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孔修仁也跟着起来了。“那我也先回府里去处理一些事,晚点再过来。”
常生看了他一眼,腼腆地笑了笑问道:“你两个多月没来了,忽然就又不在府里住了,你不怕你娘问你呀?”
孔修仁不屑地哼了一声说:“现在呀,什么事都伦不到她管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晚上再跟你细说。”
“哦。那……敬平和关家七小姐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没成,但也没说破,就那么悬着呢,不过七小姐偶尔会来找他说说话,听敬平的意思,是七小姐想跟他做朋友,他开始不太愿意,但后来不知怎的,慢慢地就接受了,似乎也很有话聊。”
常生一听,感觉诧异,于是试探着问:“那月菱她……”
“她好像也没什么异常,敬平还是经常偷偷地来找她,我现在也不想管他们的事了,就睁只眼闭只眼全当看不见。”
常生笑了笑:“难得见你装糊涂,你是怎么想开的?”
孔修仁叹口气说:“也不是我想开了,是我发现连敬平都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我啊……老了,不想管年轻人的事了。”
常生一笑:“你这就老了?那是不是以后我得叫你孔老爷了?”
“也不用,你叫我二爷就行。”
常生扔下一句“我还叫你二大爷呢!”转身走进浴室,孔修仁追上去,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越来越没大没小!”
常生笑着给他挤好牙膏然后把牙刷递给他问:“哎!那你说如果以后我们都老了,别人要怎么称呼我们?”
“当然是孔二爷和常三爷了。”孔修仁接了杯水开始漱口。
“为什么我是常三爷?我不应该是常大爷吗?”
正准备刷牙的孔修仁喷出一口水来,踢了他一脚:“去你大爷的!”
常生呵呵地傻笑了两声,也开始刷牙。
常生不放心夏风一个人赶路,便安排许六斤一路护送,直到她安全抵达无锡老家。
陆子亭一早上就给警察厅打电话,想跟那边先打个招呼千万不要为难常生,然后再过去把人给保出来,结果那边过了一会就回电话说人已经在后半夜放出去了,再仔细一打听原因,原来是被害人家属撤案了。
陆家人正纳闷呢,常生便登门了,见他果然安然无恙,一家人又惊又喜,连忙问他是怎么回事,常生便把昨夜二少爷给他讲的理由重复了一遍,他们这才一颗石头落了地,都松了口气。至于夏风没有一起跟来的事,他也用“家里发生了人命案子,她吓着了,就决定回娘家去缓解一段时间”为由给搪塞了过去。
常生在陆家吃了午饭,下午又陪着两个妹妹去街上买了些年货饰物。晚上陆子亭还要留他吃晚饭,他找了个“孔家旗号的几个总掌柜今晚要给他汇报过年时的歇业安排”为由给推掉了。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见西厢房里亮着灯,常生便知二少爷已经回来了。
一推门,看见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二少爷坐在桌边手拄着下巴,一脸哀怨地盯着他,常生便笑了:“哎?看来我回来的正好,刚好赶上吃晚饭。”
二少爷瞪他一眼:“你再不回来,我就准备拿去喂狗了!”
常生走过去坐下,又笑着说:“你拿去喂猫喂狗我都没意见,你问问张妈同意不同意?”
“嘴越来越贫,吃饭!”二少爷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他碗里,数落着:“多吃点肉,赶紧把瘦的那几斤给补回来!也不知道整天都怎么吃饭的,居然给张妈放了那么长时间的假,没饿死你都是奇迹。”
“好了,别唠叨了。”常生咬了口红烧肉说:“我又不是傻子,还能饿着自己啊?”
“你不是傻子,我是傻子,我咸吃萝卜淡操心,行了吧?”二少爷瞪他一眼,手上又给夹了一根炖羊排。
常生笑得一脸邪魅,然后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二少爷的碗里说:“那我吃肉,你多吃点菜。”二少爷知他故意气自己,却也不免黑了脸。常生这才夹了块肉送到他嘴边说:“果然口是心非,原来让你少吃一口肉还是不行。”
二少爷瞪着他张开嘴准备接住那块肉,常生却撤回了筷子,然后伸头过去在他嘴上亲了一下。二少爷愣了,等回过味来想要回亲他时,常生又把那块肉塞进他的嘴里说:“好好吃饭,我真的饿了。”
二少爷拧着眉头强忍住刚刚被他撩起来的欲望之火,瞪着他吃完了整顿晚饭。
那晚常生洗澡的时间过于久了,穿着真丝睡衣站在壁炉前端着一杯红酒慢慢小酌的二少爷,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窃喜,他知道,常生一定是把自己里里外外彻底地洗了一遍。
常生从浴室里走出来时,赤裸着上身,下面只围了一条浴巾。二少爷两眼放光地盯着他,像盯一只猎物,那火热的目光似乎已经抚遍了他的全身。常生蹑手蹑脚地走到壁炉前,低垂着眼睛,脸上有些羞涩的矜持。二少爷把手里的酒杯递到他嘴边,他却摇了摇头,眼睛却仍然没敢看二少爷。二少爷放下酒杯,轻轻地搂住他的腰,把他带到自己怀里,一只手伸进毛巾,在他肌肉紧实的屁股上抚摸着,另一只手勾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常生被动地抬起眼睛看着他,目光仍然有些闪烁,就像马上就要被夺走初夜的懵懂少年般,看上去有些紧张和害羞。二少爷多少可以理解他此时的心情,毕竟他们的感情出现过裂痕,又疏离了这么长时间,忽然面对肌肤之亲,难免有些不自在。于是他小心而温柔地覆上自己的嘴唇,用舌尖轻轻地抵开他的双唇,然后缓慢地轻柔地潜入他的口腔。可就在他探索到常生的舌尖,刚想与他开始纠缠的时候,常生的舌尖颤抖了一下,然后缩了回去。
二少爷停下来,然后抬起头看着他,发现他眼里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你的心还是不能靠近我吗?”
常生迷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轻声说:“只是……有点怕……”
“怕什么?”
“怕……只是一场梦,醒来的时候……你还是不在我身边。”
二少爷怔怔地看了他一会,突然一把将他横抱起来放倒在床上,然后欺身上去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呼吸沉重地说:“你记住,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分开,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们就像一个人一样,永远形影不离,永远生活在一起。我可以发誓,你就是我的生命,没有你,我绝不一个人独活。你现在可以相信了吗?这绝对不是梦,是我的承诺。”
常生看着他,听着他发自肺腑的誓言,终于有种午夜梦回爱人就在眼前的欣慰与踏实,于是他主动抬起头来,送上自己的吻,同时也张开了双唇,送上自己的舌尖。二少爷低头含上去,用火热的口腔包裹住他,用柔软的舌头缠绕住他,两副舌头在彼此的口腔里翻腾、吮吸、纠缠,像鱼儿般灵活,又如磁石般胶着。可谓人间纵有万千美味,却都比不过情到浓时爱人口中的香滑软舌。
真情至爱的舌吻同样是一种极致的享受,给身体和大脑带来的快感更像春潮一样绵长而温暖,两人不约而同的沉浸其中,虽然欲望早就已抬头,却没有急于肉体的索求。二少爷从床头的红木匣子里摸出两颗香脂,缓缓地塞进常生体内,待香脂融化的过程中,他一直在柔情似水地吻他,一双手轻轻地抚过他的肌肤。常生面色潮红,目光离散,似乎比做爱时还要意乱情迷,他时不时地笑一下,或是呻吟一声,他的舌尖不知疲倦地在二少爷的口中寻找、探索、舔舐,贪婪如婴儿。
两人吻到舌头都有些麻木了才歇了一会,这时二少爷在他后面摸到了流出来的香脂滑液,于是架起他的双腿,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抵了进去。常生咬着嘴唇,感受着那份充盈与胀痛,当完全进入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状态时,他竟笑了一下,说:“你有点凉。”
二少爷也笑了:“那你就把我暖热了。”说着开始缓慢地抽插,直到把里面的香脂滑液送到更深处,才渐渐加快了速度。常生逐渐绷紧了双腿,握住拳头,眉头蹙了起来,呼吸也渐渐急促,一波又一波的快感让他不断地挺起腰,甚至发出梦呓般的呻吟。二少爷的身体也越来越热,汗水逐渐渗出皮肤,在常生体内冲杀的器具更是摩擦出了明显的热度,香脂越来越湿滑,混合着他的体液,在常生的洞口溅出一圈湿亮的液珠儿。两个人的快感逐渐增强扩散,直到随着二少爷的一阵冲刺,一股灼热的液体喷涌而出,常生的身体不禁抖动了几下,然后也跟着喷射出来。
二少爷用早已准备在床头的毛巾擦干净了彼此的身体,然后疲惫地躺下去,感慨地说了句:“你说的对。”
“嗯?”常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什么我说的对?”
“中元节那天晚上,你说我们的现在就是来生。”二少爷说:“我现在也觉得,过去的一切,都是前世,我们因为前世的牵绊,注定来生会在一起。所以,我们好好相爱吧,因为我们很幸运,没有喝孟婆汤,没有忘记前世的一切。”
常生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很久,直到他转过头来与自己对视。“孔修仁……”他轻唤。
“嗯?”二少爷认真回应。
“其实我不信什么前世今生,我那样说,只是想告诉你,要好好珍惜我们之间的缘分,不要相互怨恨和伤害。但我又知道,只有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才会相互伤害。所以,我心里一直都藏着这种恐惧,只是因为你的勇敢,我才敢放手一搏。即便粉身碎骨,我也不会后悔,因为被你爱过,就算粉身碎骨,也是值得。”
二少爷怔怔地看着他说出这番话,眼圈便红了,然后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打湿了他耳后的发丝。“常生……”他哽咽着说:“你是我今生的劫,但也是我今生的福报。我信因果轮回,但我也信人定胜天。所以,不管命运怎么安排我们的缘分,我都会让她尽量美满。”
常生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子,然后在他颈下轻轻地吻了一下,小声说:“孔修仁,我相信你。”
西厢房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缱绻,常生迎来了二少爷的回归,二少爷也抓回了常生的心。
第二天日上三竿之时,两个人还在床上腻着。二少爷半躺半在床头,常生倚着他的肚子,两人同看一本《警世恒言》。看到乔太守乱点鸳鸯谱那一篇时,常生忽然用手肘杵了杵孔修仁:“哎,你说慧娘还不知道玉郞是男儿身,就跟他嘴对嘴地亲热,那不是说……即便玉郞真的是女儿身,她们两个也可能……耍出事情来?”
孔修仁笑了:“冯梦龙应该没想这么多,他只是想把关系弄乱罢了。”
“你说……”常忽然回头看着他,认真地问:“古人为什么不写点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情事的故事呢?”
“有啊,分桃断袖、龙阳之好。”
“那只是典故,又不是故事。典故是一种记载,故事才能令人遐想。”
“故事也有,红楼梦里就有好男色的人物。”
常生叹了口气:“太隐晦了,让人没什么好遐想的。”
孔修仁取走他手里的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戏谑着问:“你人就躺在我身边还要遐想什么?是我给的还不够?还是你欲求不满?”
常生急了,难为情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古人写了那么多男女相爱可歌可泣的故事,什么孔雀东南飞、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甚至男人和女鬼、女妖的故事都有,却连一篇男人也为男人爱的死去活来的故事都不肯写呢?”
孔修仁无奈地一笑:“那估计要到男人也能娶男人的时候才有人敢写吧?”
常生迷惘地说:“我们会等到那一天吗?”
“你做梦呢?”孔修仁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别胡思乱想了,你还是想想眼前的事吧。马上就过年了,你是跟我回府里过呀还是去你义父家过呀?”
常生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说我能跟你回府里一起过年?”
“为什么不能?”
“你娘她……”
“我不是跟你说了,现在什么事都轮不到她管了。”
“为什么呀?”
“我大姐离婚回娘家了,就在小年那天。我娘不但不心疼她还骂她,甚至想把她赶回婆家去复婚。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不准她再过问家里的事了。昨天回去以后,我已经宣布过了,从今往后,家里由三姨娘和大姐共同主事,凡事二人一同商量,实在拿不定的再来问我。我娘不愿意三姨娘管家,又不愿意嫁出去的女儿管娘家的事,现在她们两个人一起管这个家,既可以相互扶持又可以相互制约。我娘气规气,但也奈何不得。所以你放心,再也不会有人敢找你的麻烦了,以后不管谁管家,还不是要看我的脸色?”
“好,那我考虑考虑。对了,你大姐为什么要离婚呀?”
“还不是因为男人的天性?色衰而爱驰,我大姐夫喜新厌旧,另有新欢了。”
“哦……”常生拉着长声,阴阳怪气地说:“那你还挺不一样的,我还没色衰呢,你就爱驰了。”
孔修仁被他气笑了:“我怎么就爱驰了?”
常生臊眉耷眼地委委屈屈地小声说:“两个多月不理我,也不关心我,还说没有爱驰。”
“这茬儿你还过不去了是吧?”孔修仁一把掏到他的裆下握住,挑逗着问:“你还想不想让我疼它了?嗯?想不想在我怀里升天了?”
常生挺了下腰,娇嗔着说:“别闹,一会起火了你负责灭吗?”
“我负责啊。”孔修仁的手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低下头来咬住他的耳垂:“你尽管烧,等会儿我一定把你这块地浇得透透的。”
常生喘息着:“你不要脸!”
孔修仁笑了:“你管我要不要脸,我就问你要不要吧?”
常生被他撩得浑身燥热,欲罢不能地在嗓子眼里咕噜了一声:“要……”然后孔修仁便在他身上点起火来……
第137章 心扉
孔家有了三姨娘和大小姐主事以后,二少爷可算解脱了,一口气在西厢房住了三天没回家。
腊月二十六那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二十七那天早上,银装素裹的南京城更有了临近过年的气氛,人们在大街小巷都堆起了雪人,孩子们在街上嬉戏,还有隐约的鞭炮声。
常生在睡梦中被对街一户人家的鞭炮声吵醒,睁开眼睛一看,二少爷正在窗口向外望,于是常生坐起来问:“你看什么呢?”
二少爷说:“下雪了,足有一寸厚。”
常生走过去,趴在他的肩头,看着外面的雪景:“真好看,像仙境一样。”
“你喜欢堆雪人吗?”二少爷问。
“不太喜欢,我挺怕冷的。”
“那一会儿你多穿点,陪我去堆个雪人。”
“哦。”常生应着,把头探出窗外,然后叹了口气。
“怎么了?”二少爷把他拉回来,关上窗,纳闷地问:“陪我堆个雪人让你那么为难吗?”
“不是。”常生小声说:“我是忽然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
二少爷这才不作声了,轻轻地搂住常生的肩头。
“去年的今天……”常生回忆着小声说:“我开始给桃木的牌位下跪……”
“别说了。”二少爷内疚地把他抱在怀里:“那些往事就别再提了,也别再想了,早都过去了。这一年来我们都经历了很多痛苦,如今苦尽甘来,我们要好好珍惜现在的幸福,它来的不那么容易。”
“我知道。”常生环住他的腰,轻声说:“我只是忽然很感慨,当初踏进你们家大门时,我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事,更是想不到会跟你在一起,拥有今天这样美好的日子。”
“这就叫命中注定。”二少爷拉着他回到穿衣镜前面,然后把下巴搭在他的肩头,在镜子里看着他,问:“你仔细看看,我们是不是很有些夫妻相?”
常生对着镜子里的他笑了:“你吧,有时候像彪悍的西楚霸王,有时候又像个浪漫的女人,我命里遇到你呀,真是无路可逃。”
二少爷贴在他耳边问:“你还想逃去哪儿啊?”
常生莞尔一笑:“逃去你心里。”说完转过头去找到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二人又温存了好一会儿,才洗漱穿衣去后院堆雪人。
说不喜欢堆雪人的常生给雪人加了很多装饰,最后还把自己的围巾和锦袄都围在了雪人身上,二少爷怕他冻着,连忙脱下自己的羊皮大褂给他披上。常生靠在二少爷身上,指着雪人着问:“你看它像不像我们俩的孩子?”
二少爷这才笑了,小声说:“我们俩又不是没孩子,何必用雪人代替呢?跟我去府里看看孩子吧,你还没见过他呢。”
常生沉默了一会,才轻轻地说了声“好”。
午饭以后,常生跟二少爷去了孔府。两个多月没踏进孔家大门了,他不免有些局促,直到遇见的所有下人看到他都一脸惊喜,并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常少爷”时,他才慢慢找回了往日在孔府做少爷的感觉。
二少爷让常生在自己屋里等着,然后亲自去桃花那里把孩子抱了过来,连奶娘都没让跟着。
常生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亲生骨肉,心情很复杂,他既兴奋又害怕,既高兴又难过。当二少爷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交到他怀里,让他抱着时,他禁不住热泪盈眶,一时说不出话来。
二少爷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等鸿儿长大一点,我就让他认你做干爸,喊你阿爸,怎么样?”
常生感动地吸了吸鼻子,想点头,却又不无担心地问:“可是……会不会被人看出来?”
“应该不会,鸿儿长的实在是太像慧珺了,连我都没怎么看出你的样子来,所以别人……就更不可能了。”
常生叹了口气:“鸿儿生下来就没有娘,将来长大了问起他娘……我们……”
“你不要有什么负担,我会跟他好好解释的,他娘是为了让他活下来而牺牲了自己,他会理解的,也会敬重慧珺的。”
常生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在孩子脸上亲了一下,那小娃儿便笑了一下。常生惊喜地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二少爷,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二少爷笑着说:“到底是亲生的,鸿儿除了奶娘,还没对什么人笑过呢,我都有点妒忌你了。”
常生这才得意地笑了,然后把孩子抱到二少爷眼皮子底下,柔声说:“来,鸿儿,笑给你父亲看看,免得他醋溜溜的,再笑一个。”那小娃儿似乎听懂了似的,又笑了一下,还发出了咿咿啊啊的声音。
二少爷惊喜地一把抢着抱过来:“快给我抱抱!鸿儿这是第一次冲我笑呢!”
“你……你慢点!”常生像怕瓷器掉地上摔碎似地伸手在下面拖着,紧张到双手直抖。然后两个男人就这样一会你抱一下,一会我抱一下,相互抢着抱孩子,最后终于把孩子折腾哭了才赶紧送去给奶娘哄。
腊月二十八,二少爷和常生带着些礼品一起走访了码头和几间主要的铺面,算是通知孔家商号正式过年歇业。
腊月二十九,二人一同去陆家拜访,常生也决定告诉义父一家人,自己要在孔家过年。
虽然义父一家很失望,但也没有过度挽留,尊重了他的决定,并留下他们一同吃晚饭。
走的时候,陆子亭又给常生带了很多年货,让他满载而归。
二少爷把陆家送的年货全拉到了新宅子,然后两人一头钻进西厢房清点年货。
看到陆子亭出手极为阔绰,送的尽是一些市面上少见的珍奇玩意,甚至有些明显是进口货,二少爷不禁感叹道:“看来陆家是真把你当亲儿子了呀!”
常生这才跟他说了陆子亭出面做担保让他从银行贷款一起开公司创业的事,二少爷愣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说:“如果不是我……憋着那口气不肯见你,造成我们这么长时间关系的疏远,你哪里用得着跟银行贷款,我借给你便是,钱我有的是。”
常生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说:“你借钱给我呀,我压力会更大,万一赔进去了我哪有脸面对你?还是借银行的钱好一些,真赔了大不了我下半辈子白干嘛。”
“你这样想可不对!”二少爷认真地纠正他:“借银行的钱赔了你就有脸面对我了?你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就应该有不赚钱誓不罢休的决心!你记住了,做生意一定要赚钱,只有赚到了钱你才有权利选择你的生意赚的是良心钱还是黑心钱,否则在穷途末路之时,为了利益,人往往会不择手段。你明白吗?”
常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放心,你的话我记住了,我一定会努力把生意做好,只赚良心钱。”
二少爷笑了,招手把他叫到身边,然后搂住了他的肩膀,认真地问:“再过几年,你可能会成为南京商界最年轻的大佬,请问到那时,你还会是现在的常生吗?”
常生不明所以看着他,反问:“难道赚了钱我就会变吗?”
“变是肯定会变的。”二少爷若有所思地说:“你会慢慢脱离稚嫩、纯真、隐忍,甚至善良,你还会增加许多圆滑、世故、虚伪,甚至狡诈和凶狠,这不一定是你主动选择的结果,却是一个普通人成为人上人的一种必然。我不认为你会是个例外,所以我现在就想告诉你,到那时,我希望你改变什么都可以,就一样不要变,那就是对我们这份感情的态度。”
常生似乎明白了他这番话的含义,他是担心自己完全独立和强大以后,对他不再有情感上的依赖。于是他转过身去搂环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心口上,听着他略显急促的心跳声,真诚地说:“修仁,你说过,我们俩是命中注定,这一点我也深信不疑。所以,无论将来我们更加富有也好,还是变得贫穷也好,我们始终是我们,分不开也走不散,我对你的感情,也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变得浅薄,它只会堆积得越来越厚重越浓烈。说句肉麻的话,我爱你直到海枯石烂。”
二少爷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我相信你。”
常生忽然抬起头来问道:“那你呢?你爱我又到什么程度?”
二少爷想了想,轻声说:“我有一句比你还肉麻的: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常生这才打了个寒颤笑了:“好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们还是不说这些了,来点实际的,今晚你给我洗澡。”说着就把他往卧室里推。
“好,我的小祖宗。”二少爷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然后打横将他抱起来,送进卧室。
有了三姨娘和大小姐两个人共同主事,孔家今年的除夕家宴既不奢华也不过于简单,形式和实惠各取一半,中规中矩的样子,连孔夫人都没挑出什么毛病来。
宴席摆在了孔夫人院里的堂屋中,四周放了八个炭火盆子,里面是清一色的银雪炭,屋里温暖如春,还没有一点煤烟。襁褓之中的两个小娃儿敬云和敬鸿都脱去了厚厚的锦袄,四肢得以伸展,手舞足蹈甚是有趣,女眷们把带去的手炉也都放在了一边,争先恐后地逗孩子们玩。
孔家大小老少共十四个人,摆了两桌。孔夫人、三姨娘、大少奶奶加四个孩子坐了一桌,大小姐和小女儿、二少爷、常生、桃花和抱着鸿儿的奶娘坐了一桌。大家以茶代酒,吃吃喝喝,说话逗娃,很有过团圆年的气氛。尤其是二少爷这一桌,大小姐的小女儿很喜欢咿咿呀呀的小敬鸿,一直在陪他玩,大小姐和桃花便陪着逗,有说有笑的,奶娘抱着孩子,更是分不得神,所以二少爷和常生能够很方便地眉来眼去,甚至手和脚还在桌子底下搞些小动作,年饭吃的很是愉悦。
家宴散了以后,各屋又上摆许多水果茶点,守到半夜,放了炮竹,才各自歇了。
常生睡在了二少爷屋里,两人宽衣解带躺到床上后,不约而同地想起去年的今夜,二少爷酒后乱性霸占了常生。时隔一年,相互憎恨厌弃的两个人早已心灵相通、相亲相爱,难免感慨这白云苍狗,世事无常。
二少爷仰面躺着,在黑暗中低语:“当初搂着桃木的时候,我以为人生已经很圆满了。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更像个父亲,只想宠着他,让他一直纯真下去,永不沾染尘世的烦恼和污浊。你出现以后,我才慢慢发觉,感情这种事绝没那么简单,要经受很多的考验、磨合,甚至是折磨,最后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常生轻声问。
“不只是一个依赖我和爱我的人,还要是一个懂我的人,能够压得住我内心深处那个魔鬼的人。”
“你内心深处的魔鬼?”常生转过头对着昏暗之中看不清表情的他。
“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个魔鬼,难道你没有吗?”
“我吗?”常生想了想说:“我心里的魔鬼大概就是有仇必报吧?报复完了有时也会后悔,觉得自己过于狠毒了。”
“嗯,你心里的魔鬼隐藏的不深,连我都看出来了。”
“那你的呢?我好像没看出来,如果不是淫邪的话……哎哟!”
二少爷在他腿上掐了一把说:“那只是表面,不对,那只是情不自禁,而我的魔鬼你确实看不到。”
“到底是什么呀?”常生忽然很好奇。
“是对权利和金钱的欲望。”
“没看出来啊……”常生吃惊地说:“你果然隐藏得很深。”
“与其说隐藏,不如说是压制。而能压制我的正是你。”
“怎么会啊?”常生奇怪地问:“我完全没有做过任何压制你的事啊!”
“对,你没有,因为你没有看到我的魔鬼。但对于我来说,你的出现,你的倔强、仇恨以及你骨子里的善良、义气,常常让我反思自己,为了与你匹配,我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我拥有更多的权利和金钱,是否会让你更爱我一些。当我思考这些时,便会降低对欲望的兴趣,转而想要去做一些让你认为正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