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非人类—— by一节藕
一节藕  发于:2023年0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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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成为死神时,怀闪做了不少此类的事,等在死神这个位置上呆久了,死亡在他眼中已经成为了一件再常见不过的事情。怀闪早就已经停下了帮助他人的举措,圣主说的,死亡是检验人生价值的一张试卷,它将决定灵魂是去往天堂还是地狱,接着是成为人或者是牲畜。他的帮助都是多余的。
过去十年,怀闪都忘了自己帮助过这么个人,他当时还觉得挺奇怪的,怎么会有人一生下来都是白头发白眼睛。
令他更没想到的是,明明当初觉得白头发白眼睛小孩儿是个丑八怪,但现在长大了,他却觉得无比顺眼。
“主教?”
神父醒了,睡眼惺忪地看着站在房间空地上的长发主教,“主教,您头发怎么又长长了?”他的声音和他的表情,都让人觉得,他完全没睡醒,可能还认为自己是在做梦。
赏南抱着枕头,把脸在枕头上面蹭了蹭,半睁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慢慢腾腾地又快要彻底闭上眼睛了。
怀闪来到赏南面前,他盘腿坐在了赏南床边的地毯上,一黑一白的长发立刻混到了一起,“神父,杀人的话,是罪无可恕的吗?”
赏南闭眼的动作停在半路,他彻底醒了,清醒地知道这不再是梦,怀闪切实地出现在他的房间,并且情绪还不算好。
只不过,赏南仍旧装作没睡醒,他主动往怀闪的方向挪动,含糊不清地说道:“圣主说,人生本质上就是无数循环,每一次看似新的人生都是在为上一次还债。”
“圣主还说,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审判罪人的资格,只有他们自己可以。杀人的话,会下地狱,永无来世。”
“神父,我不怕下地狱。”怀闪语速缓慢,语气淡漠。
“但来世的话,”怀闪趴在了赏南的床沿,暗红的眸子撞进赏南眼底,“我想有。”
“主教来世想做什么?”赏南手指看似无意识勾到了死神的一缕头发,发质比他自己的要硬一点,而且刚刚碰到,那缕头发就像拥有了自主意识,顺着手指爬上手背,钻进了宽大的睡袍衣袖当中。
死神的头发是凉的,在碰见了神父的身体后迅速像藤蔓一般迅速生长,往神父身体各处攀爬缠绕,它视衣物为不存在,发梢恬静地停留在神父的后背、手臂、脖颈、大小腿和脚踝,甚至连赏南的每缕头发,都被它细细密密地缠绕得严丝合缝。
赏南完全无法从它的束缚之中离开,他稍微一有动作,它就会迅速收紧。
在这之前,赏南不知道死神的头发会有这么邪门。
[14:闪闪可是死神,肯定还是有些地方和人类不一样的,没从你嘴里伸进去,我觉得已经是闪闪收敛过后的结果了。]
头发的感受就是怀闪本人的感受,头发表现的松弛惬意的,怀闪看起来也是惬意舒适的。
怀闪用手指摸着神父的脸,年轻神父的脸,仔细摸的话,还能摸出点婴儿肥,“我来世还想做主教,您来世还做神父吗?”
赏南闭上眼睛,趴在枕头上,含含糊糊地说道:“如果主教还是主教的话,那我就还做神父。”
[14:黑化值-10,爱意值15。]
怀闪以为赏南还没睡醒,赏南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无意识说出口的话才是真心话。
所以神父说的是真心话。
“神父?”
“嗯?”赏南是真的快睡着了,怀闪什么时候走,他不走,他的头发也没有要从自己身上撤走的打算,甚至已经有往一些隐秘的地方去的架势——被子之下,赏南已经无法控制地将自己蜷缩起来,但他的膝盖居然被轻易掰开。
“如果您有需求的话,可以找我。”
赏南无力地抬起眼皮,答应了声,“好,谢谢主教。”
怀闪凑到了还在说真心话的神父面前,暗红色的眼睛变成了兴奋的鲜红色,“那我有需求的话,可以找神父吗?”
赏南:“……”
迟迟没有等到回答,怀闪看见赏南的眼睛已经彻底闭上了,他睡着了。
死神的头发从神父身上和头发上缓缓撤走。
坐在神父房间的窗台上,晚风微凉,窗帘和他身上的袍子都被风吹得微微摆动,死神红着眼睛把碰过赏南身体的头发全部挨着挨着放在嘴里仔仔细细嚼了一遍。

赏南闭上眼睛,“死神永生?”
[14:可以,不过也可以自己选择结束生命,但会像你们刚刚说的,没有来世,自杀也算是杀人。]
被怀闪头发缠缚过的地方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痕,颜色深浅不一,乍一眼有些可怖,像是遭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一般。
这是翌日清晨,赏南换衣服的时候看见的。
换衣服的全过程,14都一直在啧啧啧。
“你最好是一个电子统。”
国王年过四十,却肤白脸嫩,看着不过三十出头,既没有茂盛如草丛的大胡子,也没有一身璀璨贵重的华丽装饰,只有那一顶王冠,上面镶嵌着夺目的大颗宝石。
看见赏南时,他亲自起了身。
接见神父的地方是在国王的餐厅,王后和阿拂还有几个虽然残缺但也受宠的王子们也在,除了阿拂,其他的人都鲜少见过神父本人,只听不少人赞叹地提起。
国王一点架子都没有,比起昨日的教皇,他反倒没那么讲究礼仪,热情地牵着赏南的手让他坐下用早餐。
博拉奇讲究分食,但就是单独用餐,赏南面前也摆了大大小小二十多个碟子,每个碟子的形状花纹都不相同,既精致又华丽。
刚坐下,门外的侍从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站在国王身前,低声道:“怀闪主教在外面,说……”侍从欲言又止。
“说什么?”国王用勺子搅着瓦罐里的蘑菇汤。
“怀闪主教说,他也要吃。”
“……”国王放下勺子,指着赏南旁边的空位,“请怀闪主教进来,就坐神父的旁边吧。”
在怀闪走进来的时候,厨房里的人迅速给他位置前的桌面上了餐。
赏南瞥了一眼,发现他们给怀闪准备的都是生食,不管是肉类还是蔬菜。
怀闪打着哈欠进来,对国王欠身行了一个看不出敬畏之心的礼后,脚步一顿,停在了赏南旁边,“神父,早。”
赏南看了他一眼,“主教,早。”
王后长裙席地,做着漂亮的长指甲,金色的长发如海藻般倾在后背,她坐在赏南的斜对面。
赏南的对面是一个眼睛看不见的王子,他也是国王儿女中最年长的,他面前的餐具摆放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用餐的速度宛如被放慢了速度,但几乎没有出现任何的偏差和失误。
“神父,阿拂很喜欢您。”他开口说话了,声音带着一种娓娓道来的柔婉气质。
王后爽朗地笑出声来,“许是神父的发色很讨阿拂的喜爱吧?”
赏南没去看红着脸的阿拂,而是看向了对面的大王子,“谢公主厚爱。”
“不过神父是神职人员,”王后笑意盈盈地继续说道,“神职人员开始要保持独身到四十岁哦,神父不愧是圣子们簇拥爱戴的神父啊,圣主一定会对您另眼相看的。“
国王也对王后的话表示赞同,他点了两下头,”就算到了四十岁,想要和神父结婚契的人也肯定是只多不少。”
神父性格淡漠,面对众人的调侃他也只是扯扯嘴角,最后大家也觉得和神父说话没什么意思了,转头把注意力放在了怀闪身上。
“怀闪主教,一街区的连环杀人案,可要辛苦您多多关注,迟迟未破,我心甚忧。”王后纤长漆黑的眉皱起来,“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无辜的市民会惨死他手,如能抓到凶手,我必定让人将他拆卸成碎末喂狗。”
怀闪往嘴里丢着甜菜根,不怎么好吃,他不喜欢吃这东西,对王后回答时的表情也和对待甜菜根的表情一样,“好的,不辛苦。”
“神父年纪小,就不用协助主教了。”国王说道,“主教如果需要帮手的话,去找圣危尔亚其他人就是。”
“对了,”大王子再次开口,并且还是之前的话题,“阿拂进来的课程结束了,有半个月的假期,让阿拂去圣危尔亚教堂小住如何,也算体察民情?”
大王子明里暗里地拉郎配,赏南还没有到蠢笨如猪的地步,他放下叉子,徐徐道:“我会让教堂接待办公室早些做准备的。”
阿拂的身份,怎么也轮不着他神父小堂去迎接招待。怀闪可能还有几分资格,他一个神父,如果不是顶着“圣主孩子”的头衔,估计都无法参加讲道课。
想到昨天晚上才餐厅的荒诞,赏南觉得这讲道课,谁爱听谁听吧。
阿拂连连摇头,“不了不了,我还有政治课没上呢。”
身后侍女露出着急的神色,为什么要拒绝啊?她是最知道公主有多喜欢神父的,从小就喜欢,甚至忍不住蹲下来轻轻揪公主的裙摆,阿拂弯着腰,都快要躲到了桌子下面,她语气有些难过地和侍女说:“神父不喜欢我,如果逼他,他会不开心,他不开心,我的喜欢就是他的负担,他只会更加不喜欢我。我不想要神父讨厌我。”
早餐用完,国王身边的侍从一路送神父和主教到王宫门口,“执事和执祭我们都已经为他们安排了早餐,他们马上就到。”
他身后的两个低级侍从上前来,手中捧着两个长条盒子,盒子上面是繁复的金色花纹,“这是国王送给神父和主教的礼物,请神父和主教收下。”
赏南得到的是一柄匕首,怀闪的是一枚黄金印章,印章底座刻着怀闪的名字,博拉奇本土字体歪七扭八,看起来像是胡乱画出来的两朵花。
“神父,国王还让我告诉您,在今年大雪纷飞时,他想要将阿拂公主送去圣危尔亚大教堂度过漫长冬日,随行的会有阿拂公主的老师们和侍女侍从,如果阿拂公主在教堂内顽劣不驯的话,国王希望神父您和怀闪主教能对她进行适当的管束。”侍从垂着眼,一字一句地将国王的叮嘱转告给了两人。
怀闪缓慢地眯起了眼睛,他一笑,“好啊,这可是国王自己说的。”
“是的,国王亲口所说,阿拂公主单纯敏感,性子太闹,受不得委屈,她应该受到一些磨练,才能更好地守护博拉奇。”
赏南听侍从说完,思考了会儿,突然想了一个可能性,阿拂去圣危尔亚教堂,可能不是度假,国王这样说……反倒令赏南觉得阿拂好像是去避难的。
联系到14之前说,如果没有古物的阻拦,那么毫无意外,阿拂会成为博拉奇成立以来的第一位女王。
唯一健全的有可能成为博拉奇下一届君王阿拂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古物会首个对付的人。
[14:古物有好几个儿子,儿子们又各自有儿子女儿,完全是按照君王标准培养的。毕竟在古物对王子们下手之前,他也没想到国王会愿意将国家交给一名女性。]
[14:国王太迟钝了,如果不是这么多年他对古物的盲目服从和信任,教会权力不至于凌驾到君权之上,以至于儿子瞎的瞎,哑的哑,只剩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儿。]
[14:古物没多少时间了,最多坚持过这个冬日,他一定有所行动,国王也有一定有所察觉,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信任你和怀闪,你和怀闪按理来说,比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更加有可能性会站在古物那边。]
“眼神。”
[14:什么?]
赏南淡定道:“肯定是我们的眼神和其他人不一样。”
[14:你玩政治的话,能被人玩死。]
“说不定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考察,他又怎么会轻易将自己的公主交给两个完全不相熟的圣主教的神职人员?”赏南手指从那把冰凉华贵的匕首上面轻轻滑过。
路程遥远,从王宫驶进山林,山林全是郁郁葱葱的杂树和缠着树木疯狂生长的藤蔓,黑压压的一片,仿佛随时都能从中钻出一头野兽。
气温的确在下降,半路的时候,赏南就觉得有些冷了,他将袍子裹紧,靠在窗户上打瞌睡,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马利维立马就被神父的喷嚏声惊醒了,他手忙脚乱地从椅子底下抽出一张毯子,递给后座的神父,“幸好我早有准备。”
每年几乎都是这个时间段开始降温,不过半个月,博拉奇就会迎来降雪,博拉奇没有秋天,树叶也不会枯黄,它们会被冻烂在树上。
怀闪把自己的外袍解开丢在了赏南的头上。
神父茫茫然地从袍子里挣扎出来,手指抓到了一把毛绒绒,“主教,您的袍子为什么……这么厚?”
“当然是因为我有提前准备。”怀闪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我昨晚和你说过会降温……”说到一半,怀闪的声音忽地消失。
“主教,昨晚什么,您继续说啊。”赏南表情无邪地催促道。
“……”
怀闪以为赏南昨晚睡着了,赏南此时也表现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怀闪更加不可能继续说下去。
他装睡,装到了下车。
下车的时候,他按着赏南的肩膀,哈欠连天,“衣服你拿去吧。”
回到圣危尔亚大教堂的赏南,每日做的事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还没有抓到,每日来做圣告的人都比前一日多,赏南也比之前更加忙碌。
他每日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教堂圣告厅和自己小堂内做圣告的地方来回穿梭,需要主持圣告,需要安抚人心。
“母亲赐予孩子生命,而圣主赋予守护……”
“即使是漫长黑夜,黑夜总有尽头……”
赏南忍着打哈欠的冲动,看着底下一群满脸不安的人们,安抚大家是他的工作,但这么下去,他自己都快要被洗脑成功了。
一日的圣告结束,马利维手拿一件雪白色的动物毛披肩从门外走进来,“神父,下雪了。”
“下雪了?”
“嗯嗯,我已经让人烧好了柴炉,晚餐阿仁做了您喜欢的烤小羊排,还有一锅玉米甜汤,另外……”
“神父!神父神父!”几个人还没离开的市民小步朝赏南跑过来,跑到赏南面前,焦急道,“神父,我家母牛今天晚上要生小牛,您能到场为她做一场祷告吗?”
见神父表情凝滞,为首的男人焦急到语无伦次,“虽然您可能觉得十分冒犯,小题大做,但一只牛的价值抵得上我们全家一年的口粮了,我提前找兽医看过,她肚子里只有一只小牛,如果没能成功生下来的话,她这一胎我们就全白忙活了。”
第一街区已经是赏南眼中可以和他以前居住的城市相提并论的繁华,面前这一家人应该不住在市区,应该是居住在一些农场里面。
马利维已经很久没遇见过这么无厘头的请求了,更何况外面已经下起了雪,这几个人一看就是附近那几个农场的,做完圣告赶回来肯定已经天黑,多不安全啊。
他正要婉言拒绝,就听见神父说:“好的,没问题,我们一起去吧。”
神父真的是,太令人佩服了。
别说回来会天黑,他们出发时,天就已经擦黑。
马利维没有夸大,之前怀闪所说的也没有骗人,外面的雪如鹅毛般扬扬洒洒,被圣危尔亚大教堂辉煌的灯光照耀成金色,漫天的雪像落下来的大片金屑。
赏南打了个寒战,裹上了厚厚的袍子,对方说前两天路上坏了几根灌水的管道,路上的泥很厚,主动从他们的汽车上拿下来一双长筒雨靴给赏南穿上。
神父穿着纯手工制的华丽外袍,手戴外真皮内动物毛的手套,脚踩黑色的长筒雨靴,头发落在肩头,和落下来的雪融为一体。
站在教堂顶上的怀闪垂眼看着,不知道神父这穿的是一身什么东西。
回到大教堂后的这一段时间,警察司收到了国王的信函,说聪明绝顶的怀闪主教会协助他们破案,于是,聪明绝顶的怀闪主教这段时间一直扎在警察司,听一群人对着一张贴满照片和写满线索的黑板吵架。
偶尔,怀闪也会参与,然后战火会扩大,战争会升级。
虽然圣主无所不能,可怀闪主教毕竟没有学过刑侦和侦查,当然,怀闪主教有时候的意见也非常宝贵。
怀闪主教说,下一个受害人会是圣危尔亚大教堂内的人。
赏南去的那户人家,不是农场主,他们一家人挤在一栋小房子里,租了几块地,牛马羊都养在一个圈里,羊水已经破了的母牛被安置了一个单间,地上铺了厚厚的干草,不远处烧着一盆炭火。
赏南和马利维相互搀扶着走过那段泥泞的路,马利维不停在扫落赏南肩头的雪,家里的男主人一脸的胡子,他提着一盏煤油灯,灯罩摇摇晃晃,地上人影和雪影也摇摇晃晃。
“神父,我大女儿和大儿子在家做了炖羊肉,等会您可以在我家用晚餐,您喝酒吗?我们自家酿的粮食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个天喝一盅热的,祛寒。”
推开院子里的门,女主人忙换了鞋,解开袍子去准备做饭。
赏南则由男主人领着径直朝牛圈里走去,母牛时不时叫唤一声,她身边蹲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奶奶和两个年纪十三四岁的少年,其中的女孩嘴里不停地碎碎念。
牛圈内薄薄的门板被推开,外面的风裹着雪卷进门内,屋内的人被惊扰到,忙回过头,男孩女孩欢喜地叫了声父亲。
紧接着,他们看见了跟在父亲身后的白发神父以及传言中他比所有农场主家大狼狗还要忠诚的马利维执祭。
“神……神父?”老奶奶由孙女搀着站了起来,朝赏南伸出手,却不是为了和赏南握手或者行李,而是一把抓住赏南的头发,对着灯光仔仔细细看了看,干瘪的嘴惊讶地张大,“真的哎。”
龙安是这家男主人的名字,他见自己老母亲这么无礼,赶忙上前,“母亲,您真是,这可是神父!”
龙奶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没想到神父竟然同意来为我家美美做祷告。”
美美就是干草上这只正在历经生产的母牛,她的眼睛从赏南进来开始便一直盯在赏南身上——身边出现陌生人,令她觉得很不安。
赏南蹲下来为她做祷告,虽然他没有类似于这类信仰的存在,就算他可能会有一些深信不疑,也无法改变他内心深处相信的只要他想。
任何的信仰,都应该在建立在成就自我的基础上,而不是变成一个传播信仰的载体。赏南觉得这是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
“请兽医看了吗?”赏南扭头问龙安。
龙安愣了会儿,说:“圣主会保佑她的。”
“……”
祷告大概做了半个小时,赏南蹲着没动,手里择着一把干草,说道:“如果担心生不出来,等会可以给往里面打一点儿油,植物油就可以了,大豆或者玉米油都可以,也可以用捉住小牛犊的蹄子往外拖,如果时间拖得太长,记得去找附近的兽医。”
龙安只觉得神父说得对,“您懂得真多。不瞒您说,这是家里牛头一次生产,其他的羊啊什么的都还没个影,我们全家都十分紧张,虽然也做了不少准备,但还是怕出现意外,本来以为您不会来这一趟的,毕竟她就是个畜生……”
“不是畜生,”神父伸手摸了摸美美的额头,美美居然主动蹭了赏南的手心,“她的生产过程和人类的一样痛苦。”只是不会说话而已,只是表达方式不同而已。
分娩要用的工具都准备好了,祷告只是为了安这一家人的心,接下来,换了两个小孩守在这里,美美在家里的家庭地位应该很高,一个小女孩捧着自己心爱的故事书正念给她听。
“神父,您来洗手用饭吧!”女主人敲着门,在门外说道。
马利维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饿得脑袋发昏,所以他刚刚一直沉浸在对神父的佩服情绪当中,神父就不觉得饿吗?太博爱了太伟大了。
用餐的地方是一张长方形的厚重木桌,估计是木工刨了几根木头之后用钉子拼成了一张饭桌,上面还能看见清晰的树纹。
女主人端来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萝卜羊肉,羊肉切大块,两三块羊肉估计就能有一斤肉,旁边放着几个炒菜,还有冷盘。房子虽然简陋,但能看出来他们已经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东西都掏出来招待神父的热情了。
赏南说了许多声谢谢,龙奶奶见他头发长,说披着不方便,哎呀哎呀着给他用花头绳绑了起来。
马利维不敢公然笑话神父扎辫子,准备等回去后躺在床上笑。
说真心话,这是来这个世界后,赏南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全都是热气腾腾的,有盐有辣椒还有足够的调味料,萝卜炖的羊肉,吸满了鲜香的羊肉汤,不像阿仁,每顿饭菜做好了还要花十分钟摆盘,主要是做得也不怎么好吃。赏南吃不来太清淡的食物。
女主人能看出神父是真的喜欢吃自己做的饭,喜笑颜开,不停地给赏南夹菜舀汤,“我们农场的羊肉质是圣危尔亚街区最好吃的,神父要是喜欢,我让龙安过两天给您送两只宰好的过去。”
一只羊的市价赏南很清楚,他忙拒绝,女主人便说:“那您有时间,可以多来吃饭,让执事提前告知我们一声就好,我们好提前准备。”
她的几个孩子也连连点头,看起来,他们很喜欢神父。
赏南客气地犹豫了一秒钟,“……那好吧。”
女主人顿时笑得更情深意切。
放在小火炉上烧得滚烫的粮食酒也热好了,龙安给赏南倒了一小杯,赏南抿了一口,砸砸嘴,粮食的味道很香,可也架不住这种酒的高度数。
马利维也喝了两口,直赞好酒,他和龙安聊得很起劲。
神父不是话很多的性格,他更加沉默,在这栋简陋的房子里,看起来高贵优雅得有些突兀。不过,幸好神父没什么架子,吃吃喝喝都不挑,善良又有礼貌,遇见这样的神父,真是他们第一街区圣子们的福气。
“这个冬天,还好过吗?”马利维问道。
女主人端了一篮子青菜和蘑菇进来,叹口气说:“我们这个农场的情况还算不错,乔乔李性格很好,没有在租金上为难我们,前几天还给我们家送了好几只羊和几箱水果,但其他农场就不一定了,年年都是如此,但过还是能过的,毕竟是租人家的地种嘛,只要收成好,租金高点也没事。”
一个小孩推门进来,脸蛋被冻得发红,但精神头很好,她冲屋里的人喊道:“小牛牛要出来啦!”
龙奶奶跑得最快,还端着一盆热水。
美美很信任这一家人,分娩过程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但再顺利,分娩都是痛的,她低声叫唤着,浑身都在用力。
小牛的头先出现,接着是它的前肢,美美在不停地用力,当小牛出现一半后,剩下的部分就要分娩得顺利多了,小牛一整个生出来,龙奶奶帮助她剪短了脐带,美美还在用力,她还要排出胎盘胎衣才算结束。
龙安和女主人不是很熟练,小心翼翼地给刚落地的小牛犊洗脸,赏南看着着急,别把小牛给憋死。
赏南脱了外袍丢给站在旁边摇摇晃晃的马利维,挽起棉衬衫的衣袖去帮这夫妻俩。
小牛犊身体温热,热得有些烫手,浑身都是粘液,但主要是要及时清理鼻腔和口腔里的粘液。
神父扶着小牛的头,动作轻柔熟练,旁边的女主人看得目瞪口呆,“您以前是做过这一行?”
“在书里看见过。”赏南垂眼回答道。
“您好厉害啊,光是看书就能这么熟练,我们看了快两个月书,一到这个时候还是什么都忘了。”
“嗯。”
以前,他也接生过,他的工作都是在和动物和一些非正常人类接触,由他接生的那只母兔子一胎就生了一个,母兔子因为变异变得和一只大狗一样大,生下来的小兔子也大,但她却因为难产去世了。
留下那只小兔子,赏南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整天和那只破窗而出的大猫打打架,它是一只杂食兔子,不仅和大猫打架,还和大猫抢吃的。
头一回打架的时候,大猫把小兔子一口就咬了个半死,那是一只占有欲强到变态的大猫,它厌恶一切接近并和主人接触亲密的生物,哪怕只是一只兔子。
手中的小牛犊好像变成了他一手带大的那只兔子,家里不仅有猫,还有兔子。但家里应该只有这两只动物了,其余的都在科院内,那不是他能随便带走的——能带走兔子是因为它太小了,科院内的同事们都没有耐心照顾一只还需要喝奶的兔子,对,这只兔子要喝奶,有洁癖,奶瓶奶嘴的消毒一定要到位。
兔子的耳朵很长,快赶上它身体的一半了,经常被大猫咬住恶劣地拖着满屋子跑,被咬住了又没办法挣脱,兔子就叽里哇啦地叫。
等赏南下班回家后,他们各告各的状。
“他咬我!”
“因为他踩到了我的爪子。”
赏南在科院忙得焦头烂额,回家还要给他们升堂。
但现在,他其实挺想念那两个烦人的东西的。
“差不多好了,它刚出生,应该怎么喂养,你们的书上应该都有说,按照书上说的来就行了,出现不懂的问兽医,再做祷告,”赏南用干毛净擦着手,顿了顿,强调道,“记清楚顺序,先找医生,再做祷告。”
男女主人现在看神父的眼神已经和看神没什么区别了,不停地点头,“好好好,知道了神父,我们一定先找兽医,再做祷告。”
屋外的雪和天擦黑时下得同样大,地上的土地已经被冻得轻微发硬,上头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树枝草丛上也都盖了一层薄白。
龙安热情地要留宿赏南,赏南和马利维异口同声地婉拒,明天早晨还有一场大型圣告,赏南怕自己起不来。
“那好,今天真是谢谢神父了,这是我们的谢礼。”女主人从自己围裙的兜里拿了一样东西,硬塞到赏南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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