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的鱼—— by乌筝 CP
乌筝  发于:2023年07月19日

关灯
护眼

林秋荷红着眼眶抱了他一下,拍拍他后背说:“照顾好自己。”
霍域看看她又看看在一旁抹眼泪的于茉莉,笑着说:“我只有俩妈,没第三个,你俩别想着卸任”
林秋荷瞬间就有点儿绷不住,于茉莉走过来也抱他一下:“小域,你有几个妈都行,我俩心胸非常宽广,只要你好我们就开心,但就算你有一百个妈这儿也是你的家。”
于茉莉说着说着也说不下去了,霍云宽笑着说了一句:“行了行了,快别哭了都,这是干吗呢?”
抬眼一瞅,双胞胎在哭,司机周叔在哭,罗青意红了眼眶,谷震也偏过了头。
霍域笑着说:“爸,你晚上回去别哭啊”。
“我才不哭”,霍云宽说,“走了一个烦人精还有四个烦人精天天在我眼前晃呢,你别走时间长了啊,时间长了我都想不起来你这号人了。”
谷壮壮一抽一抽地说:“霍爸净骗人”。
一堆人连哭带笑的,游弋一直沉默着没说话。
临进闸口之前,霍域走过去抱了抱他,低声在他耳边说:“好好的”。
游弋点了点头,还是没说话。他一直帮霍域拎着包,此时慢慢抬起手递了过去。
手是哆嗦的,要很用力才能控制得住,绷起青筋那样用力。同样的,心也要很用力,牙关也要很用力,连脚趾都要很用力。
游弋忽然觉得他递过去的不是包,是他的妥协和接受,这个动作更像他的成人礼。
霍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别的,接过包转身走了。上了飞机之后,他才发现包的侧兜里多了两样东西——一张卡片,一只木雕的小猴子。
卡片上写:“小芋头一路顺风!愿你走过的路阳光都很好,路过的桥风景都很美,愿你早起清风相伴,傍晚夕阳相随,万事平安顺遂。”
落款是——永远等你回家的小薏米。

第34章 他俩?怎么可能
霍域走后,好像所有人都不太适应,时不时总要念叨一下他的名字,除了游弋。
游弋把前些日子的阴霾扫了个干净,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热热闹闹。军训之后,他每天早起上课,参加各种社团活动、体育运动,好像哪儿哪儿都少不了他的身影,没有他不掺和的事儿。
有空的时候他会到处串门,师傅家、拳击馆、花店哪儿都去,后来甚至还在学校旁边给自己弄了个小工作室,有空就钻在里面玩儿木头。
谷茁茁和谷壮壮跟他不在同一个系。他俩是绘画系,游弋是雕塑系。本来大一就忙,游弋还给自己弄出一堆事儿,以至于三个人经常是一两周才能见到一次。
谷壮壮也怀疑过游弋是不是不太对劲,怎么就跟脚下装了风火轮似的,每天都东蹿西跳的?可每次见面,无论他怎么观察都不能从游弋脸上找出一丝不高兴的影子,所以他又不太确定了。
谷茁茁说:“他不是小屁孩儿了,不高兴还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让你看吗?”
谷壮壮懂了,游弋是长大了,要跟他们隔一层了。
这还了得?霍域走了,游弋再隔一层,这么下去这个家都要散了。于是某天下课后,他拉着他哥把游弋堵在了那个小作坊。
小作坊。谷壮壮坚决不承认那是个工作室。霍荻的工作室他们去过的,地段很好,高档写字楼,窗明几净,十好几张办公桌,霍荻还有单独的办公室。再看游弋那个破工作室,藏在一个街边公园的后方,是个居民楼的底商,连块儿招牌都没有。进去一看,厅里放眼望去除了木头就是工具,左边一间厨房一间卧室,右边还有一个卫生间,门口养了盆半死不活的花。
谷壮壮私以为叫它小作坊都抬举它,这顶多算游弋的单身公寓。
不过听说游弋最近赚了点儿小钱,那就宰他一顿吧。
他大摇大摆走进门,端着一副市痞小流氓收保护费的架势说:“别弄了别弄了,你赶紧给我叫个火锅来,我拔凉凉的心需要火辣辣的滋润。”
游弋没理他,手里动作没停,看了一眼身后的谷茁茁问:“你弟吃错什么药了?”
“要找你算账呢”,谷茁茁笑着说,“来兴师问罪的”。
游弋挑挑眉笑了:“问什么罪啊?我怎么你了壮壮?”
“你有脸问?你厉害了是吧?上大学了长大了,游大师藏着事儿都不跟我们说了。怎么着?我域哥走了没人能管得了你了?”
游弋笑着呼出口气吹散雕出来的木屑,放下手里的东西,不紧不慢地摘了护目镜,撩起眼皮问:“那我听听,您想怎么管我?”
谷壮壮翻个白眼:“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游弋,你麻溜给我交代!你再这么天天绷着张南瓜灯一样瘆人的脸我立马给域哥汇报情况。”
游弋叹了口气,收拾收拾手边的东西,认命地点开手机开始叫外卖。
“还那些东西吧?有什么要加的?”
“给我加份儿牛肉丸添添底气”,谷壮壮说。
“我要个酸奶”,谷茁茁说。
霍域吃火锅爱吃牛肉丸,饮料首选酸奶。游弋看了他们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今天这两个家伙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点完外卖之后,他进了卫生间一边洗手一边想对策。
再出来时,谷壮壮已经去隔壁便利店拎了一箱啤酒回来,扬言要灌到他吐真话。
游弋很无奈:“我不喝酒啊壮”。
“十八了弋,酒都没碰过,你是人吗?”
“欸”,谷茁茁提醒他,“你域哥也没碰过。”
“我域哥除外,我域哥本来就不是人,是神!”
游弋笑笑,转身进了厨房去找杯子了。
别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喝酒,双胞胎兄弟也不知道。那天他俩不在,没有闻到罗青意父亲身上浓浓的酒味。
其实他最近总是梦到那天,梦到霍域被掐着脖子憋红了脸,他却怎么都砸不开那扇木头门。
陈年往事像陈年的酒,一口入喉,辛辣又滚烫。
可现在霍域都不在,他又在坚持什么呢?喝点儿吧,也该松松弦了。
火锅还没来,三个人先碰了个杯。所谓的麦香味游弋没品出来,口腔里除了苦还是苦,苦味顺喉而下,肆意闯进心里攻城略地。
整个人变成了一颗皱巴巴的黄连,好在他巧舌如簧。
“其实我没什么事儿,霍域走了我不太适应而已,所以就想着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干呗,省得再抑郁了,你俩不用这样大动干戈的。”
谷壮壮晃着食指摇了摇头:“不对”。
游弋以为自己扔出去的半句真话没能糊弄得了他,没想到这傻小子紧接着就说:“你不是不太适应,你明明是很不适应!你哪是没什么事儿,你事儿大了!”
“你看出来了?”游弋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真的很不适应,吃不下睡不着的,你看我这黑眼圈啊壮,都快拉到下巴了。你说他在那边吃什么呢?他那张嘴那么挑,要挑人家口味还要挑人家卫生,唉,我们小芋头肯定饿瘦了。”
“这就对了!”谷壮壮一拍桌子,“担心就说担心,心情不好就说心情不好,干什么非要跟我们装呢?你逞什么强啊?我们是小时候一块儿和尿泥的关系,有什么不能说的?”
才半杯啤酒下肚,谷壮壮却像是醉了一样。谷茁茁赶紧把他啤酒拿走:“你可别喝了,你这酒量遗传了爸吧?”
“我没醉,我得陪游弋喝点儿,不让他发泄一下怎么行?回头再给闷成第二个霍域。”
双胞胎你争我夺的功夫外卖送来了,一盒一盒摆了满桌。游弋扫了一眼才发现,他不光多点了牛肉丸和酸奶,连霍域爱吃的毛肚和小酥肉都点了两份。
谷茁茁看他一眼,拍拍他肩安慰他:“我没吃午饭,饿飞了,我多吃点儿。”
“我也多吃点儿”,谷壮壮说,“域哥吃不着我替他吃。”
三个人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情绪却都不算好。谷壮壮跟游弋碰了一杯又一杯,吃到后来是真有点儿醉了,掏出手机就张罗着要跟霍域视频。
因为时差也因为最近大家都忙的关系,他们几个跟霍域的联系不太频繁。有时候他们在群里发个什么,霍域隔很久才能看到,霍域发个什么他们也是隔好几个小时才能回。
游弋没有单独联系过霍域,霍域也没有单独联系过他,两个人所有的交流都在他们四个人的小群里,在全院儿大群里,在家长们的视频里。
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两个人忽然就有了这样的默契。
这会儿游弋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显示下午一点。一阵夜风吹进来的时候,谷壮壮的手机上出现了霍域的脸。
霍域正在走路,穿一件白色长袖T恤,午后的阳光让他看上去暖洋洋的。
谷壮壮看了一眼屏幕立刻又转头去看游弋,笑着说:“你俩真有默契,怎么隔着十万八千里还能穿同款。”
游弋垂下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可不是吗?他穿了同款黑色。
霍域笑笑说:“他学我呗”。
“谁学谁啊?”游弋笑了,“算算时间也是我先起床我先穿的好不好?”
谷茁茁打断了这俩小学生幼稚的斗嘴,问霍域:“你这是要去上课吗?”
“嗯,没事儿,还早”,霍域说着找了个长椅坐下了,“你们吃火锅呢?”
“你看”,谷壮壮举着手机从左扫到右,“游弋犯抽抽了,毛肚和小酥肉都点了两份,他太想你了。”
游弋看上去淡定得很,坦坦荡荡地夹了一块小酥肉,笑着塞进了嘴里。
霍域的视线如有实质,越过屏幕看向他,也勾着嘴角笑了笑。
这笑可真磨人。游弋摸摸耳垂,端起旁边的啤酒喝了一口。
霍域立刻问:“你喝啤酒?”
游弋下意识想说没有,不知道在心虚什么,反应过来又点了下头说:“喝了几杯,没喝多,壮壮有点儿多了。”
霍域像是有点儿惊讶,顿了顿才问:“晚上还回宿舍吗?”
“得回,查寝呢”,谷茁茁说,“没事儿,我一会儿把他俩送回去,很近。”
霍域点点头说:“回了在群里跟我说一声,打个车吧,你一个人弄不了俩。”
“我没醉”,游弋喊了一声。
“是吗?”霍域笑了,“现在几点?”
游弋下意识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差点脱口而出个一点,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八点,你是霍域,你啃酱骨头啃掉了门牙”。
谷壮壮捂着肚子笑起来。半醉半醒的人,真心实意地高兴着。他觉得以前的日子又回来了,这俩人又开始拌嘴了,这是多好的事儿啊。
谷茁茁随着游弋的视线看了一眼墙上的表,一时间脑子里冒出了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他看看游弋又看看屏幕里的霍域,歪歪头笑了,觉得自己怕不是喝大了。
他俩?怎么可能。

第35章 我怂了
日子还是一天天地过,后来游弋连社团活动也不参加了,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泡在自己的小作坊里玩儿木头,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
于茉莉好像在有意识地让他少回家。比如上周周末他说要回去一趟,于茉莉说最近花店忙,别回,让他有空就去孝敬孝敬师父。
其实那开在巷子里的花店一天能有三五个客人已经不错了,于茉莉这么说,无非是怕他睹物思人、睹树思人、睹墙思人,闻着院儿里的空气都要思人。
他们没有开诚布公地聊过这事儿,游弋不知道怎么说,于茉莉也从来没问过。她只是兑现了她的诺言,无条件地支持着游弋的决定。
可不回家就能不想霍域吗?显然不能。那段时间游弋雕了很多东西,除了师父和老师留的作业,其他的他从未给人看过。有风格迥异的小人儿,有各种小动物还有一些天马行空的小模型。
没有一样是霍域,却到处都是霍域的影子。雕完了他拿在手里,迎着光去看的时候总会发现,这个小人儿的眼睛像小时候的霍域,那只小企鹅像不高兴的霍域,还有那个小房子,怎么跟当初霍域做的模型那么像?
后来他想,那干脆雕霍域吧。雕来雕去却总也雕不好,不管是卡通的霍域还是迷你的霍域,怎么会统统不像霍域?
有时候他就坐在小作坊门口,盯着眼前公园里的树发呆。叶子落了、绿了又黄了,霍域一直没有回过家。
初秋的树叶很漂亮,太阳一照,一半金灿灿一半绿油油,游弋却总会不合时宜地想——多像他和霍域被劈开的人生。
他看着叶子被风卷起又摔到地上,被追赶着落到他脚边。捡起来看,脉络很清晰,于是照着画一张,想留下一片落叶给霍域看看他错过的秋天。
画完了游弋惊觉,是啊,又到秋天了。大概是太久没见,他连霍域的样子都不熟悉了,所以才雕不好吧。
日复一日地想,日复一日地回忆,他以为自己只是想雕出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霍域,可新年即将到来的时候,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口,视线忽然开始胡乱地逡巡。
他想从来来往往的行人里找一个熟悉的影子。
天旋地转,世界颠倒。
那么多人,那么多车,那么欢乐的音乐,那么热闹的节日氛围,可这个世界怎么如此陌生又如此空空荡荡?
半晌回过神,手抖得不像话。他恍然想起来,前不久霍域生日的时候,他只寄了礼物,都忘了把今年画的那幅画寄给他,哪怕拍下来给他看看呢?
也罢。今年画得不好。小小的屏幕总也看不清霍域那张好看的脸,哪怕他截图下来放大又放大。
前不久几位家长一起去找霍域玩儿了一趟,一起过了圣诞,当时他们几个还没放假。回来的时候家长们带回了霍域捎给他们的礼物,有手工艺品,有巧克力,有鞋子还有各种小玩意儿,另有一幅画作为游弋今年的生日礼物。
霍域这个家伙,送他的礼物画的却是自己,多贴心呢。
游弋把那幅画装了画框,挂在了他的小作坊。今年给霍域画的画也是参考了那幅画画的,画完了没有欣喜只觉失落。
16岁那年他可以一鼓作气画出那么多霍域,20岁这一年竟然会连一幅都画不好。
越临近新年他心里越乱,回家住的这段时间他甚至都有点儿不想起床。不想去看周围熟悉的一切,霍域的房间更是没敢去看一眼。
大冬天的,他又跑屋顶上吹风。最近他有点儿上火,牙疼,肿了半边脸,被风一吹更疼了。坐在摇椅上晃啊晃,他忽然想起那年换牙的时候,于茉莉把他俩的牙放到了那个像狗屋一样的地方。
想到这儿他边起身边笑了笑。当年霍域说那个地方像壁炉他非说像狗屋,当年他傻乎乎地要跟霍域埋在一起,霍域竟然说好。
蹲在“狗屋”前,把上面堆砌的杂物拿掉,那个铁盒子果然还在。
十几年过去,铁盒子早生锈了,红锈长满了缝隙,很难打开。游弋敲敲打打半天,抠来抠去指甲都差点劈了,好在里面的玻璃瓶完好无损,两颗小小的牙齿也完好无损。
现在想想,当年真是俩小屁孩儿,竟然会相信那种无稽之谈。记忆很清晰,记得那时候不爱说话的霍域,记得他慢条斯理地吃蛋糕,记得他摸了一块小石子儿都要洗半天手。
也记得那天于茉莉一左一右牵着他俩说的那番话,记得她举着胶卷相机给他们四个拍照。阳光洒了满院儿,他牵着小小的霍域没心没肺地笑。于茉莉那天穿了一件秋黄色碎花长裙,脖子上戴一条红色丝巾。丝巾的尾巴扬在半空,湛蓝色的天,满院儿花香。
现在回想起那一天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像声音浑厚的黑胶唱片,像遥远老旧的虚假光景,不然天怎么能那么蓝,花怎么能那么灿烂?
那时栏杆的缝隙很大,玻璃瓶满手去握堪堪包裹,他与霍域之间的关系那么清晰纯粹。现在栏杆很矮,玻璃瓶很小,他和霍域隔着千山万水。千山是想念堆积,万水是不能裸露的爱意汇集。
那年刚刚换了新牙,如今他的牙都旧了,开始疼了。那年他伸手就能牵到霍域的手,如今他活成了一座岛,伸长了手也只能碰到脚边的海,够不着远航的船。
摇椅坏过两次了,他敲敲打打修好,再躺上去它依然晃晃悠悠。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能敲敲打打就修好吗?他忽然不太确定了。
夜更深一些的时候,于茉莉上来找他。
游弋懒洋洋地问:“怎么了妈?我再躺一会儿就回去睡,牙疼睡不着。”
于茉莉看了他半晌,像是在犹豫,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想他就去看看吧”。
“嗯?”游弋愣了。
“你走吧”,于茉莉说,“我都不用看,你签证肯定办了而且一定在有效期,所以你走吧。马上订票,订不着票就转八百趟机,只要能到就行,去跟小域过年吧,你在家我看着闹心。”
有那么一瞬间游弋下意识地想摆出一张笑脸,又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儿想哭,心情很复杂。
于茉莉目光深重地看着他说:“你是我儿子,你就算装得天衣无缝我也知道你不高兴,这是何苦呢?赶紧走,明天早上起床我不想再看到你。”
于茉莉摆摆手就要走,游弋又喊她:“妈”。
“干吗?”
游弋垂着眼睛沉默了,半晌才长长叹出口气道:“别跟他们说,就说我去我师父那儿了吧,我去看看就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给我带两盒巧克力。”
母子俩三言两语就把这事儿定下了。于茉莉下去之后游弋也有点儿蒙。他是办了签证没错,不光他办了,院儿里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肯定也都办了,为的就是万一霍域有什么事儿他们能说走就走。可要说他准备去看霍域,那是没有的,他不敢。
霍域走的这一年半,他想象中的心情没有来,思念却像疯长的爬山虎,都快捅破天了。所以他哪儿敢去看呢。
可刚刚于茉莉那么说,他竟然立刻生出了冲动。怪年味儿太浓,怪冬夜气温太低,怪牙疼蹿到了太阳穴阻碍了他思考。
怪什么都好,让冲动撒一次野吧。
飞快订了票,潦草收拾了几件衣服,用画筒装好了画,游弋悄悄拎着行李出了门,没有惊动任何人。
大半夜出门,飞到另一个城市,在机场吃过早饭又坐飞机离开。两个城市并没有直达航空,期间又转了一次机,到的时候已经是当地时间晚十点。
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头很疼,游弋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不然都站在机场了怎么会还没有给霍域打个电话。
现在太狼狈,还是先睡觉吧,明天睡醒精神抖擞,到时候再给霍域一个惊喜多好,他这么安慰自己。
可事实上是,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那点儿冲动也像藏在夜晚的梦一样,天一亮就散了个干净。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雪花了,细细碎碎地落地就消,路面都没铺白。
游弋从枕边摸出手机,给他妈发了条微信:“别告诉他我来了,我怂了。”
于茉莉立刻把电话打了过来,那铃声颇为急切,很有点儿骂骂咧咧的味道,游弋挂了没接。
那边的于茉莉都快被他气出心梗了,这边游弋却全副武装地出去逛街去了。
行李箱里帽子口罩都有,游弋走在路上忽然想,或许他一开始带来的勇气就不那么足够,不然怎么会准备得这么齐全?
帽檐压得很低,游弋走在街上却并不担心迷路。这里的一切他都太熟悉了,简直像他的第二故乡。
之所以这么熟悉,是因为他把自己活成了个变态。他开了一个小号,关注了霍域也顺藤摸瓜地关注了他的同学、朋友。霍域并不常发动态,但有时候能从他同学分享的照片里看到他,有时候是半张侧脸,有时候只是一个背影。
游弋会看他们分享的所有照片和视频,会看关于这座城市的一切新闻、动态,到后来APP的大数据完全摸透了他,推荐给他的视频全是这座城市相关。
很无聊的时候,他会点开地图,沿着街道从学校滑到霍域住的地方,又从他住的地方一路滑到广场,滑到教堂,滑到霍域经常去的那家中餐馆。
三百六十度的景象,给人创造着一个近在咫尺的幻境。他会把屏幕停在那儿,然后真的点一碗面,装作是在那儿吃的。
如此变态了一年半,这座城市的街景、地标他都已经烂熟于心,以至于真的站在那家中餐馆门口的时候,他都想热络地冲老板娘喊一句:“阿姨,我又来了。”

第36章 想我了吗游弋?
那天是腊月二十八,游弋拍了拍帽子上的零星雪花,走进中餐馆点了一份菠萝咕咾肉。
霍域不吃食堂的时候这儿就是他的固定就餐地点。视频里他说过,这家中餐挺好吃,合他的口味,其中当属菠萝咕咾肉做得最好。
游弋尝了尝,偏甜,难怪他爱吃。
不是饭点儿,店里人很少。老板娘热情地跟他攀谈:“以前没见过你啊,不是在这边留学的吧?趁着放假过来玩儿?”
“啊,来找我哥”,游弋勉强笑笑,“想着来陪他过年,可是来了又不敢联系他了。”
老板娘有些诧异:“怎么?大老远过来了,别白跑一趟啊。”
游弋摇摇头说:“算了”。
吞下一口水,压一压心里的苦涩,杯子落回桌上,游弋忽然生出了一个主意。
他抬起眼,刚才隐约挂在脸上的那点儿忧愁更明显了一些,犹豫着说:“阿姨,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但还是想问问您,我能不能用一下您的厨房?我哥爱吃家里的包子,我想给他包几个,包完了就放您店里,他明天应该就会过来,到时候您就说是您自己家包的送他几个尝尝,行吗?”
“这……”老板娘有点儿为难,“不是我不信任你啊,你看我是开饭店的,首要的就是得为客人的安全负责,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我担当不起啊。”
游弋宛如戏精附体,眨眼间红了眼眶:“对对对,我理解您,是我唐突了。哎,都怪我不懂事,把我哥惹生气了,他一年半没回家了,我知道他肯定是不想见我。我过来其实也是一时冲动,不敢找他,怕他看到我连年都过不好了。别的我也不会,之前跟奶奶学了包包子,想着他要是能在异国他乡吃上一口家里的味道,那也算我跟他一起过了个年。”
大概是表演天分过高,本来在一旁忙碌的服务员都看了过来。有人像是于心不忍,提议道:“姐,要不这样,我看着他弄,所有食材都用咱店里的,包完了让他先吃,这样行吗?”
游弋闻言红着一双眼睛恳切地看向老板娘,讨食吃的狗崽子一样。
老板娘到底还是功力深厚一些,被这样看着还是又问了一句:“你哥是谁啊?有照片吗?”
游弋赶紧点开一个相册,递过去给老板娘看:“您看,就这个,这儿还有我俩小时候的照片。”
“嗨,这不霍域吗?”老板娘一拍大腿,眉毛都扬了起来,“经常来经常来,这孩子嘴叼,前段时间还特意让我给煮了一次薏米芋头粥,我给放了一大把冰糖呢。”
游弋愣住了,堪堪提了提嘴角没说话。
那天,他在店里包了几个猪肉大葱馅儿的包子。其实霍域最爱吃牛肉粉丝的,可是店里没有粉丝,他也怕包牛肉粉丝的会太明显,所以退而求其次。
临走的时候他千叮咛万嘱咐,让阿姨千万别告诉霍域是他做的。胡编乱造了一大通瞎话,阿姨总算答应替他保密。
从中餐馆出来,天色暗了,雪大了一些。游弋缩着脖子,迈过一个又一个街边小店打到地上的斑驳灯光,走到了霍域家对面。
霍域住的公寓对面有家咖啡馆,他经常光顾。游弋点了杯拿铁上了二楼,坐下之后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楼门口看。
霍域最近在放假,每天窝在家里看书。他今年过年不回国一是因为家长们刚来过,二也是因为他需要啃的书太多。不过晚上他是雷打不动地要出门健身的,这一点游弋是知道的。
两杯咖啡过后,门口总算出现了霍域的身影。
霍域今天穿着深蓝色厚卫衣、浅灰色运动裤,上衣帽子扣在头上,手里拎一个健身包。
游弋不自觉地坐直了,透过窗看着他,心里在想:“不冷吗小芋头?都下雪了啊。”
两杯咖啡没能加速心率,他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平静地看着霍域一步步走到路口,看着路灯打在他身上也烘烤着地上的雪,看着他踩着斑马线不紧不慢地过了马路,一点点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
时隔一年半的一次单方面见面,像今晚的雪,悄无声息。游弋望着霍域消失的方向,愣了半晌才拎起外套起身下了楼,走向了跟霍域完全相反的方向,一眼都没有朝后看。
迟到的心跳加速来自于两天后。年三十儿的夜晚,游弋已经回了家。大家吃过年夜饭后,客厅里支起了两张麻将桌。游弋看了看人是够的,于是独自抱着笔记本电脑上了屋顶。
这一趟他拍了不少照片,想整理一下。大概理了一个多小时后,右下角忽然弹出来个视频请求,竟然是霍域。
慌慌张张点了接受,游弋仓皇坐起来调整姿势,左歪右斜地挣扎了半天才坐好。
那边霍域正走在路上,视频接通之后他盯着游弋看了半晌都没说话。
游弋左看看右看看,莫名有点儿心虚地问:“怎么了?”
“你在屋顶?”
“嗯,他们打麻将呢,咋咋呼呼地太吵了。”
“噢。”霍域刚才那种带着审视的目光消失了,转而又问:“这几天出门了吗?”
游弋的心脏忽然开始狂跳,心想霍域不会是发现了吧?不然为什么忽然给他发视频,又忽然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顿了也就一秒,他马上说:“出门了啊,昨天去了师父家给他老人家送了点儿年货。前天没出去,刘丰寄了好多东西来,我给大家分了一下,怎么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