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酝酿的气势嘎嘣一下被打断,余父心虚咳了咳,又重新提了口气,不高兴道:“你别转移话题,我可真是没想到啊,我的好大儿都会玩直播刷主播了。”
将二道茶倒入杯中,上好的毛尖茶香四溢,余戌挑眉,一笑:“人总得有点业余爱好,你不也喜欢书法吗?”
说完,若有所指地看了眼门的方向:“只是我这爱好没有您爱好受众广。”
余长阳冷笑:“兴趣爱好,我看不止吧!”
自家儿子什么样,他哪能不知道,小时候连电视都不看不感兴趣的人,能叫儿子这么上心,兴趣爱好这四个字远远不够。
余戌唔了声,笑道:“确实是不止。”
即便心里有预期,但听到又是另一回事儿,余长阳紧紧皱起眉,语带警告:“他是个男的!”
余戌诧异地扬了扬眉:“难道我看不出来?”
余长阳气得一梗,和这家伙父子多年,愣是从来没说赢过对方,一把年纪了也不会让一让自己的老父亲。
“你能耐了啊,难怪让你相亲从来不去,怎么,年纪一把了想玩点富二代的游戏?玩什么不好,你玩这个!”
也许是练字真有奇效,余长阳以为自己会气得昏过去,但事实证明,他现在不仅没有觉得脑袋发晕,状态还非常好。
余家是百年世家,余长阳同样是富二代出身,身在这个阶层,余长阳实在是太清楚这个圈子到底有多乱,多脏。
不需要考虑生计,钱多到花不完的富二代,事业多是玩票,亏了无所谓,赚了,家族也不会把这九牛一毛看在眼里,任何成功放在百年荣辱不衰的财富面前,都不过如此。
没有事业心,也没有成就感的年轻人,自然也就只能从精神层面寻求刺激,寻求满足。
余长阳目睹了很多人烂在这个圈子里,他走出来了,也以为儿子会是一样的选择,至少成年以前,这个儿子从来没让他多花费一丝一毫的心思。
“怎么,成年了才准备游戏人间,看看这花花世界?”余长阳越说越气,已经贷款到儿子成为一摊烂泥,花天酒地的模样,“好好的谈个恋爱,找个人结婚不行?”
余戌勾起唇角,笑道:“我是准备谈个恋爱结婚,只不过还没到谈恋爱的那个步骤。”
余长阳一梗:“非得找个男的?”
“也不是,”余戌抿了口茶,有些无奈,“本来喜欢的是女孩子,结果发现对方是个男孩子,我能怎么办?”
余长阳深吸一口氧:“你这是遇到网络诈骗了吧?”
余戌勾了勾唇,轻笑:“是我自己误会的,和他无关。”
余长阳盯着他,不死心地问:“真不是他骗的你?我听说他是什么变装主播,不会是故意扮女的接近你吧?”
“爸,您富豪被害妄想症犯了,”余戌眉间微皱,搁下茶杯,声音里的情绪很淡,“我确实因为变装主播没有关注他的性别,喜欢上他,事实是现在是我在追求他,他……甚至还没意识到。”
最后一句,说得颇为无奈。
“他都不喜欢我。”余戌淡淡道。
眉心蓦地一跳,余长阳立刻不乐意了:“你啥条件,他凭啥不喜欢你啊,幼儿园月月拿小红花,中高考状元,常青藤……”
“幼儿园的事情就别拿出来说了……”余戌无奈。
“优秀还不让人说了,”余长阳气道,“我儿子这么优秀,他凭啥不喜欢啊。”
说完,又开始抱怨起自家儿子:“肯定是你读书把脑子读坏了,你妈当年还是学霸校花呢,还不是被我追上手了,我跟你说,追人这种事你得把握节奏……”
一生要强不服输的余父恨不能把自己的毕生所学拿出来,浑然忘了把儿子叫来书房的目的。
余戌垂眸,抿了口茶,狭长的眼尾漾着淡淡的笑意。
云州酒店。
许喃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越想越怂,想到明天还要和用户哥,不是,和余先生见面,他就觉得手脚发虚。
不行,这场面他真的承受不住啊,要命!
手脚麻利地换了衣服,匆忙间,还不忘把衣服叠整齐了再放进手提箱,临出门前,又把没吃完的餐食拎上,大包小包地下了楼。
凌晨时分,酒店大堂已然无人,静悄悄的,鞋子踩在地砖上的声音格外明显。
“先生您好,有什么需要吗?”值班的前台小姐面带微笑地询问。
“903退房,”许喃递出房卡,“谢谢!”
前台小姐接过,“好的,感谢您的入住。”
趁着交接的空隙,许喃拿手机约了辆车,买了最早的高铁票。
夜深人静,道路上连车都没有几辆,昏黄的路灯下,轿车飞快地驶离云州酒店,奔着高铁站而去。
回到廊城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
一夜未眠,许喃困得走路都差点撞到电线杆,打车回家倒头就睡,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许喃坐在床上,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意思,懵了好久,记忆才一点点回笼,那些尴尬的,叫人不知如何是好的一件没落下。
许喃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氧,不太够,再吸一口。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幸好他回来了,不然他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有些心虚地拿起手机瞄了一眼,没有电话,也没有微信消息,就连那个好友申请都没有任何变化。
许喃舔了舔唇,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能点下添加好友,算了,能猫一天是一天吧。
刚要放下手机,突然看到宠物美容兼职群里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出来。
[莓莓店长:有没有美容师下午有空的,急求一个美容师!]
许喃一愣,找到店长的微信。
[喃:朝旭没有在店里吗?]
对面回复消息的速度很快,发了一串哭哭表情。
[莓莓店长:店里突然来了一只大松狮,需要好久才能剪完,但杨女士昨天就约了,朝旭不知道,就留下了松狮,我四点半还要去参加妹妹的订婚宴,真是头疼]
许喃了然,提到杨女士,他又不自觉想到了余先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虽然只是店员和客户,但他自认和杨女士的相处还算是融洽,突然知道杨女士的儿子是自家大哥,而且还疑似对他有意思,这怎么想都觉得很怪异。
[莓莓店长:你又在休假,可真是愁死我了]
[喃:算了,我过来吧,我已经回廊城了]
许喃抿唇,心里是有一丢丢纠结的,但这个时间点,想要临时约到一个美容师,确实是不太容易。
反正……杨姨也不知道他和余先生的事情,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至于余先生,现在肯定还在北城,更不可能会遇见……
抱着这种侥幸的心理,许喃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出门的时候,宁一俞的房门还关着,想必是还没起床。
“幸好你回来了!”莓莓店长一看到许喃,差点高兴得抹眼泪。
杨女士是店里的vip用户,出手也大方,她就怕爽约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现在宠物店这么多,选择面太大了。
许喃无奈地笑了笑:“没事,这里就交给我吧,你快去忙你的事。”
“好好好,”莓莓店长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匆忙地拎起包,“那我就先走了,有事情给我打电话!杨女士现在已经在路上了,估计十分钟左右到。”
许喃点点头,去休息室里找出自己的工作服换上。
今天是周末,店里的生意很好,肉眼可见地忙碌,许喃坐到前台,等着杨女士的到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手机边缘的home键。
按亮,熄灭,按亮,熄灭……
重复无数次,直到手机发出高温抗议。
廊城早上下了一场雨,下午却是阳光明媚,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清澈湛蓝,万里无云,清风徐徐,很是舒适的天气。
门口的阳光晃了一下,许喃下意识抬头,笑道:“欢迎光……”
在看清对方的面容后,最后一个字消失在口齿之间,像是食草幼崽遇到了成年的雄狮,肌肉倏地收紧,神经绷成了一根线。
男人身姿挺拔,踱步入内,目光牢牢地锁在许喃身上,唇角勾起一抹轻笑:“怎么,看到大哥不打个招呼吗?”
作者有话说:
余父后知后觉地找老婆哭哭:儿子他套路我!
◎想跟你吃饭◎
许喃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但具体是因为什么他也说不清,也许是因为对方是余先生,也是用户哥,也许是因为那些关于感情的猜测。
总之他现在看到这人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甚至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
“余……先生,您这么快就回廊城了?”许喃似是惊讶地问道。
余戌扬了扬眉,似笑非笑道:“和别人约好了今天见面,结果对方爽约了,那我也只能回廊城了。”
许喃一梗,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但仔细一想,好像这确实是他的性格。
“我以为是杨姨送椰椰过来……”许喃讷讷,不知道该怎么说,怕惹人不高兴。
幸好对方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很配合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但也没比上一个话题好到哪里去:“嗯,想看看这里能不能遇到放我鸽子的人。”
许喃:“…………”
被提名的椰椰兴奋地在原地转了两圈,爪子在瓷砖上发出哒哒的脆响,要不是身上牵着绳,估计已经扑到许喃身上来了。
许喃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咳咳两声:“那我先带它进去?”
余戌勾唇一笑:“嗯。”
许喃暗暗松了口气,伸手要去拿椰椰的牵引绳,目光落在牵着绳的手上,男人的手很大,却也漂亮,骨节分明,手指直而修长。
“那个,绳……”许喃抬眼,小声地提醒对方。
余戌扬眉,很自然地抬起手腕。
许喃又看一眼,牵引绳的把手很窄,加上他的手很大,想要拿过来,难免有些肢体接触。
平时工作这些也都是难以避免的,但许喃从来没有注意过,但不知道怎么的,今天,现在,莫名就觉得有些在意。
“有什么问题吗?”男人出声询问。
许喃抿了抿唇:“没……”
伸手去拿牵引绳,但哪怕他已经格外的小心,手背还是擦过了对方的掌心,触碰到的时候,许喃下意识要收手,却被人握住了手。
男人的手温暖而干燥,几乎把他的手完全包裹住,粗粝的摩擦感让接触的皮肤像是触碰到了电火花,说不清的酥麻蔓延至心脏,带得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下。
许喃仓皇抬头,刚好对上对方深邃的目光,如同一道漩涡,吸引人想要深入。
“我,”许喃话都说不清楚了,“不好意思,我……”
余戌垂眸,把牵引绳塞进他的手里,勾了勾唇角:“牵好了,弄丢了可就找不回来了。”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许喃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无论对方说什么都总会让他产生一些奇奇怪怪的解读。
许喃愣愣接过,余戌瞥了眼店里忙碌的光景:“我还有事,一会儿再过来接椰椰。”
“……好。”许喃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哑,不自觉地咳了两声。
“你会等我来接椰椰吗?”男人出声询问,脸上仍是淡笑的模样,却叫人能感觉到这句话里隐隐的期待。
许喃抿唇,他的工作是宠物美容,加上今天他本来就是休假,其实做完就可以走了。
但是,但是……
“好,”许喃别开眼,感觉耳根子有些烫人,“我等你回来……接椰椰。”
余戌的目光落在青年绯红的耳垂上,喉结滚了滚,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地收起。
“那我先走了。”
“好。”
目送人离开,许喃低头去看呼哧呼哧喘气的椰椰:“走吧,小宝,洗澡澡去。”
转身之际,他握了下拿着牵引绳的右手,手背上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似乎还能想起刚刚那一触即离的感知。
许喃浅浅呼出一口气,脸颊后知后觉地染上一抹薄红。
他会答应,只是因为那是用户哥,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请求……而已。
椰椰如今早已没了流浪狗的邋遢,吃的好了,身上也长了许多肉肉,抱着肉乎乎,圆滚滚的。
“椰椰,你好重!”许喃费劲儿地把椰椰抱到操作台上,熬夜的后遗症凸显出来,只这么一下,就累得他气喘。
椰椰根本不知道他在说自己胖,咧着嘴凑上来要舔许喃,许喃后退一步躲开,同时按住小家伙还要追过来的脑袋。
“你可别乱舔!”许喃嘟囔,“舔了……别人,又来舔我,这不合适。”
椰椰哪里知道合不合适,尾巴欢快地甩了甩去。
椰椰如今每个月都会来做美容,需要修理的杂毛并不多,只半个小时,许喃就结束了工作。
洗浴室的同事过来,带着椰椰去洗澡。
许喃看了眼时间,四点半,也不知道余先生什么时候过来接椰椰。
打开微信,找到好友列表,许喃抿了下唇,点击添加好友。
[您已添加Yu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
点完这一下,许喃立刻又把微信关了,深怕收到消息。
店里陆陆续续又来了两位顾客,许喃见他们忙不过来,又帮着搭了把手。
转眼,等许喃再看时间的时候,已经是快六点了。
许喃斟酌着是不是发消息提醒一下,还没等他想好,正趴在笼子里睡觉的椰椰就突然坐了起来,毛茸茸的耳朵抖了两下。
许喃似有所感地回头,正好看到余先生从一辆车上下来,不是他以往开的迈巴赫,是越野的车型,许喃别开眼,但又没忍住看过去,这车他还挺喜欢的,很有男人味,粗犷而野性难驯。
和车主身上那种矜贵格格不入,但却又微妙地恰合,很矛盾的结合,但并不妨碍这其中的惊艳,看上去……很帅。
“抱歉,来晚了。”
“没事,”许喃说,“你稍等,我去把椰椰牵出来。”
见到主人,椰椰兴奋得不行,那模样看着不像是分离了几个小时,好些年头没见似的,兴奋地就要往他身上扑。
余戌摸了摸它的脑袋:“别闹,乖点儿。”
椰椰闻言立刻就不闹腾了,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摇尾巴。
许喃一笑,没想到椰椰这么听余先生的话。
余戌抬腕看了眼时间:“六点了,要一起吃晚饭吗?”
许喃愣了下,对面的人继续说道:“我知道一家店味道还不错,你今天应该还在休假吧?”
最后一句话,把许喃刚想到的借口给堵了回去。
许喃迟疑着还没说话,余戌垂眸,笑了笑:“我记得你说过,粉丝来了廊城你都是要招待的,我不可以吗?”
许喃的脸蓦地一红,他确实是这么说过……
“那,那行吧。”
许喃眼神止不住的飘忽,下意识去看玻璃窗的另一边,玻璃窗里的操作间,饭点已经没那么忙了,好几个同事都在休息室里,操作间里只有朝旭还在打扫卫生,没人关注到这里。
余戌唇角微扬,“那走吧,我们先把椰椰送回去。”
许喃走出去,近看才发现,余先生今天开的车是路虎,似乎是在哪里见过,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
比起许喃的忐忑,椰椰就自在许多,余戌帮他打开后座的车门,它自顾自地跳上去,在后座寻了个安稳的位置坐好。
许喃默默坐在副驾没说话,直到车走上一条熟悉的路,这条路许喃停播后走过无数次,但每次都无功而返。
许喃:“…………”
他好像知道这辆路虎为什么眼熟了,他见过,在他去三千胡同的时候。
许是早就打过招呼,远远就看到有人在胡同口候着。
车缓慢地停在那人的面前,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女人,身上还穿着围裙,她先是有些好奇地看了眼许喃,但很快又挪开了视线,看向驾驶座。
“少爷,我来接椰椰。”
余戌颔首,偏头对身边的人道:“这位是花姐,平时照顾外公外婆,手机号码就是她的。”
许喃哦了一声,礼貌和对方问好,手指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把裤缝钻成了漩涡。
他之前给用户哥寄东西,填的收件人原来就是这位。
花姐笑眯眯地点点头:“好好好,这位是少爷是朋友吧,很少看到少爷和朋友玩在一块呢,要来家里吃饭吗,饭刚做好,老夫人和老先生也在家里。”
余戌还没说话,许喃已经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
许喃是真的不会和长辈相处,他没什么长辈,生活中也接触不到,只是想到那个两顾无言的画面,他就尴尬地想要躲起来,更何况,他和余先生的关系还有那么一点点复杂。
余戌淡淡一笑,对车外的人道:“椰椰在后座,那就麻烦您了。”
花姐哎了一声,开后座的门,椰椰早就迫不及待想要下车了,门刚一打开就蹦了下去,被花姐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绳子。
“我带椰椰回去,你们去玩吧,玩开心点儿!”花姐笑眯眯地摆手,“来,椰椰和哥哥们说再见。”
“汪汪汪!”椰椰原地踏起小碎步,闻到院子里熟悉的肉香,急不可耐地要回家,态度看上去格外敷衍。
许喃笑笑,对一人一狗挥手说再见。
交托了椰椰,路虎重新启动。
许喃回头看了眼,“那个……你外公外婆是住在哪一户啊?”
想到前几次的无功而返,用户哥家在哪一户都快成许喃的执念了。
余戌停下车,一笑:“那一套胡同大院就他们二位在住。”
许喃愣了下,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但好像又无比合理,这人说他家住皇宫,他都不觉得离谱。
放在手扶箱上的手机呜呜震动起来,余戌瞥了眼,伸手挂断。
许喃有些忐忑:“你是不是很忙,要是忙你把我放下去就好。”
余戌偏头:“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六点才来接椰椰吗?”
许喃愣了下,小心地猜测:“因为忙?”
“其实我一直在车上没走。”余戌淡淡地说道。
许喃懵了:“为什么?你不是说有事……”
余戌垂下眼眸,视线落在青年清透带着茫然的眼睛上,单薄的唇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因为我想跟你吃饭。”
作者有话说:
余父:小红花榜上的男人永不退缩!
许喃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耳根子倏地烧上了热度。
“你你……”许喃磕磕巴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戌低低一笑,也没想要他的回复,偏头继续开车,徒留许喃一个人默默脸红。
许喃时不时地觑着他,心里百般纠结,你说这人不直白吧,就差没把目的写在脸上,说他直白,但又只说想一起吃饭,多的一个字没提。
这让许喃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说不吃,人都在车上了,说其他的,显得他好像有那么一点自恋,毕竟对方还什么都没说,他上赶着拒绝,要是会错意了,人家真就只是现实中想交个朋友,那岂不是尴尬。
他兀自纠结着,完全没注意到主驾驶座的人目光落在他身上好几次,带着如云烟浅薄的笑意。
这次吃饭的地方是一家西班牙餐厅,店的规格不大,但装修很有异域风情的特色,乌木色的小方桌铺着酒红色的桌布,上面摆放造型别致的花瓶。
大片的落地窗,夕阳西下的余晖穿过花窗照射进来,在地上落了一地斑驳的光影,成为店里最惊艳的装饰。
侍者穿着燕尾服,领口扎着红色的温莎结游走在餐桌间。
“下午好,先生,请问您几位呢?”
余戌对迎上来的侍者略一点头:“有预约,姓余。”
“好的,”侍者低头在平板上查看,很快面带微笑领着两人到了角落的位置,“现下正是落日时分,这个位置是绝佳的赏景视角。”
许喃顺着侍者的指引往外看,店位置在风情街,每一家店的风格都不太一样,在廊城很出名,不少人都来打过卡。
说来好笑,许喃在廊城住了二十多年,风情街办了也有快十年的光景,但他却还是第一次来。
这家店在街道原有的高度上有做增高,靠窗的位置不会出现和路人面面相觑的尴尬,可以看到别致的房屋坐落,以及行人悠闲漫步的街景。
确实是很好的观景位置,哪怕只是坐在这里喝一杯咖啡,都会让人感觉到心绪宁静而悠长。
一只修长的手递到面前,拿着牛皮纸风格的菜单,许喃偏头,看到余戌坐在他对面,橙红色的落霞撒了他一身,本来就英俊的面容上平添几分轻柔。
“看下想吃什么?”
许喃恍地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看人家的脸看得出了神,连忙接过,低头去看,只觉得耳根子火辣辣地烫人。
许喃不知道余先生看出来了没有,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看得入神忘我,还被人发现,这就实在是太尴尬了,只庆幸对方什么都没提,不然他指不定就要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
翻开菜单,许喃还没看清菜名,就被后面的数字惊得差点又把它合上。
“这,这么贵!”只第一页的菜就已经是五百多,许喃甚至都没有勇气继续往后翻。
余戌垂眸看他,被他的反应逗得勾唇带笑:“他们家今天周年庆,打五折。”
许喃心想说,这哪是五折,明明就是骨折。
余戌轻笑:“我请你。”
许喃看他一眼,很没底气地说:“礼尚往来,这次应该我请你了。”
余戌慢条斯理地展开面前的餐巾铺在许喃的桌前,闻言眉梢微挑:“第一次你请我,第二次我请你,现在我请你,下次你再请回来,调整了一下顺序而已。”
许喃被他说得一愣,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
“我很想吃这一家,”余戌一笑,“所以只能委屈你陪我浅尝一下,这家的分量挺多,算下来性价比比之前那家要高。”
说到之前那家,许喃就感觉到无比的心痛,六十块钱一片生肉,这分明就是明抢,有了这么个铺垫,许喃再翻开菜单,看到菜单上肉量满满的图片,竟然也感觉五六百的价格眉清目秀起来。
许喃没来过这家店,在余戌的推荐下很快就点完了菜。
晚饭时间,店里的人逐渐变多,但角落的位置却像是一个真空地带,只他们这一桌坐了人,许喃有些奇怪,按理来说,靠窗的位置不管在哪一家店都挺受欢迎的才对,尤其这家落日成景,没道理会没人坐啊……
“外国人都比较注重个人隐私。”余戌解释道。
因为异域风情街的缘故,这附近住了不少外国友人,连店里都多是外国人面孔。
许喃一愣:“哦,原来是这样。”
虽然他不太懂个人隐私和吃饭位置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不想让人看到他们吃饭的模样?
“不可以坐窗边吗?”店门口,一位西班牙女士诧异道,“我看还有很多位置。”
侍者十分抱歉:“女士,那几个位置都被人包了,今天不对外使用,还请见谅。”
西班牙女士看向那个区域唯一坐了人的桌,虽然隔了些距离,但只看轮廓也知道是两位英俊的男士。
“好吧,真是遗憾,我觉得今天的落日非常美,他们看上去很般配,希望他们拥有美好的一夜。”
“感谢您的体谅,我会转告您的问候。”侍者躬身领着人走向另一个方向。
刚点完餐,许喃以为会需要等很久,没成想只一会儿就有侍者推着餐车过来。
“这么快?”许喃惊讶。
侍者站在桌前,将一个托盘放置在桌上,掀开盖子笑道:“店里周年庆,这是给二位的赠品,祝二位用餐愉快。”
托盘上放着一束白玫瑰,玫瑰开得正好,花瓣簇拥在一起,上面还有晶莹的露珠,花束不大,只有九朵,用绸缎随意地扎着,白色的花瓣和绿色的枝叶,不需要装点都极为好看。
绸缎上坠着一张白色小卡片,手写的英文,一笔一划的端正,勾出漂亮的字母。
许喃一愣,下意识去看坐在对面的人,这不会是他的安排吧……
余戌颔首示意:“看来今天店里的活动很多。”
许喃回头,这才发现,店里的顾客似乎都收到了白玫瑰,大家对于这花的到来,有惊讶,也有惊喜。
“花的数量是随机的,”许是看出他的疑惑,侍者适时解释,“今天到店的每一桌客人都有。”
许喃愣愣地哦了一声,他这还是第一次吃饭遇到店家送花的,而且还是玫瑰。
“您愿意收下吗?”侍者面带微笑地询问。
许喃犹豫了下,又看了眼对面的余戌,他只是笑着没说话,似乎是把决定权交给了自己。
“那,就收下吧,”许喃伸手接过了玫瑰,低头嗅了下,淡淡的花香弥漫,“谢谢店主的花。”
侍者微笑:“应该是我们感谢你,这是一场美好的相遇,祝二位用餐愉快。”
等人离开,许喃这才把花放在了一旁,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家店主还挺浪漫,这小卡片上是什么意思啊?”
虽然读书的时候成绩不错,但离开学校太多年,当年学的早就还给了学校,这些词也就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来词意。
余戌垂眸,目光落在小卡片上:“抱歉,错过了花期。”
许喃懵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余戌扬了扬唇角:“不知道,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回去再想想。”
有了赠花做插曲,等菜的时间也变得短暂。
虽然价格让许喃心绞痛,但不得不承认,余先生是一个很挑也很会挑的吃客,两次去吃的店,味道都极好。
许喃甚至吃得有些撑,离开的时候,许喃看了眼店里的情况,店里的客人都带走了花,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许喃也还是把花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