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里娇气,”林启叹息一声,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说道,“那我抱着你吧,暖和些。”
进去通报的小厮也不知做什么去了,到底见不见也不说一声,他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不知要等多久。
何安然笑了一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让他帮自己挡着风。
门房的小厮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眼神有些一言难尽。林启冲他们笑了笑,正要说话时,却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从府里出来了一行人。
为首的那人面若冠玉、眉眼英俊,身着锦衣华袍,更显得气质出尘,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见着门外站着这么多人后,他微微侧目,在看见林启抱着何安然时,原本慵懒的眼神立马有了精神起来,颇些有兴味地问道:“你们倒是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搂搂抱抱。”话中并无责怪之意,反倒有几分感慨。
林启不知为何,觉得他这语气有些奇怪,拱了拱手,说道:“内人体弱,易受风寒,草民替他挡着风,并非行不雅之事。”
随着他行礼,何安然也从他身上抬起头来,漏出眉间浅浅的的哥儿痣。
“原来是哥儿啊,真是无趣。”那人看清后说道,立刻皱了皱眉,仿佛有些失望,摆摆手就走了。他身后跟着的几人,也连忙跟上。
林启听了这人的话,不禁挑挑眉,想通后,又轻笑出声。
何安然还一脸懵,自己是哥儿怎么就无趣了?挠挠头,还未想明白,就见之前进去传话的小厮匆匆跑了出来。
“几位久等了,大人传你们进去。”说着话,还弯腰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林启一行人听了,连忙随那人进去。
他们穿过游廊,又走过前厅,到了一处房前才停下。
林启微微抬头看看四周,这阮府虽不如吉县令府上那般华丽,可布局装扮颇有几分意趣,特别是想到这里的房价不知比定北县贵了多少,就知这位阮大人很有几分财力。
带他们进来的那人上前,轻轻叩了叩门,说道:“大人,定北县的人来了。”
里头先是一阵沉默,等了一会儿后才说道:“进来吧。”
那人向林启点了下头,林启便带着何安然上前,身后的吉家兄弟要跟随时,被那人阻拦道:“掌柜进去就行。”
林启的脚步一顿,回头冲吉家兄弟点了下头,示意他们在外等候。
他轻轻推开了门,里面的人正站在桌案后整理衣襟,见到他们进来时才停下动作,背手看着他们。
“草民林启见过阮大人。”林启未来得及多看,先行礼道。何安然见了,也连忙学着他的模样来了一遍。
“不必多礼。”阮大人说道。
林启一听他说话的声音,不禁挑了挑眉,这人声音清脆,吐字清晰好听,虽未看清他的相貌,但已让人心生好感。 。
“久等了吧,方才有些事耽搁了一会儿。”阮大人说道,“坐下说罢。”
“大人言重了。”林启微微鞠躬,与何安然一同坐下。略抬头看了一眼,才看见他正看着吉恒清给他的信。
只是,目光微微上移,瞥见他的面容后,心里不禁赞叹一声,这人绝对是他穿越过来后,见过最貌美的人。
长眉入鬓、眼若桃花,眉眼之间有种风流多情的意蕴。若是方才门口遇见的那位公子出众于气质,那他绝对长于相貌。
林启正暗自惊叹着,就见他收了信,笑着问道:“奶茶生意?”
林启这才回神,连忙称是。
“这人在吃食上还是这么奇思妙想。”阮大人摇摇头。听语气,与吉县令是极为熟悉的。
“看好铺子没,准备开在哪儿?”他说着话,一边在桌案后的椅子上坐下。
“铺子还未看好,不过打算开在东楼街。”林启回答道。
阮大人沉吟一下,点点头说道:“那儿不错,平日人不少。”
林启笑着点了点头。他们今日就是来认个人,让他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人存在罢了,还不到谈生意的时候。
果然,阮大人又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日后有什么事来府上找我就行。将你们的住的地方也告知二管家一声,方便传话。”
这意思便是赶他们走了,林启应了一声,然后起身拱拱手,向他告辞后就带着何安然退了出去。
只是临出门前看了一眼,见他蹙着眉拽拽衣领,仿佛哪里不适一般。
“今后少不了要上门拜访,到时就麻烦二管家了。”林启笑着同方才带他们进来的那人说道,一边说一边?菇桓龊砂萘斯ァ?
那人看见林启的动作后,皱了皱眉,正要躲开,却被林启抓住手,说道:“阮大人特意让我告知住址,应当也是让我们多走动的意思。我们初来丹棱县,两眼一抹黑,有不懂的就劳您解惑了。”
二管家听他说话间,手下意识捏捏荷包,觉得里面绵软并无硌手之物,当即笑道:“林掌柜客气了。”
抬头与林启对视一眼,已是一副亲和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他的奶茶店也得调整一下策略了◎
拜访过阮大人后, 吉家兄弟只以为他们终于要开始忙活奶茶店的事了。可怎么也没想到,前几日做起事来雷厉风行的林掌柜,竟突然懒散起来。
每日只想着带何掌柜出去吃吃喝喝, 丹棱县内数得上名号的店,就没有他没去过的。
这么过了几日,吉三湖心里开始着急起来, 要不是顾念着林掌柜上次说的话,都想问他是不是借机带夫郎到此游玩来了。
只是他大哥吉一山却觉得,以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林掌柜并不像不靠谱的人,他做这些必然有自己的用意。
说着,还意味深长地对他说道:“不要总拿自己的想法, 去揣测能与县令合作的人。”
吉三湖一噎, 看了看他大哥的神情, 脸颊有些燥热, 想反驳却不知该说什么, 只好讪讪的不说话了。
林启两口子不知底下人的想法, 早上起来后,何安然一边穿戴一边问林启:“今日又去哪儿?”
这几日他们日日出门,他已形成习惯, 起床后就直接穿上出门的衣服,免得多费周章。
林启今日起得早正站在桌前练字, 听了他的话后停笔, 笑着说道:“先让人去阮府问一声再说。”
“哦,”何安然应了一声, 说道, “那我出去给吉二川传话, 顺便看看昨日说好来这里做工的婶子和大娘来了没? ”
见林启点头后,他才往前院去了。
从阮府回来后,林启隔三差五便会让吉二川去阮府请二管家,借口或是吃饭或是喝茶等,只是二管家无一次应约。
林启也不沮丧,听到二管家不来,便自己带着他们去了。
他也曾问过林启为何如此,林启只是笑着说道:“刷个存在感罢了,他来就来,不来就算了。”
何安然听的似懂非懂,却没再追问下去。这些日子跟着林启,他总有各种疑问,可有些即便林启向他解释了,仍旧无法理解,所以还是等着日后慢慢领会罢。
他去了前院,找到吉二川,告知他再去阮府一趟。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发现吉家兄弟各有特点。吉一山性子沉稳,行事老练,在做生意上很有潜质。而吉二川则格外善与人打交道,所以要去阮府请二管家的事都是吉二川去做。
“好,我这就去一趟。”吉二川应声道。
“不急,吃过早饭再去吧。昨日说好来干杂活的大娘和婶子来了没?”何安然问道。
前几日,他们每餐都在城内的食肆或者小摊上吃,吃了几日都有些上火,所以便想吃些家常小菜。而且,宅子里也需要有人整理打扫,所以便雇了两人帮忙。
这两人是林启托东楼街一家素斋店的掌柜帮忙找的。
他们那日在素斋吃饭时,听小二报了一道紫糜子的饭食,他们以前在定北县时未曾听过,便要了一份。未料端上来时颜色古怪,不是紫色,反倒发黑发绿,几人互相看看,谁都不敢下口。
正巧那日他们掌柜也在,林启便招了招手叫他过来,低声在他耳边问道:“这饭食当真没问题吗?”
那掌柜看着也不过二十几岁的模样 ,听到他的话后,顿时笑出声,也俯下身,凑近林启耳边说道:“几位不是丹陵县人士吧?”
林启挑挑眉,然后摇着头说不是。
“我就猜到是如此,”那掌柜说道,“这紫糜子是我们丹陵县的特产,未煮时是紫色,所以才这么叫它。不过久煮过后,就会变成现在这样的颜色,并没问题。”掌柜说着还指指桌上的紫糜子。
原来如此,林启恍然大悟,并没觉得自己闹了笑话,反倒想起末世前的一样吃食来。
想了想,他对着笑得开心的掌柜说道:“是我孤陋寡闻了。不过我也曾见过煮后会变颜色的食材,但后厨的人总有法子恢复他们的本色。因此第一次见到这种古怪的颜色上桌,确实有些惊讶。”
那掌柜毕竟年轻,城府有限,听后还以为他是觉得方才丢了面子,故意这么说。因此,并未当真。
他笑了笑,敷衍地说道:“竟还有这样的法子,我竟从未听闻过。”说完,不待林启再回话就要离开,分明是不想听他吹嘘。
林启轻笑一声,又冲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等掌柜的半信半疑地凑近后,他低声说道:“你试着往饭中加一点陈醋,看能否变回原来的颜色。我也不知这个法子是否通用,不过我说的那样食材就是这样恢复本色的。”
掌柜怀疑地看了他两眼,但此事即便不成也没什么损失,便偷偷去后厨试了试。没想到,紫糜子果真变成了紫色,而且色彩鲜艳,比之前发黑发绿的颜色好看很多。
他惊讶极了,连忙从后厨出来,坐到林启他们那一桌,问林启这是怎么回事。
林启摆摆手,说他也不过是偶然得知这个法子罢了,并不知道具体原因。末了还笑着说道:“有用就行,以后这紫糜子就名副其实了。”
那掌柜看着林启微笑的模样,不禁想起自己方才对他的态度,顿时有些羞愧。
他清了清嗓子,向账房先生招招手,示意他拿装碎银子的荷包过来,准备当做林启教他这个方法的报酬。
没想到林启看见账房走过来,就摆手道:“如此小事,哪用这般。”怎么也不肯收。
那掌柜大约是觉得林启这人不错,坐下与他们聊了许久,最后还免了他们那一次的饭钱。得知他们就住在不远处后,还常过来与林启聊天。这几次他们四处转悠时,有时也会与这掌柜一起。
所以,听到林启他们要去牙行雇人时,便说道:“牙行做的多是买卖人的生意,雇人方面并不擅长,而且对做工之人的品行也不多加考核,还不如就近找几个愿意做工的人算了。”
听林启摇着头说,不知该去哪找时,便拍着胸脯说包在他身上。然后,果真没用两日就找好了。
之后还与林启显摆许久,说他对丹陵县城熟悉得很,走哪儿都有熟人,要做什么事方便的很,有事只管去找他。
何安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知道他那日拉着林启喝了不少酒,林启回来后头疼半宿,咬着牙说道,要不是想发展几个丹棱县本地的人脉,打死也不和潘旭喝酒了。
潘旭就是那素斋店的老板。
想着,何安然不由轻笑一声。
吉二川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一早就来了,应当在厨房做早饭吧。”
何安然这才回神,点点头往厨房去了。
到了后才发现大娘和婶子已做好了早饭,一锅杂豆饭、一笼包子,还有一碟凉拌青菜和一个凉拌豆干。
“就做好了?”何安然笑着说道。
这大娘姓沈,婶子姓张,两人的家都在丽水街,所以每日上工要走的路程不近。
沈大娘拘谨地笑了笑,说道:“心里惦记着怕误了主家的事,早早就醒了,干脆起床过来了,活儿做完我也就安心了。”
一旁的张婶子是个嘴笨的,听着沈大娘说,只垂着头站着,偷偷看了何安然一眼后,并未说话。
何安然笑了笑,说道:“那便开饭吧。”说着还拿起两碟小菜,率先往前厅走去。
沈大娘先是着急地说着她来端,然后便追上去要夺何安然手中的盘子,未料他大步走得飞快,自己根本追不上。
身后的张婶子看了一眼,径自端起一盆杂豆饭往前厅走去后。沈大娘见了,连忙折回去拿上了那笼包子。
一行人吃过早饭,吉二川便写了封邀请的书信去阮府找二管家了。这信上的署名是林启,实际操笔却是吉二川。没办法,林启现在的字还见不得人。
不出他们所料,今日二管家又推拒了林启的邀请。
林启毫不在意,站起身拍拍衣摆,说道:“走,今日去茶馆看看,也该开始筹备开店的事了。”
吉家兄弟一听,顿时精神一振,兴致勃勃地随着林启去了。
他们并未见过吉恒清开在华水州州府的奶茶店,也不知奶茶究竟是什么样子。只听林启说过是一种饮品,还带着茶字,就以为是一种特别的茶。因此听到他要去别的茶馆了解行情,自然高兴。
他们去了永宁街的一家茶馆,这家茶馆占地极广,足有三四间普通门面大小,上下有三层,外表看着恢弘大气。
才近门口,就闻到一股清冽芬芳的茶香味,林启的茶瘾瞬间就被勾了起来。
“几位坐雅间还是大厅?” 门口的小伙计见着他们,连忙招呼道。
“哦?”林启好奇,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雅间和大厅分别怎么收费?”
说话间,他已经进了茶馆的门。
见一层左右分列着两排茶桌,有的用屏风遮挡,有的完全不加遮拦。人们三五人一桌,盘腿围桌而坐。四周的装扮、摆设皆是文人喜好,当中间还有一女子抱着琵琶轻弹浅唱。这应当就是小伙计所说的大厅了。
林启看得专注,小伙计却有些发怔。他还是第一次见来茶馆的人,进门先问怎么收费的。毕竟往常来的要么是富家子弟,要么多是读书人,一个不缺银子,一个嫌钱财腌臜,自然不会提及银钱的事。
因此,小伙计不由再次上下打量林启一眼。见他所穿服饰确实是上等品,这才笑着说道:“按您要的茶和点心收费,东西不同收费也不一样。只不过坐雅间的话,即便不满五百文也按五百文收取。”
林启挑挑眉,原来是雅间有最低消费,只是想到五百文的价格,心里不禁感叹一声真贵。
看到小伙计试探着看向他的眼神后,他笑了一下,说道:“那我要雅间吧。”
小伙计听了,知道自己没有看走眼,这才喜笑颜开,要带着林启上楼。
林启一边走一边向他打听:“这大厅弹曲的女子是整日都在?”
“并非,”小伙计笑着说道,“每日下午来弹半个时辰。”
林启听了点点头,又状似好奇地问道:“雅间可有人唱曲了?”
那小伙计听了,神情暧昧地冲他笑了一下,说道:“您若是想听,自然也是有的。”说着,还眨了一下眼睛。
“哦,这又是怎么收费?”林启问道。
小伙计原本眨着的眼睛突然抽了一下,没想到竟然还有人问歌伎怎么收费的,只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开了眼了。
无语了片刻,他说道:“我们替您安排,收取三百文,剩下的就是您给歌伎的赏钱,端看您自己给多少了。”
林启点点头,好似明白了,转瞬又笑着问道:“小哥是内行人,你说一次给多少合适?”
小伙计:“……”
“大多是两百文左右,也有出手大方的主顾,那就没数了,多少都是有的。”小伙计怏怏说道。
不过转瞬又笑了起来,对林启说道:“我们茶馆最受欢迎的桃红姑娘今日正巧在,我给您叫过来?”
他的眼神带着期盼,以为他会像方才一样,打听完后就叫一个歌伎过来。
未料他清清嗓子,指指身边的哥儿,突然严肃着脸色说道:“瞎说什么话,我家夫郎管的紧,这不是害我今日睡书房嘛。”
小伙计一听,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看何安然,又看看他,心说夫郎在你还敢问这么久,我看你今晚是睡定书房了。
何安然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脸色也爆红,狠狠地瞪了林启一眼。这人,就会拿自己做挡箭牌。可看林启装着可怜的模样,到底没有揭穿他。
小伙计带他们上了二楼,路过别的房间时,林启看见有几间紧闭着门,应当是里面有人。若是里头叫了歌伎,走过时还能听到阵阵琵琶声。
这一层的雅间大约有□□间,只有两间空着。林启又问了小伙计几句,得知三楼也是雅间,现在已经坐满了。
“上头看风景极佳,今日不巧客满了,下次再来定安排您用上头的雅间。”小伙计讨巧地说道。
林启点点头,点了一壶龙井和一壶碧螺春,并三五样糕点,让他先上。
等小伙计出去后,他环视雅间一圈,见这里空间不大,但隔音做的不错,而且装扮淡雅,陈列物名贵不俗。置身于此,只觉得心情都放松下来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享受片刻,转瞬又想起这一趟的花销,即便他向来花钱大手大脚,也觉得实在肉疼。
不过喝几杯茶,吃几块糕点,竟能花这么多。若是再加上歌伎,来一趟一两银子都打不住,关键客人还不少,他不禁暗暗咋舌。
不过这么一来,他的奶茶店也得调整一下策略了。想着,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嘴角漏出微微笑意。
作者有话说:
晚安啦~
◎我租了,写书契吧◎
三五样糕点和两壶茶, 最终花了林启六百三十文。掏钱时,一行人又是吃惊又是心疼。
这丹陵县实在坑人,若是在定北县, 哪个掌柜敢收这么多。吉家兄弟想着,都不禁摇摇头。
林启倒是两眼放光,丹棱县物价越高, 对他越有利。他只做茶饮的原材料成本低,若是能在丹棱县高价卖出,其间的利润可想而知。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走,走至一处雅间门口时正巧有一人从里面出来,下意识避让了一下。然后借着门打开的空档,就听见里面的琵琶声和汉子欢快的笑声清晰传来。
他觉得有些耳熟, 不觉侧目一看, 竟然是那日在阮府门前见过的汉子。
那人正坐在茶桌前, 与身边的人调笑。笑容放肆张扬, 一看便是人群中身份最为贵重的。
林启挑挑眉, 突然有些好奇这人的身份。正想着, 那人却恰好转过头来,与他对视一眼。林启惊讶一瞬,正要冲他微笑时, 门却慢慢悠悠合上了。
他们之前不过是偶然见过一次,林启觉得那人应当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谑?, 便与身边的人一起下楼了。
之后几日,他们又接连去了几个茶馆喝茶, 实地调研各个茶馆的收费、服务和环境。也因此发现, 他原本以为只有少数人去得起的茶馆, 竟然大多坐无虚席。
不过,这些茶馆大多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室内环境格外有品味。
“那是当然了,”潘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有钱的都是些什么人?还不是文人或是商人。”
“文人不通庶务,只追求意趣和品味,环境若是清幽雅致些,他们便觉得自己也清贵几分,所以自然爱与友人在此相聚。”
“而且,这些人大多木讷,可内心却憧憬风花雪月,心里嫌弃勾栏女子罗裳易解,自然就对卖艺不卖身的歌伎趋之若鹜。”
他说着,言语间对文人的态度颇是不屑一顾。林启听着,不由轻笑一声。
“你别不信,当真如此。即便没读出什么名堂,那些读书人也爱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来。”
何安然方才进来送糕点,正好将潘旭的这一番话听在耳中,不由想起他们村里的读书人刘均,立马认同地点着头。
“看吧,何掌柜都觉得我说的有理。”潘旭说道。
他刚知道何安然是掌柜时,还很是震惊,也不好意思与他搭话。这段日子熟悉了,见林启与何安然态度坦然,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这还是文人,虽是装风雅的多,可也有真风雅的,而商人则完全是附庸风雅去了。觉得在茶馆花费比其他地方更有面子,仿佛在文人的地界喝杯茶,自己也变成文人了。”
林启听着他这一番不留情的话,不由笑出声,看来毒舌的人自古至今都有。
“就我的那个素斋,里头的东西没一点油水,喂兔子都嫌寡淡,还不是那么多人愿意花大价钱吃?”他一手撑着下颌,懒洋洋地说道。
林启听他越说越不像话,笑着说道:“这是大早上就喝了,还是昨晚的酒没醒?”
潘旭瞥他一眼,良久后才叹了口气,说道:“都不是,我就是觉得无趣。”
说完后,又转了话题,问道:“那你看了这么久,可想好你的店要怎么开?”他已经知道林启是来丹棱县开奶茶店的。
“大致有些想法了,打算今日出去找找铺面。对了,你不是消息灵通,可知道东楼街哪里有空着的铺面?”林启问道。说着话,还给他添了一杯茶。
这是他昨日在一家茶馆买的茶叶,香味格外馥郁。
潘旭想了想,说道:“空铺面确实有几家,只是你想要多大的?”
“大一些,最好是两层,或是分前后院也可。”林启一边想一边说道。
“算了,”潘旭听后摆摆手,“正好我今日心烦,下午带你出去看看铺面,就当散心了。”
林启闻言笑了起来,如此甚好。他在条街上熟人多,有他在,房主总不敢故意抬价。
不过,他又转头看了潘旭一眼,这人向来朋友多,动辄呼朋引伴的,今日怎么一脸颓废相。可看见他明显不想多说的模样,也就没上赶着追问。
直到一起吃了午饭,潘旭的心情似乎才好了些。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摆,说道:“走吧,看铺面去。”
林启与何安然向来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儿正犯困,听到他说去看铺面,只能搓搓脸,让自己清醒些,跟着他一起去。
“啧,你们夫夫这日子过得也太舒坦了,午间还要小憩。”走在路上时,看他俩时不时打着哈欠,潘旭不由说了几句。
“你自然不用午睡,你起来就到中午了。”林启笑怼他一句,话末又打了个哈欠。
“休要胡言乱语!”潘旭瞪他一眼,两人笑闹几句,林启解了乏,总算清醒了些。
大约走至东楼街中段时,潘旭拍拍他的胳膊,指着一处三层的小楼说道:“喏,这里怎么样,我朋友名下的,人好说话,没有麻烦事。”
租赁铺面,主家的人品也很重要。若是遇到那种三天两头涨房租,或是时不时蹭吃蹭喝的,实在堵心得很。
林启看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这小楼与他计划中的大小差不多。而且左右一边是卖胭脂水粉的铺子,一家是卖糕点的。相较于与乌烟瘴气的食肆相邻,还是这两样更合适些。
“嗯,不错。”他点点头,问道,“能否进去看看里面的布局?”
“他家就住在附近,找人去叫一声。”说着,潘旭左右转了转头,然后指着吉三湖说道,“你去吧。”将主家的地址与他说了一遍。
吉三湖心中暗气,自己长得这么像跑腿的吗?可又不敢耽搁,连忙照着他说的地址去了。
“你若是觉得合适就与我说,这小子家中不缺钱,之前在此开了一家酒坊,弄得与茶馆似的。可那些文人没酒量,两杯就倒,酒后还总是出丑,自然不爱来,所以没几日就关门了。之后便一直空着,你要租的话,我让他便宜些。”潘旭难得正经地说道。
林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等了片刻,就见吉三湖跟着一个青年汉子回来。那汉子的举止与潘旭每日宿醉醒来的状态有些相似,一边慢吞吞地走着,一边抬手打着哈欠。
林启看着,不由笑了一声,说道:“这是你的酒友吧?”
潘旭瞪他一眼,然后又笑出了声,他与这人,确实是喝酒认识的。
“哎,潘公子,这几日忙什么呢?”离得老远,那人就挥手冲潘旭打招呼。
“忙着喝酒、找乐,总归都是正经事。”潘旭笑着回道。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这是我最近新结识的朋友,叫林启,为人仗义有趣。这是他的夫郎,何安然。”笑过,潘旭给他们做介绍,“这是我朋友,秦恺轩。”
林启夫夫笑着向秦恺轩点点头。
“你还能有这样的朋友?”秦恺轩笑着说道,“看着不像跟你一路的。”他心里觉得奇怪,哪有人出门办正事带着夫郎的,但这终究是别人的事,他并未提及,只笑着调侃潘旭一句。
“怎么说话呢?”潘旭咋呼着说道。
“这位兄弟长相正派,身上也不带着酒气,哪能和你玩到一起去。”秦恺轩说着,又对林启夫夫说道,“林兄弟是想看看铺面? ”
“是,”林启应了一声,笑着说道,“最近琢磨出个买卖,想试试看。”
秦恺轩手中拿着铺面的钥匙,一边开门一边说道:“行,那你看看我这儿是否合适。之前开酒坊时刚将楼内修缮一番,结果营业时间还没有修缮耗时长,若是合适,你都不必再次休整了。”
林启点点头,随着他进门。
进去后,发现潘旭说的没错,此处确实像茶馆的布置。
一楼是大厅,两侧分别摆着桌凳,墙上还挂着几幅书画,角落放着造型别致的案几,上头摆着花瓶,想来之前必定插着芳香的花枝。
二、三楼皆是雅间,里头的布置也很用心,就连细节处也做得无可挑剔。
林启看了一圈,看向秦恺轩的眼神不禁复杂起来。
从这布置来看,他当初的确是用心的,即便是做酒坊不成,改成茶馆也不比城内任何一家差,为何就空置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