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梯里不到一分钟,司机的脑海里全是女儿的样子,本地的大学毕业,她说想考研,考研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这时少爷跳出来,他说就让她在自家公司工作,给了很好的职位和很高的薪水。
女儿只正常工作了一个月,到第二月便开始魂不守舍,半夜惊醒后躲在床角发出惨叫,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着女儿一日一日消瘦下去,他最后和女儿的一通电话是她在电话声里的惨叫,她说“爸爸救我。”
她被几个富二代玩死在了俱乐部,但他拿到了快五百万的补偿和封口费。
谁能对这么大一笔钱不心动?但失去女儿的心痛和悲伤也不是做戏,他虽然有了那一份钱,并且在这件事情之后,少爷对他明显的器重,他获利许多。
可他仍然无法忘记那声“爸爸救我。”
他一直深受折磨。
和少爷报告工作已经完成之后,他收到了十万块的转账,他脚步沉重地走到地下室的仓库。
“感觉你家司机怪怪的。”
“他一直都这样,又爱钱又想当圣人。”
脸色惨白的司机从后备箱里搬出几桶备用汽油,全倒在了地下室的各处,他脸上的皮肉已经垮了,白骨森森。
汽油味开始在室内弥漫,一开始只有酒保闻到,最后涌入到了每个人的鼻息。
当各个角落都充斥着汽油味道时,司机颤抖着手指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他今天就要为囡囡报仇,他笑着笑着,下巴掉在了脚背上。
冲天的恶意从别墅上空出现,一只黑色的猫咪蹲坐在黑色轿车的车顶上,它优雅地舔着爪子,吸食着从人类体内散发出来的恶意。
它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挖出他们的阴暗肮脏,他们自己的恶意足以将他们本身完全吞噬掉。
地下室的火光无法升腾到地面,但惨叫声依稀传入到黑猫的耳朵当中,它的毛发已经**的,雨水从它身体表面流淌下来,带着浅浅的血色。
它仰头,舒适地喵了一声。
开始下雨时,赏南就醒了,他在家里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诧的踪迹。
最后只能躺回到床上。
听着外面的雨声,就在他又快睡着时,黑猫从房门底下那个被它之前刨出来的大洞里走进房间门,它浑身湿透了,一步一个爪印。
它轻松一跃,便跳上了床,冰凉的水珠甩了赏南一脸。
赏南:“……”
虽然有些无语,但赏南憋着没睁开眼睛。
它在自己手臂旁边踩了几脚,估计是在找适合睡觉的位置和姿势,它身上一定全是湿的,赏南感觉自己的睡衣都被沾湿了。
当耳畔传来猫咪的呼噜声时,赏南睁开眼睛。
他没开灯,14反应极快,给他提供了足够亮堂的光线。
他小心翼翼地扭头,扯着自己睡衣,他睡衣是白色的,若被打湿,那一块也只会变得透明如胶色。
但随着被打湿的地方逐渐出现在赏南的视野当中,赏南眼睛不受控地瞪大。
很浅淡的粉色,像桃花花瓣那样的颜色,前提是没有血腥味。
赏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黑猫暂时还没动弹,它蜷缩在枕头边上的位置,被打湿的面积已经大过于它的体积,它像蜷缩在一片血泊当中,怡然自得。
“诧?”赏南唤了对方一声。
黑猫掀起眼帘,绿莹莹的眼神看了赏南一眼,又闭上了。
“你受伤了吗?”赏南问道。
黑猫甩了甩尾巴,身体没动弹。
赏南只能将手掌放到了黑猫的身体上面,他手指从对方的耳朵,下巴,脖子等位置挨着摸过去,他手也被打湿了,有血腥味,还有泥土和杂草的味道,这也不是单纯的血液,鲜血的颜色比这要深多了。
他直接把猫给翻了过来,诧这次彻底睁开了眼睛。
在他的手下,男生出现在床上,他大喘了一口气,眼底出现迷惘的眼神,“哥?”
赏南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记得诧白天穿的是白色毛衣,但这会儿已经很难看出毛衣原本的颜色了,草屑,泥巴,还有被烧焦的味道,以及无法让人忽视的红色污渍。
“你做什么去了?”赏南拉着他起来,这床没法睡人了,他从床上跳下来,在柜子里拿了一套干净的四件套,顺便等着站在地上的诧回答。
“去赚钱啊,”诧抬手把碎发掀过了额头,利落锋利的眉形使他看起来并不温驯,“被你打了耳光的那个晚上,我认识了一个人类,他很有钱。”
“挣什么钱?”赏南不解道。
“帮他打拳,打赢了就有钱。”
“我不记得你会打拳,”赏南把脏掉的被子全丢在了椅子上,拍开诧试图帮忙的手,他心情不算好,“还有,你为什么要偷偷跑出去,还弄成这样?”
“约好的时间门是晚上,你睡着了,而且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同意让我去。”诧盯着赏南摆来摆去的腰身,仔细地看。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瞒着我去?”
“我不知道。”
赏南身形微顿,诧不知道,可他知道,因为这是诧的本能,诧是一个坏孩子。
赏南用力将被套的拉链拉上,他本想对对方冷漠以对,可又实在是气不过,他转身和诧面对面,“所以你赢了吗?”
“赢了。”诧有些开心,所以嘴角上扬了。
“赢了为什么还搞成这幅样子?”赏南被对方身上的腥味给熏得皱鼻子,眯眼睛。
“哥,我又死了一次。”诧低头从自己衣摆上掸掉一片草屑,“他们觉得输了比赛很丢人,用车把我碾扁了,碾碎了。”
“但是我又爬了起来,我现在比以前要厉害了,我能看见人类最害怕最恐惧最阴暗的一面,碾杀我的司机已经放火烧死了那群人,不是我干的,他自己想要这么做的。”
“哥,对不起,我把你给我买的新衣服弄脏了。”诧最后说道,听语气,也是他最感到内疚的事情。
赏南手脚冰凉地站在地板上,他没穿鞋,地板的寒气从脚底直接窜上脑门,袭进四肢,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这股寒气给冻得无法再流动。
他一直以为自己有感化对方,因为诧的话明显变多了,人也开朗多了。
可14说他黑化值上升,他自己又半夜跑出去搞了这些事情出来。赏南心底空空的,觉得自己好像白忙活了一场,他给了恶意几口饭吃,恶意直接开始窜个子成长了。
恶意的成长也并没有往好的方向行进,它按照自己的本性和本能肆意生长,它的能力在变强,它的自我修复能力也到了令人瞠目的地步,可它天真的邪恶却丝毫未减,甚至还有加重的趋势。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赏南亲手喂大了对方。
赏南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感到绝望了。
他没当过老师,也没当过真正的家长,而诧也不是大众以为的那种熊孩子,他有些无力地耷拉下肩膀。
“诧,你想怎样活着?”他在床沿坐下,挨着温暖的床垫,赏南心里莫名踏实了些许。
诧站在原地没动,他嘴角慢慢放了下来,他感觉到了赏南情绪的低落。
“和你在一起。”
“既然和我在一起就行,为什么还要半夜跑出去?”赏南抬起眼,他眸子太平静,平静得有些冷淡,也令诧开始心慌。
诧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半夜跑出去,“我不想让你知道。”
“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你觉得这是不对的事情?既然知道我不会同意让你做,你却还是做了,”赏南步步紧逼,“如果你今晚死在了别人的车轮下,而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就开心了?”
“不……”
“你明知道不对,却仍是要去做,诧,你并不在乎我的感受,不是吗?”赏南笑起来,笑容有几分自嘲之意。
“我不需要你出去挣钱,你上次跑出去带回来的现金,已经非常足够。”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跑出去,我会担心?”
“不,不知道。”诧垂着眼,明明是被训斥,却一点都发不起脾气来,恶意连半点泛滥的意思都没有。
他受着训,可又感到开心。
赏南担心他,赏南也喜欢他。
赏南若是看不见诧眼底的欣喜和弯起来的嘴角,那他就是眼瞎了。
他觉得自己刚刚说的都是白说了,对方只听自己想听的。
仿佛什么东西在赏南的心底天塌地陷,轰隆轰隆,他血气翻涌,按住胸口,疼得弯下腰。
这副身体的条件本来就不算好,连日的动荡劳累已经是超负荷了,面对诧的反叛和阴奉阳违,赏南一时之间门不知道该如何适合,他呕不出血来,情绪全化作了眼泪。
“哥?”诧嗅到了跟之前完全不同的味道,他本能开始慌乱起来,笑容也消失了。
直到看见从男人鼻尖上掉落下来的那颗晶莹的眼泪。
落在地板上,也落在了诧的心上,好像把它的心脏都砸了一个大洞,这种疼痛无法言语,比被车轮碾过身体要痛多了。
它脏兮兮湿漉漉的身体直接把赏南扑倒在了床上,它闷不做声的举动吓了赏南一跳,赏南踹了它一脚,它却变本加厉凑上来。
湿滑有力的舌头把赏南的眼睛舔得发痛,赏南感觉自己眼珠子都快被舔出来了。
“你他……”赏南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了,他觉得诧不是无法沟通,对方完全是森森的恶意组成,它就是坏,蔫坏,坏到了自己身上。
直到在挣扎推拒当中,赏南手掌一空,两具身体顿时都怔住了。
赏南缓慢地移动着目光,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完全推进了男生的胸膛内,温热的血液裹着温热的脏器,他指缝间门变得黏腻,心脏就在它手边跳动着。
诧能感觉到痛,他蹙着眉,脸色惨白,“好像还没有完全好起来。”
红血丝爬上了赏南的眼白,他看着仿佛已经习惯了忍受疼痛的诧,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对不起。”
“你……是不是好痛?”赏南不可抑制地感觉自己和诧感同身受了,他并不希望诧受到伤害,他刚刚的怒气也只是因为他恐惧,恐惧诧一步步走上绝路。
男生趴在赏南身上,他摇了摇脑袋,欣喜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底,他低下头,像猫一样用头蹭了蹭赏南的下巴,“哥,你是第一个为伤害我而真正向我道歉的人。”
“哥,我喜欢你。”
[14:黑化值-1。]
小手臂的三分之一,包括手腕和整个手掌与五指,全部都被鲜血给染透了。
虽然是怪物,可身体也和人类的没有任何不同之处,除了它会快速修复伤口以外——但赏南不敢将那个拳头大的汨汨往外淌着温热血液的洞口只称之为伤口。
这样的伤口,出现在任何一个人类的身体上,都只能被称之为要命的灾难。
但诧明显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脱下了衣服,长短不一的疤痕,深深浅浅,分布在他的胸膛与腹部,肩背和腰身。
赏南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它淌血的速度慢了下来,但鲜红的伤口还存在。
赏南将手伸到洗手间的水龙头底下,流水立刻顺着手臂滑进雪白的瓷盆。
血液的腥味在屋子里弥漫开。
流水声变得比之前要大血多。
赏南将渗进指甲里的血色也给抠了出来,皮肤上好像还残留着温热黏腻的人血,他实在是难以接受,他将自己的手捶进了诧的身体当中。
疼吗?他只想问,肯定是疼的,诧只是拥有不死的身体和强大的修复能力,它受伤时候感受到的疼痛和人类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恶意,是在人类给予的恶意当中成长的,可它真正的成长,却是依靠着赏南给他的爱意和温暖。
新的伤口,正好也是他给的恶意。
赏南眼泪掉下来,他哭起来也好看,浑身都在发抖一样,眼泪只是唯一的情绪宣泄口。
“哥,你哭什么?”诧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他站在了赏南身后。
“出去。”赏南声音低低地,他没看身后,只看见诧那打着一个死结的裤腰带,他不会打蝴蝶结,一个裤腰连着打了四五个结,叠在一起,成了一串儿。
赏南顿时心里发酸,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着他的心脏,用力攥一下,又松开,还没等完全放松,又用力给攥一下,不管是呼吸还是心跳,频率都被搅得乱七八糟。
诧从未见过人类的眼泪,它听人类说过很多话,唯独未曾见过他们的眼泪。
泪珠落下来的那一刻,它甚至怔了一下,才知道那是眼泪。
它也想哭了。
诧扯了下嘴角,眼睛霎时间就红了。
“你又哭什么?”赏南来不及擦干手上的水,好气又好笑地转身看着诧。
然而他话音刚落,眼前就被黑影罩住,男生温热坚实的胸膛贴上来,它好像又高了一点点,胸膛薄薄的肌肉也比之前厚了一点,上面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
“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不对的事情我都不做了。”诧紧紧抱着赏南,他没说,之前发生冲突时,赏南的拳头推进他的身体里,那一刻率先席卷他全身的却不是疼痛,而是令他浑身战栗的快感。
此刻赏南的眼泪更甚,这比人类的恶意更让他感到兴奋。
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刺激到了赏南,使他哭泣,如果知道的话,他一定会把那个东西抓来,送到赏南眼前,让男人无法再停止哭泣。
诧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将手掌轻轻放在了赏南头顶。
还没来得及摸一摸,揉一揉,赏南就推开了他,赏南眼睛带着湿意,但情绪已经控制了下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为了我,也不用为了其他的谁。”
男生垂着头,他的眼睛此刻就像猫瞳一样,闪烁着绿莹莹的光,他专注的时候,就像野猫盯着树枝屋檐上的鸟。
赏南按着诧的手腕,“你洗个澡,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那个伤口……你…..”
“已经合上了。”诧指了指胸前,“只是又留下了一道疤。”
反正他身上的疤痕已经够多了,而且赏南导致的不是伤疤,是在他身体上种出来的花。
那只黑猫洗过澡之后,踩着床垫,慢慢走到赏南脑袋边上,缩成一团。
它身上的血腥味消失了,现在是沐浴露淡淡的清香,尾巴像以前那样圈住赏南的脖子,身体里发出舒适的呼噜声。
赏南看了眼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才天亮,他心里沉甸甸的,翻了个身,看着个头明显比初见时大了一圈儿的黑猫,突然抬手把猫掰过来。
它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赏南,用爪子抵住赏南的肩膀。
“你没杀人吧?”赏南低声问道。
“没有,他们是被自己杀死的。”想到这里,诧觉得很有趣,以前的他没有这种能力,这种能力是最近才出现的。
比起以前嘴脸丑恶凶狠的人类,他无可奈何,可今时不同往日,他长大了。
一切都是他哥的功劳,是他哥给了他家,给了他食物。
他不用再流连于城市的垃圾池之间,也不用害怕被人类驱赶虐待,不用再时刻提防警惕。
比起撞上顽石的蜿蜒溪流,平静海面底下的暗涌波涛才是真正凶猛的。
“都死了吗?”赏南听见自己牙齿在打架,他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
1个,2个,或者是3个还是4个?
“我没数,但应该超过20个人。”火烧到后面,地下室蓄积的热浪无处可窜,将一楼的地板直接给炸炸开了,火舌立刻窜了出来,引燃了附近的易燃物,连着一片烧了起来。
那时候的雨算不上大,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和熊熊火焰做着对抗,空气中家具、肉体…被烧焦的味道清晰可闻。
赏南闭了闭眼睛,他睁眼眼后,只叹了一口气出来。
黑猫发现捉着自己那双手的力道小了下来,它便大胆凑上前,用舌尖舔了舔赏南的鼻尖,“如果不是他们想杀死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它思路清晰,“哥,我不是人类,我和你不一样。”
它当时真的什么都没做,只在敲响车窗后,弯下腰,和那司机对视,那司机自己在车内放声大叫,他从车里跳下来,冲向悬崖,没有丝毫犹豫地跳了下去。
诧站在边上看了,司机被摔得稀巴烂,可又爬了起来,驱车往回开。
越听诧解释,赏南的表情越不解,这是为什么?
14也在通过诧提供的信息快速检索分析。
[14:你最先捡到的诧,还只是恶意的幼子状态,所以那么凶那么见人就咬。它的数据从第一次离家出走,就是被你扇了一耳光的那一次,就发生了变化,回来时已是恶意少年期,昨天晚上是它第一次以人类的外形被虐杀,这种恶意是巨大的,很显然,它又成长了。]
[14:它是恶意本身,它存在于每个人类的心底,南南,只是我发现你好像……可能是因为你本身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有别的原因,我在你的身体里检索不到恶意的存在,你就好像是信息库里面所形容的神一样,所以诧无法窥探你的想法你的过去,更加无法驱使你。]
“驱使?”
[14:是的,就是驱使,当人类心底的恶意被放大一个指数时,就可以形成一股驱动力,这股驱动力可以促使被驱使的人,做出你能想象的所有令人发指的事情。]
[14:诧是聪明的,它什么都不用做,在它所说的那样的时刻,那个司机的恶意,已经完全足够支撑他去杀人放火。]
“你的意思是,对诧释放恶意的人,也会被同样得恶意吞噬驱使?去做出他一直想做不敢做不能做的行为?”赏南不确定道。
[14: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爱呢?”赏南追问。
[14:爱和恶是概念相反的两种事物,它们可以同时存在,可诧本身就是有着具体形态的恶意,它有资格也有能力拒绝任何会削弱它的力量的情感出现……]
“之前不是已经有爱意值了吗?”
[14:不好意思,我忘了,那就是没问题的,我只是就你提出的问题做一个官方的解释,那么就目前的阶段来看,它已经接纳了你,也只接纳了你施给它的爱。]
[14:有些神奇,哪怕是恶意,居然也无法拒绝爱意,这就跟天生坏种也在乞求救赎一样,因为旁人都会觉得它们不需要,也没必要。]
赏南没再继续和14探讨,因为蹲坐在枕头上的猫头一次抛去了猫的形态,出现在他的床上。
只是猫的话,哪怕知道对方是诧,赏南心中也很难出现什么涟漪。
并且还会觉得猫咪软乎乎真可爱。
但诧现在比他高比他壮,睡在同一张床上,存在感十足。
近在咫尺的脸棱角分明,他刚受过伤,脸色还有些不太好,眼睛是幽深的绿,比之前要明显了。
赏南下意识后退,他没想到自己本来就睡得很靠边,一后退,后背直接悬空,他举手在半空中挥了两下,只来得及抓住伸过来的那只手。
诧顺势将人揽了回来,比之前的距离还要近,他手臂那样有力,是赏南在没被桎梏之前想象不出的有力——明明刚长开,刚开窍,刚受伤。
怪物就是怪物。
赏南这回不敢乱锤,上次是捅穿了胸口,这次要是碰掉了头,打穿了肚子,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该受不住了。
“死了这么多人,一定会上新闻。”赏南无奈自己被抱得死死的,他右手只能搭在诧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乃至整个上半身,都被诧给严严实实的拥住。
诧贴在赏南的耳边说话,“我也会上新闻?”
“你要是上新闻,一定是以通缉犯的身份。”赏南木然道,心想,怎么,还想被电视台表彰吗?
诧没有被冷嘲的不快,赏南和他贴得太近,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扯开,脸上的肌肉擦着赏南的耳廓而过,让赏南知道他在笑。
赏南心底却在想不算美妙的可能性,14没说错,诧在成长,他的情绪已经不再写在脸上,不像刚开始见面那般,高兴和愤怒都显而易见。
坏孩子,还是小时候更可爱,那时候比较好收拾。
赏南试着推了推诧,对方立刻又开始收紧,他只得放弃。
看吧,坏孩子长大了就是这样的,推不开,还打不过。
翌日清晨,天刚亮,一夜的雨停了,天空像一面被水洗过的亮玻璃,太阳出现在一角,照亮了整座小城。
事情比赏南想象得还要严重,昨天晚上的事情不仅在本地传开,更是上了众多网络软件的热门,成为了头条新闻。
死亡人数53人,其中16-25岁这个年龄段的就有29人,而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当地企业或者企业高管家里的小孩。
除此之外,还有其余在别墅工作的人员,共24人。
去现场拍摄的新闻记者只拍到了一座废墟,有人发出别墅以往的照片做对比,其惨烈程度令人忍不住唏嘘。
在事故原因未出来之前,网友纷纷猜测是不是一群富二代吸大了,玩忘了性,一把火把自己家给点了。这又不是没发生过。
但到下午的时候,当地警方就给出了结果——
失火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嫌疑人为李逸专用的司机。
三年前,李逸看上了司机的女儿,借口将人招进自家公司,又以公司饭局为名义,深夜将司机女儿约来这栋别墅,有人说,在第二日,李逸打电话,让司机亲自来接走了他女儿的尸体。
毋庸置疑,这是仇杀,可哪怕这场死亡人数高达53人的纵火惨烈异常,却也难以压制网民们对这种行径恶劣的富二代的声讨。
他们要求严查李逸以及全部在场富二代家族旗下全部产业……
事情发展到这里的时候,赏南就知道,小城这一堆企业估计要乱上好一阵,甚至会被重新洗牌。
而在家抱着电脑眼睛都快盯出血的秦旭从脚底板凉到了天灵盖,他始终对这件事情感到不可思议,那司机他知道,对李逸忠心耿耿,但他不知道这背后居然还出过这种事!杀……杀千刀的。
幸好昨天晚上他走了,幸好李时黎还追着出来了。
不然他和他表哥也得一块儿给李逸陪葬。
自上回这附近的大家知道那时候冲动打人的诧是因为张婆婆发病差点死了的缘故,他们都开始对诧和颜悦色起来,尤其他还是赏南家里的。
但他们态度仍是赶不上对待赏南的,因为诧跟之前那会儿相比,不知道是长开了还是怎么着,更不爱说话,也不搭理人,整天垮着一张脸,比以前更凶,更冷漠,把他惹毛了,还会刺你两句。
只有对赏南,才会露出点儿笑容,区别对待得简直不要太明显。
赏南每日都带杨希和诧在外面吃午饭,店里招了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本地一所大专毕业,同样是本地人。和杨希一样,不求工资多高,有个事儿干不至于闲着喝西北风就成。
他们站在一家砂锅米线的窗口前,赏南要了一份三鲜的,将菜单递给诧,诧刚拿到手里,杨希就在后面啧啧出声,“我感觉老板您对小诧更好。”
“你是员工,他是我弟。”赏南从老板手里接了张一样的菜单,递给杨希,“你们能一样?”
“我不当您弟,但您对我好点呗。”杨希笑嘻嘻的,“前段时间我过生日,您一直在忙,我妈让您来我家吃顿饭的也没吃着。”
“生日快乐,”赏南说道,“这个月发工资的时候我给你多发五百,当做过生日的红包了。”
杨希翻了个白眼,“我不缺那五百块,我……”
“那扣你五百。”
“喂!”
“哥,我点好了。”诧把菜单还给老板,手伸进窗口,“这个盆里的小菜每个要两份。”他加菜加得无比自然流畅。
老板是上次在葬礼上同桌吃饭的阿姨,她举着大漏勺在大锅里涮着米线,“还是那么能吃,你长身体准备长到什么时候?照这么吃下去,非得把你哥的家底给吃穿。”
赏南头皮一紧,他生怕现在听到这句话,把诧给刺激到了,又半夜跑出去赚钱,他赚的全是卖命钱。
“我供他吃还是供得起的,他在我店里给我打工就行,没别的要求。”赏南瞥了眼已经找了空桌坐下的诧,他把头都快伸进了窗口,小声和里面的老板说,“小诧好敏感,听见别人说他花钱多,就会很内疚,您以后别这样说了,感谢感谢。”
老板立马明了,连连点头,“那我以后说他吃太少。”
“……吃太少也不能说。”赏南更加慌张。
杨希和诧面对面坐着,旁边都有一个空位置,两人不约而同一块擦着桌子,连带着自己旁边没人坐的地方也给擦了一遍。
“你好像又长高了。”杨希看了诧一眼又一眼,最后得出结论,“还壮了,你背着我偷偷健身吗?”
“健身做什么?”诧叠好纸巾。
“练肌肉,多帅气。”杨希意思意思比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男友力,你懂不懂?”
诧也把手臂举起来,“男友力是什么?”
“这个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反正身材好更有利于谈恋爱就是了,况且我喜欢的人可是超帅的那种。”杨希说话的时候,表情和人都快一起飞起来了。
“我喜欢的人也是。”诧认真道,在杨希震惊发问之前,他又道,“我觉得我身材挺好的,但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他完全是自言自语了,目光下意识看向和那煮米线阿姨唠嗑的赏南,“我觉得他已经是我男朋友了。”
“你觉得?”杨希皱起眉头,“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诧倒了一杯水,想了想,先递给了杨希,杨希立马受宠若惊地捧起来,毕竟小诧不近人情的冷酷远近闻名。
“不知道哪算男朋友,你别自作多情了。”杨希无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