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步看一步吧。
下午三点多,赏南拉上窗帘,开始睡觉,童喜也睡了,两人都累极了,这几天不是在赶路就是在跟着中介不停看房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最后洗澡的人是童喜,蓄积在洗手间的水一时还没流干净,直到他们都各自躺下之后,还能听见水在哗啦啦往地漏里渗,只不过这声音很轻,听着甚至还有些催眠。睡意已经席卷了赏南全部。
中介没说错,这个房东什么都是买的最好的,在现在看来可能不是最好的,可在七八年前,确实是不错了,赏南的直观感受就是,空调的制冷功能也太能打了,他盖着薄被子,甚至觉得,有鬼也能忍。
虚掩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朝里打开。
睡觉的时候,为了可以时刻关注童喜的动向,赏南的门没关紧,哪怕是很轻的微风,也能将门成功吹开。
床尾出现轻微的凹陷,一张苍白的少年的脸出现在空气当中。
薄薄的黑色雾气萦绕在这张脸的四周,在它五官周遭缓缓流动着,毫无血色的脸与嘴唇,已经无法客观去欣赏脸本身有多俊朗清隽了。
它看着床上的赏南,木木地转动着灰败的眼珠。
躺在床上的男生毫无所觉,他是侧睡,一点感知都没有。
呼吸平稳安宁,额前的碎发滑落到了一侧,容貌精致秀丽。夏天的被子普遍都很薄,随便一动就滑走大半,对方双腿叠在一起,小腿露出来一大片,修长白皙,踝骨像块玉一般贴附在腿上,从床尾露出来的脚趾微微蜷缩着。
它裂开嘴,左右嘴角僵硬地牵拉开,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牙缝被猩红色填满。
它只呆了很短暂的一会儿,就消失在了空气中,赏南还睡着,甚至还嘟囔了一句含糊不清的梦话。
隔壁的童喜则睡得四仰八叉。
童喜的被子搭在肚子上,也只盖了个肚皮,一只脚都快挨到地面了。
他做了一个美梦,梦里全是好吃的,火锅羊排烧鸡烤鸭炒粉炒粉炒面汽水奶茶薯片蛋蛋糕……可是突然间,这些好吃的就都变了脸,它们一齐朝它涌过来,撞在他的身上,他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被这些好吃的压得死死的,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童喜的脸色变得青紫,他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抓着,用力推着明明空无一物的身体上方,脖子和额头因为缺氧和用力,青筋暴起。
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猛地睁开了眼睛,身前的重量也随着他醒来的同时骤然消失。
他看着窗外已经是夜晚了,想道,做了个噩梦。
但并不影响他对美食的喜爱。
他去叫了赏南起床,他们晚上还要空出一部分时间给试卷。
实际上,他和赏南的成绩并不是很差,中游偏上,学校还不错,可也不算特别好,两家家长觉得,要不试试复读,反正家里也不是很缺钱。
出国的话,两家父母都没考虑过,他们不放心。
童喜在床底下找到了自己的拖鞋,他拉开门,本来半死不活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雅致的客厅变成了一片坟地,阴风阵阵,脚下是几张纸钱,在最中央的一座没有墓碑的土包上,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对方的手指放在身侧的泥土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童喜的心脏几乎快要爆炸了,他想都没想,就关上了门,躲进了被子里,他抖着手指去枕头底下摸手机,摸到手机的时候,他稍稍松了口气,将手机拖进被子里,却发现自己拖进来的是一只青白坚硬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
赏南听见童喜的喊叫,登时就醒了,他鞋子都没穿,跑到童喜的房间,开了灯,看见童喜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正在大喊大叫。
“童喜?童喜!”赏南叫了对方几声,发现对方丝毫反应都没有,只能重重地拍了几下童喜的脸,童喜终于醒来。
童喜睁开眼睛,额头山全是汗,他双眼无神地看了会儿天花板,直到看见赏南,他才回过神,坐起来,心有余悸地说道:“我做噩梦了,好像……还被鬼压床了。”做了噩梦,童喜才反应过来,那些压着自己的东西可能不是好吃的。
他把梦里发生了什么告诉了赏南,脸色还是雪白的,“吓死我了,我头一次做这么真实的梦。”
赏南知道,这是梦,只不过是被“人”恶意制造出来的噩梦。
就在这个房间里。
赏南环视着次卧,最后拍了拍童喜说道:“童喜,有没有可能是你和这个房间气场不合?”
童喜心脏还在砰砰跳,他懵着,“什么意思?”
“咱俩换个房间试试,说不定你去了我的房间,就不会做噩梦了。”赏南是真的担心童喜,他知道自己的胆子大,他还有系统,但是童喜什么都没有,如果继续住在次卧,对方可能会吓死童喜也说不定。
童喜看着赏南,他很信任赏南,“好,那我们先换换。”
童喜刚答应完,赏南就感觉自己后颈拂过来一阵凉风——身后是仓库门,哪来的风,不用想都知道。
第56章 恶灵变奏曲[3.5W营养液加更]
从次卧出来,童喜一直念叨着这个梦也太真实了,他说他这辈子只做过两个最真实的梦,一个是梦见第二次高考只考了78分,一次就是现在。
童喜在客厅里猛灌了两大口矿泉水,捏着空掉的矿泉水瓶子,他朝还在次卧里边的赏南喊道:“我去叫两桶水,买个水泵,饮水机没必要了吧,反正我们又不喝热水。”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外面走去,去从走廊墙壁上那堆小广告里试图找到送水的联系方式。
赏南没听见童喜在外面叽叽喳喳地说了什么,他再次推开了仓库的门。
比起白天的灰尘漫天,此刻的仓库静悄悄的,窗外灯光照映进来,于是也只能看见屋内陈设模糊的轮廓。
那块伸出来的天花板依旧是和白天同样的角度,只不过往里看去,比任何地方都要漆黑,好像下一秒就要从里边弹出一只可以无限延长的青白的手臂。
赏南打开了灯,眼前的亮度却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他的手还按在灯的开关上,抬头茫然地看向放置灯管的位置——一颗小灯泡,黄色的,灯丝散发的光刚好只照亮它附近几十厘米的区域,其他地方,该乌漆嘛黑,还是乌漆嘛黑。
“啪嗒”
赏南来回按了好几下,灯泡的亮度与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
好歹也给安一个亮点的灯管啊,就算是仓库,如果晚上要找东西,这能见度,能找着吗?
赏南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他把手中的毛绒挂件再一次放在了柜子上,出去的时候,他握着门把手,不知道怎么想的,对着空无一人的仓库淡淡道:“有什么,你冲我来,别动我朋友。”
门被带上。
他出去了。
一只青白的手从柜子后面伸出来,握住那只毛绒挂件,消失不见。
而在外面,童喜已经拍了半天的门,他刚刚在走廊里找送水的电话,就在门口,他就没关门,也没拿钥匙,谁成想,门从里边被关上了!
他叫了半天,赏南都没过来开门。
门终于被打开的时候,童喜气冲冲冲进屋子里,炸毛道:“我在门口你没看见吗?你还把门关上。”
赏南看着童喜,下意识就想说:我在卧室里,谁关你门了?
但门确确实实是被关上了,可也确确实实不是赏南关的。
答案很明显,赏南知道,童喜不知道。
“我没看见。”赏南背了这口锅。
童喜这才没有不依不饶,他从书包里抽出试卷,“等会师傅就送水来了,咱俩先写一套试卷,写完了我们再去换房间。”
两个人的关系里,童喜一直都处于照顾者的角色,他块头大身体棒,出生时间也比赏南早,他觉得自己理应照顾好赏南,但赏南搞这种恶作剧,那他身为兄长,还是要说上两句的。
“以后别动不动突然关门,怪吓人的。”童喜把赏南的试卷递过去,咬着笔头,”说实话,你饿了不?”
“……”赏南摇摇头,“不饿。”
“我有点饿,我点个外卖吧,你想吃烤串吗?”
童喜点完外卖以后,看了眼赏南,“你已经开始刷了?”
“坐着没事儿,就写了几道题。”赏南脚踩着凳子,抱着膝盖,这些题目和他原本世界里的高中题目是差不多的,他都快刷烂了,他写得昏昏沉沉,还总觉得洗手间里有滴滴答答的声音。
童喜在耳边说话的声音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在滴答声变小时就显得清晰,滴答声变大时便显得模糊。
“你知道不,我们隔壁那个班花,背着她妈空一门儿试卷,还填了一大专,她平时成绩能上重本的,听说是为了和她那烂泥男朋友在一块儿,不过幸好,她妈也没说什么,只说断绝关系,还亲自开车把她送到了那个男生家的楼下,那个男生吓得魂都没有了,楼都不下,说自己没钱,让她赶紧回去。”
“这不,班花也来这儿复读了。”
“你在听没,高一的时候,这班花还向你表白过呢,只不过你把人家给拒了,说你要搞学习……”
赏南看着试卷上的墨迹从黑变成了红,岩浆似的在试卷上扩散开,流到桌子上,最后像瀑布一样顺着试卷往下面淌,又腥又臭。
眼看着就要流到了自己腿上,赏南赶紧穿好鞋子站起来,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撞倒了椅子。
童喜此刻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你干嘛呢?”
赏南终于回过了神,看着童喜圆乎乎的脸和黑溜溜的眼睛,他才知道,一切都是幻觉,也有可能是这个屋子本身就不正常,影响到了他。
“没,就是突然想到了你之前做的那个噩梦,觉得怪吓人的。”赏南把椅子扶起来,重新坐下,随便编了个理由应付童喜。
幸好不论他说什么,童喜都无理由相信,童喜看赏南脸色不好,也狠狠点头,“是啊,真的很吓人,你都觉得吓人,我亲身经历,比你更加觉得吓人。”
赏南知道是这屋子里的东西在作怪,但对方没有现身,他连对方具体是个什么,都无从得知。
未知是最大的恐惧来源,赏南脑海里此刻浮现出这句话。
幸好,之后一切都很正常。
师傅送来了两桶水,他们把房间也调换了,两个外卖员分别送来了一个水泵和童喜点的外卖,赏南不饿就没吃,去洗手间洗了个澡。
“再刷一套卷子我就去睡觉了,明天要去学校报道,”看着童喜三根烤串一起撸,赏南忍不住开口道:“你少吃点。”
童喜:“快了快了,就快吃完了。”
为了陪童喜,赏南又多刷了一套卷子,对答案的时候,赏南几乎全对,童喜捧着试卷,瞪大眼睛,“你抄答案了?”
“我自己做的。”赏南刷卷子的时候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就亮出了自己的真实实力,而自己这副身体的成绩,应该没这么好,不然童喜的眼睛不至于瞪得这么大。
童喜翻来覆看了两遍,“你背着我上了什么培训班吗?怎么进步这么快?”
赏南从他手里拿过卷子,盖在桌子上,“把公式都记住就行了。”
“你说得简单,那些题目一套套六七八个公式……”
“困了,睡去吧。”赏南把桌子上摊开的试卷习题册一股脑都收拾好堆在墙边,关了灯,“晚安。”
“喂,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啊?我还坐在椅子上呢!”
赏南走了,童喜也不敢在客厅一个人多待,他抱着手机飞快窜进了主卧。
空调运作的声音有点大,呼呼呼往外吹着冷气,赏南卷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根长长的春卷,连脚趾头都不露出来。
他胆子其实挺大的,可也扛不住接二连三的惊吓,以及他脑子里不受控地开始播放各种恐怖片的片段和画面。
[14:这套房子确实挺奇怪的,特别是次卧。]
赏南蒙着被子,在被子和14交流,“说说看。”
[14:这次卧的风水特别好,从玄学的角度来看,这次卧的风水起码还能养出三个高考状元出来。]
[14:但是戾气和阴气也同样重,这两股气场本不应该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你明白吗?就像水和火不会同时出现一样,两者是对冲的,所以我说很奇怪。]
[14:况且,就算两者同时出现,也应是你强我弱或者我弱你强,绝不可能出现两者的强度相差无几这种情况。]
[14:所以,揭秘吧少年!!!]
赏南抓紧被子,“闭嘴吧你。”他希望天快点亮,从未如此深切体会到“度秒如年”这个词。
这个任务对象着实令他大开眼界,想必刷完这个世界以后,他的胆量会有一个很客观的提升。
他甚至不敢面朝着仓库门,而是背对着仓库门,面朝着窗户,紧闭着眼睛,屏住呼吸。
他的样子,不像是在睡觉,更像是在渡劫。
还好,直到睡意来袭前,赏南都没感到有什么奇怪的,他踏踏实实地睡着了,进入了梦乡。
卧室外面的客厅。
之前赏南坐过的那把椅子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它周身被浓浓的黑雾包裹,脸色惨白,时隐时现。
它伸出手,从一堆试卷里面翻出赏南刚刚做完的那套满分试卷,摊开在桌面上,找了一张白纸,用童喜的笔在纸上一道题一道题的验算。
黑色的雾气凝聚在它的头顶,它抿着唇,神态认真,眼睛里淌出血泪来也毫无所觉。
[14:黑化值减5,它的黑化值有80啊我的天,怎么这么高?等等,黑化值为什么会自己掉啊,你又没做什么,这太奇怪了!]
但赏南已经睡着了,完全听不见系统的呐喊。
他只觉得自己忽然喘不上来气,胸前像是压了块巨石,他推得满头大汗,浑身都脱了力,那块石头也岿然不动,甚至还越来越重。
赏南手指抓着被子,脸因为憋气而涨得通红,被子从他身下散开,他的腿没有被石头压住,于是连双腿都跟着一块儿用力。
但地面却陡然生出几根藤条,死死地缠住他的脚踝往下拉,那是一股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拉进地里的力道。
在赏南几乎以为自己会被压成一张饼的时候,那块巨石突然凭空消失,他也从噩梦中醒来,看着漆黑的房间以及窗外朦胧的光,他很快清醒过来,应该不是什么石头,是那怪物,是鬼压床。
他翻了个身,捞过被子,抬手在自己脑门上摸到了一手的汗。
与此同时,他也得到了黑化值居然下降了五个点的好消息。
“为什么?”赏南觉得很惊喜,难道是因为有人愿意陪它玩鬼压床?不能吧,这好像有点幼稚,还有些惊悚。
[14:不清楚,因为黑化值降低的时候你还在睡觉。]
[14:不过,通过你刚刚被它缠住产生的近距离接触,我也得到了一些关于它的资料。]
[14:江鲫,死的时候十七岁,他是虚弱而死的,好像身体本来就很差,它的成绩曾经非常好,在学校曾经也是风云人物。]
[14:江鲫的父母早年是挖煤的,打井的时候父亲先下去,结果半天没人应,母亲下去察看,结果绳索断了,两个人都死在了里边,由于江鲫的亲人不多,它后来跟着小姨和小姨夫生活,两人照顾它到十七岁。]
赏南听得入神,14却停下了,他追问:“然后呢?”
[14:没有了,目前我获得的消息就这些。]
赏南:“……”
“算了,我明天可以去问问这里的老住户,他们知道得肯定不少。”不过,就算不问,赏南也大概能猜出这种家庭之后的故事走向。
不出意外,在出了这种意外事故之后,相关负责的单位或者企业都要给予家属赔偿金,这笔赔偿金,想必最后是落在了江鲫小姨和小姨夫的手里。
而按照赏南听过的看到过的,亲戚一般拿了赔偿金以后,会善待亲人留下来的小孩儿的概率其实不太大,从江鲫虚弱而死就能知道,江鲫在这里,可能并没有得到过很好的照料。
原来是这样一个可怜的小孩儿。
赏南在心底叹了口气,他卷着被子想道,还是等睡醒了再说,只这一抬眼,他后背便冒出了满满一后背的冷汗,手脚瞬间便僵硬了。
听14说话听得出神,他一直面朝的是仓库方向,只是他自己没注意到而已,而那个之前被他再次放去了仓库的挂件,此刻重新出现了门把手上。
好似有风一般,挂件摇摇晃晃个不停。
赏南看了那挂件半天,慢慢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直到天亮,赏南都一直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童喜在看见赏南的脸色时,被吓了一跳,“你脸色怎么差?”他看往赏南身后的房间,表情瞬间变得警惕起来,“你也做噩梦了?”
赏南和他说:“不是噩梦,就是半夜醒了,一直没怎么睡着。”
童喜这才放下心,“那我们快点洗脸刷牙,去学校报个道。”
去学校报道还要带往年的纸质版成绩单,几次模拟考的都要带上,那样就省了学校一开始还要自己打印卷子抽查,可以直接分班开始重点教学。
童喜做什么都慢慢吞吞的,赏南等他的时候,背着书包打算把桌子收拾一下,他收拾到一半,才恍然想起:昨晚睡觉之前,他和童喜明明都是整理好了才去睡觉的!
这种不起眼的变化,两人一开始都没注意到,直到现在,也只有赏南一个人关注到这一点了。
赏南没有告诉童喜,一言不发地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摊开的试卷重新码好堆在靠墙的位置,却在看见最底下的一张写得满满的草稿纸的时候,愣了一下。
草稿纸再常见不过了。
但问题是,童喜的位置在对面,而赏南写这种高中试卷,他是不怎么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的,更别提这种几乎是将整张试卷都在草稿纸上重新做了一遍的做法。
赏南看着纸上面的字迹,行云流水,下笔利落,收尾干净,他趁童喜没注意,扒开童喜昨晚写完的试卷,十道错两道,而且字是板板正正一笔一画的正楷,和手上这张草稿纸上的自己完全不同。
更加不可能是赏南自己出神的时候写的,因为草稿纸上每道题的算法,都和赏南的不一样。
所以,写满这张草稿纸的人只能是江鲫。
江鲫是个高中生,十七岁死亡,也就高二高三的年纪,难不成他的执念是刷题?
“走吧,我收拾好了,钥匙手机成绩单个人信息表……都没差。”童喜从身后走过来。
赏南收好草稿纸,“走吧。”
现在正早,空气还没热起来,小区公园里有几个老头子在遛狗,大的小的一大群凑在一块儿追来打去。
这小区什么都好,就是楼层建得很矮,面积铺得很大。设计师在设计的时候想必也是将重点落在了“自由”上面,小路交叉繁杂,楼梯上上下下,穿插着湖心公园与竹林,一个不小心,还容易迷路。
赏南和童喜是跟着导航才走出来,出了小区大门后,童喜拉着赏南直奔那家面馆。
煮面的大锅升起来的白雾把老板都笼罩住了,只能看见他挥舞着汤勺,以及他那铮亮的脑袋。
”要吃什么自己点啊!”老板嗓门很大。
“我要一份炸酱面加牛肉和豆干,”童喜喊完,把手里的菜单递给赏南,“你也点。”
没睡好,赏南没什么胃口,他把菜单放在桌子上,“两个豆腐包子和一杯豆浆就行了。”
“啊,你吃这么点?”他刚说完,童喜便不可置信道,他的表情跟昨天被鬼压床之后的表情是一样的。
在童喜心里,美食的确和命一样重要。
“不怎么饿。”赏南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包子,童喜的面也好了,“走吧。”
十六中比他们想象得要大,每栋楼都有命名,却不是什么静思楼汇知楼,而是通通使用的动物名,凤凰、孔雀、天鹅、白龙…与此同时,墙壁上还会有相关动物的绘图,确实好看,不会死气沉沉,也不会过于严肃。
学校里有很多穿校服的学生,复读生要报道之后才能领到属于自己的夏季校服。
童喜走在赏南旁边,“你说,我得几个x比较合适呢?”
赏南看了看童喜那比自己小腿还粗的膀子,“3个x应该差不多了。”
“还是4个吧,我喜欢宽松一点。”
复读生报道处由学校专门搭了个棚子,赏南本以为他和童喜来得算早的,却没想到有人比他们更早,前边的队已经拐了两道弯。
此时此刻,太阳也已经冒出了头,它一出现,空气中的温度立马开始升高。
童喜身上肉多,他怕热,不停地用手上的档案袋给自己扇风,赏南怕他热中暑,把自己书包里的水也给他喝了。
童喜咕咚咕咚灌着水,余光一撇,看见了正朝他们队伍走过来的隔壁班班花,班花穿得很素雅,白色短袖和藏青色的短款百褶裙,一双长腿在太阳底下白得发光,旁边路过的几群人,甭管男女,都频频回头。
“南,班花。”童喜这一肘子,差点没给赏南撞撅过去。
他扭头的时候,倪婷已经走到了两人后边排上了。
倪婷的表情也颇为意外,“早听说你们俩也报了十六中的复读,没想到这么巧,报道都能遇见。”
童喜嘻嘻一笑,“缘分嘛。”他脸上每块肉都写着“我要讨女神开心”,幸好他够白,自己把自己也拾掇的干净,不然这么一笑,肉挤在一块儿的模样,实在是算不上好看。
“赏南,听说你第一志愿是南大,第二志愿是美大,我觉得美大也很好啊。”
虽然倪婷表现得很自然熟络,可对方眼下的乌青和憔悴用粉都盖不住,班花不上重本上大专,只为陪男友,这在他们高中已经传开了,那男生是体育班的,但凡他有点担当,班花也不会落得被人人嘲笑的境地。
“我还是比较喜欢南大。”赏南笑了笑。
他已经走到了棚子下边,晒不到太阳,主动往后退了几步,对倪婷说:“你上前吧,外面太晒了。”
不管是对谁,对老人,对小孩儿,对女生,或者是猫,但凡能搭把手的,赏南都会帮一下,并不是帮谁就是对谁有意思的表现。
只不过童喜误会了,童喜懊恼道:“你也喜欢班花吗?你要是喜欢班花,那我可就没戏了。”
赏南捏了把童喜肚子上的肉,“我不喜欢班花,但你如果不减肥,你也别想。”
和班花站在一起的童喜,像一头狗熊。
老师们办理手续的速度很快,队伍虽然长,天气也够热,但听着童喜为了讨倪婷开心,时不时冒出的句子,赏南觉得等待的时间也不那么难捱。
轮到倪婷的时候,老师看了眼她的成绩单,“怎么回事啊这?”
倪婷只说是出了点意外。
而轮到赏南和童喜的时候,老师只语重心长地说:“眼光别太高,量力而行,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无愧于心就行了。”
接着,他们去后勤处领了校服,让报尺码的时候,童喜看了看倪婷,紧张地说:“xl。”
赏南抱着自己l尺码的校服,无奈地看着童喜。
负责发放校服的老师扒了扒鼻梁上的眼睛,“你起码得3个x,1个x哪里够?”
童喜的脸登时就红到了脖子根。
只不过在看见倪婷捂嘴笑的时候,他又觉得值了。
走出校门,倪婷指了指左边,“我住那边,跟你们好像不同路。”
童喜:“你也是租的?”
“不是,”倪婷摇了摇头,“我爸爸给我在这边买了一套小房子供我复读住。”
看着倪婷离去,童喜感叹了一句,“班花家里可真有钱啊。”
赏南拉着童喜往回走,“你和她差距也没那么大,除了长相比人家差点,成绩比人家差点……”
“别说了,我都知道,我会减肥的,今晚我不吃饭了。”
“……”有点悬。
回到小区的时间是正午,走在路上,跟走在烧烤架上似的,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楼底下却还有一群老头儿老太太在打麻将下象棋,他们在楼底下搭了个建议遮阴棚,正好挨着小卖部,摆了几张桌子椅子,穿着凉衫,扇着蒲扇,吃着西瓜,别提有多惬意了。
童喜钻进遮阴棚里,从他们的桌子空中间踏过去,弯腰在冰柜里找冰柜的时候,一群老头儿老太太大声地讨论起来。
“嚯,这块头,一顿怕是要吃两斤米。”
“还得长,男生要长到二十岁。”
老太太摸着麻将,裂开没什么牙齿的嘴,“长到七老八十~”
赏南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知道这些老头儿老太太在小区里扮演着什么角色,有人吵架的时候,他们就是观众和传播者,有什么福利的时候,他们就是投机者,总之,一个小区里谁家出了什么事儿,那家人自己可能都还不晓得,他们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已经晓得了。
“喏,给你。”童喜揣给赏南一根,他自己两根。
赏南撕开包装,“你不是减肥吗?”
童喜:“我晚上不吃饭啊。”
“……”
“你先上去,我在下边看会他们打牌,挺有意思的。”赏南举着冰棍,为了逼真,他还找了个空椅子坐下。
童喜也没多想,天太热了,热得他脑门疼,“行吧你看,我先上去了,你看会就回来啊,我们还要刷卷子。”
“好。”
童喜上楼后,赏南还真就认真地看了会儿老太太打牌,打完一把,老太太收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旁边坐了个学生,她没有什么牙齿,嘴巴是瘪的,说话却利索清晰,“看什么看?”
赏南抿唇一笑,“感觉打牌很有意思,想学习一下。”
几个老太太争先恐后教育他。
红碎花短衫老太:“学什么学,你现在主要是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