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邵坤对他这个样子毫无招架之力,估计江朔就是想上月球他都能立马张罗着去造火箭,于是二话不说把自己的滑雪板也换成了单板。
将鞋塞进背包里,两人开开心心地出门坐车去度假村。
度假村里人山人海,每家店内都布置了金光闪闪的圣诞树,空气中飘荡着欢声笑语以及欢快的圣诞歌曲,节日气氛非常浓厚。
挤在人群中,陆邵坤抱着单板,右手虚扶着江朔的背,和他沿着楼梯慢慢往下走。
“小心有冰。”陆邵坤不太放心,索性抓住了他身后的兜帽。
在一家卖纪念品小店门口的架子上,他们果然找到了陆邵坤想要的帽子。
陆邵坤拿了就要去付钱,随即被江朔拦住,“你都不试试的吗?”
陆邵坤一副模特身材,除了定制西服,这辈子还没什么试衣服的经历,闻言立马戴上头盔,江朔手里拿着帽子,略微踮脚帮他戴上。
老板站在柜台后面,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怎么样?”戴好后,陆邵坤看着他问。
江朔看了他几秒,抿了下嘴。
老板捂着胸口赞叹,“OH! So cute!”
也不知道是在说陆邵坤头上的帽子还是在说他俩。
陆邵坤这张脸吧,真心和可爱喜庆四个字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二者强行结合的结果就是,仿佛总有种黑色幽默在里面,让看到的人都不免在心中猜测,这人是不是想讽刺些什么?
付完钱离开小店,两个人走在热闹欢腾的度假村内,迎面而过的路人无一例外都盯着他的脸,眼神中透出几分惊奇和探究。
然而拥有了圣诞帽的陆邵坤却春风得意,因为现在江朔的视线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落在自己脸上。
上雪山的缆车里,江朔望着窗外,窗户上是陆邵坤戴着圣诞帽的倒影。
假装在拍摄风景,他举起手机,对准那里,咔嚓拍了张照片。
作者有话说:
《火力全开》即将更名为《焰色反应》不要迷路咯!
第119章
江朔第一次接触单板,陆邵坤带他去了山顶一处较为空旷的雪场,那里有一段坡度很小的斜坡,安装了雪场魔毯,专门提供给新人练习。
单板比滑雪板难度稍高些,对平衡力的要求也更高,而陆邵坤的单板技术其实比滑雪板更好。
到了场地,那里已经有不少教员带着学员正在练习,两个人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陆邵坤给江朔示范了一套基础动作
不得不说,陆邵坤样貌英俊,身材高挑,一双笔直修长的长腿踩着单板游刃有余地在雪地上滑过的时候,整个画面极其吸引人眼球,旁边那群女学员顷刻间将自己的教练忘得一干二净,一个个望向这边,眼神直勾勾地钉在陆邵坤的身上。
趁他坐魔毯上来的间隙,其中两个女生兴冲冲跑过来,偷偷跟江朔打探他的情况。
“那是你的私人教练吗?”对方笑着问。
江朔眨眨眼睛。
片刻后,陆邵坤快步走回来,目光警惕地扫了眼不远处两个女生。
他刚才上来的时候透过玻璃看得一清二楚,那两个人过来找江朔搭讪,聊得还挺开心。
那鹰一般尖锐森冷的目光让两个女生齐刷刷打了个哆嗦。
站在江朔面前,陆邵坤故意伸手摸了下他的脸,不由分说的动作很有一种宣誓主、、权的意味在里面,“刚才看清了吗?”
江朔一脸无辜样,闻言乖巧地点点头,“看清了。”
“我带你来一次,”于是陆邵坤站到他身后,示意他眼睛看着坡下,然后将两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腰上。
两人这个姿势亲昵又自然,陆邵坤低沉的声音随风吹进江朔耳中,“膝盖弯曲,对,把身体放松,用腰部的力量去带动双腿——”
江朔今天穿了一套黑色滑雪服,陆邵坤的手放在他的腰上,虎口张开将腰部的衣服收紧,显得他整个人腰细腿长。
那两个女生用德语小声嘀咕,“他们看起来感情好好啊。”
“对啊——”
周围看着他们的目光不少,陆邵坤向来不在意这些外界的声音,同江朔仔细讲解好姿势,抬头看向他,“准备好了?”
他其实比江朔还紧张,扶着他的两只手不由得又紧了紧。
江朔跃跃欲试,按照他刚才说的,前后缓缓摆了几下腰,试着带动腿部肌肉,“是这样吗?”
隔着厚厚的衣服,掌心的触感依旧无比清晰,脑子里那些记忆深处的画面瞬间活跃起来,浑身毛孔激动得捧脸尖叫,陆邵坤呼吸一窒,竟差点被绷住。
望着远处白皑皑的雪山深吸一口气,他掩饰地清了清嗓子,哑声说,“嗯,对,差不多。”
“看着前面。”陆邵坤开始带着他慢慢下坡。
这个坡只有三十度,非常适合初学者,两个人一路慢悠悠地滑到坡底,江朔不禁笑了一下。
陆邵坤看着他,冷峻的眉眼染上柔和笑意,“喜欢吗?”
“嗯嗯。”江朔活泼地往魔毯那里横着跳过去。
又试了几次直线下坡,找到感觉后,陆邵坤开始教他走S型曲线。
“靠腰部发力,大腿尤其是膝盖要放松,膝盖往前,对,很好——”陆邵坤双手扶着江朔的腰,感受他腰部的摆动与发力。
江朔学得心无旁骛,陆邵坤却打着教学的幌子心猿意马,这把日思夜想、柔韧纤细的腰就握在手心,他脑子里此刻不断飘过无数这样那样的画面,每一个画面都劲爆十足。
陆邵坤心神激荡,心说江朔有时候浪起来,真的是没边——
行了不能再想了。
再想下去脸上的表情都要绷不住了。
亏得衣服穿得厚,陆邵坤掌心冒汗,将脑子里那些画面通通打满马赛克,开始集中注意力搞教学。
一个上午学下来,江朔已经成功掌握了滑单板的几个基础动作,能够独自走着顺畅的S型曲线,从坡顶慢悠悠滑到坡底。
中午吃完饭,陆邵坤打扫完厨房出来,看见江朔坐在客厅沙发上,单手托腮刷手机,一副样子百无聊赖,于是问,“去滑雪吗?”
然后,他就眼看着江朔对着手机屏幕的眼睛明显一亮,扭头看过来,眼神飘忽地问,“这样啊,你中午不休息吗?”
“我都可以,”陆邵坤的嘴角扬起来,“随你。”
于是两个人又开开心心地抱着单板出了门。
这次他们坐车直接去了最近的度假村,乘坐魔毯上去,右手边下去有一条蓝色雪道,直通到下一个度假村。
这条雪道对新人十分友好,经常能看到教练带着一群七、八岁的学员在这里练习,小孩儿一个个小鸭子似得踩着滑雪板飘过去。
“我就在你身边。”
穿上滑雪板,江朔听见陆邵坤说。
而他正看着脚下的坡怔怔出神。
这里是他当年第一次撞上陆邵坤的地方。
见他一直发呆不说话,陆邵坤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片刻后,陈旧的记忆逐渐涌上脑海。
他也想了起来。
六年前,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遇见,不,是撞见江朔。
那一摔真是惊天动地,陆邵坤从十五岁起滑雪,从没摔得那样惨过,太多细节都已模糊不清,他只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气得想把这人一脚踹飞出去。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们竟然无意中又回到了这里,脚下的雪道没有丝毫改变,他们却经历了太多太多,早已不再是当年的模样。
隔着手套,有人用力握住了自己的手。
江朔回过神看向身旁,陆邵坤看着他说“这次我陪你一起,放心,我不会再让你摔倒。”
周围不断有滑雪者的身影急速掠过,两人安静地对视,片刻后,江朔轻轻挣开他的手,戴上滑雪镜。
“准备好了吗?”陆邵坤笑着问。
江朔屈膝压下单板,身体随之倾斜。
陆邵坤带上滑雪镜,身前的人刷的一声消失在眼前。
陆邵坤和江朔保持一米的距离平行前进,余光眼错不眨地注意着他的动向。
江朔学东西很快,这几年性格略有沉淀,没了早些年的毛躁,此刻滑得虽慢但极稳,乍看之下有模有样。
一连下了几个破后,江朔渐渐掌握了要领,速度也随之提升,陆邵坤察觉到后也跟着加快了速度。
这个时间雪场里的人不多,场地充裕,两个人不急不慢地滑着。
十分钟后,他们顺利抵达这条雪道的终点。
这条雪道最后这一段是一段U型雪道,从两侧狭窄的山壁间穿过,骤然收窄的空间让江朔有些猝不及防,再加上到了下午,地上的积雪已经十分蓬松柔软,陆邵坤朝他看过去,见他神色迟疑,正要喊停,却见江朔竟无所畏惧地一头冲了下去!
陆邵坤脸色一变,立刻追了上去!
江朔牢记陆邵坤教的那些要领,腰部发力,用腿部力量控制脚下单板的走向,全神贯注跟着之前滑雪者留下的轨迹下冲。
这一段的坡度略微陡峭,下冲速度眨眼就到了他能控制的极限,艰难地拐过几个弯后,他在拐角遭遇到一片足足半人高的雪堆,眼见着自己就要一头扎进去,江朔强行拉横单板一个急转绕过,刹那间,劈头盖脸的雪沫糊了他一脸!
视野几乎被完全遮挡,江朔凭借记忆屈膝拧腰,然后只听刷的一声,脚下单板紧贴山壁,就着积雪的弧度带着他直接冲向半空!
这一套动作简直都有了极限滑雪的架势,陆邵坤额角一跳,眼看着他凌空飞出去两三米,单板猛拍在雪地上,高速冲出了雪道!
瘦高的身影在雪场上掠过,冷风迎面呼啸而来,江朔忍不住放声大笑。
跟在后面的陆邵坤狠狠为他捏了把汗,这时江朔已经冲到了坡底,拉横单板急停在缆车入口,陆邵坤跟着一个猛拐,停在了他的面前。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陆邵坤后背上全是冷汗,心情堪称崩溃,“怎么那么疯!”
肾上腺素在那一刻飙升,江朔眼中闪烁着热烈的光芒,笑着冲他喊,“你不知道吗?演戏的都是疯子!”
阳光下江朔爽朗地笑,陆邵坤看着他,用尽全力才没有将这个疯子拽入怀中。
江朔脱下单板,拉着他跑去坐缆车。
这次他要从山顶滑下来。
两个人到了山顶,陆邵坤依旧和他隔着一米的距离,慢慢朝山下滑。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多起来,滑到一半时常要停下,等学员或者另一条雪道上的人通过。
阳光在山顶勾勒出一道蜿蜒的金线,江朔迎着风抬起头,遥望远处巍峨肃穆的雪山,享受单板更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松弛感。
片刻后,他的眼前出现一条略微陡峭的高坡。
江朔看向身边,陆邵坤隔着滑雪镜和他对视,江朔朝他竖了下拇指,两个人随即不约而同踩下单板,高挑的身影眨眼消失在坡顶。
凌冽的风刀割似的刮过脸颊,材质坚硬的滑雪服在猎猎寒风中嚯嚯鼓动,江朔踩着单板,下冲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陆邵坤紧跟在他身侧,眼睛紧张地黏在他的身上。
太快了,风驰电掣的快。
血流涌动轰击耳膜,江朔心跳加速,觉得有些害怕,于是侧身开始减速。
眼看就要到达坡底,正打算转弯直接冲下另一个高坡,就在这时,一位教练带着一群小孩儿从另一条雪道上过来,挺在路边等待通过。
见状,江朔控制着单板偏转方向滑向雪道另一侧,谁知下一秒,一个身影快速从那群人后方窜了出来!
两人同时处在彼此的视觉盲点,等看到对方的时候都已经来不及了,那人的技术明显更好,直接拉横滑雪板停了下来,而江朔的单板却因为避让不小心蹭到了那位教练的滑雪板,知道摔倒必不可免,电光火石间,他索性主动侧身倒下,准备将自己逼停。
然而高速带来的惯性瞬间让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只见他连人带单板重重摔倒在地,一路翻滚着从雪道上飞了出去!
这一切对江朔来说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但在陆邵坤眼中,每一秒都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江朔摔倒后,那由于巨大的惯性导致的翻滚速度,令他的身体有种浑身血液逆转,心脏骤停的感觉。
“江朔!”
手忙脚乱地脱下单板,陆邵坤飞奔过去!
孩子们发出尖叫,那位被带倒的教练从地上爬起来,脱下滑雪板跑到雪道边。
对方正探头往下张望,陆邵坤形容狼狈地越过他,径直冲了下去!
江朔面朝下,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江朔!”陆邵坤踩着厚厚的积雪,艰难地跑到他身边,“江朔!”
雪地里的人动了动,江朔摔得晕头转向,隐约听见陆邵坤的声音,于是艰难地抬起头,“咳咳——我在这里。”
陆邵坤扑跪在地,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雪道边上冒出一颗颗脑袋,江朔晕晕乎乎地看着,忽然察觉到背上陆邵坤颤抖的双手,于是把胳膊从雪里拔出来,半搂着他说,“我没事。”
陆邵坤眼眶通红,低头捧着他的脸,与他额头相贴。
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冷风呼啸着灌入,陆邵坤抱着江朔急急忙忙走进客厅。
将人放到沙发上,江朔抬头看着他满头大汗的面庞,开口想说什么,陆邵坤却起身,像只无头苍蝇般焦急地原地转了几圈,眼里是那种毫无焦距的空茫。
猛地想起医药箱在二楼,失魂落魄的眼里才终于有了焦距,陆邵坤着急忙慌转身就往楼上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将江朔抓进怀里用力搂了一下,然后快步冲上楼。
江朔怔怔地听着楼上翻箱倒柜的剧烈声响。
下楼的时候,陆邵坤手里多了只医药箱,跪在他面前。
抖着手打开箱子,他低头在里面四处翻找,最后翻出纱布、棉签和消毒药水。
手里抓着这堆东西,陆邵坤抬头看向江朔,颤声问,“哪儿摔疼了?”
闻言,江朔脱下上半身的滑雪服,给他看自己青了一块的胳膊。
“就这里。”江朔看着他说。
见状陆邵坤丢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冲到冰箱里取出一把冰块,包在厚厚的纱布里敷在那片淤青上。
“很痛吗?”陆邵坤一手帮他摁着冰袋,一手又去翻他另一条胳膊,动作小心翼翼,指尖在江朔肌肤上留下一片颤栗的触感,“还有没有伤到别的地方?”
“陆邵坤。”
江朔轻声叫他。
陆邵坤似乎没听见他叫自己,明明回来的路上都已经检查过快一百遍,但就是像着了魔一样,蹲在他面前,不厌其烦地从胳膊到脖子一寸一寸地检查,然后一只手捧着他的脸,目不转睛地将他盯着,用指尖来回摸着他的后脑勺,眼眶逐渐变得通红。
“陆邵坤。”
江朔抓住他的手。
掌心里的手在剧烈颤抖,从将他从雪地里抱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停止过。
看着江朔手臂上骇人的淤青,陆邵坤通红的眼眶渐渐漫上一片湿润,猛地抬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江朔吓了一跳,赶紧一把将他抱住,“陆邵坤你干什么!”
陆邵坤用力将他抱紧,声音透出哽咽,“都是我不好,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江朔,真的对不起——”他不停揉着江朔的后背,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他都没有保护好他。
江朔在他痛彻心扉的道歉声中渐渐愣住了,似乎终于明白陆邵坤为何会反应如此强烈。
当年被迫分开的六个月对他来说确实痛苦万分,但江朔从来没有真正怪过陆邵坤,因为他的痛苦完全来源于他自身,况且如果不是那段寂寞的时光给了他冷静清醒看清内心的机会,他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的爱和依赖竟然已经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
那个他曾经以为恨不得将其剥离出生命的身影,等到真正消失不见的那一刻,整整三年的时光仿佛瞬间化为一片镜花水月,他看不清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过去,更想象不到那没有他的未来又该是何种模样。
他疯狂地思念陆邵坤,其间挣扎过,努力过,也拼了命地试图忘却过,然而在那一个又一个寂静孤独的深夜,他想起的始终是别墅二楼那间卧室里,陆邵坤曾搂着他亲吻低语。
他每晚熟练地装睡,假装自己睡得不省人事,同时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之所以不拆穿这个男人,是因为害怕他做出更可怕的举动,然而事实却是,孤枕难眠的寒冷冬夜,只有窝在陆邵坤温暖的怀抱里,他才能安然一觉睡到天亮。
这个男人的身影早在三年的时间里不知不觉烙印在了他的心上,如果心脏被人血淋淋地撕去一块,他要怎么活,他还能这么活?
那时的江朔再也没有办法继续欺骗自己,无论自己多么恨他,痛恨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但他依然深爱着陆邵坤这个事实。
眼里闪烁着泪光,江朔低声在他耳边哄道,“我没事啊,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对不起——”陆邵坤将脸埋进他温热的颈窝,滚烫的眼泪渗进江朔的T恤领口。
一只手在他背上来回抚摸,江朔不断在他耳边重复说,“我没事,也没有受伤。”
陆邵坤点点头,哽咽着嗯了一声。
江朔笑了一下,偏头看向他,随即被陆邵坤抓住双手,小心翼翼拢在手心。
陆邵坤仰头看着他,忐忑不安地问,“江朔,我想做一件事,原本是打算今晚问的,可是我等不及了,能不能给我几分钟时间?”
看着他湿润通红的眼眶,江朔点点头。
陆邵坤努力朝他笑了一下,松开他的手,有些紧张地起身快步上楼。
几分钟后,他从楼上下来,甚至连衣服都没换,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看着江朔,再次跪到他的面前。
“江朔。”陆邵坤凝视着他泪光涌动的双眼,将花轻轻递到他面前。
“我原本准备了很隆重的仪式,我想了很久才想到,我还想过,是不是要在飞机上跟你告白,但我总觉得那样还是不够隆重,我想给你最好的,可是我又怕你不喜欢,我——”
他语无伦次,最后不得不停下,低头用手指覆住双眼。
“对不起,我太紧张了。”陆邵坤的肩膀不断颤抖,“刚刚看着你摔下去——我不敢想,如果你真的出事——”
“陆邵坤。”江朔轻声叫他。
陆邵坤睁开眼睛,瞳孔中破碎的泪光下满是无助和后怕。
他从来没觉得人生如此短暂,他不想再等了,一秒都不想,哪怕此时此刻是生命中最后一秒,他也要和江朔成为彼此的唯一。
在江朔温柔含笑的目光中,陆邵坤鼓起勇气,用力抓住他的手,新鲜盛放的花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在将两人紧紧环抱的空气中扬起一阵幽香。
“江朔,我爱你。”他颤声说,“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我们一共分开一千三百三十四天,这里面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好想你。”
江朔感觉眼里落下什么,脸颊上一片湿热,随即被陆邵坤抬手轻柔地抹去,“我也知道,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两千七百六十天,”说到这里,陆邵坤的眼泪夺眶而出,嘴唇不住抖动。
“六年前,我们在这里相遇,当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那是我陆邵坤一生当中最幸运的一天。”
眼中不断有东西落下,江朔看着跪在面前的男人泣不成声。
“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很多错事,我不懂得珍惜,让你受到了很多很多伤害,所以在我们分开的三年里,我每一天都在努力学着变好,学着怎么好好爱你,好好照顾你,我向自己发誓,这一次我要竭尽全力去爱你。”
江朔低着头,泪水不断砸落在滑雪裤上。
陆邵坤用掌心轻柔地托起他的下巴,看着他泪光涌动的双眸,缓缓上前一步,哽咽着问,“江朔,上一次是你来追我,这一次,就让我来追你,好不好?”
江朔的眼泪滚落指尖,流淌下手背,陆邵坤将他的双手拢在掌心,靠过去与他额头相贴。
“那种很认真很认真的追求,那种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相守相依的追求。”
“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他们在泪光中无声对视。
窗外,夜幕悄然降临,屹立千年的雪山静默地注视着脚下这片大地。
漫漫历史长河,六年光阴如白驹过隙弹指一瞬,他们依然是彼此,就像远处那片早已存在世间千万年的山脉,然而四季流转风雪消融,却也早已不再是当年的模样。
许久的寂静后,江朔声音哽咽,轻轻点了下头,“好。”
话音落下,陆邵坤用力将他抱紧。
窗外风雪肆虐,这依然是一个寒风凌冽的冬夜,却又因为种种原因而变得与往日不同,圣诞在即,度假村内灯火通明,点点星火交相辉映,一扇又一扇窗口汇聚成无尽人间烟火。
苍茫雪山间,山顶某间小屋仿佛遗世独立,然而万家灯火远不及此间温暖,他们在这个只属于彼此的角落紧紧相拥。
江朔裹着一身温热的湿气下楼。
厨房里传出叮叮当当的动静,是陆邵坤正在准备今晚的圣诞大餐。
脚步停在楼梯上,江朔透过门缝看着里面那个忙碌的背影,片刻后下楼走了过去。
陆邵坤转身去柜子里拿东西,余光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身影,随即扭头看过去。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错开了视线。
余光里是江朔沐浴后微微泛红的脸颊,胸口羊脂玉般的肌肤在灯光下闪烁着细润的光泽,陆邵坤耳根通红,嘴角忍不住扬起,打开柜子用门挡住自己有些慌乱的动作。
江朔觉得身体比刚洗完澡的时候还热,看到料理台上的红色小锅,于是抬脚走过去。
“这是什么?”看着锅里一团奶呼呼的东西,他好奇地问。
陆邵坤拿了瓶白兰地回来,站在他身后,打开瓶塞往里倒,“瑞士奶酪火锅,吃过吗?”
“这里面都是奶酪?”江朔低头闻了闻,加了炒腌肉的奶酪里散发出白兰地的酒香。
陆邵坤从抽屉里摸出一把勺子,舀了一勺,稍稍吹凉后递到他嘴边。
江朔张嘴抿了一小口。
“好吃吗?”陆邵坤问。
江朔点点头,“这要怎么吃?”
“蘸面包,我还准备了些烤肉。”陆邵坤把他吃剩下的那口随手塞进自己嘴里,丢下勺子后端起锅,示意他出去。
两个人回到客厅,陆邵坤把锅放到桌上,开始向他展示今晚丰盛的圣诞大餐。
“这么多?”江朔早都饿了,看着一桌子烤肉和咕嘟咕嘟冒着奶香味泡泡的奶酪锅,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烤箱里还有一只烤鸡。”陆邵坤跑回厨房,拉开烤箱门给他看。
“……”
“这够吃到过年了吧?”江朔有些无语。
陆邵坤走回来,把他摁到椅子上坐好,偏头看着他笑道,“那怎么行,过年我再给你做别的。”
江朔看着他的眼睛,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瑞士奶酪火锅在面前温吞地吐着泡泡,客厅里弥漫着白兰地淡而醇烈的酒香,江朔托着下巴,眼眶不知为何微微泛红,双眸半敛,视线追随着厨房里那道忙碌的背影。
十分钟后,陆邵坤终于忙完回来,一路从厨房走到客厅,见江朔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似乎是醉了一般,那微醺迷离的目光看得他简直浑身燥热。
原本还想克制一点坐到他对面,身体却在这撩而不自知的眼神里很诚实地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身边。
江朔把已经撕好的法棍递给他。
陆邵坤红着脸接过来,手肘不小心和他的轻碰,触碰到的部位仿佛被激起一阵细小的电流瞬间爬满全身。
余光眼错不眨地注视着江朔白里透红的面颊,他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些热得发闷,忍不住抬手扯了扯领口。
清了清嗓子,他问,“刚才偷偷喝酒了?”
“被这奶酪锅熏的。”江朔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你白兰地倒太多了。”
诡计被人一眼拆穿,陆邵坤心虚地摸了下鼻子,将手里的法棍沾了些锅里的奶酪递过去,“好像从来没见你喝醉过。”
酥脆的法棍裹着酒香浓郁的奶酪,一口咬下去还会拉丝,江朔嚼了几口,不禁满足地眯起眼睛。
见他半天没说话,陆邵坤本来都不指望他说什么了,谁知就听他突然问了一句,“想看啊?”
这语调软绵绵的,显然是真的被酒气熏醉了,陆邵坤头皮一麻,凝视着他水光涟漪的双眸,心里很不厚道地还真有些蠢蠢欲动,心想这要是喝醉的话——
陆邵坤开始卖力地给他递面包。
然而江朔只又吃了几口便放下手里的面包,开始专注起了烤肉。
“……”
滋啦——
和牛在滚烫的铁板上来回贴三次,烤至稍稍变色,蘸上鸡蛋液裹住米饭,一口塞进嘴里软嫩顺滑,幸福感爆棚。
这可比那腻人的奶酪锅好吃多了,江朔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不吃了?”见他不再碰盘子里那些面包,陆邵坤有些失望地问。
“这一锅吃下去,回去江榕都该认不出我了。”江朔说着看了眼快被自己吃光的一盘子和牛,赶紧喝了几口柠檬水。
大概也是奶酪锅吃多了,这会儿酒劲上来,陆邵坤脱口而出,“胖点好啊,以前肉乎乎的时候抱着——”
话音戛然而止,陆邵坤闭上嘴,顶着颗冒烟的脑袋埋头夹了片烤肉放进嘴里。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碗筷的触碰声。
怎么好像告白之后,相处起来反而有些别扭了呢?
江朔沉凝片刻,看了眼身边闷声不吭的陆邵坤,突然放下筷子起身,“是不是太安静了?想听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