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俩人吃饭搬到炕屋里了,烧着炕,炕上放着矮几,又暖和,饭也不会吃几口就冷了。
岑越穿了鞋下了炕,还穿了件外衫,这才往出走。
“郎君——”
岑越一看王大壮夫妻那样,抢先一步说:“可别跪了,我和相公都不爱这样,坐着说话。”
王大壮夫妻膝盖本来都下去了,又给立起来了。
梅香进来送热茶。
王大壮拘束坐也坐不稳,是站了起来说:“昨个的事,真的谢谢郎君和三少爷了,要不是齐家,我娘、我娘——”
“我娘现在好多了,让我们过来送东西,都是自家吃的,郎君三少爷别嫌弃,没啥好东西。”王大壮媳妇儿倒是嘴上能说话,解释了一通。
岑越听老太太精神头好,腿现在能挪,就知道没坏到那一步,一看俩人拘束不自在,当即一笑说:“萝卜好,冬日里没什么新鲜蔬菜,你们家的萝卜长得大。”
这大萝卜那是夫妻俩一早上拔的,光捡着大的、模样整齐的送,还把泥土擦了擦,天冷地都是冻着的,收拾干净装了一筐。
岑越夸了萝卜,也没客气,让梅香收下来。
王大壮夫妻二人见状,这下忐忑神色没了,都是松了口气,安心了。
两人送完了东西就不多留,说要回了。岑越起身相送,到了院子口就停步,这俩夫妻真的是拘束,他再送下去,俩人腰都要对折。
“郎君这还有柿饼,上头一层白霜,看着就好。”梅香把王家夫妻送的柿饼收拾了一盘。
岑越顺手接了,说:“有多的给姨娘那儿送一些,余下的你们吃了,尝尝味。”
“欸,知道了。”
岑越端着一盘柿饼回去,齐少扉没吃东西在等越越。
“越越那是什么啊?”
“柿饼,天寒时还是结了霜的柿饼,快尝尝,应该很甜的。”岑越递了一个过去。
齐少扉咬了一口,当即是点头说好吃,“好甜啊。”
“是甜,好吃。”
初五时,二苗寇长峰回来了,两人架着骡车,大黑在外头跑着,回去时,二苗敲了齐家侧门,跟赵婶说:“今个天黑了,我就不去打扰小越哥了,劳烦赵婶跟小越哥说一声,我俩明日来,长峰打了只鹿,吃涮火锅的话,有鹿肉吃。”
赵春花听得惊讶,她还没见过鹿呢。等二苗车子走了,拴了侧门,忙去前头回话。
岑越一听鹿,也镇住了。
“吃、吃鹿肉?”
齐少扉好奇:“越越鹿肉好吃吗?”
岑越哪里吃过这个,摇头说没吃过。齐少扉也没吃过。全都好奇鹿肉什么味。
第二天一大早,寇长峰扛着半只鹿,姜二苗拎着俩兔子来了。
岑越一看:……
“你们这回去一趟,收获很丰富啊。怎么打的?”
姜二苗说:“兔子是大黑咬死的,这鹿不是回去我们村的山,我们村里山得往深走,不然没啥猎物,长峰说的。这个是回来的时候,雪天地里撞见的,长峰说可能是山上跑下来的,让我们遇见了,算它要进咱们的火锅里……”
因为肉太多了,他们家的小羊羔肉就暂时放一放。
岑越说来年开春吃烤羊肉好了。
先收拾这个。
鹿肉、兔肉,寇长峰拾掇这个很利索,那刀子三两下剥皮去骨,岑越看了下就进灶屋熬锅底,问二苗能吃辣吗?
应该是能吃的。
“能的,我和长峰都能吃辣,他比我还能吃。”
岑越打算熬两个锅,一个麻辣的,一个番茄汤底——西红柿下来后,为了这个番茄汤底,他将西红柿熬成了酱,可以保存久一些,如今能用上了。
汤底高汤用的鸡汤,用鸡茸过了一边,去油去腥。
炒过的辣椒花椒还有香料,高汤一冲,这个味,姜二苗已经挪不动道了,说好香好香。
赵婶也过来了。
岑越做的时候没遮藏,一向都是如此,跟着赵婶梅香几人说:“你们馋了,一会也做一锅吃一吃,东西都是现成的。”
过年时炸的鱼丸、肉丸,还有鸡腿啥的。
昨日王大壮家送来的大萝卜。赵婶早上跑出去买了豆腐、油豆皮——这个贵,还有晒干的木耳泡开,土豆切成片,梅香擀了手擀面。
林林总总的,涮个火锅是够了。
鹿肉和兔肉,吃不了这么多,岑越看着收拾,现在外头冻一冻,切成片的,鹿肉偏瘦些但也有肥瘦相间的部位,这个就当肉卷使了,还有做成腌制的。
岑越问二苗吃不吃麻辣兔子?给你炒一个,回头好下饭。
姜二苗啥不吃,听了就咽口水,说吃吃吃。
一只兔肉就爆炒。
锅底做好了,炭火炉子连着锅都备好了,往上头一架,咕嘟咕嘟滚着,锅是两个大砂锅。
忙活了一早上,这会谁都不觉得辛苦,齐少扉是忙前忙后端菜的,等坐下来碰了杯,谁也不说什么客气话,开动!
鹿肉有些腥味,好在是涮麻辣锅可以,腌制好的鹿肉那就是两个锅都可以涮,腥味也淡一些。
兔子特别好吃,爆炒放凉以后,油脂浸入其中,有点像冷吃兔的味道,岑越爆炒时,还下了一把花生米——
花生米都是炕干,皮衣是阿扉搓掉的。
大家都忙活出力了,吃起来很是痛快,边聊边吃,姜二苗说:“我回娘家,村里人还大惊小怪,咋滴我就是在小越哥你这儿真当长工,那也能回家吧?小越哥又不是那样克扣的人。”
“家里怎么样?你奶奶身体如何了?”
姜二苗:“我阿奶骂我还是照旧骂,我看身体好着呢。”
“怎么就骂你了?”岑越不解,大过年的回去一趟,姜家人其实疼爱二苗的,不应该啊。
姜二苗嘿嘿笑,有点害臊说:“我和长峰闹着玩,让他背我,阿奶看见了,嫌我不疼长峰,我咋不疼了,我当天夜里就好好疼了长峰!”
“……咳咳。”这话题就有些阿扉不宜了。岑越换了话题,反正二苗和寇长峰夜里如何,那肯定不是二苗嘴上说的嚣张‘疼一疼长峰’,估摸第二天腰疼的是二苗自己。
“家里孩子呢?”
“都好着呢。”姜二苗说到这儿,有些正经说:“我和长峰商量过了,不想早早生娃,耽误生意,我想着再过几年生。”
齐少扉听到这儿,终于没忍住好奇问:“怎么生娃呀?”
岑越:……
姜二苗虽是大大咧咧,但夫夫之间的床上事,还是有些羞臊的,他虽是说这个,但具体的如何从来不说——也就是小越哥跟前说一说。
外人面前才不会说。
如今三少爷问起来,姜二苗就说:“这是夫夫之间的事,我可不能跟你说,你要问小越哥,小越哥要是不想早早生娃,晚一些好。”
“我们村里有家媳妇儿,那是嫁进去头一年就怀了,之后我看肚子就没停,大着肚子是打猪草洗衣裳都不方便,可害怕累人了,我才不要呢。”
齐少扉听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生小孩,此时听到这里,很是认真点了点头,一派大人模样跟越越说:“咱们也不急,咱们也不要早早生小孩。”
“越越有阿扉就好了。”
岑越:……你可是把自己地位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也知道你是我大崽!
过年村里日子真的是闲,地里也没什么活计,雪覆盖一层,地都冻着,岑越担心过种子苗,但也没什么法子——现在也没塑料大棚的。
只能想着来年开春看情况,他之前偷偷给种子浇空间水,希望种子们能坚持住。
因此整个年是吃吃喝喝,姜二苗也不用串门走亲戚了,没两日过来吃一顿,岑越和齐少扉再过去吃一顿,他家的小羊最终是没过完这个年,还是宰了一只。
做了孜然烤全羊。
特别特别香。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27:越越有阿扉就够了呀,还要什么小孩子不要不要~
第66章 桃花乡66
十五时,乡里有热闹瞧,赶集会的,还有皮影戏、敲大鼓、扭秧歌、舞狮,都是各村出的人,从晌午过后敲敲打打,一直到傍晚,点着火把,驱散黑夜,热热闹闹回家吃了元宵,年就过完了。
早上是集会。
赵婶自己滚了一圈元宵,白胖白胖的,里头是花生黑芝麻核桃仁,用猪油包的,油香甜糯,这东西不好多吃,加上大,岑越早上吃了四个就差不多了。
阿扉可喜欢吃这个,吃了七八个。
岑越:“一会去集市上,没肚子吃了。”
齐少扉大惊失色,是看看自己空着的碗,在摸摸自己肚皮。岑越得意一笑,说:“我一会赶集上再吃点别的。”
“诶呀越越太聪明啦!”齐少扉巴巴说。
岑越看的发笑,面上正经说:“一会我买了吃食,分你一口,让你尝尝好了。”
“越越对阿扉好好哦。”齐少扉拿脑袋蹭越越。
早上二苗约了他们赶集,他们都是外乡人,今年在桃花乡安家,第一次过年,没瞧过这等热闹,岑越还叫了两位姨娘一道去瞧热闹。
“小越哥!”
姜二苗声在外头响起来。
岑越先应了声,姜二苗背着竹篓进来了,说:“你们好了吗?”
“你吃过了吗?”
“我和长峰想着去集上吃。”姜二苗说道。
齐少扉就露出个‘失算’的表情,岑越看的想发笑,说:“你们等我们一下,穿了衣裳就走。”
“不着急的。”
齐少扉急急忙忙穿大衫,可见是想出门玩。
他们出了门,热闹还是在乡里中间位置,还未走近,远远的就听到有敲锣的声,咚咚咚的,村里家家户户带着孩子都去凑热闹赶集会。
也幸好是老天爷赏脸,前两日雪停了,但温度低,还有着积雪,要是太阳出来积雪化开,路就很泥泞了,如今走起来还行,除了有些滑。
路边就有摊子,有自家搓的元宵,这个可以买回去尝尝,已经空了一大半了,可见有的人家是不想做——毕竟做起来也是麻烦,红糖、猪油、花生核桃,这些都贵价,单买糖花银钱多,人家做好的虽是贵一些,但买上十个,回去煮一锅,一人尝个一两个,咂摸咂摸味,过个节。
活的鸡鸭不提,熟食的话,那就是黄米甜糕,用小竹签扎着一根,圆口大,薄薄一片,两文钱一片。还有炒蚕豆,用油纸包着,这个略贵一些,不过量也多,四文钱一包。
热乎乎的包子,挑担子的馄饨,还有猪油土豆,拌着辣椒面。还有烤货,什么烤玉米、板栗、红薯,这些都是地里长得,家家户户都有这玩意,所以卖的不贵,一两文就有的吃。
姜二苗是空着肚子来的,没一会就拉着寇长峰挨个吃。
俩队伍走散了也没事,各玩各的,也自在。
岑越也买,像是包子馄饨他就不吃了,买了黄米糕,分阿扉一半尝尝,黄米的味道,一股淡淡的饴糖味,不是特别浓郁的甜,是食物本来的香味,还有红豆。
猪油土豆,土豆先是过半熟,然后用猪油炸,才出锅的香喷喷,外酥,里面软软的,拌着盐辣椒面,好吃。
齐少扉虽是喜欢吃甜的,但尝了口这个就说好吃。
两人吃了个遍,就是板栗都买了一小包,混着蚕豆一起,一路吃吃喝喝,还有皮影戏瞧,那前头围了许多小孩,俩大人就站在边边上,皮影戏讲的故事听起来耳熟。
“咋这么耳熟,这个盛将军……”岑越喃喃。
齐少扉说:“越越忘了,咱们第一次去府县在茶楼里听过的。”
大盛开国高祖盛将军。
岑越想起来了,点了点头,继续看,看完了那皮影戏前头有个大木箱,是里头放什么的都有,什么玉米、红薯,还有粗粮馍馍,放银钱的也有,少。
讲皮影戏的是一对祖孙,孙儿七八岁大,老者观面相年迈,结束了,不停点头哈腰鞠躬。
岑越让阿扉给放了五文钱。
齐少扉是很认真把钱放在老者手里的,那老者一看,笑的感激,就要鞠躬,齐少扉摆了摆手,说:“好看。”
岑越看到那老者愣了下,带着阿扉离开了。
那皮影戏做的精致,虽是颜色泛旧,但老者说起来故事来,不带磕绊,很有激情,惟妙惟肖,是好看。
晌午时回家吃了饭,姜二苗和寇长峰没回去,嫌他家路远,就在小越哥这儿用了一顿,下午时热闹,敲锣打鼓,俩位姨娘抱着称心也出门了,大家就远远看着。
程姨娘怕女儿害怕,还捂着女儿耳朵,但没想到称心是眼巴巴探着身子往热闹处瞧,程姨娘差点没抱住,吓了一跳,说:“你这孩子,差点栽倒了。”
“她小孩子家家的,光看热闹,哪里知道轻重。”林姨娘说,又逗称心,“姨姨来抱抱称心,你抱了一会,累着了。”
程姨娘便让姐姐抱称心。
过了一会,人多冲散开,不过俩位姨娘都带着人,只是没多久,俩人抱着称心回去了,岑越后来知道,原来集会上,程姨娘看见了程家人,对方显然也认出她来,说了几句话,不知道咋程姨娘就生气,抱着称心回去了。
岑越是听梅香说的,具体的梅香摇头也不知道。
“蕊红嘴严,不说这个。”梅香说。
岑越则说:“主人家的事,她嘴严好,尤其是两位姨娘和称心有关的,咱们都是外人。”
梅香道知道了。
结果第二天,林姨娘抱着称心串门到了他们院子,说起来了。林姨娘能说,那就说明程姨娘也知道。
“这事本不该我多嘴的,可小程心里有疙瘩,昨个儿见了她娘,她眼眶也红了,可——”
“不是我偏帮小程说话。”
岑越一听这个就笑了下,林姨娘本来准备一肚子话,一看郎君笑,便不解。岑越说:“你一说不是偏帮程姨娘,这后头话就是偏心了,这也没什么,要是我和阿扉,那我无条件信阿扉帮阿扉,我们才是一家人,干嘛要为了什么‘理’帮外人说话。”
林姨娘听得是心里感触,也不说面面话了,说:“这世道女子活着艰辛,尤其是生养的,那说起来,道一千说一万,纵使程家再不对,也会说句,她是你娘,生你下来,有什么错处。”
“可小程的苦外人哪里知道。”
“我起初怕郎君听了,会觉得小程冷心冷肺不孝顺,才打个铺垫,没想到郎君一番话——”
“咱们自家人,不客气这些。”岑越道。
林姨娘点点头,才说起来,“小程是恨家里的,那时候所有人都逼着小程委身恶邻,明知道那恶邻动手打老婆的,前一个就是被打死的,她家里人胆小怕事,拿了她顶锅。”
“娘啊爹兄弟姊妹,都怕事,让她出嫁平息灾祸。”
“小程说,她当时拴房梁的绳子都备好了,打算吊死。”
“不提给老爷做妾这事,卖身为奴的妾,也就是遇到了老爷,如今随着郎君和三少爷过了几天好日子,就不能说程家人之前做所作所为都是对的,为了小程好。”
岑越蹙了下眉,“昨个儿有人这么说程姨娘了?”
林姨娘点了点头,“她娘见了,先是泪眼汪汪说想小程,说多年没见,都大变样了,还夸称心模样好,这会小程还没说什么,到了那句‘你日子过得好,当初嫁给齐老爷多好’,这哪里是嫁啊,那分明是卖。”
“小程当即是脸色一变,她家里看不出来,她娘还要抱着小程哭,说你现在是富贵模样,吃喝不愁,都羡慕你,你兄弟日子就不好过了,女儿你拉扯拉扯家里。小程才发了脾气,没忍住说:我给齐老爷做妾,卖身为奴,是你们卖了我,我现在还是奴,拉扯什么家里,我反正没有程家,就一个齐”
“反正骂了一通。”
岑越听明白原委了,俩位姨娘卖身契他早还回去了,这会是:“想让我对外演个厉害的?尤其是对程家面硬一些,不要他们上门?”
“郎君,这个是不是于你名声有碍?”林姨娘头疼,“我和小程思来想去也想不到别的,她家里人之前没找上门,胆小老实,可以后日子久了,出门赶集,要是有心蹲,总要蹲到的,到时候拉拉扯扯,对方一哭一求,让小程怎么做人。”
“不如就说我俩是齐家的奴,由着郎君管。”
林姨娘说到这儿,是心里过意不去,“这般是把郎君推到前头,替我们俩顶着事了,做了那恶人。”
为了程姨娘,林姨娘自身没什么事,如今都绑在一块豁着脸求郎君来了。可见俩人感情真的和睦真的好。
“这有什么恶不恶人的,都是一家子人,一道过日子,程家要是来上门,说些什么求些什么,程姨娘不想见,我挡了回去就是。”岑越不在意道。
哪里过日子都是这样,要立足要立威,即便是行善事,也要有分寸尺度的,不然一味地老好人,那就是人善被人欺的下场了。
岑越倒是期待程家来上门,他做一回‘恶人’。
后来开年,天气晴了些,程家人真的上门来了,拎着篮子,程母是带着儿媳,抱着孙子,老的老小的小,可怜巴巴老实模样来敲门。
齐家大门敞开,不过两位护院回来了。
守门的护院问了谁,程母胆子小吓得厉害,磕绊说了来意。
护院左右看了眼,让在门口等,他去回话。
“娘,二姐真的会见我们吗?”
“她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知道她也想着家的,那会都哭了,你二姐一贯的刀子嘴豆腐心,再说当初家里实在是难,如今比跟着咱们过苦日子强。”程母絮絮叨叨的。
她男人没来,自然是要脸面。
什么事她出头,都说儿女欠了娘的债,二妞如今指头透个缝,这青黄不接的时候,都够家里糊嘴的。
岑越听到护院来报,“还真是来了?”一副跃跃欲试模样。
“梅香你先去姨娘院问问程姨娘见不见,不见就我出去打发了。”
没一会梅香回来,说程姨娘说不见,由着郎君处置。
岑越便起了身。前几日林姨娘来找,说的那些话,岑越听了齐少扉也在当场,岑越向来不瞒阿扉什么事情,不管阿扉听不听得懂。
齐少扉确实是听不懂,不过他会看越越表情,越越这模样一看就是兴奋,不由也跟着站起来,“越越,你要打架吗?”
“……我表现的去干架模样很明显吗?”
齐少扉点点头。
岑越说:“不打架,人家婶子带着孩子,就是做恶人也不是打架动手这道理,我去说一些难听话。”
“我也去。”
“你一会不要开口,看我脸色行事。”
“知道了越越。”
其实程家人真的要是愧对女儿,觉得当初种种情况下,逼得女儿卖身给一老头子做妾——也就是齐家门风好一些,没那些污糟乱事。
说句难听的,卖身为奴的妾,主人家打骂不说,还可以转手赠送他人,随便糟践。
程家人现如今光看程姨娘光鲜亮丽,住大宅子,丝毫没有设身处地替程姨娘着想过,也没觉得内疚真的知道错了——如今还推诿,觉得程姨娘日子过得好,也是他们当初逼的一把,错有错着,让程姨娘享福了。
真是有意思。
程家人就没内疚反省过的。
一家子老实窝囊人,看着可怜,对谁都可怜巴巴摆出一副苦相来,外人看见了,道一句老实人可怜啊,可当爹娘的护不住孩子,还推着孩子出去顶锅。
如今孩子日子过顺了,不能老逮着一只羊毛薅的。
这事真是——
岑越出去,程家人在大门口赏景廊上,一见他都站了起来,程母是点头哈腰畏畏缩缩,说:“我是来找我女儿的。”
“你女儿?我家丫头多,你是找哪个?”岑越问。
程母慌忙摆手,磕磕绊绊说:“不、不是丫头,是主子。”
“齐家主子,这宅子就我和我相公两个正经主子。”岑越也不想为难程母,说:“你是说我们宅子里的程姨娘?”
“对对,是程姨娘,我闺女,我生的。”
岑越笑说:“那敢情好,我之前听说了,姨娘是被卖进来的,在齐家十几年了,从没见过她娘家亲人找过,还以为没亲人。”
“有的,有的,我们就是程村的。”
“倒是近,婶子还是念着姑娘,母女情深,姨娘卖身契我现在拿着,当初我爹买姨娘花了十五两银子,如今我这宅子养一大家子,本来日子过得紧巴,如今婶子想闺女了,要是接人回去,一家团聚,那我给你一个便宜,十两银子如何?”
“也不是谁来买我都卖人的,全看你想女儿想的苦。”
程母一愣,忙说:“没、没,不赎人,没那个银钱,我就是想见见闺女,十几年没见了,她都没见过她弟弟……”说着说着就是抹泪哭着。
“我家五妹还小,她要看孩子,见不了人,天寒风冷的,别给五妹染了风寒,你们回吧,要是拿了十两银子来,当初程姨娘怎么进齐家后门的,如今怎么给你家送回去。”岑越说到这儿,问:“姨娘进门时我没在,是什么都没带吧?”
“程家给闺女陪了什么嫁妆?虽说是做妾,你们这么疼爱女儿,肯定给闺女带了什么体己吧?”
那是什么都没留,十五两的卖身钱,还全留在了程家,程家赔给恶邻银子,自己留了银子,反正一文钱没给程姨娘,程姨娘从家里走时,就是一身粗布打了补丁的衣裳。
程母结结巴巴面色难,只哭,只求,是不走人。
岑越就生了气,“我好话一通说,看你年长叫你婶子,还给你抹了五两银子,哭是什么道理?你要见人,拿钱来说,不然回吧。”
“关门,程家人记住了,以后不许进不许开门。”
大门关上了。
程家人在外头哭了许久,是大人哭孩子哭,引得附近齐村人瞧热闹,一问缘由,程母不说旁的,哭哭啼啼只有一句:“我家闺女在里头做姨娘,我想见一面,问我要十两银子……”
“嚯,见一面就要十两?”
“不对啊,齐家不是这样的人家,尤其是齐家郎君,那是面软心善的,之前邹大夫开义诊,还是齐家郎君提的。”
“你是不是学错话了?”
程母慌乱支支吾吾,众人一看,这人肯定没说实情,只是确实是哭的惨,孩子还小,不由劝说你们快回去吧,人家不给开门,别到时候惹得齐家人恼了,赶你们走。
年过完才没几天,这在人家门前哭,又不是哭坟,惹得晦气。
最后程母还是走了,没两日,乡里就传开了,有说齐家心善的,也有说齐家地主老爷欺负老实人,人家程家的丫头嫁给齐老爷,怎么说也是他们的长辈,这程母那也是长辈的长辈。
赵春花买菜听到这儿,是当时就冲那人哈哈哈大笑三声。
那人被笑的恼怒,问你笑什么。
“笑你没见识,还什么长辈的长辈,程村那家子,也敢空口白牙戴高帽,说是我们家三少爷郎君的长辈的长辈?没把人牙都笑掉了。”
“他家当初卖女儿,知道啥叫卖不?那就是齐家的人,任打任骂任发卖,我家郎君那才是齐家的主子,操持家业打理齐家,他家腆一张脸说进门就进门,说见人就见人,他们家算哪门子的正经亲戚?”
“不是说想女儿吗?我家郎君都说了,当初他家卖女十五两,这会算十两,他家拿不出来,有啥好说的。”
赵春花就差呸一口了,“齐家正经亲戚,要么姓齐,桃源乡的大老爷、二老爷,我们三少爷郎君的伯伯还在,要么姓岑,郎君的哥嫂伯伯叔叔,要么姓许,三少爷外家外公可是做官的。”
众人一听,做官的?倒吸一口冷气。
“没听说还有旁的亲戚了,可别乱攀扯。”
赵春花说了一通,只骂程家卖女,并未多说程姨娘如何,挎着菜篮子回去了。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最后才闹明白,这齐家那真是跟着他们这些村里院子可不一样,门道咋这么多呢。
“人家出门都是有丫头跟着的,想进门那还有丫头传话。”
“可不是嘛,你刚没听还有当官的外公。”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都是外家了……”
“那也是当官的外公。”
后来这话就传开了。有件小事,隔了一日,赵婶嫁出去的女儿走的侧门,敲门找娘,赵春花还奇怪,这不年不节的咋上她的门,是不是闺女被欺负了?
不能够啊,上次主子盖宅子,她那一手,闺女婆母连着大嫂,那是不可能欺负闺女的,更别提现在曹罗领事做……
曹妹子见了娘就哭,吓得赵春花要紧,问也不说话,就喊曹罗来,是不是赵二欺负你了?娘和你哥给你做主云云。
女儿一听,这才说清楚。
“娘你辛苦了,为了我们卖身到齐家,我性子柔,端不起来,让你挂心,还操心我……”
赵春花这才知道,女儿听见她说的那些话——程家卖女,主家能打能骂能发卖,女儿说她赞银钱要给她赎身。
“赵二知道?你婆母知道?”
“没跟婆母说,我们攒的小钱,慢慢的就够了。”
赵春花是含着眼泪笑,摸着丫头脸蛋,她拉扯俩孩子如何艰辛如何难,很少哭很少流泪,这会是一肚子的感动。
“你娘我没白活,齐家多好啊,郎君待我好,待你哥哥也好,管吃管住,那是程家人拎不清,老想着占一些程姨娘便宜,他们怎么就不想程姨娘处境呢,要真是心疼闺女……”
“好孩子,你和赵二把日子过的好,我就安心了。”
赵春花脸上是骄傲的,她养的闺女平时性子柔,可骨子里还是像她的,也知道孝顺她,都是好孩子。
所以当娘的为儿女做什么,那都是心甘情愿的。
哪里像程家人?
坏处时想着卖女儿,有好处时,又想着吸女儿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