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非人类—— by一节藕
一节藕  发于:2023年0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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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白骨吟
“喜欢孩子?”陆及问完后,将头扭到一边咳嗽了几声,他很难想象出赏南抱两个孩子的画面,因为赏南自己就还只是个孩子,成家立业这个词似乎还离赏南远得很,不过赏南也没说错,他们那会儿十六岁的时候,许多人的确已经抱上了孩子。
不过现在年代不同,晚婚晚育已经成常态,他回过头看着赏南,觉得三十岁以后成家,甚好。
听见陆及的提问,赏南直接就摇了头,“不喜欢。”
担心陆及觉得他太没爱心,好不容易降下去的黑化值又升上去,赏南补充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觉得我承担不起抚育一个生命的责任。”他这副身体就是孤儿,记忆里,他在冬天被抛在孤儿院门口的,如果没有院长,那他肯定就会被冻死在那个晚上,并不是所有父母都是称职的,比如赏南的父母,比如陆及的父亲。
说这句话的时候,赏南脸上有着不符合他年纪的成熟,陆及目光细细密密地在他脸上缓慢掠过,最后落在那双有些黯淡的眸子上,默然半晌,陆及抬手将手掌贴在赏南的后脑勺,温柔地抚触,“小南,想找到你的家人吗?”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
赏南飞快摇头,“不想。”过了会儿,他看着陆及,坚定地说:“你不就是我的家人吗?”
陆及看了赏南良久,最后笑了,“是啊。”
吃完蛋糕后,两人从主屋离开,回自己那边。
陆及喝了酒,那白葡萄酒的度数还不低,回去途中,风从陆及的侧面吹来,掠过赏南的鼻息,赏南不会喝酒,但能闻见清晰又典雅的橡木和白玫瑰的香气。
估计是饮了酒,陆及的脸色看起来居然还不错,心情好像也不错。
任务产生了进度,赏南的心情也好。
虽然产生愉快的理由不同,但结果都是相同的,此刻,他们同频。
回房间之前,陆及向赏南道了句“生日快乐“,赏南欢欢喜喜地上楼,香夫人从昏暗的走廊走到陆及身边,往楼道的方向看了看,表情有些意外,“您把夫人送给您的玉石给小南啦?”
玉石并不是随便用钱购买所得,是当年陆绅的母亲在陆绅二十周岁行冠礼并成为第一任家主当天送给陆绅的。一直都没有被陆绅贴身收着,而是放在书房的密室当中。
陆绅被大火焚烧至死后,陆夫人没有在被烧毁的房子中找到陆绅的残骸,后又不小心得知陆绅的死因,当晚,陆夫人便在房间内悬梁自尽。
这是陆夫人留给少爷最后的一样东西。
“加冠礼那天,母亲祝我平安,虽然今天不是小南的加冠礼,但这是我给他过的第一个生辰,我也祝他平安。”陆及靠在沙发上,揉了揉额头。
香夫人看着他,想了想,问道:“需要我将壁炉烧起来吗?天气预报说过几天会下雪。”
“烧起来吧。”
香夫人屋内屋外的忙活着,还不忘一直找话和陆及说。
“山下镇子里下个月会有一场歌剧表演,给很多富豪们都送了邀请函,听说是很有名气的表演班子在搞全国巡演,镇长还自掏腰包给所有人买啤酒喝,想必会很热闹,您去吗?”香夫人把壁炉的风门打开,码了一堆柴薪进去。
“我就不去了,小南年纪小,想必会喜欢这样的场合,你可以带他去逛逛,”陆及的视线看向窗外,寒风凌厉,将不远处几棵百年老树的树叶都吹得四处腾飞,寂寥又冷清的模样,“整日呆在这里,未免太无聊。”
“我带他去?”
“你带他去。”陆及说。
香夫人“哎”了声,她本来就想去。
过了会儿,炉膛里的火烧起来了,半面客厅都被烤得发亮,火光怎么摇曳,屋子里就以这样的频率明明灭灭。
香夫人在跟前蹲了会儿,确定不会灭之后,她才发现身后的呼吸声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她缓缓站起来,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低着头唤了声“少爷“。
哪怕只是一架骷髅,香夫人都觉得面前坐着的就是陆绅,不是骷髅,是在那个雨天给她撑伞给她递手帕的陆家大少爷。
雪白的骨架折在沙发上,背靠靠垫,手指的骨节搭在膝盖上,它动作时,骨节的弯曲和扭动清晰可见。
橙红色的火光落在它的脸上,火光直接穿透颅骨骨骼各处间隙,照在背后的沙发与墙壁上——后面的墙壁映出它的影子。
“抱歉,心情很好,又喝了一些酒。”陆及说话时,上下颌关节小幅度的开合。
香夫人犹疑着,“您现在要休息吗?”
“时间?”
“快十点。”
陆及顿了顿,它回过头,颅骨转动时,一小节颈椎骨跟着扭动了一点,它看着楼道的方向,后回过头来,“把小南叫下来陪我喝盏茶吧。”
香夫人听见后大惊失色,“什么?”
“陆香,他在来宅子第一天时就无意撞见过我的真实模样,那是个好孩子,不必紧张。”陆及的衣服仍旧穿着在身上,惨白的椎骨从领口延伸出来,支撑着一具形状漂亮的颅骨,五指伸出袖管,哪怕如此形象,看着依旧是一名优雅的绅士。
香夫人倒不是紧张赏南会说出去,将秘密说出去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她就是惊讶赏南居然在知道了陆及的本来形象以后,还能坦然自若地把陆及当普通人类一样与之相处。
要不是陆及告诉她,她完全看不出来呀!
这孩子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赏南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了,他其实睡不了太早,因为他是年轻人。
但他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手机,陆及也没有提出给他买。刚来这里的前两夜,赏南只能盯着窗外发呆,直到14开口说它不仅仅只有播报任务进度和搜索详细剧情的功能,它还能搜电影,脑内播放给赏南看。
赏南提供关键词,14根据关键词提供搜索结果,每晚都是这样度过的,有时候14还会剧透给赏南,以求有一点参与感,但是会挨骂。它做任务这么久,也不是没被宿主骂过,但加起来都没有给赏南剧透的时候挨的骂多。
电影又要开始播放时,房间的门被扣响,14一秒回到了任务面板。
赏南跑过去开门,是香夫人。
香夫人微笑着说:“少爷说时辰尚早,请你下去陪他用盏茶。”
见赏南呆住,香夫人伸手摸了摸赏南的肚子,“才吃了那么多蛋糕,立马就睡,对身体也不好,下去坐会儿?我再给你做甜汤?”
赏南想:又吃……那对身体更不好吧~
但赏南无法拒绝香夫人亲手做的甜汤,香夫人的手艺不是普通厨师可以比拟的,纯手工,甜而不腻,清香扑鼻。
赏南的灵魂可以拒绝,因为他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可身体无法拒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怕睡到一半给他嘴里来上一口吃的,他都会闭着眼睛麻溜咽下去。
可香夫人平时其实很少下厨,她只有在兴致上来了,才会做好吃的。
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因为想哄自己下去喝茶?
“稍等。”赏南去取了件厚毛衣,一边往头上套,一边往门口走,走到香夫人面前时,香夫人帮他捋了捋被弄乱的头发。
下楼时,香夫人告诉赏南,“下个月我带你去镇子上看歌剧表演,去吗?”
赏南眼睛微亮,“去。”
“哥去不去?”赏南紧接着又问。
香夫人:“少爷不去,让我带你去逛逛。”
“那好。”没有陆及在,就是完全属于赏南的时间,等于完成任务的途中来个中场休息。
陆及还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两杯热茶,赏南大步走过去,正要在侧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一抬眼,就看见了白色骷髅架子认真地看着自己。
有那么一秒钟,赏南是产生了窒息的感觉的,毕竟他已经很长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过骷髅了。
客厅里有些热,赏南也分不清自己后背的粘腻是冷汗还是热出来的汗,他在沙发上坐下后,陆及弯腰用手指点了点地毯。
赏南立即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老东西不让自己和他平起平坐。
他认命地站起来,走到陆及腿边坐下,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完全感受不到地板的硬度,只是需要盘着腿,时间长了会腿酸。
看着从茶盏中徐徐升起的热雾,赏南问道:“香夫人说你让我下来陪你喝茶。”
“嗯,有点无聊。”
赏南:“……”
说是喝茶,其实骷髅没有这个需求,有这个需求的是陆绅和陆及,陆及一直都是那样一个姿势,茶杯都没碰一下。
倒是赏南,因为之前吃了甜的,需要清苦的茶水压一压,连着喝了好几口。
“你现在还是陆及吗?”赏南捧着杯子,他低头看着起起落落的茶叶芯子,仰起脸问它。
“我也是陆绅。”
“陆绅是谁?”赏南佯装不知。
陆及抬起手,冰冷的指骨按在赏南的发顶,发丝从它的指骨指缝中穿插而出,“就是我啊。”
就是那个最开始让陆家在全国声名鹊起的人,陆家的第一任家主,也是这么几百年来,最年轻的一任家主。
是已经去世了六百多年,是哪怕多任家主明知陆绅死因,却仍是因为对方可以给陆家门楣带来的荣耀而每年为他举办周年祭的陆绅。
赏南是陆绅身边出现的第一个不害怕他的孩子——明亮,温暖,富有朝气……不过这些特质几乎都可以在不同的人身上找到,活了这么久,陆绅没有见过独一无二的人。因为他们身上一定有某处特质是相似的,甚至可以做到多处重合。
虽然赏南身上的某些特质也能在其他人身上看见,但他人很难完全复制赏南的特质,温柔又倔强,骄傲却不张狂,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想法,明明年纪小,但却并不让人觉得无趣和乏味。不过这些都是陆绅所看见的一些表面的东西。
表面的东西很容易重合与复制。
可他仍觉得赏南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也是绝无仅有。
这是他的孩子,他便觉得对方怎样都好,是世间第一珍贵。所以,为赏南多活一些年也未尝不可。
看在这充满恨与死亡的人世间,赏南是如何的摸爬滚打,最后成为一名小小冒险家。
“陆绅……”赏南盘着腿,呢喃着这个名字。
“嗯,”陆及回应着他,“就是很久以前的陆家人。”
赏南:“就是祖先咯?”
“可以这么理解。”骷髅脸上的骨骼逐渐被陆及的面容所覆盖,秀丽清隽的眉与鼻梁,凸出的喉结,只是他的手依旧还是白骨森森的模样。
陆及倾身端起茶杯,“但这个说法不完全准确,因为我上面也还有父母亲。”
赏南在心里组织着措辞,过了几秒钟,他才试探性地问道,“那你是因为一场大火,所以变成了这样吗?那你又是怎么变成陆及的呢?”
陆及垂下眼,温柔一笑,“打听这么详细做什么?”
“好奇嘛。”赏南早就为自己找到了借口,反正人的好奇心就是很强的。
“这个你不用知道。”陆及说。
“哦……”
香夫人端来甜汤的时候,看见陆及已经不是之前那副模样后暗自松了口气,并不是她害怕陆绅或者陆及,只是恢复原身的陆绅会有些……怎么说呢,她其实也说不太清楚,一定要说的话,就是——不是人类的感觉。
是陆绅,又不是陆绅,是陆及,但又不是陆及。
陆绅已经是怪物了,陆香知道,所以给她的感觉才会亲切中夹杂着可怖与恐惧,后者占比更大。即使她也已经不是人,她连怪物都算不上。
赏南吃完了大半碗甜汤,肚子已经撑得不行,他从地毯上站起来,原地踱了几步后,说道:“我要去睡了,你呢?”
陆及没回答他自己什么时候去休息,只笑了笑,“小南晚安。”
赏南吃得太饱,躺到床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半夜刮起来风,鬼哭狼嚎似的冬风,足以说明这里天气的恶劣。
没过多久。
天麻麻亮,是清晨,远处靡雾山被浓雾笼罩,不远处那片橡树林的树枝在雾中伸展,像扭曲的长影子。
一辆洗得铮亮的老爷车从远处公路驶来,车牌号模糊不清,最后在大铁门前徐徐停下,片刻过后,铁门打开,老爷车拐了个大弯驶入庭院。
赏南是起床上洗手间时意外瞥见的,既然已经看见了,他不如多看一会儿,站在冷风口,赏南看见从车上走下来一位青年,看着像是和陆及差不多年龄,不对,还要小点儿。
青年背着帆布包,卫衣外面套牛仔大衣,看着很休闲,板鞋踩在石子路,由孟管家引进了正屋。
看着不像是陆家人,陆家人表面上都很讲究,那种帆布包他们根本就不可能使用。
[14:是孟管家给你找的老师,很聪明又有天赋且善良的年轻人,二十二岁就读完了研究生,然后便回这里的镇子,也就是他的老家中学当老师,他资历浅,学校给他安排的教学任务不重,正好适合来给你当老师,他年轻,你们也容易产生共同话题。]
[14:忘记告诉你他的名字的,他叫苏意。]
赏南关上窗户,缩回被子里后,后知后觉的觉得冷,他打了个寒战,想到胡蝶兰他们还有陆家人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上课,嘴里都是苦的。
陆家在教育方面并不纵容松懈,德智体美劳一项都不落下,十分严厉。就算不能做家主,以后去分公司坐镇也是没问题的。
某一次下大雨,马场里泥泞溅起几米高,他们穿着雨衣上马术课,陆荔和陆其声还有另外两个已经结课了,他们当剩下弟妹的考官,旁边的老师和教练只负责监察,最小的陆其冬才十三岁,上马还要踩凳子。
赏南当时是陪陆及去看他们考试的。
泥水飞溅,马鞭在空中扬起又落下,马儿的嘶鸣混杂着雨滴落下的声音。陆家对后人几乎没有什么疼爱可言,这里就是他们的训练场。
赏南不想上这种课。
没必要。
不是人上的。
早上九点,厨师已经做好了早餐,陆及坐下时,发现赏南的位置还是空的,正想问,香夫人从楼道的方向急匆匆走来。
“小南发烧了,看样子挺严重的。”香夫人将温度计放进盒子里,“我请医生来看看?”
陆及微微蹙眉,想到这几天的天气,生病好像也正常,“先请医生,我上去看看。”
陆及早餐动都没动,直接就上楼去了。
上楼的时候,连口气都忘了喘,平时走几步就得咳嗽几声。
赏南让14帮忙升高了体温,14有些不太熟练,上一个世界还把赏南捂出了一身的汗,这次……
“烫烫烫。”赏南咳嗽了几声,把手从额头上收回,“要被烧熟了,我没死在怪物手里,但却说不定会死在你的手里。”
14忙开始调节温度系统,往下调。
陆及进来的时候,14刚刚调好,赏南被之前那阵高温烧得有些头晕眼花,陆及走进来的时候他只看见一团白花花的影子,跟黑白电视机卡顿后出现的雪花似的。
直到陆及走近。
陆及弯下腰,将手背在赏南的额头上贴了贴,确实很烫。看见赏南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陆及又将被子稍微拽开了点儿。
赏南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皮,他的确一副不舒服极了的模样,小脸煞白,眼皮都抬得虚弱无力。
若是不知道知道赏南前一天还活蹦乱跳,陆及会以为对方病入膏肓。
“哥。”赏南声音嘶哑,喉咙刀割样的痛,他就说14把他烧过头了,嗓子都烧冒烟了,业务一点都不熟练。
“不舒服就别说话,”陆及轻声道,“陆香已经去请医生了。”
赏南呆呆地看着陆及,他完全是在发呆,但落在陆及眼里,就是依恋和可怜巴巴的眼神,陆及心脏某角很自然地像被雨水泡发,然后那一角就无力地塌陷了。
被单是香夫人选的,蓬松柔软,被面雪白,少年的身体被严严实实地包裹着,苍白的脸让他的眸子黑润得宛如刚被剥下果肉的龙眼核。
是它的,是独属于它的小南。
修长瑰丽的五指落在赏南的脸颊上,白骨的冰凉穿透感十分强,赏南瑟缩了一下,他看着陆及漆黑的瞳孔,“想喝水。”
赏南说完的同时,香夫人领着医生上楼来了。
香夫人进屋时,陆及正扶着赏南的后脑勺给赏南喂水喝。
医生是上次给赏南处理膝盖淤青的医生,姓王。
王医生是知道这孩子在陆家有多受重视的,不过听说归听说,亲眼看见又不一样了。
陆大少爷自己的身体都管不过来,居然还能亲手去伺候别的人?
王医生尽职尽责地给赏南挂上了水,“不要自己偷偷调液体速度哦,太快了心脏会受不了,一共五袋药水,换完就可以了。”
“这两天气温突然下降,家里好一些人都感冒了,你倒是第一个发烧的,还烧到了四十度。”王医生调侃道,“是不是耍帅了?”
赏南都没力气摇头,他半耷着眼皮,脑袋昏昏沉沉的。
早知道14能让自己烧这么厉害,应该提醒它收着点儿的,这也玩太大了,他本来只是想躲过上课而已,他要是也虚弱,陆及肯定就不会让他上那么苦哈哈的的运动课程了。
他一不做家主,二不进公司当谁的助手,任务世界也不像他原本的世界,赏南的羞耻心要淡许多,他准备啃老。
之后医生什么时候走的,赏南都不知道,他重新睡过去了,并且睡得很熟,药水是谁换的他也不知道。
再醒来时,液体已经输完了,连针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拔掉了。
赏南好了许多,只是没什么力气,再就是口渴和肚子饿。
[14: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赏南:“一起说吧。”
[14:好消息是陆及取消了你和他们一样的运动课程,坏消息是你多了一项增强体质的体育课。]
“……”
[14:结果比之前要好,比他们那些马术击剑拳击简直要好多了。]
也是,赏南满足了,如果还是维持原安排,那他才是白折腾了。
屋子里没人,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冬日的太阳明晃晃地穿过玻璃窗,白色窗帘像会发光的光片。
赏南去卧室冲了个澡,换了厚实的衣服,慢吞吞地晃下楼想找水喝。
一般这个时间段,陆及应该在主屋旁听他们上课。
赏南没想到陆及居然还在屋里,陆及穿着宽松柔软的白色毛衣,身体陷在沙发里,腿上放了本书,起子趴在他的腿边睡觉,温柔又安宁的场景。
赏南他愣了下,拐弯走到陆及跟前准备问安,他可不敢忘记陆及的规矩。
他动作并不标准,也不美观,懒散敷衍,甚至还叹了口气,“中午好……”声音还有些沙哑。
他说完后抬起头,想站起来,一杯水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是陆及倒了递过来的。
陆及将玻璃杯往前送了送,神情温和,“之前测体温已经退烧了,脸色比早上的时候是要好些。”
赏南伸手捧着水杯要喝水,但陆及的手指掌着杯座并未收回。
有些疑惑,有些不自在,但算了,他渴死了。
杯口撬开了赏南的唇,水温刚好,不凉也不会过热。第一口水流进口腔里时,赏南甚至尝到了甜味,他有些急切地往前挪了挪。
赏南此时是半跪在地毯上,仰着头,脖子抻直,喝水时秀气的喉结跟着上下滑动,双手捧着杯子的模样像极了小猫为了一口好吃的前爪直接离地。
陆及稳稳地抬着杯座,根据赏南吞咽水的速度倾斜杯身,表情惬意极了。

第40章 白骨吟
赏南将桌子上那壶热水喝了大半才觉得喉间的干渴稍微被冲淡了些,陆及用手指擦掉赏南嘴角的水渍,说道:“我让香夫人等你醒了给你做鱼片粥,食材都准备好了。”
“是小五和小六一大早跑去湖边钓上来的,听说你病了,急急忙忙送了两条过来。”陆及接着说。
小五叫陆其宁,小六叫陆其可,一对龙凤胎,但长得并不相像,可以说是各长各的。陆其宁是哥哥,样貌普通,学习普通,无一不普通,沉默寡言,打小就不出挑;陆其可是妹妹,偏偏和陆荔有几分像,可能是因为都长得好看,美人在某些方面一定是有相似之处的。
这两人并不热衷于争抢继承人的位置,不管是功课还是在长辈们面前的表现,统统浑水摸鱼,相反,两人对美术音乐和旅行一类尤其感兴趣。
这不,听孟管家说可以冰钓了,天还没亮,两人就带人扛着家伙事儿坐到了湖边。
赏南的活动场所主要是在陆及这边,他和主屋那边的人一个月说不上一句话,除非那边请陆及过去吃饭,不然陆及的餐也还是在自己这边解决。
加上陆及是一个深居简出的人,所以赏南和他们接触得也特别少,特别是除了陆荔,其他那几个堂的,名字全都差不多,赏南见不上面,更加难以分清楚谁是谁,还得14去提醒。
赏南试探性地问道:“我要不要过去谢谢他们?”
陆及捧着书,“不用,他们敬爱你是应该的。”
不然那生日宴就是白举行了。
“对了,”陆及又说,“我让孟叔给你找了上课的老师,暂时只学习两国语言和生活常识课,再加一节体育课,如果你有其它感兴趣的,可以和孟叔说,让他给你安排。”
“生活常识?这也要学?”赏南愣了愣。
陆及笑问:“会看地图吗?知道什么云预示着将要下雨吗?知道面临威胁时的第一应对策略是什么吗?知道在没有食物与火源的情况下如何维系机体最基本的运转吗?知道在怎么和你的上级相处……”
赏南眨巴眨巴眼睛,“这些啊……会用导航算不算?”
陆及抬手捏了捏赏南的脸,“去叫香夫人给你做饭,然后自己再去测一遍体温,饭后还有药要吃。”
生活中,陆及在各处都显露着他的熨贴和周到,赏南觉得虽然陆及看起来冷冷淡淡,可实际上给人的感觉却是暖烘烘的。他甚至可以断然,这个世界上不会再出现第一个像陆及这样好的人。
[14:感觉你是想要在这个世界永远留下来的样子。]
赏南从柜子里取出体温表,听见14的话,立刻就否认,“我没这样想。”
觉得陆及很好是一回事,永远留下来又是一回事,不管怎样,赏南都还是最想要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
陆及对他很好是没错,好到简直无可挑剔的地步。
但从一些细枝末节里,赏南可以觉察到对方强得可怕的掌控欲。
幸好,陆及不是永生,不然他还真要永远留下来了。
赏南病愈后,刚好过了一周的时间,苏意在早晨七点,踩着自行车到了陆家。
陆家宅子在美泽市马迦里小镇已经伫立几百年,陆家现任家主陆萧乐善好施,是一个声誉极好的生意人,为马迦里小镇的建设赞助了许多大笔资金,得以让马迦里小镇的财富在全国也排得上名号,小镇居民也拥有着极高的幸福值。这也是苏意研究生毕业后选择回到家乡的一个重要理由。
因此,当孟管家上门来请他为陆家一位小少年单独授课时,他不仅感到受宠若惊,也觉得十分荣幸。
第一次来时,他没见到自己的学生,说是生病了。
苏意想,大概是身体不太好吧,富贵人家的小孩子都比较金贵。
“苏老师喝茶吗?”
“水就好。”苏意略显拘谨。
一位穿着制服的女士为苏意端上一杯白水,看了看外面,“您稍等,小南少爷应该马上就来了。”
苏意忙道:“不急,是我提前到了。”
苏意会提前一个小时到出乎了赏南的意料,这也太早了,天都没亮全。
赏南换好了衣服,站在餐桌边上大口往嘴里塞着早餐,香夫人端着一杯热牛奶站在旁边,一手拎着他的新书包,轻声道:“慢点,也不急,让少爷看见你这么吃东西,你又要挨骂的。”
赏南呛了一口,香夫人忙抬手给他拍背,看他吃完,把书包递给他,“好了快去吧。”
赏南一路跑着过去的,上课的地方在主屋一楼的一个小书房,书房面积不大,摆了两个书架,都是一些杂谈,少见名著与传记。
一盏落地伞型的台灯立在墙角,靠墙还有一幅风景油画,苏意背对门口坐在书桌前,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少年。
“苏老师好。”赏南弯腰问好,衬衫的领结没卡好,掉下来了,他连忙捡起来又别上,不好意思地对苏意笑了笑。
苏意也站起来,“你好。”
苏意的目光一路跟随着赏南,直到对方在椅子上坐下。
对方大概是一路跑过来的,碎刘海都跑乱了。陆家想必对小辈有着十分严苛的教育和管束,所以哪怕是在家里上课,少年都没有衣衫不整,更加没有穿着家居服便前来,而是着藏蓝色的学院服,这种标准的学院服只能在镇上的私立高中才能看见,而且他们穿得远远没有赏南挺拔俊秀。
见到赏南之前,孟管家简单地向老师介绍过学生,苏意本以为是给陆家某位小少爷授课,没想到是给陆家大少爷陆及身边的一个小孩子上课,更没想到的是,对方看起来根本就不是那种因为寄人篱下而畏畏缩缩的小孩儿。
上课时间是早上九点到中午十一点以及下午两点到下午五点,这两个时间段,课程归苏意自己安排。
孟管家说过,赏南之前是在孤儿院,没上过学,可能要从最简单的开始学,苏意甚至已经做好了从a、o、u…开始教学的准备。
但幸好,这学生长得就一副机灵样,人也确实机灵,学东西飞快,英文单词不管多长,他念一遍,对方便能以极标准的发音重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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