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你和孙群商量过吗？”顾燊问道。
“没有。”许淼一脸嫌弃，想起孙群他就来气，“和他讲做什么，上次他反手就把我卖了，我可不相信他。”
顾燊看向他，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眉头一皱，他似乎想到什么，他翻到最上面看看这篇报道写出来的时间。
“是刚才。”他说。
“我还以为你发现不了呢。”许淼故作惊讶语气夸张地说。
“这篇文章是我让张晖早就写好的，但是我想先确定一下，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说了计划以后，我就让他立刻发了。”
顾燊似乎有点不敢相信，抬头眼神复杂地看向许淼，“你猜到了。”
“那是，你那么多秘密都不告诉我，我只好自己猜咯，总能猜对一个吧？”许淼得意地笑笑，“对吧？”他又重复地问了一遍，他看到顾燊眼里的自己那副欠揍的样子，正是他计划中的模样。
他感觉自己这样怪幼稚的，像是以前的自己，可是顾燊的失踪让他慌了神，他不再能保持冷静，只想赶紧把他叼回窝里起码是熟悉的范围里而不是留他在这种只进不出的地狱里。
至于是不是要颠覆一个延续前年的古老组织，他不在乎。
“可这，和我想的不一样。”顾燊还翻着报道。
“就是得把他们逼急了，不然，没用。”许淼不想让顾燊多看，从他手上拿过手机关上，低头放到口袋里，“你看，我办事多快，孙群琢磨的功夫，我都帮你干完了。”
“……”余光中，顾燊在用一种他不太熟悉的眼神打量他。
许淼抬头，顾燊微侧过头，别开了视线，他想顾燊肯定是想夸他厉害又别扭地说不出口于是他说，“怎么样？你就说吧，这次是不是我的计划更好？是不是我比你聪明？”
“是。”
“你就嘴硬吧……”许淼还没说完话，顾燊突然回答，他的表情顿时不好看起来，难以置信地打量一眼顾燊，“你什么意思？”
“你可以回去了。”顾燊侧着头，不再看许淼。
“你什么意思？”许淼拽过他的领子，愤怒地盯着他的眼睛，可顾燊只是狠狠地把他的手推开，那么用力，比任何时候都用力。
两人这样僵持着，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上去是向着这里走来的，许淼看看大门，确认声音是向着这里走来后，他低头想了想，松开顾燊。
许淼往后退了一步，压着声音对顾燊说。
“我哪也不会去，一会儿再说。”
说罢不等顾燊回答，他就向着角落的幽灵走去，一瞬间，和灰暗房间格格不入的金色消失了，许淼抱起手，沉默地站在角落里看着顾燊。
他这次来，也是想补全顾燊消失的两年的样子，和他想得倒是一样，无论深处何地何时，顾燊那股清冽的气质总是和周遭格格不入。
可是那股清冽似乎被什么东西污染了，顾燊看向他的那种复杂眼神，似乎不是因为他完美的计划看过来的眼神，而是在打量……
自己看他的表情？
许淼突然回过味来，顾燊居然在小心翼翼地看自己看他的表情，顾燊那种对什么事情都不屑一顾的人？
而且，他小时候对顾燊的第一印象就是不会看气氛，不知道看别人的情绪。
他现在也许也不会看，他看到的，只是他自己的想法。
这货到底在想什么？许淼想了想，顾燊这段时间似乎确实有些时候很反常。
他攥紧拳头盯着顾燊的背影，这货又在给自己搞什么幺蛾子。
门被打开，来的是一个高瘦的狱警，很年轻，制服在他身上似乎不太合身，许淼打量了他一眼，一个beta。
“你好，你是等待上诉的顾燊对吗？”那个狱警的表情很爽朗。
“是。”顾燊回答。
“去法院的车已经来了，请跟我来。”
那人让开一个人的空位，示意顾燊出去，许淼突然发现，他跟着孙群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今日的值班表，上面放了每个狱警的照片，却并没有这个人的脸。
他又看了一眼狱警制服上的编号，是照片墙上其中一个有些胖的狱警的。
“你走在前面。”狱警对顾燊说着，在顾燊转身的时候，看了一眼顾燊脖子上贴的抑制胶贴。
狱警玩味地笑了笑，抬眼不屑地看了顾燊一眼，握着电棍的手紧了紧。
许淼猛地意识到，这是克凌假扮的。

角落里两盏幽绿的小灯，许淼沉默地地注视着门口。
顾燊已经不在门外了，他能感觉到他顾燊的信息素越来越远，虽然用了压制信息素的药物，使气味变得很淡，不过对他来说，差别并不大。
克凌斜侧着看着顾燊的方向，脸上一直挂着那种让人恶心的笑容，他一想到这种笑容塞满顾燊的过去，他就觉得压不住的火气，可是他只是安静地站着，且有意克制着自己的气息，一双因为在阴暗处而显得绿的诡异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克凌，虽然外人看来什么也看不到。
只是一个暗处的墙角，阳光从这个角落擦过，狼无声地躲在草丛里盯着猎物。
猎物比他庞大比他更有杀伤力，但是他并无怯意。
克凌竟然看的有些失神，很快他表情一紧，回过味来哼笑一声，然后转身拉上房门，啪的一声铁门被关闭，许淼听到他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他这才抬头，微眯起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让自己从那种专注的杀意中缓和下来，这时候腿上感觉一阵震动。
“差不多了，你上吧兄弟。”是张晖给他发来了消息。
这时候幽灵说，他的语气很着急：“许，许淼，我的这个能力坚持不了太久了，大概只能再撑个十分钟这样，我们得回去了。”
许淼把手机放进口袋，笑着看向他，虽然那里空无一物，但是他还是能准确地看向幽灵的眼睛，并且直勾勾地盯住，这让幽灵毛骨悚然，有一种从出生开始都没有过得被看透的感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许淼突然揪住他，说道：“马上。”
幽灵还没理解马上的意思，就感觉天旋地转，许淼不知道在做什么，突然一下子转向，然后迅速向着没有出口且处于十八楼高层的建筑外墙冲去。
“等等！啊啊啊啊！”幽灵吓得大喊。
可是他在睁眼的时候，是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自己在迅速下落，心脏被揪紧产生的窒息感让他好像对这样的速度失去了感受能力，只听嘭的一声，他们落到了地上，门口保安亭的保安似乎被惊动了，他们探出头来，却什么都看不到，就又奇怪地缩回了头。
“你疯了啊？”幽灵对许淼说，“要是我没有立刻开启穿透，我们就完了！”
“你不是着急吗？”许淼语气还是很轻挑，却多少有点咬牙切齿地，仿佛下一秒火气就要溢出来了，眼看着克凌带走顾燊，他心急的要命，感觉几百只小狗在他身体里抓心挠肝，可他现在必须忍着。
“我们现在在这里做什么？”幽灵左看看又看看，这里是监狱的正门口，因为这个地方守备特殊，这个地方只有一个出入口，且建筑前这片地方相当的开阔，是个让人十分没有安全感的地方。
许淼没有回答，他一直看着左侧，是车辆出来的方向，按理说车子早该过来了，可却迟迟不见出来。
大约等了五分钟。
终于一辆黑色的押送车终于缓缓从后路驶过来。
许淼这才松了口气，他动动鼻子，感觉顾燊的信息素和平常似乎有些区别，瞬间他又动摇起来，但是一握拳，也没什么行动。
“你想跟着他们去法庭吗？劫法场这事可不兴干啊。”幽灵问。
“我又不是傻逼，他们不会去法庭，这辆车的目的地应该是克凌的老巢。”
“啊？你去那里做什么？”
“你知道最近有很多异常生物失踪吧？这是我在处理顾燊的事情前，一直在做的任务，失踪的人有一部分是你名单上的人，我们怀疑克凌把人关押着，不过前提当然是他们还能喘气儿。”
“你……”幽灵似乎有点难以置信，“你是在拿顾燊做诱饵吗？万一……”
“他又不会出事，而且就算他知道我要这么做，也不会拒绝的，充其量我们会掐一下谁当诱饵的问题。”许淼的声音总算听起来阳间了些。
幽灵不再说话。
两人没什么动作地等着那辆车开出去，出门的时候，需要登记，司机探出脑袋来，然后把证件递给保安，他臂章上的编号就是刚才的编号，但是无论体型还是样貌，似乎都变了。
保安输入信息的档口，又对着门卫挥了挥手。
“你女儿最近怎么样？。”克凌对那个保安说，像是真的认识这个保安，并且知根知底，“看你最近挺愁的。”
“嗨，别说了，非要和那臭小子结婚。”保安说着，一边把证件递给克凌。
“你呀也别太冲动，越是这样，人家越听不进去。”克凌接过，然后继续伸着脑袋瞪着保安扫描他的脸。
“也是哈，可就是控制不住。”扫描完成，显示没有问题，大门缓缓拉开。
许淼这才注意到，克凌此时已经换了一副模样，变成了那个和孙群结束谈话后，带顾燊进来的那个狱警，大概是因为顾燊和他接触过，怕被识破，所以才变了模样。
可是还是和蒋伟一样嘴碎，搞得人很没防备，许淼想起来这件事就来气，更来气的是，既然他这么会与人交好，凭什么对小时候的顾燊就那么变态。
话毕押送车行驶了起来，开了一段距离，许淼才跑着跟上，到门口一段距离后，停着的小车旁，他放下幽灵。
“你回去吧。”许淼开锁上车。
“那你怎么办？”幽灵解开能力，许淼失去了隐身效果，但是幽灵自己还保持了隐身形态，“万一你猜错了呢？也许他真的会开去法院，押送车突然消失可是很重大的事情。”
许淼坏笑一下：“那我就保证顾燊不会一个人面对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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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他所料，押送车本来确实在往法院的路上走，但是却在一个路口开向了反方向。
然后越开越荒无人烟，许淼都不知道他们这地方还能见到连绵的山，甚至中途还路过了一个墓地，许淼远远地跟着克凌的那辆车，但是越开越觉得不对劲。
似乎绕太多路了，这克凌在耍什么花样。
他一个晃神的功夫，押送车突然在一个路口急转弯，他赶忙跟上，那辆车却不见了，只见到好几条一通到底的布满迷雾的路，他动动鼻子，一瞬间甚至找不到顾燊的味道。
但是使劲闻了闻，他总算找到一种很淡很淡的另一种气味，不是信息素的味道，而是顾燊本身的味道，这股味道在两年后他的嗅觉世界里，往往会被顾燊的信息素掩盖，但是他还没分化成alpha的时候，其实这味道才代表顾燊。
许淼感觉有些不妙，但是回头，竟然连来路也充满了迷雾，明明刚才是一个拐角，这会儿身后却只剩下了和另一边一样的长路。
他意识到这是克凌布置在这里的幻境，难怪这么久执行者也找不到他的老巢，拿出手机看了看，手机也没了信号，举起来试试，也没啥反应。
他觉得克凌发现他了，不过他为什么会觉得他这个兽体的异常生物会迷失在幻境里。
“切，自作聪明。”许淼哼笑着放下手机，扭头跟着顾燊的气味往前走，走了大概十分钟，眼前竟然出现一片废弃的建筑，感觉和他之前玩的恐怖游戏里面的建筑似的。
许淼推开铁围栏，围栏发出令他牙酸的吱呀声，他不爽地看了一眼门，总感觉有什么很不妙的事情将要发生，可是顾燊的味道确实在前面的建筑物里。
可是怪就怪在，前面的建筑物里只有顾燊的味道，没有其他任何人的味道，实际上连周围环境的味道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大的有些吓人的月亮下面，只有顾燊的味道。
他想了想，想想顾燊蠢得要死的脑袋瓜子，还是本着他去故他赢的思想，往建筑物走去了。
进到里面，他发现整个建筑里很安静，许淼感觉不到有任何生物的存在，仿佛方圆八百米只有自己一条孤零零的小狗。
“他妈的，被耍了。”许淼暗叹一声不好，想转身离开，可是刚扭扭脑袋他就觉得晕乎乎的，一瞬间刚才那些疲惫涌上来，他又累又困，肚子也因为体力的消耗咕咕叫。
这半年来他的能力得到了质的飞跃，但是相应的，正常食物似乎不再能够满足他，无论吃再多的饭菜，都会很快感到饥饿，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顾燊。
前段时间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东西，可现在，他想。事实上那天，用了郑山的发明，他知道了自己脱离本能的欲望也超级喜欢顾燊，他越发想做些过界的事情。
就在这时候，许淼的视线里发现了什么，他发现一个人站在大厅的正中央，那背影越瞅越眼熟。
虽然穿着丑不拉几的监狱衣服，可是衣服下的身体他挺熟悉。
一个拎着刀的高大背影，无间的刀身黏糊糊地被黑紫色的气包裹着，顾燊的身形隐在月色下黑暗里，站的像一棵清冷山顶的雪松，又高又挺拔。
他刚认识顾燊的时候，总觉得这货长这么高干啥，感觉他的脑袋是特别遥不可及的东西，得蹦得很高才能和他平视，这一度让他气很久。
许淼顿时眼睛一亮，对着顾燊说道：“亏我这么担心你，你不会都解决了吧，又抢我功劳。”
顾燊没有回他，和他惯常的沉默不一样，此时的沉默，像一个昭然若是的陷阱。
无间上的黑紫色物质安静地涌动着。
许淼走上前，一个手搭上顾燊的肩膀，顿时他就觉得不对，一瞬间，顾燊猛然挥刀回头，许淼迅速往后一跃，差一点没躲开顾燊的攻击。
许淼落到地上，难以置信地看向顾燊，顾燊正失神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一点光，像是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靠着本能攻击着。
他这才注意到，顾燊的另一只手上还戴着之前那副抑制能力的镣铐，但是此时那副手铐竟然有一圈显示着熟悉的幽绿色，镣铐只剩下左边的了，看上去像是被扯断的而不是被砍断的，另一只手的手腕上全是磨损的伤口，血肉正在复原，但是不难看出伤的有多触目惊心。
而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拿着的正是无间。
“哈哈哈哈哈，”这时候一个声音从顶上传来，许淼怒火中烧地抬头，却只觉得天旋地转，压根看不到人。
“克凌！他妈有种下来跟我单挑！”许淼喊到。
“凭你这条畜牲还想耍我？做梦！有本事就把他杀了，你就能上来找我了，不然，只能你死咯。”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他妈弄不死你！”许淼发狂地喊着，怒不可遏。
“你猜？现在的顾燊可是很听我话的，虽然刚才刚才把他之前车的时候废了点力气气……”
许淼这才反应过来，那耽搁的五分钟发生了什么，他为了确保能跟上他们，所以才等在正门，没想到一切都晚了。
顿时他大脑一片空白，他又选错了。
“现在他可是我的了，也只会对我言听计从，狗崽子，我倒想看看你要怎么选！”
克凌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建筑里，许淼低头，震惊地看向顾燊，顾燊抬手，只是双眼无神地用无间指向他。

第76章 蓬松的尾巴
月光在顾燊的刀刃上，像很多年前他们初遇一样，只是那天他对顾燊只觉得很陌生，现在却很熟悉。
熟悉吗？
失去控制的顾燊的攻击堪称狂暴，许淼都不知道这么多年顾燊把这股劲头藏哪去了，那种奔着毁灭去的不顾一切的斩击和对这种重型攻击来说匪夷所思的机动性，让他一开始连招架都觉得吃力。
而且他不知道这场战斗到底得到什么程度为止，难不成，真的要杀了顾燊，可杀了顾燊，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顾燊！你冷静点！”许淼真没想到有一天他要对顾燊说这句话，一点想笑，但显然没有笑的时间。
顾燊没有对这句话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在他一次次避开之后，迅速掉头继续全力向他斩过来，那种前所未有的纯粹的强大，放平常他一定兴奋的要脑溢血，此时他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那根本就不是顾燊，再强大有什么意义。
又是一记重劈，许淼侧身让顾燊的刀砍到墙上，刀卡住了，趁着顾燊拔刀的间隙，许淼捧住他的脑袋，他很使劲，爪子勒进了皮肉里，血从顾燊的发间流下来，流过他的眼睛一直滑过下巴滴到许淼的手臂上。
“你到底怎么了，他对你做了什么！”许淼看着那双无神的眼睛心里无限抓狂，但是顾燊依旧毫无反应，他的刀已经拔了出来，被高高举起，而另一只手掐到了许淼的脖子上，许淼视线向下，他不得不注意到那个手铐。
他大概能猜到这是项圈改的一个东西，可是这种玩意儿为什么会对顾燊有用？
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抬头，在顾燊的眼里看到自己的脑袋上一记寒光正在重重落下，没时间继续思考了，他只好立刻松手转而朝着顾燊的脑袋重重一击将人锤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挺有意思的，你的一招一式，都是我徒弟造就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顾燊根本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克凌又开始说，“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真的清楚吗？”
“你他妈闭嘴！”
许淼一边喊着，一边跳远，顾燊撑手一个侧翻起身，又是凌厉的攻击向他袭来，两人已经这样僵持了有一个小时，这无休无止地要到什么去。
那狂澜般的快节奏让他已经气喘吁吁，只能趁着顾燊向他奔过来的时间，站在那里喘气，努力恢复点状态，一边想着，到底要怎么做。
必须要做点什么，靠打败顾燊是行不通的了，无论伤成什么样子顾燊都会继续站起来，而且顾燊的力气比平常大几倍不止，远远超出他身体的承受能力，这情况和当时的安东如出一辙，那他肯定和安东一样，是被那个镣铐控制了。
必须破坏镣铐才行，只要破坏了镣铐……
顾燊眼看着就要到眼前，可是许淼这回并没有闪躲，他盯着顾燊的左手，在他挥刀的那一刻，侧身拉过他的左手一个反锁，咔嚓一声清脆的脱臼的声音，许淼跪压在顾燊背上，顾燊重重倒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显然没有用，许淼对着镣铐就是一顿操作。
可这镣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任凭他如何扯也扯不开，卡的很紧，根本没有能够让他借力的地方，他上嘴去咬，也只能造成镣铐上出现一个牙印，顿时他像个拿着大骨头却完全咬不动的幼犬那般可笑滑稽，但是他还是拼命扯动着镣铐。
“哈哈哈，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种重型镣铐就是为了束缚异常能力特制的，当然也会考虑不被兽人的爪牙破坏。”克凌的声音从上面荡下来，许淼猛地意识到什么。
他看向顾燊拼命撑着想要撑起来的右手，无间在那只手里抖动着，像是顾燊要逃脱他的束缚，它也想逃脱顾燊的束缚。
他来不及思考，几乎下意识抓向无间，可是顾燊攥得紧，一时很难拿下来，似乎也发现他要抢刀，情急之下竟然咬了他一口，许淼都不知道这一刻他该哭还是该笑，要是平时的顾燊绝对不会咬他。
“没事的……给我……”许淼轻声安抚着顾燊，一边掰开顾燊的手指，拿过无间，可是无间到手还没一秒，他感觉浑身撕裂般的疼痛起来。
那些他初次见到无间出鞘听到的冤魂的哭喊顿时充满了他的大脑，那些痛苦的记忆也全都灌输进了他的记忆里，他手一抖，差点刀就要掉了。
但是他咬着牙，拼命让自己清醒，身体颤抖着举起刀，视线变得朦胧，他勉强对准，重重砸下，只听清脆的一声响，镣铐应声碎裂。
许淼见镣铐终于碎了，终于松了口气，无间从他的手里滑落，应声掉到地上，他也剧烈地咳嗽起来，猛的一下子喷出一口鲜血。
他几乎无法思考，只是粗重地喘着气，一阵天旋地转，他从顾燊的身上滚了下来，脱力地看着高高的天花板，他现在真是一点抖动不了了，早就听说异常生物使用了执行者的武器会有严重的后果，这回他算是领教了。
本来还想着这次终于能抓到克凌了，这么看来又要让他跑了。
气死他了……
许淼模模糊糊地想着。
等事情结束一定要好好嘲笑顾燊一顿。
不过，好歹……好歹是救回了顾燊，这个人情可得要顾燊好好还……
许淼侧过头看向顾燊，顾燊趴在地上，没什么动静，似乎晕过去了。
正当许淼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突然，顾燊动了起来，他重心向右地抵着脑袋，右手撑着慢慢爬起来，许淼的眼睛慢慢瞪大，只见顾燊掸了掸身上的灰，四下眼神无神地搜索着，越过他，径直看向刚才被他脱手弹到远处的无间，然后他慢慢走起来，一边用右手掰动着脱臼的左手，粗暴地将它复原。
顶上传来慢悠悠的拍手声。
“怎么样？厉害吧？这才是真正的执行者，没有感情不会死受了伤也不会喊疼，强大，也许并不是压倒性的强大，但是这样的冰冷机械、无慈悲地重复着，哪怕是再强大的人，面对他也会慢慢崩溃。这才是真正的执行者。”
许淼绝望着声嘶力竭地大喊：“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克凌！我他妈杀了你！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激发了他内心深处最不为人知的想法而已，项圈已经被更新了版本，只要戴上过，哪怕摘掉，效果也会持续，说到底，这不才是项圈本来的意义吗？你就是这样，不是吗？被顾燊禁锢了一生，你应该很清楚项圈的作用才对。”
“我去你妈的吧，那是老子愿意！”
许淼吃力地回应着，又是一口甜腥味从他的喉头涌出来，他没有顾燊的快速恢复，伤了就是伤了，也得像正常人一样等个半天才能恢复，才能愈合，就这样的身体，硬是和顾燊扛了这么多年。
许淼看着顾燊走过他，弯腰捡起无间，他看着他的侧脸，几乎带着哭腔地小声念到，“顾……顾燊……”
可是顾燊没有任何反应，他举起无间，竖着打量了一下刀身，像是在确认是否完好无损，然后他一挥刀，空气被划破的啸叫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响起来，许淼努力想要让身体动起来，却无济于事。
“晚咯，太晚咯，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已经支配了他，他已经自己给自己套上了项圈。
“对了，你知道吗，其实是因为你他才变成这样的，你死的时候可得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啊，我想看你那种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表情。”
克凌的声音带着戏虐，不断地从上面砸下来，顾燊已经看向了他，锁定了他，他似乎已经被逼到绝境。
却突然莫名的冷静。
因为他？可是，他的问题已经毫无隐瞒地和顾燊全盘托出了，为啥还有问题。
他知道最近顾燊似乎在纠结什么问题，可他还以为顾燊是在纠结自己是omega的事情，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他让顾燊变成omega的。
顾燊弯腰探过手，单手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拎起来，但是由于身高不够，兽化后的许淼接近两米五，所以实际上他的腿还有一半拖在地上，这姿势让他特别难受，许淼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突然他意识到什么，他使劲往下看，顾燊的左手拎着他。
许淼眼前顿时出现，探访室里，顾燊一直盯着自己的左手。
顾燊问孙群，自己看着左手的时候，是在看着什么。
孙群说，是师傅。
顾燊说，是他。
顾燊跟他说过，以前觉得自己靠着公会而活，离开公会，自己就失去了意义，就不正常了。
然后他说了什么来着，他说……
顾燊的刀眼看着就要砍到他的脑袋上，他棕色泛着绿的瞳孔里，全是那闪着寒光的刀。
他记得他是这样的回答的，为啥要做个正常人，做你自己就好了。
他当时觉得这答案很完美，只是他好像低估顾燊的蠢了，也许顾燊根本不知道怎么做自己。
他给顾燊丢了一个难以完成的命题。
想到这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顾燊似乎因为这个破坏气氛的笑，无意识地停顿了，刀悬在那，像月亮。
许淼缓缓开口，他都没想到，顾燊竟然在纠结这个。
“怎么？你，就这么爱我啊？爱到都记不清你自己是谁了，然后你就害怕了，我说的对不顾燊？”
顾燊无神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皱眉的神情，但只是一瞬间，而后一股不知道哪来的劲头顿时从顾燊的身体里涌出来，扼住许淼的手上，力气越来越大，许淼只感觉脑袋嗡嗡地响，像是下一秒血就要冲破那些涨的脆如纸张的皮肤一样。
他却毫不慌张，还是吃力地保持着笑脸，一边盯着顾燊无神的双眼，顾燊下意识地皱眉了，那就意味着，这具行尸走肉般的身体里，顾燊还在里面。
他的顾燊还在里面。
“别怕。”
他说着，声音像轻飘飘的鹅毛似的落到地上，顾燊瞪大了眼睛，无间颤抖得更剧烈了。
许淼看向那刀，他记得第一次见到无间的时候，刀拿在顾燊手里，纹丝不动，一点都不带抖的，任凭那些血与暴力的业障在刀里叫嚣，顾燊只是一如往常地拿在手里，而和923对战的时候，那把刀已经开始抖动，现在，这刀抖得像是一秒都不想在顾燊手里多待。
他早该看出来，顾燊在怀疑自己。
许淼的视线又回到顾燊脸上，顾燊还震惊地看着他，似乎无论冰冷机械与否，都无法对这句话做出反应，许淼笑得更灿烂了，顾燊纯黑色的瞳孔里，他看到自己的笑脸，很好很不错，是顾燊喜欢的阳光灿烂小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