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14在背后支撑着,赏南觉得自己可能会直接倒在地上——连续八个小时,一动不动,膝弯已经僵硬,古物没什么感情的讲道还在继续,这比他那个教授的念叨还令人痛苦。
“我要退休了,我退休了之后,就帮不了你什么了。”教授说,他戴着一副小小的圆框眼镜,头发花白浓密,表情严肃,“对于你的想法,我是支持的,所以在你一毕业,我就把你放在了组长的位置,我顶了很大的压力,我希望你能为那些可怜的小东西做些什么。”
“但一切行动,都在建立在可行并且可以保证在你自身安全的情况下,现在许多人都支持对变异者和变异动物进行绞杀,他们情绪不稳定……”
“老师!他们也是我们的同伴,情绪不稳定只是那群人为了合理绞杀的理由。”赏南听见了自己反驳的声音。
教授瞥了眼他,“不要这么激动,我说的就是他们的说辞,更何况,在这个月,变异动物伤人的事件已经十几起。”
赏南说:“它们需要适应和学习,而且,变异者也不止是平民,真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
“不过就是想……”
“住口!我们心知肚明就行了,”教授说,“你记住我说的,不论何时,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知道了知道了。”
画面跳得很快,赏南看见自己抱着一束菊花,撑着一把雨伞,穿着肃穆的黑色西装站在一座墓碑前,石碑上照片里的人是,他的教授?
有关教授的画面在脑海里如同迅速翻动的相册照片,赏南看清楚了每一帧,看清了教授从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迅速变成了一个盒子的全过程。
14没有再在背后给赏南提供支持。
神父愣愣地坐着,表情看似平静,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垂下头,蓄了许久的眼泪汇聚成一整颗落在手心里。
什么教皇,教授才是他的恩师,在人类世界迎来大变异后的第三年,他的教授去世了。
讲道课剩下的几个小时,赏南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痛苦了,他心脏疼得几度想要弯下腰,却又碍于场合生生忍了下来。
[14:其他的也有哦,你都可以浏览,那是你在上个世界解锁的一些记忆,不过不是关于人的,而是一只猫。]
天幕慢慢地昏暗下来,讲道课结束了,铜钟敲响,赏南回过神来,四周的人起身都起来得很自然顺利,好像这一整天只有赏南独自坐在这里似的。
大主教都穿红色的袍子,唯一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宛如血海的人群中穿梭而来,站在了赏南面前,见赏南还呆坐着,怀闪弯腰一把把赏南拽了起来,动作有些粗鲁,但莫名又能感受到一点小心翼翼,“饿不饿?吃饭去。”
那如瀑布般的水晶灯突然亮了起来,赏南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眯了会儿才适应这种乍然的强灯光,再度睁开时,怀闪的脸近在咫尺。
“你的眼睛也被狗咬了?”
赏南眼睛内眦被染上了浓浓的红色,看着有些吓人。
“可能是太累了。”神父说。
怀闪若有所思。
过了几秒钟,身后响起轻快的少女音,“神父!”
能来参加讲道课的神父只有一位,所以对于阿拂公主口中的神父,周遭还在寒暄没有离开的主教和大主教们都用“懂得都懂”的眼神看向那位年轻有为的漂亮神父。
赏南回过头,看见穿着青绿色蓬蓬裙的阿拂公主朝自己跑来,她金黄色的头发散在肩头,头发上别了一个浅绿色的绸布编成的蝴蝶结,中间用祖母绿宝石连接固定,看起来活泼又清爽。
“公主殿下,晚上好。”
阿拂给赏南和怀闪各自行了礼,嗔怪道:“神父,我不是说过了嘛,你不要和我这么客气,你看主教和我相处得多像朋友和家人。”
赏南哪能看不出阿拂的心思,甚至都不用看,那一声神父中,全是少女的期待和欣喜,但很显然,他不会关注除了怀闪以外的人,也给不了他们承诺和回应,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公主,君臣有别。”
阿拂“哎呀”了一声,“你是神父嘛,我们差不多的。”
那差得可太多了。
“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让人准备了晚餐,我们一起去吃吧。”阿拂说着,就要去挽赏南的手,赏南忙躲开了,就这一个闪避的动作,阿拂直接红了眼睛。
“神父……”
[14:博拉奇只有一位公主,没有儿子,儿子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缺陷,如果国王没有其他健康的男性后代的话,按理来说,阿拂有可能会成为博拉奇的第一位女王。]
[14:不过通过你今天接触教皇之后我得到的信息,教皇掌权已久,国王儿子们的缺陷基本都是他一手促成,因为生下来的时候几乎都是健康健全的孩子。同时,教皇说有缺陷的王子没有资格做国王,会使国家气运也出现缺口,再同时,他说,女性不可能成为国王。]
[14:如果没有外力帮助,谁是国王,最后肯定是教皇说了算。]
阿拂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她的不开心就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又欢喜起来,“那好吧,宗座估计给你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那神父…”她讨好地看着赏南,“你今天要不要在王宫里留宿啊,你和主教回去需要两个小时,晚上在路上可能会不太安全,树林里经常会有野兽的。”
赏南正要拒绝,一名侍从大厅外急匆匆跑来,他在赏南面前停下了,“神父,请您今天在王宫留宿一晚,国王明日想和您说说话。”
赏南:“……”
阿拂的开心则藏都藏不住了,她高兴得脸都红了起来,“父王和我真是心意相通!”
国王的命令,赏南只能遵从,但阿拂的晚餐,他可以拒绝。
在偌大的餐厅里,餐桌边上各自坐着人,没有坐满,相熟的习惯坐在一起。
上餐的侍从托着盘子推着餐车在餐桌之间穿梭着,里面的食物比阿仁做的要精致许多,赏南想试试味道如何。
怀闪面前上了一块生肉,赏南第一次看见他吃饭不是狼吞虎咽,而是优雅地切成小块往嘴里喂。
赏南要了南瓜羹和烤牛肉和一份香香脆脆的锅巴。
咬下第一口锅巴,赏南才觉得自己极度的饥饿受到了安抚。
神父用餐前的萎靡不振和吃到第一口食物后的振奋,怀闪都看在眼里,明明就是饿得不行了,还要端得高不可攀的样子。
比起食物,怀闪还是对神父更加感兴趣。
神父吃东西的样子也好看,牙齿很厉害,锅巴被他咬得咔嚓咔嚓响,他吃东西认真,也不往外洒,咀嚼食物的时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吃到一半,餐厅的大门朝两边退开,两排穿着黑白制服的队伍走进来,他们站在了餐桌的末端,有男有女,每一个都面容清秀,身形苗条健康。
赏南就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以为是侍从,继续专心吃东西。
直到耳边响起一声如海浪般起伏的柔软叫喊,赏南动作一怔,他往发生处看过去,在看见了那一幕之后,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那些人,是专门为他们神职人员准备的吗?就在餐厅?
场面过于令人感到震惊,赏南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一双冰凉的手从他对面伸过来,捏着他的腮帮子强硬地掰了回来,语气淡淡的,还轻蔑,“那么小,有什么好看的,看了烂眼睛。”
第107章 死神颂歌 [19W营养液加更]
怀闪捏得赏南有些疼,松开的时候留下了浅淡的红印,像在赏南脸上各自盛开的花。
赏南嘴里的锅巴已经不知道该不该咽下去了。
掉在地上的袍子和腰带,昂贵宝石甩动,时而撞击到餐桌桌角,时而直接砸在地面,不同味道的汗水混到一起,餐厅食物丰富的香气,头顶璀璨华丽的吊灯,共同促成了这一场荒诞的游戏。
[14:这是对你们的犒劳和嘉奖。神职人员一般都要永远保持独身,洁身自好,不过现在的规则已经宽松许多,到了四十岁,可以向上面申请结束单身,与一人结下婚契。]
[14:怀闪在他的书里介绍说明过,不同的神职人员可以拥有不同数量的男仆女仆,他们在神职人员眼中不是和他们相同的物种,而是物品、工具,以帮助他们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教会建设之中。]
[14:好吧,虽然你可能觉得有些无厘头,但这是事实。]
怀闪的表情似乎已经对这些习以为常,他从身后的餐车上拿了一个模样可爱的蛋糕放在了赏南面前,“怎么,神父也想要?”
赏南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在一片喊叫声中严肃道:“主教慎言。”
“那就吃蛋糕吧,最多两个小时就结束了。”怀闪托着腮,“神父,不能走哦,有人在看着。”
他们是一体的,任何想要独立出去的人都会被当成异类,被当成异类的结果就是以后所有的行为都将受到监视,任何错误都有可能被放大到对圣主的不忠和轻视。
“谢谢主教提醒。”赏南低下头,恨不得让14把自己的听觉给封了,可那样的话,他就听不见怀闪说话了。
“神父,您看起来很讨厌这种事情?”怀闪趴在桌子上,几分轻挑几分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终于露出几分稚嫩的赏南,“您明明成年了啊,没有女仆?也没有男仆?”
“您有?”
“没有。”
怀闪眼底掠过一抹猩红,他突然指着赏南身后,小声惊疑,“神父,你看那个胖子主教好像不太行哦。”
转头去看是人下意识的反应,赏南已经算是自控力比较强的那类人,他的脖子就转了一点很小的弧度,怀闪就猛地朝他扑过来,似笑非笑,“别对那些猪狗的身体那么好奇,真要好奇,您可以看看我的。”
赏南手中握着勺子,感觉自己脸皮在慢慢升温,他在这个世界的人设不是流氓,他要稳住。深呼吸两次过后,赏南对怀闪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主教,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
说完后,在这一片嘈杂的环境当中,赏南继续吃东西。
身后传来脚步声,或许是真的被怀闪的提议吸引到了,赏南没有转身去看,但他余光看见了一只修长白皙的腿落在了自己旁边。
更不能看了,这明显是一名女士。
赏南瞥了眼对面的怀闪,怀闪捂住了眼睛,之后,怀闪便开口道:“大主教,您能先把衣服穿上吗?”
格尼将肃穆的袍子裹得松松垮垮,一低头就能露出半片白皙,她打了个哈欠,“任何人都有放纵的资格,女人也是。”
“好了,你们可以睁开眼睛了。”
格尼的声音天然带着隐隐的傲气和睥睨,不把所有人放在眼中的无畏,以及对男人的无视,所以很容易辨认。
“神父,您已经成年了是吗?您真的不去享用一下那些味道美妙的食物吗?”格尼在餐车上拿了杯葡萄酒一饮而尽,“不过我是不会碰那些人的,我只是把一个我一直看不顺眼的主教给睡了而已,他现在应该更加看不顺眼我了。”格尼耸耸肩,特别无所谓。
怀闪截断格尼的话,“大主教,神父年纪还小,您说的这些,他不懂。”
格尼握着酒杯的手指一顿,她高高昂起的脖子慢慢放了下来,她姿态看起来像一只鹤。她的目光在赏南和怀闪之间梭巡,过了良久,不怎么笑的格尼忽而笑了起来——怀闪不是一个情绪不显的人,相反,他情绪外放,什么情绪都会展现给别人看,可他太多变,反而令人看不清他,可他从不袒护谁,火上浇油是他最喜欢。
按照怀闪的本性,他应该隔岸观火,或者起哄,甚至直接拽着神父去挑选一个合心意的。
怎么会连提都不让她提呢?
“怀闪主教,那您今年已经二十五,您也要坐在这里吃这些宝宝蛋糕吗?”格尼指着赏南面前的粉色蛋糕说道。
正在吃宝宝蛋糕的赏南:“……”
“大主教觉得不可以?”怀闪伸手把赏南面前的蛋糕拖走,淡定道,“大主教,慢走不送。”
格尼撇了下嘴,她慢悠悠站起来,腰带散开,内里什么都没穿,她一边走一边系腰带。
晚餐结束后,餐厅中的味道已经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了,赏南的衣服和头发上全都是食物和汗水的味道,他闻了下衣袖,嫌恶地皱皱眉。
门外,阿拂抱着一个铁盒子站在那里,身后跟着她两名侍女。
神职人员们穿戴整齐肃穆地从餐厅内出来,阿拂一眼就认出了赏南,她朝赏南跑过去,“神父,这是王宫内我最喜欢的甜点师做的饼干,送给您。”
众目睽睽之下,赏南不好拒绝阿拂公主,只得收下,看着开心不已的阿拂公主,赏南轻声道:“公主,您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在成为神职人员之前,我向圣主起誓永远保持独身。”
“但宗座说你们四十岁就可以结婚的。”
“我不打算结婚。”赏南无情道。
阿拂脸上的笑容消失,神父走了,她落寞地站在原地。
怀闪走在赏南身侧,他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阿拂公主还站在那里没动,收回视线,怀闪却没有和赏南聊起有关阿拂的话题。
少女怀春再常见不过,喜欢神父的人也如过江之鲫,神父自己估计都记不清了,没必要给某个人加深她在神父脑海中的印象。
他们同路,但是不同房,为他们领路的侍从也不相同。
执祭和执事没有资格进去听讲道课,所以马利维只能和兔免在一起,他们在一个藏书房内呆了一整天。
看见赏南,马利维高兴地朝他跑过来,“神父。”
兔免和马利维分道,走到了怀闪身后。
“从早上到现在,兔免执祭总共就就说了三句话,二十三个字。”马利维紧跟着赏南,低声说道。在王宫内他不敢乱跑,可以说话的人只有兔免,但兔免完全就是一个闷葫芦,马利维都快憋死了。
“神父,您身上是什么味道啊?酸酸的,还有点腥……”马利维把脖子伸长,嗅了嗅,“你们在餐厅吃了烤肉吗?烤的是什么肉?”
“不小心沾上的味道。”赏南没有说具体是什么味道,反正马利维会自动帮他补全。
步入北宫专门接待客人的寝宫,地上的厚地毯落在上面柔软踏实,一丝脚步声都听不到。
走廊蜿蜒,挂画精致,怀闪在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侍从打开走廊靠左的一扇门,“神父,这是宗座特意嘱咐的,让您住视野最好的客房。”
“好的,替我谢谢宗座,也谢谢你为我带路。”赏南走入门内,转身说道。
侍从点点头,“那您早点休息,马利维执事,请您跟我来吧,您的房间还需要往前走。”
赏南关上门。
如侍从所说,这个房间的视野的确非常好,能俯瞰北宫的整个后花园,放眼望去,甚至还能看见往中心靠拢的东南西三座恢弘的宫殿尖顶。
但这种窗户……赏南把窗帘刷啦一下,从最左拉到了最右,打开房间的灯,比家里的床铺要大,看起来要更加贵重与精致,夸张华丽的木雕,摆在桌子上的鲜花,带有独立的浴室和祷告室,墙壁上有着常见的圣主画像。
不知怎的,平时都还好,可圣主画像如果在房间里的话,赏南总觉得是怀闪在房间里。
虽然很麻烦很吃力,但赏南还是在浴室把头发洗了。
自己洗头发,他才体验到了这么长的头发洗起来有多困难,光是被水彻底淋湿透后,脑袋都有些被头发的重量扯着往下坠。
不能剪掉吗?
[14:不能,只能修,古物说你的头发是圣主的嘉奖。]
赏南用了几根毛巾才勉强让头发不再滴水,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把和吹风机很像的东西,对着头发拼命吹着,“你这么说,那我还挺想当教皇的,等我当了教皇以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头发剪了。”
[14:可以往这个方向努力。]
[14:采访一下博拉奇新任教皇的梦想是什么?答:剪头发。]
头发吹到半干,外面响起敲门声。
之前那名侍从领着两个人站在赏南房间门口,看见赏南,对方朝旁边让了两步,让那两人上前,他则在一旁恭敬道:“神父,这是宗座亲自为您挑选的人,您可以选择留下或者带回您的神父小堂。”
神父表面上表现得淡漠冷静,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过了半天,赏南才清了清嗓子,“宗座这是……”
侍从深深一笑,“知道神父还不懂,所以挑的都是学过一些的。”
眼前两人,一男一女,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论长相,他们完全比不上神父,轮气质也是,侍从在心底叹了口气,其实这已经是最好的了,单独看时已觉非常不错,可当和神父处于同一场景下时,这两人顿时就黯然失色。
赏南明白了,他语气平静且有礼。
“帮我谢过宗座,我暂时只想好好服务第一街区的市民,并且打算一直独身……”
“这和您保持独身并不冲突。”
“……”
赏南不想收,也不能收。
“对不起,宗座的好意我心领了……”赏南欲言又止,未说出口的话,侍从都心知肚明,他的拒绝已经十分明显了。
侍从耷着眼皮,就像被钉在了赏南门口的地面上似的,另外两人没他那么镇定,额头冒汗,眼珠乱转,手指在衣服上揪来揪去,脸上写满了紧张和害怕,时不时会用祈求的眼神看一眼赏南。
几方对峙,分毫不让,正僵持着,走廊的一头传来咳嗽声,怀闪从没亮灯的走廊一端不疾不徐走来,他已经换上了睡袍,暗红色的短发微湿,带着水光,棱角分明的脸在暗影的缩小下越来越清晰可见。
“沓哒主教,”怀闪径直走到了赏南旁边,手臂从赏南腰后穿过去,虚虚揽住,“您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啊。”
沓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您……”
“哦,”怀闪手掌微微用力,捏了捏赏南的腰,回答沓哒,“我今晚准备和神父共度,沓哒主教您是打算让这两人和我们一起?”
赏南在怀闪捏自己腰的时候,就知道怀闪是在帮自己拒绝掉宗座的“好意”,所以他很配合。
可沓哒明显不是好说话也不是好打发的人。
他依旧是那副恭恭敬敬的姿态,身躯岿然不动。
怀闪浓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耷拉下来,他松开环着赏南腰身的手臂,懒洋洋地扯下来自己睡袍的腰带,在赏南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抓住赏南的手腕,将赏南的手腕按在了自己的胸前,微凉坚硬的胸肌下面虽然没有心跳,可也立刻让赏南像是被触电了似的想要收回手。
在赏南收回手之前,怀闪单手将赏南从地面拖了起来,如狼一般将赏南扑在了门框上。
赏南身上的睡袍不知怎的散开,柔软的布料大部分都落在了地上,在沓哒面前露出一小片肩膀和白皙的后背,蝴蝶骨被挤压在神深色的门框上,像是一只被擒住翅膀的蝴蝶。
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神父的反抗看起来更像是欲迎还拒。
赏南垂在靠屋内那一侧的手攥成了拳头,沓哒的宗座的人,不管怎样,他都只能配合怀闪。
怀闪的唇压在赏南的胸膛上,对方估计刚洗过澡,浑身都是香的,人类又有体温,怀闪抱着赏南的手臂又紧了紧,他知道自己瞳色肯定在变,他感觉自己眼眶是滚烫的。
沓哒仍旧没有离开,只不过抬起了眼,不再是之前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怀闪慢腾腾扭过头,他的脸和耳朵从赏南的脖颈上掠过,赏南微微向后瑟缩,又被怀闪不明显地拖了回来。
主教眸子漆黑,“沓哒,你确定你还不走吗?”他说话时,伸手一把揪着沓哒拽到了眼前,皮笑肉不笑,“还是说,你想一起?”
怀闪主教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沓哒拼命从怀闪手中挣脱,连连后退,“好的,我马上离开。”
沓哒匆匆带着两人原路返回,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
赏南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得罪古物。
“主教,您能放我下来吗?”赏南低下头,只能看见怀闪的头顶。
怀闪听见他的声音后,仰起头,咧开嘴一笑,“哎呀,神父,真不好意思,您要是不说话,我都差点把您忘了。”
“……”
他把赏南稳稳地放到了地上,没了阻力,赏南半开的睡袍全部直接散开掉在了脚下。
空气突然就很自然地凝固住。
晚上的空气冰凉,赏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垂着薄白的眼皮,不动声色,只有耳朵红得不像话。
过了片刻,他用一只脚轻轻踢了踢地上自己的睡衣,淡淡道:“主教,您解开的,请您给我穿上。”
第108章 死神颂歌 [20W营养液加更]
怀闪弯下腰,从地上拾起睡袍,这是北宫统一给留宿在这里的客人准备的睡袍,黑色。
夏日还没有过去,睡袍的重量在手中轻飘飘得像羽毛。
主教将睡袍展开,倾身靠近神父,赏南将手伸进袖管里的时候,怀闪瞥见对方手指轻微的颤抖,过了几秒钟,怀闪弯着腰给赏南系腰带的时候,问道:“神父,您在家的时候,睡衣底下也是这样什么都不穿吗?”
“……”
赏南推开了怀闪,自己接手了没完全系好的腰带,“主教很好奇?”
“我已经看过了。”怀闪站在赏南对面,用手摸了摸神父还有些微湿的头发,“吹干再睡,今晚过后,博拉奇将迎来降温,今年应该会降很大的雪,神父,您喜欢下雪吗?”
“不喜欢。”赏南回答得飞快,他都没思考,就断然说自己不喜欢,回答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他对下雪好像没什么感觉,谈不上喜欢,也没有不喜欢。
“那难为神父了,要忍受博拉奇每年连续五个月的冰天雪地。”怀闪说道。
“还有,神父应该感谢我才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还欠我两个报酬。”怀闪看着面无表情的神父,顿了顿,放轻了声音,“您今晚如果一定要拒绝沓哒,不超过明天上午的十一点,那两人就会被用坠刑处死。”
赏南一怔,“你说什么?”
“会被处死啊,因为没有用处,圣主说,无能也是最大最不可饶恕的罪行。”从怀闪说话的语气中,听不出他对那两人的怜悯,“不过沓哒看见我们在一起,那两人应该能逃过一劫。”
他无所谓又淡漠的样子,逐渐和扛着棒球棒的少年开始重合。
“主教,谢谢。”赏南看着怀闪的眼睛,认真说道。
赏南以为怀闪会不自在,会说举手之劳,至少会花时间思考之后的回答,结果对方坦然自若又无比自然地说道:“神父,您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给我一些货真价实的酬谢吧,抱着你的时候,我很累。”
“如果那时候神父能主动一些就好了。”
“我觉得,还会有下一次,您觉得呢?”
赏南看了对方一会儿,点了下头,“好的,如果有下一次的话,为了避免使主教觉得累,我会主动一些的。”
怀闪黑漆漆的瞳孔被他的眼皮挡了一般,明显的反而是眼白,直到眼白开始浮出一抹红色。
“神父晚安。”怀闪的手掌在赏南头顶按了按,等赏南抬起头来的时候,怀闪不见了。
晚上的风在北宫刮得呼啦啦作响,金碧辉煌的王宫在夜晚宛如一颗通体雪亮的巨大宝石。
怀闪出现在北宫对面的南宫天台,南宫是国王的寝宫。
他的位置,可以毫无障碍地看北宫偌大恢弘的教皇餐厅,昂贵的油画和雕刻。
里面每一块地砖每一张椅子,挂毯上的每一个图案,都时常出现在他的回忆中,混合着朋友们的哭喊和各种道具切割人类骨骼的声音。
它的对面——北宫一栋平顶建筑物的阳台上,两个人被他们后面的几人合力丢了下去,像两片枯叶,只是落在地面要比枯叶要有重量多了。
哪怕隔着几百米的距离,怀闪也看清了溅在墙壁上的鲜红血迹。
两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两滩烂肉,完全看不出出现在神父房间门外时候的模样。怀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从两具尸体当中慢慢爬起来的两个灵魂,他们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看见了自己已经失去生命意识的身体。
镰刀的刀锋从他们身后划过来,只是一瞬,他们就各自消失了。
阳台上几个穿红袍与灰袍的教徒趴着往下看,确定人已经死亡后,沓哒转身对身后的几名执祭说道:“把尸体处理了。”
执祭垂头,“是的。”
在他的背后,怀闪蹲在一座半圆形的石雕上,他们相距不超过一寸,后方的弯月就和他手中镰刀的刀锋一样。
怀闪只需要伸手,将沓哒的袍子轻轻一拽,沓哒就会像刚刚的那两人一样,重重地从阳台上跌下去。
手指快要碰到沓哒兜帽时,他眼前出现了神父的脸。
算了,等这些人死后,他自然会送他们下地狱,不急在这一时。
由他终结的话,他们就去不了地狱了。
这一群人很快消失在了天台,两具尸体连带着地上和墙上的血迹都被清理了干净。
怀闪在天台呆了许久,出现在赏南房间里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神父睡姿没有他白日外表上看起来的那么高傲端庄:大半的被子被他卷起来,头发垂在床沿,枕头抱在怀里。
第一次看见对方时,赏南也是这个姿势在睡觉,在关押即将被处死的囚犯的囚牢中,七八岁的模样,没心没肺,明明都快要被处死了,还能卷着被子呼呼大睡。
那是死神第一次动恻隐之心,他只是希望这个世界上少一些枉死之人。
他篡改了圣主旧书,在书中加了数笔,说明了白发白瞳是圣主的孩子,甚至还在文字中画了一张简笔画,就是照着那小孩儿的睡姿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