他前往。
几人的步伐最后停驻在一栋还算能勉强矗立着的高楼前,从墙面刷着的金属色油漆与高层上未被破坏的隔热玻璃幕墙来看,这栋大楼在灾难发生前似乎扮演着重要的城市角色。
“这里以前是与军方通信的地方,也作为军方的临时基地使用,所以配备有自动售货的电脑。但因为周遭的环境太过于凶险,平时防御站的人根本不会过来,只有我们这些拿命当筹码的食腐者才会使用。”
蒋余幸就连说这话时都是小心翼翼的,目光还时不时地扫视周围,像是在检查是否有危险靠近。
不过光就他们五个人都需要背着枪支才能过来的情况看,这里应当是不受防御站管控的区域,也是丧尸最为活跃的地方。
在废弃楼的另一侧,还矗立着一栋高耸的塔楼,它通体由玻璃幕墙包裹,顶端装置有如同扩音器的巨型设备,而池昱能注意到它,也是因为这栋楼是他目前为止见过的最高大且最完整的建筑。
那是广播电塔吗?
第61章 绝对防御站(18)
在丧尸发现他们的踪迹之前, 五个人鬼鬼祟祟地闯入了空无一人的大楼,在那堆废墟里寻找着可以通往高处的道路。
“自动售货机就装配在大楼的会议室里,所属楼层较高, 但可以通过平台看到中心城大部分的版图。”几个人一边爬楼,一边向池昱介绍着这处对外人来说危险, 对他们来说却无比熟悉的地方。
玻璃幕墙完美阻隔了外界窥探大楼内部的视线, 但不阻碍他们从里向外看。
楼层较高,几个玩家走走停停,池昱便趁他们休息的机会拨开窗户往下张望, 他能看到大楼的另一侧底部有大量的丧尸群在徘徊走动。
这种海纳百川的大城市里见到大批丧尸并不稀奇, 但古怪的是它们其中有几个身上居然还背着枪。
池昱:“到底是城里尸, 它们已经掌握武器的使用方法了?”
因爬楼而感到疲惫的蒋余幸喘着气凑过来看了一眼,但神色显然不如池昱那么吃惊。
他先“哦”了一声, 吞了口黏糊的唾沫, 淡淡道,“你是刚来的应该还不知道,中心城里大部分的丧尸都是由玩家转变过去的。”
因为有些还没来得及做出反抗就被感染了病毒,这才导致它们会滑稽地背着枪械, 亦或是那些不适合丧尸使用的武器。
“为什么会这样?”
“你也知道的, 中心城被分为了两个派系,其中以防御站的人数为最。”
他们的人几乎充斥了中心城的每一块区域, 新来的玩家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迫接受“考验”,通过的就去防御站内部给他们做奴隶, 不通过的有些变成了丧尸, 有些则被挂上“不合格”的标签, 被防御站的守卫隔绝在外。
池昱能遇见蒋余幸他们属于运气好, 因为绝大部分的外来者都不知道, 这里除了防御站以外还有第二个势力。
“他们多数会在被‘淘汰’后试图离开中心城,然后在被锁紧的闸门口倒霉地挨上几个枪子儿,这时候他们只能拖着伤痛的身体在城市里徘徊了,最后的结局我想你应该猜得到。”
蒋余幸说着,嘴角向下努了努,暗指那些在池昱看来有些不可思议的持枪丧尸就是由那些玩家所变。
虽然蒋余幸描述的是与他们无关的路人故事,可池昱的心里总是闷闷的不是滋味,遂为了扯开话题,他一边跟着队伍继续往前走,一边看向了那栋刚进废弃楼时就让他非常在意的塔楼建筑。
“那里是什么地方?”他问。
“广播塔,”队友随意地答着,“它是中心城里唯一一栋没有被破坏掉的建筑物了,说不定里面的设备还能使用。”
“对,我们曾经设想过,用广播塔制造的噪音吸引丛林里的丧尸来冲撞闸门。”坐在一旁休息的另一人补充道。
“那为什么不继续了?”池昱追问。
“且不说没有电源可以使用,就算利用神明给予的能力,在使用多少能力就要消耗多少精力的等价交换条件下,要驱动这么大一座高塔通电,我可能会死。”蒋余幸给予了他最后的答案。
他们为了破开这扇闸门想到了无数种的方法,但只有这条路蒋余幸不敢尝试,因为那是他的必死题。
他还没有伟大到会为了这么多人而牺牲自己。
见蒋余幸沉了脸色,池昱自然不再过问,此刻队伍最前的男人回头冲他们招了招手,“到了,各位。”
他叫陈兴,是许久之前就加入反叛军的成员,因为对中心城的地图格外熟悉,再加上自动售货机的位置也是他发现的,所以没来多久就成为了大家公认的“领路人”。
顺着陈兴手指的方向,池昱先看到的是一扇已经被人暴力撬开的玻璃自动门,沾满了泥灰的玻璃碎片洒落地面,在光线下泛着隐隐的寒芒。
会议室没了大门的遮挡,此刻像是个被洗劫一空的“宝库”,里面的桌椅全部不翼而飞,只剩下一台搬不走的自动售货机还孤零零地镶嵌在墙面上。
“这东西很神奇,不会受到断电的影响,资源好像还是无限生成的,但前提是你得有买得起它们的点数。”蒋余幸随便拨弄了两下触摸键盘,屏幕便立刻亮起了鲜艳的色彩。
“神明搞出来的东西,就是要不符合常理才正常。”池昱暗暗道。
他其实还想再吐槽一句“其实神明的脑子也不正常”,但想想那家伙一直会窃听自己的生活,遂他只得磨了磨后槽牙闭上了嘴。
池昱将手掌按上识别锁,红色的扫描线转变成绿色,屏幕上闪现了“身份验证成功”的字样,然后熟悉的物资购买界面随之跳出。
当底下的那行数字在加载后跳出确切数目时,在场所有的反叛军都围了过来。
“个十百千万……百万?”
“真的假的?!我最高也只见过十几万,还是我们几十个人辛苦熬了大半个月才一起攒出来的!”
“你这小子,是轰炸过丧尸的巢穴了吗?”
一群人大呼小叫地凑上前来,将池昱围在售货机旁连连追问,这确实是他们在此处生存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如此大额的点数。
“嗯……总之是正当来源,不用这么大惊小怪。”池昱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他泰然自若的态度却更让这群家伙确信,他可能只是个看着很弱,实际上很强的隐藏大佬。
似乎是因为处于中心城的关系,这里自动售货机的资源要比其他地区来得更为丰富与高级,除了部分必备的碳水食物以外,他甚至还能找到到无骨鸡爪,五香鸭舌之类的奇怪零食。
知道反叛军的生活不易,池昱大方地给他们购置了不少的食物资源,然后他们一群人开始在武器区挑挑拣拣。
琳琅满目的武器种类几乎让池昱都觉得手足无措。
从最基本的无论何地都能买到的手.枪开始,□□,□□,火焰枪,甚至是某蓝胖子动画中的热线枪,各式各样的新型武器以价格从低到高的方式排列在屏幕的正中,供几人挑选。
“如果目的是要轰开闸门,那肯定得选威力够大的重型武器,一口气把它炸成渣渣!”一路带头找路的陈兴优先提议。
“那可是连榴弹枪都轰不动的防御材料啊,恐怕只能开坦克去了吧?”蒋余幸是唯一一个实践过轰炸闸门的人,所以对于此条建议第一个表示否决。
“那你想怎么办?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才有那么多的点数,就应该都试试啊?”陈兴皱眉,目光还黏在展示着各种武器的屏幕上,像是不舍得就此放弃。
“这些点数都是池昱的,你们不问问他本人的意见?”人群中跟着一起来的队友在队伍的最后小声道。
被他这么一说,还思考着要怎么使用点数的两人同时一怔,尴尬地将目光移到了池昱的脸上。
但好在少年并没有听到他们试图分割自己财产的讨论,而是自顾自地摸着下巴思忖着什么。
最后他想明白了,便在众人茫然的注目下将一把反坦克步.枪拉入了购物车,然后指着屏幕上的详细词条幽幽说:
“榴弹枪破不了门,但并不是没伤害。我们可以先使用反坦克步.枪的破甲锥形子弹,在闸门上破开一道豁口,哪怕只有一个点也行,接下来就能利用这处‘人造弱点’,使用榴弹枪进行第二次炮轰。”
就像是零食的包装袋上有锯齿形的封边,只要沿着凹陷处用力就能轻松撕开,亦或是一块坚硬的钢化玻璃,只要用锤子在某处敲开一点就能瞬间将它破碎,这是最简单的应力集中现象。
被几个成年人随意忽视掉的答案,此刻却被池昱轻松提了出来,蒋余幸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惊喜的神色,不知为何,他有种马上就能离开这里的希望。
“有道理,但我们现在没有榴弹枪了……”陈兴也赞同了他的观点,只不过字里行间稍微带了点儿暗示的意味在里头。
“……我知道,我会给你们买的。”池昱无语地看他一眼,抬抬手指又大气地买下了对这群人来说昂贵到几乎凑不出钱再买第二次的武器。
“你小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土豪啊!”见他大方,陈兴在他的肩头用力捶了一拳,疼得池昱龇牙咧嘴。
不过现在还不是可以动手开干的时候。
池昱当初与谭新蕾商讨出来的是两个计划,一个是暴力炸门,一个则是扳倒防御站的领导者。
因为当时时间紧迫,再加上确实很难纠结,所以两人并没有交流过自己最后的选项。
且不说池昱是否能成功轰开闸门,如果因此打乱了谭新蕾那边的节奏还导致他们被领导人抓捕,那这波可就亏大发了。
“各位,再等我两天,我想要先和防御站的朋友们联系上了再做决策。”权衡再三,池昱开了口。
他是这些武器的持有者,也是他们点数的最佳来源,这群指望着他过日子的反叛军们自然没有意见。
只不过在几人拎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回去时,带路的陈兴忽然停下了脚步,在众人困惑的注目下,他盯着池昱意味深长地开了口:
“和我们这种在烂泥里摸爬滚打的食腐者相比,在防御站生活过几天你就会知道那里的环境有多舒适。我不是想要撬你墙角的意思,我只是真的因为好奇才想要问问你……你确定这几天一过,你的朋友还是你的朋友吗?”
或许在与池昱分别之前,他那三个队友还一心想着要和他团聚,可一旦习惯了防御站衣暖饭饱的状态,想要重新再投入到这种有了上顿就没下顿的生活,那简直跟戒毒差不多难。
所以陈兴正以“我为你好”的态度,揣测着池昱的三个队友是否已经为了更加舒适的生活而被领导人洗脑,成为了他们的工具人。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非要和他们联系不可,也最好别抱着绝对信任的态度。”
反叛军的炸门计划是必须要与谭新蕾他们议论的大事。
但现在最大的难点不是池昱如何与防御站取得联系,而是这群反叛军的阻挠。
别说联系自己人,在炸门计划实行之前,他甚至没有资格踏出反叛军的阵营半步。
虽说池昱确实掏出了一大笔点数为众人提供了丰富的食物资源与弹匣补给,但到底防御站与反叛军是势不两立的死对头,就算池昱贡献再大,就这么放任他和防御站的人交往,真的很难排除他是否是对方派来的间谍的可能。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获取反叛军的信任而牺牲一点点数也完全属于常规操作。
夜半时分,月色缀着星的辉光洋洋洒洒地铺散在满地的废墟之上,为这座死城镀上了一层朦胧与梦幻的薄暮。
幽深无光的地下室里,大部分的反叛军玩家都已入睡,池昱还坐在那堆徐徐燃烧着的篝火旁,望着眼前雀跃的火星无神发呆。
“在想心事?”身旁堆放柴火的杂物堆晃动了两下,有人踏过凌乱的枝叶坐在了池昱的身旁。
他回头,正对上蒋余幸被篝火映照出一片暖光的面庞,中年的男人抿嘴笑笑,似乎做好了为池昱排忧解难的准备。
蒋余幸长着一张略显慈祥的脸,但或许是因为在现世经历得太多,哪怕他隐藏得再深,也难掩眼底的疲惫与孤寂感。
想着对方毕竟是自己接触反叛军的契机,也是唯一一个愿意信任他的人,池昱犹豫了片刻后,刻意压低了声线,“我还是想要联系防御站的队友,至少也要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危险。”
“果然啊……”蒋余幸其实早就料到对方会说这事。
那日在与陈兴分别后,池昱虽然没再说起过与联系队友有关的话题,但从他对待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态度来看,他大抵也从没有停止过思念自己的队友。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蒋余幸伸手,拍了拍池昱的肩膀,像是上了年纪的老父亲在同自己的儿子做思想工作。
在池昱沉默的注视下,他笑了笑,道,“以前我妻女还活着的时候,只要与她们分开我就会忍不住地思念。后来她们不在了,我本以为这种分享欲会慢慢缓解,可当我意识到自己的碎碎念再也无法得到她们的回应时,这种思念反倒比她们还在的时候更加让我抓心挠肝。”
对方在与自己长篇大论,池昱却听得一知半解,但这种感觉说来古怪,从来都无法理解任何情感的他居然在蒋余幸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了些许的悲伤。
并且这种情绪绝非在同情他的遭遇,而是一种……连池昱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共情。
在对方的故事里,他把自己替代成了蒋余幸,感受到了那缕被死亡所隔开的思念与绝望。
两个人年纪不同,所经历的事情与看法必然也会有分歧,遂那天他们没聊多久便兀自散开了去。
只是临分别前,蒋余幸忽然喊住了池昱的步伐。
他就站在他的对面,如要分享给他一个任何人都不曾知道的秘密一般,用唇语说着,“我知道一条可以通往防御站的秘密通路。”
爬行在逼仄的下水管道内,池昱感觉呼吸困难。
就在昨晚,蒋余幸给他指点了一条连大部分的反叛军都不知道的通路,这是一条安插在地底深处,比他们的地底基地还要更加往下的通道。
也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下水道。
好在中心城早已废弃,这些下水道只有雨天时才会负起一些帮忙排除积水的责任,绝大部分的时候都处于干涸状态。
池昱按照蒋余幸所指的方向潜入地下,起初他所处的空间还算宽敞,够他举着手电筒直立行走,可慢慢的,道路就从两侧收束过来,变成了一条只能供单人爬行的管道。
因为前方有且只有这一条通路,池昱没有多想便俯身钻了进去。
镜头一转回到现在,池昱已经在下水道里爬行了有半小时之久,但除了感受到管道比之前更加陡峭的走势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发现。
并且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头很痛。
池昱对气味向来敏感,虽然无法分辨气体是否具有毒性,但只要空气里有那么一丝异于往常的味道,他都能轻易察觉出来。
比如此刻,雨水渗透入下水管道的砖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在本就狭小的空间内弥漫开一片令人作呕的腥味。
手电筒的灯光幽幽打亮着前方看不见尽头的管道通路,地下二十米的深度已经足够隔绝所有的声音。
这里好安静,太安静了。
池昱每爬行一步,他外套的拉链都会因撞击管道壁而发出声响,如若动作稍快一点,连关节之间互相摩擦的动静他都能听得清楚,更不要说当他因疲惫而停下休息时,那如心跳般在他耳边突突直撞,由血液流过大动脉的声音。
明明没有任何蛊惑他的东西,但池昱的内心却在这封闭的空间内一点点地瓦解与崩溃。
他恍惚间想起了一场做过无数次的梦,曾几何时,他好像就在这样一个狭窄到连抬头看天空都是奢望的地方,不断地爬行,再爬行。
他看不到终点,也看不到希望,只能像条可悲的毛虫般,麻木地向前蠕动,然后在那片暗紫色的薄暮下,他看到了汹涌翻滚着的血池,黏稠的液体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将根本无处可逃的他彻底淹没,吞噬进不见天日的深渊之中。
“……唔!”瞳孔骤然放大。
难以抑制的恶心感瞬间涌上喉头,仅仅只是短短一个画面的回忆,却让池昱整个人都因痛苦而挣扎起来。
空间太小,他无法抱团蜷缩,呼吸也混乱不堪,少年只得用青筋暴起的手吃力地按着管道壁,拼尽全力翻过身子仰面躺下,试图大口吸气来填满自己快要失去效用的肺部。
但池昱的应激反应实在是太厉害,明明他的脑袋里一直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快点吸气”,但他的双手却不受控制地紧紧扼着喉咙,仿佛要置自己于死地。
「喂,别死太多次啊?精神承受就要到上限了,我可不想接手你的烂摊子。」
他虹膜上翻,嘴角溢出难堪的津液,整个人都处于濒死的状态,只是隐隐约约间听到有个声音和他相似的人在说话,忽远忽近,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什么是精神承受上限……
难以理解的名词短暂唤回了池昱的理智,他松开了差点要走自己小命的双手,整个人在瞬间脱力,瘫软在积满了淤泥的管道里,望着只映照着电筒光芒的砖墙痛苦地喘气。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声音的关系,刚才的不适感竟然慢慢缓解了下来。
手电筒的光线太刺眼,池昱伸手在管道里胡乱摸索了一通,终于成功将其关闭,周遭的一切陷入黑暗,他闭着眼睛,仰面朝上,努力平稳下自己的呼吸。
缓缓再走。
池昱疲惫的这么想着,就算下水道的空气混浊又稀薄,但不妨碍在死亡边缘游走了一圈的他贪婪地享受。
只不过他还没有惬意地躺上多久,从通道的另一端忽然传来了诡异的摩擦声。
咔,咔——
像是什么布料被硬物按在管道壁上往前拖,池昱皱了皱眉,他乏得睁不开眼睛,但还是集中了点注意去了自己的听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