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南:那不还是用的童喜的身体吗?
两人离得很近,巷子两旁的水泥墙高高竖起,但外面的路灯柱子更高,光散照进来,落在江鲫的脸上。
它现在像一只餍足的野兽,下半张脸都是鲜血,牙齿上也是,说话时也带着浓厚的血腥味。
赏南往地上看了看,果冻似的一地肉,它没吃,它只是在攻击纹身哥,但赏南知道,江鲫是可以吃这些的,他想,或许江鲫心底最深处,依旧还残留着一些作为人的好的地方。
就像一株花,李兰那家人没有将它连根拔起,只是割得太干净,没有施于阳光和养分,那处便枯萎了。
但是,那是可以重新养护,让它重新发芽开花的。
“江鲫,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啊?”赏南拉着江鲫,站到更明亮的地方,他从口袋里掏出半包纸巾,擦拭着江鲫脸上的鲜血。
江鲫低头看着赏南,“你是第一个为我哭的人。”在它的记忆里,赏南是一个无缘无故对它好的人,哪怕它什么都没有,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
纸巾只能勉强擦干净江鲫脸上的血迹,但嘴里的不行,要漱口。
“路上你别和别人说话。”赏南把纸巾丢到垃圾桶,再看向地上的纹身哥,还有那一地的肉块,“他应该不敢报警,这种在大街上混日子的,想必案底不少。”
江鲫没有咬到致命的几个地方,肩膀,脸,手臂,都是几个肉厚的部位。
“先帮我找龙虾,我给你买的。”赏南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两只龙虾,死贵死贵的,不能让它们跑了。
龙虾最后是在巷子口找到的,袋子早没了,赏南拎着回去的。
回到家里时,桌子上的外卖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江鲫是等童喜吃完饭才开始使用他身体。
赏南把两只龙虾放进水池里后去换鞋,江鲫一张脸快要埋进水池里,目光灼灼地看着。
“我没吃过。”
赏南换了拖鞋跑进厨房,“你要吃生的还是熟的?”
“熟的。”江鲫说道。
赏南表情微顿,“我不会做饭。”
两分钟过后……
童喜在洗手间吐得惊天动地昏天暗地,他手掌扒在马桶上,恨不得把胃都掏出来洗一遍。
赏南在旁边给他递了一杯水让他漱口,童喜呕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看着空气,“借我身体出去啃人,还想让我给你做饭吃,没门儿!!!”
取得江鲫的同意过后,赏南把这屋子里有鬼的事情告诉了童喜,童喜先是不信再是恐惧,因为赏南是不爱撒谎和开类似玩笑的,只不过既然对方没有伤人,那也不是不能接受,关键是一年的房租真的很贵,如果能和平共处,那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就在将要点头的下一秒,他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儿。
“啥味儿啊这是?”
赏南也没瞒着他。
于是就出现了刚刚这一幕——童喜呕吐,童喜对不知道在哪里的江鲫放狠话。
童喜又吐了一通,晚饭也全都吐出来了,但他本来就心大,也不是爱计较的人,还是和死人计较,更何况,如果不是对方,赏南可能就要被扒干净衣服丢大街上了,功过相抵。
“我没事,yue……”童喜继续把头塞进马桶里。
过了几秒钟,他抬起头来,虚弱地看着赏南,“你先去把龙虾洗了,我教过你,你还记得不?我等会来做,我也要吃,yue……”
江鲫在外面,它的脸煞白,唇色却恢复了些,它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跟在赏南身后,“不然,我还是直接把他的身体占了吧,他现在这样好难受。”
说完后,它咧嘴一笑。
“……”赏南找了把小刷子,挽起衣袖,对江鲫说道,“那你还是让他继续难受吧。”
江鲫没作声,消失了。
它离开了厨房,出现在了马桶边上,只有一张脸,只是黑雾淡了许多,小卷毛露了一部分出来,平静地注视着还把头埋在马桶里的童喜。
吐了半天,童喜终于感到好受多了,他把头抬起来,瘫坐在地上,抹掉头上的汗珠,还没缓过来,就看见了那张近在咫尺的鬼脸。
!!!!!
”救命啊!!!!!!我的天老爷!!!!南呐!!!这和你说的学霸帅哥不太一样啊!!!!!”他吓到眼泪都涌了出来,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洗手间,一头撞进厨房,从后面抱着赏南瑟瑟发抖。
赏南双手湿淋淋的,一手还举着小刷子,童喜这模样,肯定是看见江鲫了,果然,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江鲫从厨房的门缝里钻了进来。
江鲫也跟到了厨房。
它看见童喜抱着赏南,现出全身,青白的眼皮耷拉下来,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朝赏南走了过去,直接穿过了赏南的身体。
下一刻,童喜抱着赏南的手臂收紧,甚至勒得赏南有些疼。
“我不喜欢他抱着你。”江鲫声音闷闷地说道,这是江鲫的声音,不是童喜的。嗓音虽然听着软,可是却带着十足十的占有欲。
赏南听完江鲫说的话,他想,对方可能是缺爱?
“能松松吗?我还得洗两个菜。”凉悠悠的水滴顺着他的手臂流进挽在手肘处的衣袖里。
江鲫松开赏南,走出了厨房。
童喜再回过神时,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没开灯,窗帘也紧闭,他细想了这段时间以内反复出现过的类似几种情况,他以为是嗜睡症,现在这么一看,哪里是什么嗜睡症,这套房子就是鬼屋啊!缺德的房东居然还把房子租给他们住?!
他从床上弹起来,跳下床,打开了灯之后拉开门走出去,出去后,他直奔厨房。
赏南已经把冰箱里的几个菜都洗好了,童喜来得正好,童喜满脸戒备地前后左右看了看,“那鬼呢?”
“不知道在哪里。”赏南说,“你不用怕,他不会伤害我们的。”
“可是这玩意儿总是不打招呼用我身体啊,要是他去做什么违法的事情怎么办?”童喜嘴里担忧着,手却拧开了燃气,他一做饭,架势就端得格外像个专业人士。
“有我呢,我帮你看着。”赏南说。
“那他为什么只用我的身体,不用你的?”童喜自说自话,自问自答,瞄了赏南一眼,“哦,他应该瞧不上你这小身板,看我多魁梧。”
童喜往锅里加了水,这种海鲜还是吃原汁原味的比较好,等水开的时候,他就去准备料汁和一些小菜,但他还是很好奇,“你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顺手给赏南递了几瓣蒜让他剥,赏南也顺手就接了,他一边剥一边回答:“怕吓着你。”
“那今天不还是让我知道了,”童喜又自说自话,“哦,不知道也不行了,他用我出去啃人了。”想到这里,童喜的胃内又隐隐开始翻涌。
“刚来的那天我就觉得不对劲,”赏南索性坦白,只不过是适当性的坦白,“你不是说你做噩梦了吗?我感觉挺奇怪的,就和你换了房间,后来有一次他附在你身上,我多了解你啊,我一听语气,就知道不是你。”
“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房子里。”赏南继而说道。
“这个我知道,”童喜说,“恐怖片鬼宅里的鬼都是冤魂,死了之后还是不甘心,所以就盘桓在房子里不肯走,我们房子里这鬼估计也是一样吧。”
“那房东为什么不说?她不知道?鬼也不可能无缘无故住她家吧。”
再猜下去直接破案了,赏南想道,他指指那锅水,“水开了。”
童喜还是更加在意美食,他的注意力立马就被转移走了,“快快快,把那大盘子拿过来。”
很大的白瓷圆盘,是童喜从家里带过来的,这盘子适合做蒸菜,今天恰好派上用场。
等待龙虾出锅的那十分钟,江鲫和童喜面对面坐着,赏南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请用。”
谈判似的。
童喜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一点畏惧都没有,关键是江鲫只要不故意吓人,好好坐着的时候,看着其实没什么攻击性,如果忽略他周身围绕的黑雾和不正常的诡异脸色,他看着甚至还像个人类。
可以上说的那些,都是忽略不掉的。
“你能不能走啊?”童喜用商量的语气下了逐客令,“我真的好害怕。”
他絮絮叨叨,紧握着水杯,桌子底下的双腿一直在抖,“你不用投胎的吗?你们鬼啊魂的不是最重视投胎了吗?”
江鲫靠在椅背上,“这里是我的家,我不走。”
“那我们也不能走啊,房东把这房子租给我们了,要是违约的话,租金可就不退了,要不你给我们钱,我们走。”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想和一只鬼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谁知道这鬼会不会在某一天一时兴起把他和赏南都给勒死,恐怖片里都这么演的。
“我也没钱。”江鲫的眼皮耷拉下来。
童喜实际上是一个很心软的人,他见对方这么可怜兮兮的,看了赏南一眼,叹了口气,“行吧行吧,那这样,你发誓不会伤害我和赏南。”
江鲫举起手,“我发誓。”它口吻认真,但可信度……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高,因为它是笑着的,显得怪异又诡谲,说它下一秒反悔都有可能。
但童喜觉得,一个鬼能发誓,已经很不容易了。
“还有,以后你不能再附我的身。”
江鲫上身往前倾,它看着童喜,“可是每次我上了你的身之后,你都会轻不少哎。”
童喜:“……”这该死的诱惑。
“吃完饭之后你可以用一用,但是不能去啃人。”童喜退步了。
谈判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赏南碰了碰童喜的肩膀,童喜本就绷得很紧,他差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赏南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靠着墙,“喜仔啊,你可以让他给你补习,他真的是学霸,以前也是十六中的。”
“那你怎么死的?有人害你?”
江鲫歪了下头,“是的,有人害我。”
察觉到江鲫的神色变化,赏南把童喜推去了厨房,他关好厨房的门,转身看着江鲫,“谁害了你?”
江鲫没说,赏南也理解,对方可能,并没有完全接纳他,或者根本就不想把往事翻出来。
但这确实是江鲫不喜欢的话题,它的表情虽然依旧漫不经心,可眼神分明变得阴戾。
童喜用手套端着一大盘龙虾肉出来,里面有粉丝和蒜蓉,他看见了好吃的之后,完全把“江鲫是鬼”这一点抛到了一边,“快快快,拿碗吃饭。”
其实,两个小时以前,他们刚吃完饭。
赏南给两人拿了碗筷,“我就不吃了,我不饿。”
“你们吃吧,我先去洗澡。”他其实浑身都疼,挨了顿打,强撑着在这里维持气氛,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童喜看了一眼江鲫,一把拉住赏南,“你走了,我怎么办?”他这时候想起来坐在他对面的是只鬼了。
“我只是去洗个澡,不是下楼,OK?”
童喜:“那你把门开着。”
“滚。”
江鲫主动站出来化解了僵局,它消失了。
童喜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椅子眨了几下眼睛,“我的老天爷……”
他无意识,松开了赏南,赏南趁机跑到洗手间去了。
“那我给你留一半儿。”童喜用筷子把盘子里的龙虾一一分开,全部都是五五分,“两边都一样的啊,你自己看着,我可没有给自己多分。”
空气里一点声响都没有,洗手间的水声却响了起来,哗啦啦的,让童喜心安不少,他一边哼着歌一边往嘴里吸溜着裹满了汤汁的粉丝。
赏南的背上都是红痕,那群人要么用打磨过的木棍,要么用可伸缩的细钢管,但不管是什么东西,敲在身上都是疼的。
花洒里的热水淋下来,有伤痕的地方便跟被火苗灼烧过一样滚烫,比其他部位的皮肤要烫,温度比水温更高,所以体感就更明显。
他看着自己手臂上横着的一条几条青色,都是他当时为了护住头而挨到的几下,当时还看不出来,回家这么一会儿,已经青了几大片。
赏南很白,白的剔透,就跟冬天刚落下来的初雪一样。
但也白得健康,并非是那种病态的苍白,背部薄薄的肌肉,随着赏南的动作舒展开,小腿的肌肉线条更是流畅优越,他带着许多人向往的活力和灵动。
江鲫也喜欢,它知道自己渴望啃食这样的人类,这种人类的味道才是最好的,尽管它还从未开过张,可它就是知道,因为它是恶灵。
花洒成股的水流从赏南的背部流下来,那白皙的脊背中央有一条浅浅的沟,两边肌肉运动明显。
上头有几条刺目的红痕,底色为白,红痕就像是画笔甩上去的几道颜料,好像再用力一些,这张白色的画板就会被击碎。
都是那些人打的。
洗手间热气弥漫,赏南弯腰时不知道扯到了腰上哪道伤口,疼得他差点摔倒,只能扶着墙。
“14,你扣积分吧,疼得有点受不了了。”
[14:好的。]
疼痛很快就消失了,14在积分兑换这种事情上面向来积极,搞得它自己就是主脑一样。
因为受了伤,活动不便,赏南洗澡的时间比平时长了一倍。
他拉开洗手间的门时,正好听见童喜在客厅大喊,“你怎么又用我身体?难怪我吃了饭跟没吃一样!”
赏南站在客厅里,看见童喜正站在玄关处捶墙,手里拎着药店的塑料袋。
看见赏南,他停下动作,拎着药走过来,“江鲫去买的,我都不知道你受伤了,我真该死啊。”
“不过他是花我的钱买的,四舍五入就是我买的。”童喜把手里的药塞到赏南怀里,还没等赏南搂住,他又拿了回去,“你自己能上不?我帮你算了。”同性之间也没太多讲究。
赏南直接把T恤从头上扒了下来,背对着童喜,“轻点。”
“我靠,怎么打成这样?江鲫真该把他们都给狠狠啃一遍。”童喜暂时忘了满嘴是血的恶心。
童喜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就一个字都没再说,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可能是因为屋子里的冷气打得很足,童喜的手很凉,沾着药油按在皮肤上的时候,凉得赏南一个激灵。
”医生说要使劲揉才好得快。”童喜低声说。
赏南疼得头皮发麻,一时间也没分心去分辨童喜的嗓音正常与否,他手臂撑着墙,额头贴着手臂,疼出了一脑门的汗,“喜仔你能轻点吗?”
童喜没做声,手下力道却轻了许多。
“谁知道你软成这样嘛。”
身后的人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赏南的脑子正在嗡嗡叫,就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童喜说。
煎熬了几分钟,药终于上好了,赏南的后背全是药油,他拎着睡衣,打算等会再穿,免得把衣服弄脏。
而童喜在后面握着药油的瓶子,看着自己满是药油的手掌,嚎叫道:“江鲫我草你大爷!”
赏南一愣,“不是你给我上的药吗?”
童喜暴躁地拧紧了药油的盖子,“不是我,是鬼。”
赏南:“……”
“算了,我先去把剩下的龙虾吃完。”不管怎样,吃的在童喜眼中永远最重要。
赏南看着屋子里的空处,一时间也觉得怪怪的,江鲫有些太粘人了。
但这对他而言其实还不错,那样的话,会更加容易拯救。
虽然到目前为止,黑化值就下降了10个点。
“吃完后把碗收了,然后记得刷牙关灯,然后睡觉,明天要早起。”赏南挨了顿打,不打算再强撑病体去刷题,他没等童喜回答,回到房间把自己摔倒了床上,睡衣还抓在手里。
把脸在枕头里埋了会儿,他抬起头来,将头扭向一侧,一口气还没喘完,就差点被躺在自己旁边的江鲫差点吓得背过气去。
江鲫盯着赏南,“我很久没这样睡过了。”
赏南的太阳穴突突跳,“那你平时怎么睡?”
“哦,”江鲫指了一下仓库门把手上的毛绒玩具,“我有时候会在那个里面,有时候会在我的房间里。”
“……”赏南的视线被江鲫挡住了,但他懒得再坐起来,只问道:“你的房间就是天花板上面那个夹层吗?”
“嗯。”
“江鲫,你的小姨对你不好,是吗?”赏南也侧过身,他试图去摸摸江鲫的脸,手指直接从中穿了过去,江鲫还是那样直勾勾的眼神看着他。
赏南心中莫名感到难受,哪怕他在这里,他带着让江鲫慢慢变好的任务出现在这里,江鲫的实际情况也没有任何变化——他没有身体,就是一团空气。
“她一开始对我很好,”江鲫语气平静,眼底带着一些感慨,“不过后来我知道,她是在给自己积攒好运,任何善事都利于气运的通畅,她只是为了在杀了我之后,能够让她的好气运被影响得少一些。”
赏南:“她为什么要杀你?”
江鲫往前靠了靠,他躺的地方,没有一点凹陷和褶皱,它的身体没有任何重量,可能有,但微乎其微,起码肉眼是看不见的。
“赏南,知道太多的话,会容易被我杀掉的。”一团薄而绵长的黑雾绕着赏南雪白的脖颈,但是没有贴近,只是绕了一圈。
可能是因为今晚沾了血,它的唇不再像往常一般苍白,带了一层薄薄瑰丽的红色,不是正常人嘴唇的红。
赏南主动地朝他靠近了些,“江鲫,我发誓,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爱这个字其实可以很宏大伟岸,也可以很狭隘自私,它囊括了世界上一切生物之间可以交付生死的感情。
他不是欺骗恶灵,他也欺骗不了恶灵。
凑近了看,才发现的睫毛很长,眼尾也是微微往上挑的,和赏南那挑得人懒散又妖艳的弧度不同,江鲫眼尾上挑得并不明显,却是给他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
“你的发誓,和我的发誓,是一样的吗?”他刚刚才对童喜发过誓,从他当时的表情,赏南就知道,他压根没打算遵守承诺,怕什么天打雷劈,它自己就是。
“当然不一样。”赏南说道,“你以为我是骗你?”
“不是,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江鲫小声说,“因为如果你骗我的话,我就会吃掉你,我不想你被吃掉。”
它离赏南太近,它身体的一些部分,几乎都快要融进赏南的身体里去了。
它说:“我的堂哥是个蠢东西,比你的朋友要蠢多了,小姨让我给他补习功课,哪怕我把步骤一步一步地给他讲解清楚,他也听不懂,听懂了也记不住。”
“我寄主在他家,他也不是很喜欢我,小姨夫是个读过书的人,他和小姨一开始都对我很好。”
“上高中的时候,堂哥的成绩仍旧没有任何起色,小姨和小姨夫那时候就开始吵架,隔几天就吵架,我后来才知道,他们是为了我才吵架的,小姨说只需要拿走我的好运气就行了,想让我活着,小姨夫说要斩草除根,说光好运气有什么用,要有真本事。”
赏南:“……那也是你的真本事啊。”
[14:无语。]
“小姨被小姨夫说服了,那时候我的身体就开始变得不好,记忆力也越来越差,我的成绩一落千丈,同学和老师都开始不喜欢我,讨厌我,很简单的题目我也做不出来,小姨安慰我说没关系,成绩起起落落都是正常的,可是我后来的成绩再也没有起来过,我从年级第一掉到了年纪倒数第一,所有老师都放弃了我,除了我的班主任。”
“但堂哥的成绩却慢慢开始变好了,他成了新的年级第一,每次月考期末考的年级第一都是他,同学和老师们都越来越喜欢他,他代表学校去参加了很多比赛,拿了许多奖杯和证书,高三时,他被保送了国内最好的大学本硕连读,我受到了留级通知。”
赏南听得心脏揪成了一团,看着自己的人生被换了个彻彻底底,江鲫或许才是最难受最怨恨的人。
“我死之后,才知道为什么我要住在夹层里,因为只有那种位置,才能把我身上的东西全榨出来,上下一起往中间挤压,才能榨干净。”
“我是病死的,和小姨无关,小姨请了很多医生来家里看我,小姨他们要走了,但我却想留在这里,我没有考上大学,我辜负了外婆的期盼,辜负了父母。”
“但我后来才知道,我不是病死的,我是因为连寿命都被他们拿走了,我本来可以活到六十岁呢,堂哥只能活到四十,不过,现在我的堂哥已经能活到一百岁了!”江鲫的眼睛亮晶晶的,它这应该不是高兴,应该是兴奋,嗜血的兴奋。
“江鲫……”
“赏南,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它陡然贴近赏南,直接钻进了赏南的身体,但却不是附身,它的脸就在赏南鼻尖前,它的手臂穿过赏南的身体,手掌贴在赏南的手背,“你要一直做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哦。”
没有人能背叛恶灵,也没有人能摆脱恶灵的缠敷。
它虽然没有实体,可它周身的气流温度都不同,赏南被冷得打了个寒战,“好的。”
[14:黑化值-10,爱意值5。]
赏南:“怎么会有爱意值?”
[14:这很正常呢,世界上所有生物时间都有爱,况且,它不爱你,还能爱谁呢?]
“好了,就这些。”江鲫离开赏南的身体,滚到了一边,“你如果能一直复读就好了。”
赏南:“……”这是什么话?!?
江鲫侧过头来,“那样,你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
“江鲫,你想不想离开这里?”赏南问道。
“想,但我只能和那个挂件一起。”
“不是变成一个挂件,是成为一个人离开这里。”
“没有身体给我用。”江鲫呐呐道,“只有堂哥的身体可以,因为他的身体里,大部分都是我的东西,连大部分的灵魂都是我的,别人的是不可以的。”
赏南一愣,那之前江鲫说拿童喜的身体给自己用,又是吓唬人的?
[14:应该是吓唬你们的,这事情十分讲究契合度,短时间内附个身没什么影响,如果是还魂那肯定是各方面的要求都极为严苛,它附身在童喜身上,童喜的身体就会迅速流失养分,这就是没什么契合度的表现,长时间附身,它真的能把童喜熬成人干。]
赏南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不一定非要变成人,不是吗?你就这样,我到时候给你买个大房子,你还跟我一起住。”
江鲫眼睛一亮,“这样也可以。”
“是啊。”赏南想,能不能变成人又有什么关系。
江鲫可能是很开心,也依旧保留着作为人的一些习性,它下意识想要拥抱赏南,却直接附在了赏南的身上。
江鲫愣了一下,缓缓坐起来,看着这副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手指白而细长,一点茧子都没有。
腹部有薄薄的一层肌肉。
之前上了药,所以没穿上衣,睡裤是五分的,小腿又长又直。
江鲫回忆着自己的身体,它觉得没有赏南的身体好看。
它快馋死了。
属于赏南的意识还在,只是他失去了自己身体的主导权,此刻,他正在和14沟通。
“他在做什么?他不应该立刻从我身体里出去吗?”
[14;可能是好奇吧。]
赏南无言了几秒钟,“我有的他都有,有什么好奇的。”
江鲫低下头,他盘着腿,捏了捏自己的小腿,放松的状态下,肌肉是软的,赏南也是一样。
他又摸了摸肚子,腹肌并不是特别明显,所以也不是特别硬。
赏南是很典型的那种家庭富裕,被捧着长大的孩子。
江鲫摸了肚子还不够,他手指往上。
赏南已经看不下去了,但他又没办法闭上眼睛,拜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赐,哪怕他晕倒了失去意识,属于他本人的意识依旧可以清醒着感知周围发生的一切,以及,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事情,和一切感受。
江鲫的手很凉,凉得赏南觉得自己明天肯定会感冒。
不管是死之前,还是现在,赏南都是江鲫唯一喜欢的人类,他曾经也喜欢过小姨和堂哥,但和喜欢赏南不一样。
他试想了一下,如果是赏南要取他的命,那好像是可以的,他可以把自己一切好的都给赏南,不过前提是赏南要遵守诺言:永远爱他。
赏南不知道江鲫在想什么,但是知道江鲫在干什么——一只很无聊的鬼在干很无聊的事情。他和14说:“要不你让我晕过去吧,不想看了。”
[14:你还是看看吧,因为他解开了你的裤腰带。]
第62章 恶灵变奏曲
赏南终于拿回自己身体主导权的时候,江鲫已经消失在房间里了,他看着自己满身或深或浅的红色指痕,如果不是知道是江鲫所为,换成任何人都会被这一身的痕迹吓到。
[14:幼稚的小怪物。]
[14:哦不对,不是幼稚,它都有爱意值了,它喜欢你,所以才解你的裤腰带,只是它现在脑子缺斤少两,它不明白而已。]
虽然留下了不少痕迹在身上,但不疼,江鲫没有下重手,赏南把衣服从头上套下来,卷着被子滚到墙边,听着楼下很细微的一些声音。
“你能给他一副身体吗?”
[14:不能。]
[14:可以期待一下江鲫堂哥早亡,反正他的就是江鲫的。]
“什么意思?”赏南呼吸一滞。
[14:我之前说过嘛,江鲫所拥有的所有好的东西都被取走了,不管是内在的还是外在的,都被榨了个干干净净,我甚至可以说,他堂哥现在的身体和灵魂百分之八十至九十都是属于江鲫的,但如果他不主动把这些还给江鲫,江鲫也没有资格去抢,因为江鲫已经死了。]
[14:不过我发现了一点,黑化值下降到70的时候,江鲫的完整性比之前高了一点,所以我猜测,黑化值越低,江鲫就完整,但这也只是灵魂,身体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