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脸上糊一天了,卸妆花了我半个小时,你那个定妆喷雾可真他妈牛逼。”江朔竖起大拇指。
“照片呢?”许辉问。
“什么照片?”江朔一愣。
“你化妆不拍照臭美一下的啊?”
“我又不是你,化个妆还得拍三百张照片!”
“画得怎么样啊?明天给我拍张照片看看呗。”许辉点了根烟,叮嘱他。
“哦。”江朔点点头,想起来有点骄傲地说,“不过路上有人夸我好看来着。”
“哟,不错嘛,出师了朔宝。”许辉笑道,吐了口烟圈,回答了江朔刚才的疑问,“不然呢,没有陆邵坤这个靠山,就祁羽那样的,娱乐圈里一抓一大把,能混到今天这样?”
不过要说红这件事,有时候还真是个玄学,爆红靠命一说由来已久,许辉看着江朔的脸,惋惜地叹了口气。
接下去的时间,两个人又开始分析中午发生的事,许辉觉得挺棘手,“咱就说啊,人家陆总什么样的男的女的没见过,他缺床伴吗?你再好看,能比柳絮飞好看?”
算一算,那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当时柳絮飞还是个寂寂无名的新人,长得那叫一个清纯动人,身材更是前凸后翘,堪称内娱纯欲风鼻祖,出道没多久,就被狗仔拍到和陆邵坤同天出入他家那栋位于半山的豪宅。
那段时间两人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陆邵坤对这种事又从不避讳,一直都是大方任拍,于是乎柳絮飞的名气扶摇直上,有了亦尊集团这座大靠山,从此一线资源拿到手软,上一年更是斩获金球奖影后的桂冠。
想到柳絮飞,想到她那晚穿着礼服捧起奖杯的画面,江朔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快把你嘴角的口水擦擦,时间不等人,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勾搭上陆邵坤吧。”许辉的话立马将他拉回到现实。
许辉想了想,给他支招,“我推测啊,人家陆总可能不太喜欢那种明面儿上太主动的,那种不得劲儿,你得暗送秋波,那叫什么来着,”许辉一拍脑门,“欲擒故纵!懂吗?那样才叫真的勾人。”
江朔瞬间醍醐灌顶。
陆邵坤那种有钱有地位的男人,肯定喜欢掌控,你得让他出击,看上去主动权在他手中,而实际上你才是钓鱼的那个。
这一行竞争,比的不就是谁的心眼子更多?
江朔眼睛一亮,立马抬手给许辉点了个赞,“有道理!”
这一点还真被他俩给蒙中了,陆邵坤确实喜欢掌控,是以当他此时此刻坐在度假村某间酒吧暗处的卡座,接收着来自四面八方暗含挑逗意味的热辣目光之时,偏偏主动将视线,投向了斜对角那个坐在吧台边的男人身上。
男人留着一头半长发,发尾微卷,松垮垮地扎在脑后,随性又散漫。
葱白般的指尖捏着一小杯龙舌兰,吧台昏暗的灯下,松散垂落的刘海后面露出一截线条精致的鼻梁,上唇微微翘起,饱满的唇珠在杯口一压,晶莹的酒液随即滑入口中,将粉嫩的唇瓣染得透亮。
他一个人,气质清冷如屋外飞雪,明明近在眼前,却叫人有种无法捕捉的疏远感。
陆邵坤眯了眯眼睛,眼底燃起捕猎者志在必得的欲火。
他起身过去,拉开椅子,在男人身边坐下。
陆邵坤气场极强,而男人却好似无知无觉,继续喝着杯中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陆邵坤向酒保点了杯龙舌兰,微笑着看向对方,“也是一个人来度假?”
闻言,男人这才稍稍侧过脸来。
饶是身为娱乐集团总裁的陆邵坤,乍一看到这张脸,脸上也不禁浮现一瞬的怔愣。
太美了。
美得竟给人一种不似真人的错觉。
当然距离感也是真的强,靠得如此近,男人甚至仍未看他,只是抬手,向他展示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款式简洁的银色素环,套在细长柔嫩的指上。
身后传来渐近的脚步声,陆邵坤扫了眼男人手上的戒指,回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很帅,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肤色,对方的视线从始至终落在男人的背影上,直到男人循声回头,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来。
这组合还挺有意思。陆邵坤勾起唇角,既然对方已名草有主,便识趣得体地起身离开。
回到卡座,接过侍者端来的酒,他一边喝一边留意着那二人。
拥有小麦色肌肤的男人走到爱人身后,对方抬起手,与他十指相扣,细嫩修长的手指被宽厚的手掌紧紧包裹,男人低下头,在他白皙的手背上亲了一口。
在靠进爱人怀里的那一刻,长发男人身上那层坚硬冰冷的外壳悄然融化,化成绵绵春水,渗进骨头缝里,抬起头,反手勾住对方的脖子,与他在轻柔的低笑声中甜蜜接吻。
两人并未久留,几分钟后,牵着手离开了酒吧,木门开开合合,夜晚纷飞的霜雪逐渐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出门前,陆邵坤似乎听见长发男人轻轻叫了声“严西”。
这段插曲让陆邵坤的心情变得不错,毕竟谁不爱美人,何况是如此赏心悦目的神颜。
然而他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到喝完手中这杯龙舌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陆邵坤喝酒的动作一顿,几秒后,喉结上下滚动一圈,火辣辣的酒精燃烧着流淌进了胃里。
算一算时间,国内此时不过早上六点,早上六点就给他打电话,这份执着可真是感天动地。
带着嘲讽的笑意在眼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凌厉的寒意覆盖,事隔将近十天,陆邵坤终于接起了母亲林婉青的电话。
“阿坤,还没睡?”面对儿子,林婉青的声音未免过于小心翼翼,小声在电话里询问。
陆邵坤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他是什么三岁小孩儿吗?还要监督他几点睡觉。
“你的人没向你汇报?”
林婉青被呛了一句,顿了顿,才又问,“身上还疼吗?”
听到这里,陆邵坤只想挂断电话,不耐烦地说道,“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别挂!阿坤,跟妈妈说说话。”林婉青小声乞求。
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邵坤冷笑。在他跪在地上被陆棅坤用棍棒抽打责骂的时候,她这个做母亲的,不也只是站在旁边看着而已。
电话里一阵沉默,林婉青等了等,声音里透着哭腔又道,“阿坤,你也要理解你爸爸,他迟早会放权的。你提出的那个方案,真的太激进了,你爷爷当年白手起家,经历了那些动荡岁月,我们陆家好不容易能有今天——“
“我正在度假,麻烦别再给我打电话。”陆邵坤直接掐断了通讯。
酒吧门被人推开,寒风席卷着雪沫涌进室内。
陆棅坤,陆邵坤。
陆邵坤捏着手里的杯子,目光晦暗。
他连名都继承于父亲,在这样一个刻板守旧,犹如一潭死水的家族中,陆邵坤仿佛看见了黄昏时刻渐渐沉落的夕阳,那不过是黑暗来临前,自诩清高的垂死挣扎罢了。
作者有话说:
哟,快看这是谁带着老婆回法国度假来了?
掌握新要领的江朔觉得自己又行了,第二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在浴室化完妆,扛着滑雪板信心满满地出门。
他没去昨天遇到陆邵坤的那条红色雪道,他后头仔细琢磨了一下,那附近既没餐厅也没商店,人家顶多就是一个路过,况且就算遇见了他也追不上。
于是坐缆车去到海拔一千米的那个度假村,那里有通往山顶的两条缆车,如果能在那里遇到陆邵坤,算算排队再加上坐缆车的时间,不就有了至少三十分钟的相处时间?
排队等候缆车的地方人山人海,为了看得更清楚,江朔将滑雪镜拉上去固定在头盔上。
队伍极长,一直蔓延到后面的雪场,数百人挤在一起,说笑声盖过了隔壁餐馆里传出的音乐,他没在队伍中看到陆邵坤的身影,于是迈着鸭子步走到雪场中间的指示牌下,站在那里望向上方的雪道。
雪道上不断下来人,随着时间推移,人越来越多,队伍也越排越长。
估计是看他眼巴巴的,周围总有人盯着他看,江朔将滑雪板横过来,开始一点一点往上移。
他糊归糊,好歹是个演员,基本的偶像包袱还是有的,于是走的时候,刻意把腰挺起来,又把下巴往回收,摆出一副酷酷的表情,让那些老外好好见识一下来自神秘东方的帅哥。
果然,余光里,有人拿出相机,偷偷对着他猛拍。
他穿的滑雪服是连体束腰的款式,腰带一束,显得腰细腿长身姿矫健,模样非常漂亮,见有人拍自己,他将手漫不经心背到身后,暗戳戳绷紧了肚子上的腹肌。
又等了快十分钟,江朔腰都绷酸了,望着上方雪道的眼睛倏然一亮。
陆邵坤!
陆邵坤今天滑的又是单板,脚下那块单板换成了的Lib Tech的Terrain WreckerC2X,不贵,但是滑板表面的图案极为酷炫,疾冲时配合耳机里震耳欲聋的摇滚乐节奏,一路撕开寒风,乘着雪浪而来。
临到近前,只见他一个极速打弯,滑板在雪地中悍然划出一道月牙,雪沫飞溅,滑板拉平,刚好停在队伍末端。
江朔眨眨眼睛,被这一秒的陆邵坤帅到头皮发麻。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踩着鸭子步过去,悄无声息地蹭到了他的身后。
然而滑板太长,江朔发现距离有点远,于是拍了拍自己身边那人,想要往前插一个位置。
那人原本在和朋友聊天,江朔一看过去,先是那人的朋友话音一断,眼睛刷的一下就瞪圆了。如今江朔已经很坦然地接受了这里的人,都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件事,于是十分亲切地朝对方笑了笑。
这时那人也回过头,脸上登时露出了同样的表情,嘴里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不等他开口询问,两个人已经踩着滑板腿脚僵硬地平移走了。
空出来的位置刚好够他挪到陆邵坤身边,江朔期待地搓搓手,往前移了过去。
陆邵坤没有东张西望的习惯,仗着个高,望着队伍最前方的缆车略微出神。
他在思考要不要去试试那条黑色雪道。
江朔就在旁边,一个劲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他。
但陆邵坤似乎在发呆,压根没注意到身边的人,江朔想制造出偶遇的效果,几次装作不经意用滑雪板去碰他的单板,连表情都摆好了,讶然中带着一丝丝喜悦与羞赧,还要假装并不在意,可陆邵坤就是不看自己。
江朔有些着急,眼看队伍已经排到他们,只好暂时放弃,决定先上缆车。
等上了缆车,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陆邵坤想不注意到他都不行。
谁知猝不及防,陆邵坤突然脱下单板,提在手里朝队伍外面走去。
他决定去试试那条黑色雪道。
江朔猛地扭头,盯着陆邵坤远去的背影,站在闸机前瞬间石化。
“Sorry!Sorry!”
在其他滑雪者不耐烦的目光中,江朔着急火燎地脱下滑雪板,抱起来,挤开人群追了出去。
所幸没跑几步,发现陆邵坤只是换去坐另一边的缆车,顿时松了口气——那缆车好,那缆车可是完完全全的独处空间,而且面对面,适合他暗送秋波。
江朔喜上眉梢,抢在别人之前,窜到陆邵坤的身后排好。
又等了快二十分钟,江朔抱着滑雪板的手都酸了,不禁偷偷瞄了眼前面气定神闲的陆邵坤,心想这人还挺有耐心。
等排到陆邵坤,旁边的工作人员留意到他身后的江朔,头皮一麻,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又看看陆邵坤,表情狐疑。
将滑雪板塞进缆车外侧的架子,陆邵坤头一低坐了进去。江朔心跳开始加速,学着他把滑雪板放好,一弯腰,坐到了他的对面。
缆车门很快关闭,轻轻晃动几下,载着他们上山。
这缆车的车厢坐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稍显拥挤,陆邵坤看了眼快被碰到的膝盖,把脚收进来些,扭头看向窗外。
他其实根本没有往对面看的意思,但不幸的是,他看到了窗户玻璃上,江朔的倒影。
什么鬼东西?
陆邵坤头皮一麻,猛地看向对面。
这一看,顿时又有种想要自戳双目的冲动。
“你——”陆总瞳孔地震。
江朔原本见他一直盯着窗外,还在苦苦思考要如何引起他的注意,谁想陆邵坤先被他所吸引,主动看了过来,还和他搭讪。
在心里耶了一声,江朔扭过脸,自然光下犹如两条毛毛虫般的眼线微微上扬,因为赶时间贴歪的假睫毛忽闪忽闪,朝陆邵坤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是你啊?”
说完,他垂眸,露出黑黢黢一坨的眼影,轻轻咬了下嘴唇,“好巧啊。”
就问这段表演值不值九十八分!
扣掉两分是怕自己骄傲!
真他妈见鬼了。
陆邵坤深吸一口气。
在巨大的视觉冲击下,他的视线就跟着了魔一样,竟难以从那张酷似纸扎人的面孔上移开,本能的求生欲让他此刻只想一拳过去拍扁那张脸,然而打人犯法,自己又被吊在半空,于是只好往角落里靠了靠,尽量离那人远点。
江朔抬眸看看他,牢记是暗送秋波,于是看了一眼又迅速撇开视线,满脸歉意地说道,“还没来得及跟你道歉,昨天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滑雪技术太烂了。”
一直捏着嗓子说话有点卡得慌,总想咳嗽,江朔清了清嗓子,努力忍下去,又偷偷看了眼对面。
很好,话题已经抛出,现在就看对方怎么接了。
但陆邵坤丝毫也没有要接他话茬的意思。
他被这人刚才那一眼给恶心坏了,断定这回自己是遇到了变态。右边身体紧紧贴着车壁,陆邵坤烦躁地皱起眉,又把腿往里收了收。
许久等不到回应,江朔纳闷地瞄了一眼,陆邵坤扭头看着窗外,下颌线绷得有点紧。
这难道是……紧张了?
用脚指头想都觉得不可能。
陆邵坤睡过的人,估计比他吃过的米都多,自他十六岁出现在公众视野,这十多年来,光是见报的就不下二十个,背地里肯定不知道还有多少。江朔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陆邵坤对自己一见钟情,自己会是那万花丛中最独特的一支。
思考片刻,他决定再试一试,于是捂住嘴,秀气地打了个喷嚏。
“有点冷。”江朔抱着胳膊,抬头看看窗户两边。
封闭的空间,有人在耳边捏着嗓子说冷。
幸亏现在是大白天,然而光天化日,陆邵坤脑中还是不由自主浮现出纸扎人的画面,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凉飕飕的。
这场景,换个人来估计早吓蒙了,陆总也算心理强大,冷漠着脸又把身体侧过去些,回头看了眼剩下的距离。
缆车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饶是江朔再后知后觉,也看出来陆邵坤压根就不想搭理自己。
但他不肯放弃,低头看了会儿脚下,默默攥紧拳头,抬起头,在脸上捏出一个甜美的笑来,“既然这么巧,不如等会儿我——”
哐啷一声,缆车抵达山顶,开始减速。
门一开,陆邵坤头也不回就跳了下去,速度快得仿佛在躲避什么瘟神。
“——们加个V信,我请你吃顿饭吧。”看着陆邵坤的背影,江朔走下缆车,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到底怎么回事啊?
身后有人大叫。
那声音像是冲着自己,江朔回头,定睛一看,顿时急得跳脚,“我的滑雪板!”
回到房间,江朔先是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疲惫,然后趴在床上,给许辉弹了个视频。
许辉正在工作,一个小时后才给回了过来,“朔宝——”
他趴在自己工作室的沙发上,两人的姿势如出一辙,“累死我了,忙到现在才算完,饭都没吃。欸,你知道我今天看到谁了吗?”
许辉啃了口面包。
“谁啊?”江朔漫不经心地问。
“就你那个同门师弟,余修厉!”许辉鼓起半边脸,嚼吧嚼吧,发出啧啧两声,“长得还没你一半好看呢,也就亏了我这双巧手,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拍广告?”江朔问。
许辉撇嘴,“杂志,跟个木头似的。”
江朔忍不住笑。
见他笑得有气无力,许辉回过味儿来,对着屏幕眨眨眼睛,“又见到陆邵坤啦?”
“嗯,”江朔单手托腮,“人家看不上我,你就说怎么办吧。”
“不能够啊!”许辉坐起来,拧眉盯着屏幕上江朔的脸,“你这底子,再画上我精心设计的妆,连公猪都能拿下!我靠,陆邵坤他是不是不行啊?!”
“啧,你这形容——”江朔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陆邵坤不行?
江朔想起他早上那招帅气逼人的急停,心想他哪儿是不行,他可真是太行了。
许辉摸着下巴,“这可怎么办?不然我给你再设计个什么别的妆?”
江朔翻过身,四肢趴开,看着天花板小声嘀咕,“就不是妆的问题。”
“辉子,”顿了顿,他猛地抬起头,眼里有种孤注一掷的狠劲,“我在想啊——”
许辉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停下嚼面包的动作,“你想干嘛?”
“嘿嘿,”下一秒,江朔裂开嘴,冲他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在想,白给的总不能不要吧,我这身材,可是有妥妥的八块腹肌呢——”
许辉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咋舌道,“你准备直接投怀送抱啊?”
出发前他俩还开过玩笑,说最后万不得已,就只能投怀送抱,把自己洗干净送上门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就江朔这身材和长相,这种玩笑话居然成了真。
那陆邵坤怕不是眼瞎?许辉满心不解。
“辉子,你能帮我打听到他住哪儿吗?”江朔问。
“这应该不难打听,陆邵坤以前每次去那儿都会带人,”许辉嘟囔着,多少有点心疼他,忍不住劝道,“朔宝,要实在不行,咱就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陆邵坤那个人——”
许辉人脉广,听说的事也多。
陆邵坤薄情寡义是出了名的,所谓的资源,给多少怎么给,也全看你捧不捧得起,说穿了,和他在一起,就是一场纯粹的利益交换,他可不是那种色令智昏,会为了一个小情人而牺牲自己利益的人。
现在既然已经摆明了看不上江朔,白给的确实,不要白不要呗,之后可就不好说了。
都是多少年的朋友,许辉跟他实话实说,“到时候他给你来个拔吊无情,那不是白给人睡一次啊?他左右都不算亏,可你这不是还,还——”
“我也不亏啊!”江朔打断他,脸上笑眯眯的,“我跟你说,他本人真挺帅的!”
他的话江朔怎么会想不明白,可他时间真的不多了,这可能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能够接近陆邵坤的机会,只能赌一把。
他笑得许辉心里怪不好受的,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你等着——欸,你是不是明早就得退房了?”他突然想起来。
江朔嗯了一声。
许辉看着他,表情是难得的慎重,点了点头,“行,我去帮你问,你等着啊朔宝,很快。”
许辉办事还是靠谱的,应了就是八成有戏。
挂了电话,江朔闭上眼睛,对着天花板长长地出了口气,再睁开时,眼里怀揣着憧憬,轻轻地笑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许辉给他弹回来一个视频。
江朔正在客厅沙发上坐着,手里抓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乱摁。
电视上一个台一个台地跳过,听到铃声,江朔忙不迭抓起手机,摁下通话键,“怎么样?”
“对不起啊朔宝,具体住的地方那人死活不肯透露,但她说陆邵坤住的那个度假村不是封闭的,里头有家酒吧,他晚上经常去,你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许辉抱歉道。
那倒不难理解,估计是怕陆邵坤事后追究查到自己头上,江朔心想。
“酒吧?”
“对,名字我给你发过去啊。”
几秒后,手机震了一下,江朔退出视频页面,看到了酒吧的名字,是个法语名——La vie en Rose。
“那不比直接去敲人家门来得强啊?”许辉做了个手到擒来的手势,“你俩一起坐着喝点儿酒,等喝上头了,嘿嘿——”
江朔眉开眼笑,“谢了辉子,回去请你吃顿大餐。”
“行了吧,我也没干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咦?法国那儿也该六、七点了吧?赶紧准备起来,你准备穿什么?”没说几句,许辉又开始犯职业病。
江朔爬起来,蹲在行李边上翻了翻,翻出一件挺透的衬衫,垂挂质地,是他衣柜里为数不多的奢侈品,上一年做活动时品牌方送的,当时造型师在里面加了件贴身黑色高领,配上西装裤,瞧着挺禁欲。
江朔前后看了两眼,决定就是它了。
许辉也觉得这件不错,又想起来什么,提醒他,“对了,酒吧那种地方光线昏暗,你记得把妆画浓一点儿啊,但也别下手太重了。”
江朔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那——祝你成功,加油,我永远支持你!”许辉笑道。
江朔抓着手机,又执拗地跟他说了句谢谢。
不到万不得已,他真的不想许辉为自己欠下这么大的人情,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不禁暗自下定决心。
今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挂了电话,江朔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他这一天就中午急急忙忙站在超市门口啃了个三明治,眼下饭也顾不上吃,接下去的两个小时,洗澡,清洗,换衣服,化妆,在浴室里忙得手忙脚乱,江朔谨记许辉的叮嘱,化妆的时候特意将腮红,眼影和阴影都加深了些,等他在脸上最后扑上一层散粉,一抬头,发现时针已经指向晚上九点。
不知道陆邵坤会几点出现,生怕和他错过,江朔赶忙收拾了一下,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缆车和大巴已经停止运营,江朔掏出手机导航,查到从这里步行到那个度假村,要将近一个半小时。
山间的夜晚没有路灯,雪地中立着的冷杉影影绰绰,偶尔枝杈浮动,仿佛鬼祟的人影一闪而过。
四周围寂静无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江朔沿着山路往下走,他里面穿得少,裹紧身上的羽绒服依旧冻得瑟瑟发抖,脚下穿的鞋根本不适合在雪地里前进,好几次脚底打滑,险些从山上摔下去,走了快一个小时,终于看到远处度假村的零星灯光。
和他住的那个度假村不同,这个度假村内全都是独栋别墅,住的也都是身价不菲的富人。酒吧正位于度假村中央的商业中心,被小广场周围一众奢侈品牌环绕,紧挨着一座巨大的艺术喷泉。
广场上水声作响,喷出的水柱如有生命,在迷离的光影中随着音乐起舞。
La vie en Rose
粉色灯牌上缠绕着一朵玫瑰,在夜色下娇艳绽放,看到不远处闪烁的灯牌,三更半夜在山上走了一个多小时夜路的江朔激动不已,结果晚节不保,脚下打滑,向后摔了过去。
这一跤摔得结结实实,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尖锐的疼痛顿时顺着尾椎窜上后背,江朔咬紧牙关才没有惨叫出声。
“严西。”随即,他听到一个声音,像是中文,就在不远处。
身后响起脚步声,紧跟着,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将他小心翼翼扶了起来。
这地方刚好在阴影中,对方看不清江朔的长相,于是用英文问道,“Are you fine?”
“I’m fine,thank you.”江朔用蹩脚的英文回道,揉着屁股,痛得龇牙咧嘴。
对方松开手后退一步,月光下随即出现一张温和含笑的英俊面庞。
江朔一愣,又看到距离这边几步外,还站着一个长发男人,皮肤很白,拥有着让人惊艳的美貌。
“中国人?”他脱口而出问道。
对方笑了一下,“台阶上都是冰,走的时候要小心。”
说完,转身朝同伴走去。
长发男人朝江朔淡淡地点了下头,然后十分自然的抬手,牵住了那个男人。
两人朝他挥手道别,牵着手有说有笑地走远。
原来是一对情侣啊。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江朔才收回目光。
不知道在想什么,走了几步,明知道人已经走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走进酒吧,冻得牙齿直打颤的江朔被扑面而来的暖意烘得快要融化在地上,身后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几个年轻人鱼贯而入,见状他往旁边挪了几步,脱下外套,借着飞镖机的遮掩环顾四周。
酒吧不大,站在这个位置,能将里面的情况一览无遗。
此刻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九成卡座上都坐着人,江朔躲在飞镖机后头探头探脑,终于,在窗边一个极为隐蔽的卡座上,看到了陆邵坤的身影——一个人,穿着宽松的休闲服,手肘搭着桌沿,食指和中指捏着桌上的酒杯来回转动。
他其实已经做好扑个空的准备,但没想到自己运气居然这么好,真叫他遇到了陆邵坤,其实仔细想想,他的运气似乎一直不错,只不过每次的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江朔激动地手心都在冒汗,老话说得好,事不过三,他觉得自己今晚一定能成功。
“Excuse me?”
江朔踌躇满志,忽然被人打断思绪,一扭头,看到一对情侣正盯着自己,看样子是想玩飞镖机,大概是看他模样鬼祟,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赶紧尴尬地让到一边。
这时吧台边走来一位侍者,指了指江朔怀里的外套,微笑着问了句什么,江朔没听懂,但猜测是想帮他收起外套,于是便把外套脱下交给了对方。
侍者拿着外套离开,江朔又望了眼陆邵坤所在的卡座,低着头快步走到吧台边,背对窗户,向酒保要了瓶啤酒,然后一边喝一边默默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