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秋君药不似作伪的认真眼神,整个人懵了,惊了,炸了,绞着衣摆,哆哆嗦嗦道:
“陛下,您怎可在御书房里,藏那样□□的禁书!”
“看看怎么了。”秋君药理直气壮:
“朕可是昏君啊。”
引鸳那被这么调戏过,整个人都晕头转向,话都说不利索了:“.....话是这样说没错......”
话音刚落几秒,引鸳似乎猛然间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赶紧俯身告罪:“臣妾失言!”
“哈哈哈........”看着引鸳被逗得慌不择路,脖子上甚至蔓延出鲜艳欲滴的红色的模样,秋君药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皇后,你真........”
他真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形容词来确切的形容引鸳,片刻后,只伸出扇子,轻轻敲了敲引鸳的头,笑意盈盈:
“要不是遇见朕,就你这张嘴,早就在这个宫里死了几百次了。”
“陛下说的对。”引鸳羞惭:
“多谢陛下宽宏大量。”
“好了,不逗你了,你还小,圆房和孩子的事情,过几年再说吧。”
秋君药直起身,对引鸳道:
“起来吧。”
他说:“雪地里怪冷的,别把膝盖跪出病了,老了有你受的。”
“是。”引鸳赶紧站起来,跟在秋君药的身后,往前走。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秋君药的脸色,斟酌了片刻,决定来一招祸水东引:
“陛下若是这么想要孩子,为什么不和其他妃子再生一个呢?”
引鸳想:“陛下还值壮年,再培养一个继承人,并不难。”
“.......”秋君药看了一眼,沉吟片刻,忽然道:
“你提醒我了。”
他开口,直接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语:“那些妃子,有没有办法把她们都送出宫去,恢复她们的自由身?”
“?”引鸳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陛下想要遣散后宫?”
“嗯。”秋君药点了点头,缓声道:“朕不会碰她们,更不会和她们做名义上的夫妻。”
“为什么?”引鸳百思不得其解:“自古以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对一个帝王来说再正常不过,陛下为何要遣散后宫?”
“虽然这话很扯,但朕还是想说,”秋君药:“朕的生平,只要有一个妻子便好。”
是妻,不是妾。
“........”即使秋君药没有说那唯一一个妻子是谁,即使秋君药的话中所指也许是他那个曾经逝世的前皇后,引鸳的心脏,还是不可遏制的因为这一句话,疯狂跳动起来。
同时,他的心里不知为何,对于那个已经去世的前皇后,引鸳忽然又有些酸。
还没等引鸳将心中复杂的心绪整理清楚,秋君药又开口下了旨:
“遣散后宫这件事,便交由你来办吧。”
秋君药斟酌片刻,道:
“这件事比较难办,朕会从旁帮助你。朕会先派人放出风声,来试探朝中大臣和妃子们的反应,然后等他们接受之后,再执行。”
“可是后宫中有不少臣子的家属,让他们接受,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引鸳鬓边的望兰粟被雪沾满,又被风慢慢吹开,面上是真心实意的担忧:
“而且女子谋生不易,若被遣回娘家,她们的后半生,怕是不太好过。”
秋君药用扇子轻轻点了点太阳穴,思考了片刻,随即慢声道:“这样吧。你先去找那几个后妃,告诉她们,朕不日就要遣散后宫,如果她们想回娘家,那么朕会给他们一笔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以做安置;如果她们不愿意走,也可留在宫中,一应开支还是从内侍府出,只不过名头不能再是朕的妃子。”
“.......”听着秋君药缜密的安排,引鸳愣了愣,片刻后慢声道:“陛下是彻底下定决心了么?”
“君无戏言。”秋君药笑着点了点他的眉心:“莫要慌,朕回去便会拟旨,你尽管去办。你父亲那边,我也会吩咐他助你。”
他说:“今后,朕有你一个妻子便好。”
秋君药扇子的力道并不重,甚至没有完全落在引鸳的眉心,只是轻轻擦过,但却像是燎原的野火,几乎要将引鸳的心点燃。
偏偏,秋君药对自己撩起的火还一无所知,保持着那样淡淡的笑意,转过身,道:
“再走一走吧。”秋君药伸了一个懒腰,慵懒闲适,身形像是清瘦孤高的鹤,自带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清冷气质:
“朕的皇后。”
引鸳捂着被秋君药敲过的眉心,眨了眨眼睛,慢半拍地跟上了秋君药的步伐。
不得不说,秋君药的心态还是很强的。
在这个陌生的王朝和环境里,他没有怨天尤人,反而积极地融入这个时代,尽力地用有限的生命去充实更广阔的人生。
他本就喜欢历史,对这些充满历史痕迹的建筑十分喜欢,一路沿着青石板往里走,两人走走停停,一路走到了一处陌生的环境。
“这里是.......冷宫?”
秋君药抬起头,看着这间有些破败荒凉的地方,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诧异道:“宫里竟然还有这般去处。”
两人刚才经过的沿路上,那一处不是富丽堂皇,花团锦簇的,这里却破的脸大门都关不上,“掖幽庭”三个字牌匾也松松垮垮地挂在头顶,金漆也掉了,上面挂满了蛛网,好似风一吹就能掉下来。
“........”看着面前如此具有冲击力的画面,引鸳也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来过此处。
当初毒害秋君药的时候,他单纯地想到如果秋君药发现,除了刺死,就是把自己送入冷宫。
当时他还想,如果把自己送入冷宫,留住一条命,怕也是还不错的。
但现在想想,如果当初秋君药再狠心一点,直接将自己打入冷宫,自己恐怕来这里不超过三天,就会受不了这样的环境而崩溃自杀。
引鸳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绝对不允许自己在这样残破不堪的冷宫里,度过残生。
思及此,引鸳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刺入掌心,面上明灭不定,许久,才转过身,替秋君药整了整身上的披风,温声细语劝到:
“陛下,此处关的都是历代先皇的废妃,还有不少人死在此处,怨气和阴气颇重。”
他说:“您身子弱,见不得这些,不如早些回去吧。”
“........”秋君药没想进去,但引鸳这么一说,男人的好胜心蹭的一下就起来了。
他握紧引鸳给自己系披风的手,垂下视线,和仰头的引鸳对视,挑眉道:
“朕偏要去。”
引鸳急了:“陛下,冷宫脏污,您身子矜贵,万万不可......”
“去一下吧,”秋君药反手握住引鸳的指尖,轻轻摩挲了片刻,对他眨了眨眼,笑里带着少年独属的意气风流:
“你就不好奇,里面是什么样子吗?”
话音刚落,那书写着“掖幽庭”三个字的牌匾“哐唧”一下掉了下来,风猛地一吹,直接将半遮半掩的大门打开,露出黑洞洞的内里。
然后,不堪重负的大门发出痛苦的一声“吱呀”声,随即轰然倒塌,毫不留情地溅了两人一身的雪。
引鸳:“.......”
他呆滞地看着被风吹翻的大门,又看了看同样呆滞的秋君药,痛苦扶额道:
“陛下,臣妾……真的不好奇。”
秋君药:“........”
“皇后,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当然是.......”秋君药忽然拉起引鸳的手,笑着将满脸写着不情愿的引鸳拉进了冷宫的门,慢悠悠的话语里含笑,带着淡淡的调侃: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咯。”
“陛下。”因为过于害怕,引鸳都没注意到不知何时,秋君药和自己的手已经牵在了一起:“臣妾真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的草丛里忽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在两人的身后,无人在意的地方,一双带着绿光的眼睛,如同地狱里的鬼火,森寒阴冷,陡然间——
亮了起来。
不知何时,雪已经落的更大了,风呼呼的刮过脸颊,绵延起淡淡的刺痛。
秋君药握着引鸳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微颤的指尖因为摩擦而引起的热量顺着皮肤淌入他的四肢百骸,令他不得不回过头去,看向引鸳:
“你就这么害怕?”
“......臣妾不怕。”引鸳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在某些方面也要面子的令人发指:
“臣妾只是觉得这里,太过于安静了。”
是的,安静。
冷宫,是关着无数废妃的地方,但在此时此刻,却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声,让人不适应。
秋君药皱了皱眉,敏锐地觉察出些许不同寻常来。
他抬起头,四周仍旧是那副空荡荒凉的模样,但阴沉低压的天幕和风刮过枯枝时发出的惨叫却让人觉得愈发渗人,后背不自觉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面对此情此景,如果换做其他人,早就逃跑了,但秋君药不同。
他惜命,但绝对不会因此产生恐惧。
秋君药低头,安抚性地整理了一下引鸳额头的碎发,温言问:
“你要先回去吗?”
他找了个台阶给引鸳下:“这里太冷了,你身子受不了,不如早些回去吧。”
秋君药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引鸳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是虚以为蛇多于真心,若是自己主动放他离开,说不定连客套也不愿意客套,早就走的远远的了。
秋君药是如此的确信,所以下一秒,引鸳的话便让他不可置信地微微一怔:
“臣妾跟着陛下。”
引鸳扬起脸,一张小脸冻的微微发白,但眼睛却仍旧亮的惊人:“臣妾答应过您的,要保您无虞。”
“.......”秋君药用视线隐晦地打量着引鸳的神情,片刻后,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真的?”
他故意道:“如果你现在不回去,待会儿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朕可就把你推出去了哦?”
引鸳闻言,表情果然变的愈发苍白。
但几秒后,他还是坚定地握上了秋君药手,语句被风雪撕碎,但却一字不落地落进了秋君药的耳朵里:
“臣妾会保护陛下的。”
引鸳虽然性子烈,但到底是受过礼家文法耳濡目染的世家公子,懂什么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既然答应了秋君药,就绝对不会反悔;但如果秋君药先违约,那他也不会对秋君药心软客气。
思及此,引鸳轻轻抬起头,想要再看看秋君药的反应,却见秋君药已经移开了视线,不再看他的脸,且神色莫名。
他没有在笑,但引鸳抬头时却能看见秋君药脖颈处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引鸳:“???”
引鸳正想问秋君药是不是渴了,但秋君药却一句话没有说,先行撇下他,往前走了。
脚步有些急切,一点儿也不像在床上躺了好久的病人。
引鸳有些迷茫,直到雪花融化在脸上的冰凉感让他回过神,赶紧追上秋君药的脚步。
冷宫的内殿和外面一眼空旷,几乎也没有什么桌椅床罩摆放,破碎的瓷碗和馊饭随处可见,地上还散落着女子画眉的螺黛和披帛,仅有的被子和衣料也不知被什么东西抓的破碎无比,被风一吹就打着旋飘,像极了穿着白衣的野鬼站在原地舞动。
而炭盆烛火更是罕见,导致四周冷的比冰窖还盛几分。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秋君药和引鸳裹紧身上的披风往里走。引鸳从前刻苦读书,视力不好,在黑暗中视物不清,之前就是因为这个才栽在了秋君药的手上,被抓到了把柄,这次更是一不小心,踩在了不知什么东西上面。
硬邦邦的,像块石头。
引鸳吓的差点尖叫出声,秋君药安抚性地握住他的手,然后解下镶嵌着夜明珠的玉佩往那硬物上一照——
一张白眼球外突、面色紫的发黑活像恶鬼转世的死人脸就这样僵硬地、没有半点打码的映入秋君药和引鸳的眼帘。
死人的半张脸已经被啃掉了,露出血肉外翻的细胞组织和被冰冻僵的半截蛆虫。
秋君药:“......”
引鸳:“..........”
在引鸳噗通一声,就要瘫坐在地的下一秒,秋君药赶紧半拖半拽地将对方抱起来,拉出偏殿。
引鸳刚一出偏殿就差点摔倒,好悬被秋君药抱住,才没有摔个狗吃屎。
“没事没事,有朕在呢。”看着引鸳这幅因为生理性反胃而面色发青、捂着脖颈忍不住呕吐的模样,秋君药有些后悔执意带他过来了:
“难受吗?想吐吗?”
引鸳哪见过死相这么恶心的私人,那半截蛆虫还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闪现,他不自觉地有些反胃,所以点了点头,忍着恶心蹙眉道:
“那个死掉的人.......是太妃还是宫女?”
就算是吓得半死,引鸳还是注意到了那死人耳朵上有耳洞的痕迹,显然是个女子:
“为什么她的脸只剩下一半?”
“不知道。”秋君药摇了摇头:
“回去再查一查吧。”
来的时候是引鸳扶着秋君药,回去的时候是秋君药扶着引鸳,两人正想打道回府,但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雪下的愈发大了,甚至有些迷眼。
都说雪落无声,但此时此刻,秋君药却能清晰地听到雪花飘落在引鸳鬓边的望兰粟时,发出的窸窣声。
这不是雪声!
秋君药猛然察觉出些许不同寻常,等他抬起头,虚虚朝不远处的某一点看去时,之间明暗的阴影交界处陡然冒出两簇莹莹的绿色,紧接着,一个黑色的物体快如残影般,猛地朝引鸳的身后扑来!
隔着风声和雪声,秋君药甚至还能听见那怪物发出呼噜呼噜的吼声,莹莹的绿色化为清晰的兽瞳,冰冷如同毒蛇般,盯上了引鸳白皙光洁的脖颈!
秋君药背后汗毛倒数,他甚至来不及多想,直接将茫然无所知的引鸳拉到自己身后,随即干脆利落地打开手中的折扇扇面,哗啦一下挡住了扑上来的怪物。
秋君药还没来来得及放松下来,那脆弱的纸扇就承受不住怪物尖利的爪牙,被咬了个粉碎。
手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疼,像是被刀划开神经,秋君药疼的脸色发白,但到底还是没有喊出声。
在此时此刻,秋君药这才看清了面前这个死死咬着他手腕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那不是怪物,而是一匹即将成年的狼崽!
狼口腥臭的腐肉味道萦绕鼻尖,不断刺激着肾上腺素,秋君药听着耳边的嘶吼声,几乎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一处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的箭就贯穿了狼的胸腹,直接将狼崽射落在地。
“砰——”
尖锐的狼牙缓缓送了力道,方才还凶猛的狼崽像是瞬间被抽干的灵魂,无力地摔倒在地。
一滴滴鲜血顺着秋君药的指尖往下淌,染红了雪面。
“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早就在暗处潜伏已久的护卫飘然落下,跪在秋君药面前,一点声也不敢吱。
要不是刚才雪太大迷了他的眼,他也不至于反应这么不及时,让秋君药受伤。
秋君药捂着流血的手,正想让他起来说话,但没想到,一旁的引鸳比他反应还大,看着他流血的手臂,面色惨白的没有丝毫血色:
“陛下,您的手!”
“没事没事,就是被咬了一下。”秋君药自己也疼死了,还得去安慰引鸳:“别哭,等会儿眼泪淌在脸上被风吹了,不得吹伤了?”
“陛下.......”看着秋君药手腕上青紫的两个血洞,引鸳这回是真的被吓哭了。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刚才秋君药和自己换了个位置,要是刚刚秋君药反应慢一点,别说自己身上挨两个一模一样的血洞,就是被咬断脖子也是情理之中。
思及此,本来就被死人吓的魂不附体的引鸳握着秋君药的手,加上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对着那伤口,不由自主地哭的肝肠寸断。
“好了好了.......别哭了.......”秋君药只能将他虚虚抱进怀里,轻轻拍他的背:
“等会儿脸哭伤了可怎么好?”
“陛下,臣妾叫太医来吧。”引鸳仰头看着秋君药,泪水涟涟:
“您很疼吧?”
“嗯,是挺疼的。”秋君药又不是铁打的,被咬了自然疼。
但现在比起疼,他更关注另外一件事:
“十一,冷宫里怎么会有狼?!”
“启禀陛下,这冷宫不远处就是百兽园,圈养着一批异国进贡的奇珍异兽,若是宫人看管不力,让这畜生意外跑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护卫道。
“不可能。”秋君药蹙眉:“这狼皮毛粗糙发黄,脸上的伤口还在溃烂发脓,一看就是营养不良,不可能是意外跑出来,分明是被人将养在冷宫许久,才会有这样的情状。”
秋君药将擦血的帕子丢到地上,冷冷道:“给朕查。”
“谁在冷宫养了狼,殿内的死尸又是谁,都给朕通通查清楚!”
“是!”
像是生怕秋君药下一秒就要说如果查不出来就要了他的项上人头,护卫赶忙领命离开了。
“陛下,会是刺客吗?”引鸳紧紧地护在秋君药的身前,生怕还有什么东西会冲出来伤了秋君药:
“这个冷宫里,有人想要陛下的命吗?”
“那谁知道呢。”秋君药笑。
“会不会是闹鬼?”引鸳急的都开始乱猜了:“要不要臣妾回去请国师帮忙,或者求一求神仙保佑?”
“你求神做什么?”秋君药乐:“你求神不如求朕。”
“为什么?”引鸳问。
秋君药道:“因为......神可不会在你哭的时候哄你啊。”
第14章 这是谁家的小allright
秋君药这个人还没有生病的时候,从小到大都是校草级别的人物,上过的表白墙次数比吃饭次数还多,而且全网无丑照,任谁想起他的名字,首先想到的就是一个字——帅。
除了帅,就是学习优异,人品性格都上佳,只要和他接触过,几乎没有哪个小姑娘不喜欢他的——
甚至连喜欢他的男生,也多的数不过来。
但也许就是因为太好了,好到几乎没有缺点,所以物极必反,让高三的秋君药意外得了白血病,来到了这个地方。
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面前的引鸳却仍旧呆呆地看着他,脸上还淌着泪珠,看上去盈盈欲落,可怜极了。
见此,秋君药不由地叹了一口气,拿出帕子,想要递给引鸳擦眼泪。
但没想到,他手刚一伸出去,引鸳就主动将脸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动手。
“........”
秋君药愣了一下。
联想到上次给引鸳擦煤灰,人家还不乐意,这次倒主动把脸凑过来给他摆弄。
秋君药不得不感叹男人心海底针,但还是仔仔细细地用帕子边缘按干净引鸳脸上的眼泪。
引鸳自己也觉得刚刚哭的有些丢人,冷静下来之后,就跪下恳请秋君药回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秋君药拗不过他,只能先行摆驾披香殿。
也许是在外面受了风雪,回到披香殿这个温暖的地方时秋君药的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他草草吃完饭,在太监的服侍下沐过浴,随即被引鸳扶上贵妃榻,斜斜地躺在上面看奏折。
看着秋君药拧着眉、一副不太舒服的模样,引鸳主动凑过去,对秋君药道:
“陛下,我给你揉一揉吧。”
“嗯?”秋君药撩起眼皮:
“揉哪?”
“头。”引鸳总觉得两个人的对话怪怪的,令他不敢深想,面上做出正直的模样:
“臣妾的父亲往日头疼时,臣妾阿娘就常常给父亲按摩头部。”
“那你上来吧。”秋君药拍了拍贵妃榻的侧边,笑道:
“朕的头确实有些疼。”
引鸳闻言,赶紧提着裙摆上榻,将秋君药的头小心翼翼地枕到自己的大腿上:
“陛下,这样的力道可以吗?”
“可以。”秋君药以前爱宅家看书,躺着看奏折也不影响他的视线:
“继续吧。”
“陛下看这一页已经看了好久了,”引鸳刚才一直在观察秋君药的反应,见秋君药放松下来了,忍不住问:
“是有什么拿不准主意,需要臣妾帮忙的地方吗?”
“.........你倒是心细。”秋君药看了引鸳一眼,伸出指尖把玩引鸳的头发,随即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倒也没有什么。”
“就是这个宫里,想杀朕的人实在太多了,有时候,真的防不胜防。”
“陛下是指今天的事情吗?”引鸳说:“十一已经去找刺客了。”
他说:“等找到刺客,不如就将他杀了,以儆效尤。”
“人是杀不完的。”秋君药道:“若是朕在他们心里一直是昏君形象,那么杀再多的人,也没有用。”
“阿鸯,你得帮朕。”
秋君药侧过身,握住引鸳的手,声音低低的:
“朕现在只有你了。”
“........”握着指尖的掌心是如此温暖,即使知道秋君药口中喊的是妹妹的名字,即使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在故意示弱,引鸳的心还是不可遏制地,因为秋君药跳动起来。
在这一刻,引鸳甚至在想,昏君又如何,大不了他就做个祸国殃民的妖妃,陪秋君药一起遗臭万年好了......
不对,他怎么能有这种危险的想法!
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声冷汗的引鸳赶紧回过神,垂头看向秋君药,随即“嗯”了一声:
“臣妾会陪着陛下的。”
他说:“一直。”
听到满意的回答,秋君药笑了一下。
两个人在烛火中对视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越靠越近,连墙上的影子也融为一体,像极了情人之间的亲吻,连呼吸交融的气息都盖过了桌上烛火的哔啵声——
“陛下!”
一声急吼吼的呼唤从门口传来,伴随着哒哒哒的靴子拖行的声音,秋君药和引鸳同时一个激灵,还没碰到一起的嘴唇刹那间分开。
意识到彼此都在意乱情迷的瞬间,两个人的脸都瞬间红透了,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对方。
“陛下,臣回来了!”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打扰了别人好事的十一拖着一个脏兮兮的“物体”进了大殿内,随即跪下:
“陛下,凶手在此!”
秋君药尴尬地轻咳一声,引鸳也尴尬地脚趾抠地,最后直接撞进秋君药怀里,死死用秋君药的衣领捂住自己的脸:
“你起来说话。”
“是,陛下。”十一这个不懂看脸色的老单身汉难得有将功补过的机会,十分不懂看气氛的他兴冲冲道:
“陛下,臣在冷宫里发现了这个小孩,臣看见他的时候,他就在那个狼崽的身边,给它挖坟,转头看到我们,就扑上来要咬臣。”
“这么说,是他养的狼崽?”秋君药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引鸳柔软的发丝,像在撸一只躺平放弃挣扎的猫:
“那那个冷宫女尸又是什么情况?”
“那个冷宫女尸是给他送饭的宫女,经常打他骂他,给他喂馊饭,小孩儿自己打不过宫女,就偷偷从百兽园里捡了一只快要病死的狼崽,奇迹般的养大了,然后趁宫女生病不备,指使狼崽咬死了她。”
“........”秋君药看了看地上的一团黑的看不清五官的“煤球”,又看了看十一,许久才问道:
“他多大啊?”
就有这心机?
“回陛下,不到六岁。”十一说。
“叫什么名字?”秋君药问:“把他送回他的父母身边吧,至于那个宫女,找到她的父母,给她的父母一笔丧葬费,好好安置了罢。”
说完,秋君药挥了挥手,就想让十一退下,却见十一一脸为难地看着自己,久久没有说话。
“?”秋君药问:“你还有事?”
“......启禀陛下。”十一跪在地上,拱手,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偷偷掀起眼皮看秋君药一眼,随即又赶紧垂下,小心翼翼道:
“陛下,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十一抓耳挠腮地措辞:
“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小孩儿,其实,是……陛下您的儿子?”
秋君药:“?”
秋君药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骤然听到如此有冲击力的几个字,秋君药耳边一嗡,几乎要愣在当场。
不怪他不可置信,实在是在他穿越过来的时候,他横看竖看,也没有在那本小黄文原著的字缝里抠出面前这个小孩半点的人物设定。
不是,烙铁,你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
秋君药正百思不得其解间,他身边的引鸳忽然哼笑一声,冷不丁开了口,吐出十分意味不明的一句:
“陛下可真多情。”
他道:“还说什么朕身边只有你了,还说什么要和臣妾生下嫡子.......陛下您看,你身边,不是还有的人给陛下生皇子吗?”
秋君药:“.......”
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忽然觉着,这话有点酸呢?
可引鸳才不管自己的话酸不酸,直接拂袖起身进内殿去了,给秋君药留下足够的空间,来解决原主留下的烂摊子。
秋君药在追过去解释和背了这口黑锅之间,纠结半晌,含泪选择了后者。
他斜倚在贵妃榻,指尖抵在太阳穴上,挥了挥手,头疼道:
“先把这小孩........这个皇子带下去吧,洗完澡再来见朕。”
不怪秋君药头疼,实在是这个皇子长的实在太黑了,浑身滚了一身不知道是泥还是垢,脏兮兮的看不出五官,多瞧一眼都要浑身发痒——
好像也身临其境得数日没洗澡般。
几个宫人领命将小孩儿拖下去了,看着小孩离开时地毯上留下的一摊焦黄漆黑的泥土,隔着那么远,秋君药甚至还能闻到小孩儿身上的酸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