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怀礼想了想:“如果是金木水火土的话,我们算木,旺仔是水,你们是土?不过你们这个也太奇怪了,怎么会有那么多死了的僧人呢?”
“可能是生桩,自愿的那种,或者是某种密宗苦修,住持觉得自己快要圆寂的时候就找个地方呆起来。我们在门前发现的小指骨,应该是‘斩断红尘’的意思。”白素贞揉了揉夏怀礼僵硬的脸颊。
夏怀礼暂时被僧人集体生殉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开始手动查询都市传说。
但8ch上并没有相关消息,整个互联网甚至都找不到相关的细枝末节。
贺章说:“要么你就发帖问问?”
“时间紧迫,能行吗?”夏怀礼担忧,虽然不知道莲云大师碰到的是什么场景,但这寺庙对于他而言,总觉得隐隐有些问题。
贺章嘴角弯了弯:“你个小网红是不是忘记自己的魅力了,昨天你的粉丝还来问我你最近好不好,还跑到付晓宸的直播间去问,付晓宸支支吾吾的,看着也挺可怜,怕惹你生气。”
他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贺章敲了几个字。
【@有礼貌的小神仙:寻找一个有关寺庙罗汉僧人的都市传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山洞里坐着很多罗汉,想找到出处,请求大家帮忙。】
不一会儿#罗汉洞穴#的词条登上热搜。
在陆泓开车到家前,已经有三五百条的留言。贺章匆匆扫了一眼,都是“蹲蹲”以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众人去师父的老房子拿了一些法器和符箓明天备用,便一起返回了家中。
一进门,贺章心中顿时升起悲凉,刚才没注意到,现在发现那鬼域中的公寓细节和陆泓家的确实一模一样,包括桌子上的雕花图案,想不到鬼域中的场景竟然能复刻成这个样子。
真的是、好朋友啊。
夏怀礼看着手机,陆泓在厨房做饭。
白素贞和贺章想找点话题遮掩一下现在凋零的氛围,但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欸,有了。”
有一位网友给夏怀礼后台留言。
【不知道和你说的是不是一件事,不过我觉得挺诡异的。我小时候住在彭城市渝舟县,这里不太有名。我和我的同班同学都讲过这个故事,我从小就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一个老和尚,慈眉善目,和电视剧里一样。】
【我经常梦见他,但因为是个老人,所以也不害怕。】
【但有一天,大约是我八岁的时候,在梦里,那个老和尚穿着红色袈裟拉着我去一个地方,那是一个山洞,我们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看见一扇红门。门内特别臭,很呛鼻,当时我想走,但他抓着我的手不放,死活要将我拉进去。】
【我执拗不过,随他进去。那是一个很黑的空间,里面坐着一排又一排的人,很多很多,密密麻麻。】
【当时我吓醒了,但后来接连不断梦见了那个场景。那是一处坟墓,一处建于寺庙下方的坟墓,里面全部是圆寂前窒息死亡的僧人。】
【这梦我断断续续做了大概十年的时间吧,家里人也听过我讲故事,所以带我去附近镇上的神婆那里看了看,神婆说缘分到了我就梦不见了。很神奇,去年我梦不见了,那个老和尚再也没出现过。】
白素贞的脸贴在夏怀礼的手背上:“真找到了啊,你现在在网上呼风唤雨,有点厉害啊!”
有礼貌的小神仙:【你们当地有关于这个寺庙的传说吗?】
对面的网友在线,见到夏怀礼回复了,先发了一串可爱的小表情。
【你真的看到了啊!】
【我好鸡冻好鸡冻!】
【我绝对没有在骗人!】
【你要说当地传说的话,其实特别难找,所以我一直觉得是梦!我也是问了很多人,找了很多资料的!】
贺章打开笔记本查找资料,在夏怀礼耳边说道:“彭城市渝舟县,虽然名字里有一个‘舟’字,但这里没有水,算是个山城。在古代,这就是流放犯人的地方,温热带地区,蚊虫特别多,不适宜细皮嫩肉还没有空调的古人生存。”
网友继续给夏怀礼发消息。
【我当地有一个小庙,后来我实在没办法了,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好奇去问那里的老和尚。老和尚也不知道。我们当地的这个庙虽然很小,但已经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是当年流放而来的人赎罪建立的古刹。】
【老和尚帮我找了他们寺庙古籍,没想到真找到了一些线索。在四五百年前,这里佛教兴盛,但不是中原我们熟知的汉传佛教,好像是密宗。】
网友断断续续打着字,贺章插嘴:“密宗啊,和咱们推断的一样。大乘八大宗派之一的密宗有苦行之说,你还记得二十年前有个都市传说,说有人租住了老小区地下室改造的房子,也就一米五高,得趴着进去。租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房东以为他用来当仓库就应许了。后来房租到期了,不见人来收拾,房东就想是这个人违约了,所以亲自清扫,结果屋内只有五个檀木大箱子,一打开、嚯!五具尸体!”
白素贞听的稀奇:“死了?”
“没有,就是密宗集体修炼的苦行僧,不吃不喝呆在箱子里。人也没死,倒是把房东吓了一大跳。不过除了密宗,你叫不上名字的宗门更多,佛教千年历史,修炼方法千奇百怪。”
【古籍记载不多,大约是说这一带东侧有一个寺庙建造于群山峻岭之中,那里的和尚多为半路出家,曾经都是红尘中人,后来修善修佛,进入寺庙后,从来不与外界往来,所以没人知道那里的故事。】
【那个寺庙的和尚都相信,如果没有修成正果,人死后的□□会化为婆娑虚无,但灵魂仍然徘徊于世间,所以他们相信那些人死后会有一种精神力量,这种力量相当于是“护佑”、“护法”,帮助庙里的其他和尚继续修炼成佛。】
【用现代的话来说,应该算是个能量场。】
【大大还在吗?】
有礼貌的小神仙:【谢谢你】
【没事啦,我也很喜欢和人讲故事!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我最近在家写关于乡村建设的论文呢,有时间也可以带你转转!】
【没有其他意思啊!】
【你也可以和男朋友一起来!】
【系统提示:对方向您发送#律师有礼lv6话题会员等级标识】
夏怀礼笑了。
有礼貌的小神仙:【好。】
陆泓做好饭,见两人和一只刺猬围成一个小圆圈,问:“找到什么了?”
“那个庙确定一下背景故事,如果明天再见到鬼域的话,希望可以一举击破。”夏怀礼终于露出笑脸,“我怀疑嫁衣女鬼就是五花花口中的那个香香的女鬼姐姐,多一些信息,明天就容易一点。”
陆泓张了张嘴。
“怎么?”
“没事。”
吃饭间,夏怀礼将五花花又招来,确认女鬼也是八字属阴,于是将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吃过晚饭,贺章和白素贞主动收拾了锅碗瓢盆。
卧室内。
夏怀礼和陆泓各坐在床铺的一边。
两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没有像之前那样贴在一起。
陆泓看书,夏怀礼摆弄铜钱。
最后,开始陆泓先开口的:“明天,要不你就别去了。”
他在车上就憋着不说, 思前想后了很久才说出口。
夏怀礼心里有数,明天会比较艰难和危险,陆泓不希望自己受伤。
夏怀礼忽然笑了, 他坐在灯光下眉眼弯弯的,像是一只玩闹了半天放松慵懒的猫:“我能帮得上你, 为什么不去?不能一直躲在你后面, 而且我也要知道旺仔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顿了顿,盈盈湿润的眼眸凝视着男人, 然后缓缓地从床铺的另一侧爬过来, 这回真的更像只猫了。
“就算危险, 我也很想和你共同面对,我能帮得上你啊,对不对,”他细软的棕色发丝蹭着陆泓的下巴,夏怀礼双手撑在陆泓身体两侧,“你不要想太多,明天有莲云大师不会出事的。”
陆泓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焦虑感无处发泄。
他一直是那个隐忍控制情绪的人, 没有夏怀礼这样放得开、放得下。
“都在一起了,”夏怀礼声音上扬, “相信我吧,论保护, 我是你哥,我应该保护你的对吧。”
陆泓没说话。
周围的气息也变得逐渐焦灼起来, 彼此心里都翻江倒海着很多不安。
夏怀礼抬头凝视着男人, 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腰身下沉:“还不开心?”
“也不是……”
夏怀礼忽然“吧唧”亲了一口陆泓的嘴角:“有哥罩着你呢!”
陆泓眼眸中闪过一丝愕然, 抿了抿嘴唇,他被夏怀礼的头发蹭得下巴微微发痒,看着眼前期待的目光,忽然也笑起来,揽过夏怀礼的腰身,将他紧紧的搂在怀里。
夏怀礼闷头说:“我算了,有惊无险。”
“真的?”
“当然,我的能力你还不信任?”夏怀礼有些小骄傲。
第二天清晨,所有人起了个大早。
陆泓像往常一样做好早餐,夏怀礼穿了一身最爱的蓝兔子运动装:“走吧,算卦大吉,横扫一切。”
陆泓看他的样子,微微皱眉:“不行。”
“昨晚不是说好了让我去吗,那我昨晚的努力就白费了啊!”夏怀礼惊讶,“你这简直就是把灰姑娘锁在草垛里不让她参加误会的后妈,自己带着一胖一矮两个丑女儿去了!”
白素贞:“……你才是胖子!”
夏怀礼:“你是那个矮子!”
陆泓平静的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意:“这么说你应该叫我后妈了。”
“别闹!”
陆泓指了指扔在沙发上的衣服:“今天你穿这身,我给你准备好了。”
“这么贴心?”夏怀礼拿起衣服比划,一旁吃瓜看戏的贺章和白素贞爆出同时爆发疯狂的笑声,“你这是结婚啊还是本命年啊,怎么红色上面还有金色的福字啊!红衣服红裤衩还有红袜子!”
夏怀礼顿感不妙:“……你喜欢?”
这是前几年他吸血来潮给陆泓买的那身本命年套装!陆泓一次没穿过,说要留到重要场合穿,当时夏怀礼还开玩笑问是不是娶媳妇度蜜月的时候穿!
“红色驱邪、喜庆,昨天我将符箓也缝在口袋里了。”陆泓云淡风轻说,“吃完饭出发。”
夏怀礼:……
以福娃的形象见莲云大师简直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为什么社死的总是我啊!
白素贞搓搓双手:“我还可以再给你点个红额头。”
夏怀礼:“……不用了谢谢。”
最终,夏怀礼穿了一身红,远看像一串粘了白霜的糖葫芦。
众人到达北通大桥,现场已经被团团围住,只不过警方都距离现场有一段距离,看不真切。
庆云寺的小师傅们坐在江岸两侧,蓄势待发。
城市上空万分晴朗,但越靠近江桥越阴暗。
经过四个小时,莲云大师已经布阵完成,周围气场安宁了不少。
“这么大排场?”夏怀礼问。
慧悟小师傅大老远就看见夏怀礼像一颗大枸杞,实在憋不住笑了:“你怎么穿得花枝招展的?”
“你这种嘲讽的语气像修佛的吗?”
“不行真的太好笑了,我建议你画两个红脸蛋,然后去唱东北二人转!”慧悟笑得前仰后合,“我再笑就有损我功德了!”
夏怀礼翻了个白眼。
莲云大师向这边看,轻轻一抬手,笑声戛然而止,慧悟小师傅正襟危坐。他站在不远处冲着小和尚们看了看,转瞬间诵经超度的声音骤起,伴随着江面起伏的风缓缓荡漾。
“嗡,清西惹扎轰。嗡,啪拉玛尼,达扎吽啪,□□……”
“嗡,清西惹扎轰。嗡,啪拉玛尼,达扎吽啪,□□……”
天色逐渐暗下。
时辰到了。
莲云大师微微点头。
夏怀礼笑了笑。
忽然,江面漩涡乍起,如同龙卷风般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那些用来填桩的水鬼成为漩涡的一部分,凄厉的叫声几乎快要掩盖诵经的声音,四周气温倏然变得阴冷。
白素贞抬头,看了一眼被乌云遮盖的天空,没有再作声。
庆云寺的小和尚们坐在护身阵法中,闭眼诵经,压过了尖叫。
江面白雾飘散,慧悟轻轻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夏怀礼的方向,却惊讶地发现,刚才那一众人竟然消失了。
一望无际的狂野,猩红色的月光将所有事物覆上了一层血腥之色。
窸窸窣窣。
莲云大师手持金银莲花十二环锡杖站立在最前方:“五阴魙与寻常可以超度的阴魂不同,只能魂飞魄散。它由五个魙组成,有五条命,如果杀不死,死而复生,我们就会陷入麻烦。”
贺章拿出师父的八卦镜和青铜宝镜,以及一叠密密匝匝的符箓:“放心吧,我今天带的引阳符比天地银行通货膨胀发行的纸钞还多!”
莲云大师和煦的笑起来:“后生可畏啊。”
白素贞指向西方:“应该不远了,快走吧,小哪吒!”
夏怀礼:……
这里被一层又一层的白色雾霭包裹,能见度大约只有十几米的距离。隐隐约约有念经的声音从苍穹之顶传来,是庆云寺还在念经的小和尚。
夏怀礼握住陆泓的手,缓步前行。
他们脚下的泥土呈现出不自然的粘稠状态。
夏怀礼白色运动鞋边缘已经沾上了脏乎乎的泥土,他抬脚看了看鞋底,“我怎么觉得泥里好像……有点……东西啊……”
不会吧,开局就玩这么大?
然而当他再一次迈步的时候,忽然发现泥土中藏着一双猩红的眼睛。
夏怀礼:……踩到谁的头了?
“——泥里有人!”夏怀礼高喊,“快往前面跑!”
在他呼喊的一刹那,贺章的裤腿被一双冰凉的手拽住,他飞脚一踹,同时从兜里掏出一个符箓攒成的小纸球一扔!
“——砰!”
清亮的爆炸声像过年放鞭炮!
紧接着,泥土里藏着的尸体翻腾起来,一双双手从湿润的土壤中冒出来,像是随波浪摇摆的白色珊瑚!
莲云大师大喝一声,十二环锡杖倏然向地下一戳,伴随着从陆泓手中飞出的符箓,一片灿烂的光晕迅猛扩散,光芒耀眼!
在接触光芒的一刹那,所有伸出来的手如同失去了给养的枝干迅速发黑萎缩,成为一节节干枯的树枝。
地面的泥土逐渐比刚才硬了些许。
莲云大师冷眼看着,目光流露出一丝无声的轻蔑:“我还以为有我在这它们不敢轻举妄动,走吧,这种东西是五阴魙的怨气造成的,像野草一样杀不干净。”
夏怀礼蹭了蹭鞋底:“那就是韭菜,一茬又一茬。”
拨开迷雾,众人来到了一处宁静的湖泊岸边。湖泊上有一浮动的木桥,桥下有着一条条白色的人面鱼,让贺章情不自禁响起之前看见的水鬼。
木桥对岸是一座小岛,小岛铁拱门处挂着五只又红又亮的灯笼摇摇晃晃。
像是滴血的人头。
贺章低头看着罗盘:“别走这条路,走了咱们都得翻下去,换条路。”
“哪里有路?”夏怀礼不明所以。
贺章眨眨眼:“问你老公,让你老公说句话。”
鬼域是幻象,是域主的幻象,也是闯入者的幻象,如果能力够强,幻象也可以随之改变。他们之前进入鬼域小心翼翼,一是还秉持着友好的姿态怕打扰域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二是找找线索而已,没必要争个你死我活。
但现在,显然不给他们适应的机会。
贺章没有将最残忍的话说出口,来,就是为了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陆泓站在岸边,黑色短袖乍起生风,发丝也被湖面上平起的风吹得凌乱。一张黑白相间的符箓夹在他修长的两指之间,手指微微一错,符箓被碎成两半,映着红色粼粼波光,如同破碎的玻璃。
碎片接触湖面的瞬间,水面发出砰砰丝丝的声响,流动的水变得凝滞,最后形成了冰面。
“走吧,跟着我走。”贺章踏上冰面。
夏怀礼瞪大眼睛,惊奇的看了看陆泓:“你还会这个?”
白素贞倒是得意:“你老公什么不会啊,你老公什么都会,你没看刚才你一踩人家小泥鬼,它们头都要着火了?隐藏大佬的真实实力终于要爆发了!”
作者有话说:
夏怀礼:受伤的总是我
湖泊不见了,唯有大红灯笼还挂在几人头顶。
莲云大师沉声说:“就在此处,我可以感受到五阴魙离我们很近了。”
众人屏住呼吸, 环顾四周。
别说是五阴魙,静悄悄的连只乌鸦都没有, 树木荒草都失去了生命。
贺章动了动罗盘, 找准了方位,向旁边的树丛看去:“我去摆阵, 将阳气引进来。”
“你多小心。”
“没问题。”
他的罗盘微微摇晃, 这里阴气太重, 罗盘受到影响很正常。
贺章找寻方位,布置符箓,他用鸡血在八卦镜上描绘一串繁杂的咒文,又将镜子放在正阳位上。
夏怀礼看贺章没有大问题,询问:“下一步怎么办?”
“一会儿它就该来了。”莲云大师说,“杀死五阴魙,要按照木火水金土的顺序,众法相生相克, 要找准位置。”
“位置?”夏怀礼听不明白了。
五阴魙会是什么样子?
“陆泓你和夏怀礼去西边,我在东边, 贺章在北边。”莲云大师语气严肃,“有风吹草动直接动手。”
“好。”
夏怀礼边走边摆弄铜钱, 想要算出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但越算他手越抖得厉害!
“怎么了?”
“没有安全的位置。”夏怀礼低垂着眼眸, 睫毛像是垂落翅膀的暗色蝴蝶, 他茫然, 但因为陆泓在自己身边, 心中没有从前那样焦虑。
他抿着嘴唇又试了一次,依旧的不出想要的答案,“这不应该,这里似乎是一处混沌的漩涡,也不是没有安全的方位,而是这个方位瞬息万变,算不出来,如果要算,只能一秒一秒算。”
陆泓眼神闪了闪,漆黑的瞳孔蒙上了一层冷意。
他又认真检查了一遍夏怀礼身上的符箓,然而当眼神落在他缝着福字的大红色袜子时,情不自禁的噗嗤笑出来。
“别笑!”夏怀礼微微嗔怒,像是严厉训导的老师,“别关键时刻掉链子。”
“我一定保护好葫芦娃。”陆泓故意学了学白素贞的语气。
白素贞翻白眼:“是哪吒,大哥你没童年啊!”
两人虽然嬉笑,但找了一处相对安全的石头后面。
夏怀礼的位置正好能看见那五顶红灯笼。
北边树林深处,贺章布置完阵法长舒一口气,这耗费他不少能量,额头已经开始渗出细腻的汗珠。他可以看见夏怀礼和莲云大师,三人呈犄角之势,可以相互照应。
贺章揉了揉已经酸麻的腰部,抬头望向血月。
奇怪,怎么还不来?
五阴魙应该能发觉他们的位置。
“当当。”
“当当当!”
忽然,十八面骰子剧烈晃动。
从树林间穿过的风,让莲云大师的十二环锡杖也发出金属相互撞击的清脆声响!
罗盘中心的骰子像开花一样砰砰乱响,飞速旋转,但每个骰子各自的卦象和所指方位各不相同。
搞什么?
阴气太多也不能乱动啊!
“你乖一点。”贺章戳戳小骰子。
小骰子安静了一瞬,然而在贺章挪动脚步的时候又开始晃动,示意他往右边看。
贺章身旁是一棵粗壮的树干,黑漆漆的,看起来已经干瘪死亡多时。
贺章用手指抠了抠树皮,那树皮如同干燥的黑炭粉末,竟然扑朔朔往下掉粉尘。
然后,贺章看到了一个发光闪烁的东西。
“树油?”他用手轻轻一碰,才发现这东西并不是粘稠的树胶,而是一根纤细的金线缠绕在他的指尖。
按理说,树是不会拉丝的吧?
贺章用不大的力量将丝线往外拉扯,他有一种错觉,似乎自己在拉缝住伤口的线,树干内部的组织十分柔软,如同人类的伤口。
这触感不太对吧?
“——啪嗒!”
丝线拉扯出一条红色的布料,混杂着鲜血和一些肉类组织。
贺章掂量着布料,忽然觉着好熟悉,这不应该是女子嫁衣上绣着的鸳鸯丝线吗?
他余光掠过幽深的暗林,倏然发现每一棵树上都闪烁着盈盈金光,像是一张细密的蜘蛛网,等待着猎物上钩。
他想错了!
不对不对!
不是因为阴气太重的缘故!
如果这里全部都是五阴魙呢?
贺章高声大喊:“它来了!夏怀礼快撤!”
轰然间,一双惨白的手臂从树干伸出,死死扼住贺章的肩膀,只听“滋啦”一声,他脊背被抓住一道鲜红的血印!
“——啊啊啊啊!”贺章惨叫。
紧接着,无数漆黑纤长的头发如同蚕丝般从树干中吐出,整个大地都在晃动,刚才还干涸的地表似乎一瞬间被鲜血浸透,泥泞不堪。
夏怀礼大惊失色:“这里、五阴魙就在这里!”
飞沙走石,地面冒出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头颅,头颅开始逐渐变大,胀得像是滴落着柏油的黑色气球。
莲云大师凝视着动静,飞身跃于一块岩石上:“它在融合!”
大地东倒西歪。
树干是人体组织组成的,蠕动的肉块越来越活跃,它们扭曲狰狞的融合、剥离、再融合。
五个红色灯笼变成嬉笑的人头,发出一阵又一阵尖锐的嘲讽讥笑。
夏怀礼和陆泓脚下同时燃起蓝绿色的火焰,陆泓当即扛起夏怀礼,以最快的速度向另一个方向闪躲!
贺章拿起布置好的罗盘,在抽打的树枝和狰狞爬出的尸体间寻找已经变化的方位。
“——啊啊!”
“——太多了!”
“——疼疼疼!”
贺章边跑边喊,他从没这么狼狈过,脊背渗着鲜血,血隐隐发黑。
陆泓侧头看向血月光晕下奔跑的贺章,阵法源源不断的阳气可以帮他们震慑五阴魙,“白素贞。”
“交给我。”
白素贞听见动静飞身跃起,化成一道白影。
贺章间对着白素贞大喊道:“前面,我需要前面那个阵眼,帮我一把!”
倏然,两人擦身而过!
白素贞手持白玉长剑横劈向身后扑来的尸体!
白衣少年眼神凌厉,衣袂飞扬。
莲云大师高盛喝起,只见金光如同一道壮丽的彩虹,从十二环锡杖中心扩散,瞬间吸引了五阴魙的注意力。
地动山摇间,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出现在众人头顶。它像是粘合在一起的内脏,人体细胞发出砰砰啪啪爆裂又愈合的声音。它怒瞪着莲云大师,腹部裂开了五张诡异的嘴唇。男人女人不同声线从肚子里缓缓飘来。
“情郎啊……我的情郎……”
“阿弥陀佛……”
“我想回家……让我回家……”
“我不会放你走,留下来吧,我们融为一体……”
“好烫!好烫!”
夏怀礼躲在一颗苍老的树干背后,他难以从那些话语中分辨出哪一段是旺仔的喃喃自语。五只魙已经完完全全融合在一起,它们紧密不可分,力量铺天盖地的强大,似乎一瞬间就可以让他们灰飞烟灭。
“别怕,”陆泓忽然说,“只是看起来大,它是一团若即若离,分散融合的蜃气,和驱鬼的原理是一样的。”
“嗯,”夏怀礼将铜钱彻底解下来攥在手心。
莲云大师与陆泓对望一眼,两人默契点头。
白素贞落到贺章身边,尸人被莲云大师吸引而去,留给他们微微喘息的机会。它将贺章的衣服撕扯开,拧着眉毛说道:“我帮你治,你布阵法,情况紧急,伤口愈合会有点疼。”
“来。”贺章一咬牙,白素贞忽然爪子用力一扯,刹那间贺章大脑疼得一片空白,仿佛有一块肉被白素贞用爪子剥落,“卧槽你这也太疼了吧!”
“蜃气都进去了,我不把你剔成骷髅很不错了!”白素贞怒道,“我还能害你吗?”
贺章疼得冷汗涔涔,抓紧重新布置阵法,这样才能连同鬼域内外,让阳气倒灌进入鬼域。
远处传来阵阵轰鸣,像是夏雨的闷雷,又如同即将发怒的远古神明。
树林间的空地方,莲云大师单手利于胸前,镇定的凝视着五阴魙:“今日我渡你,尘世遗愿皆为空虚幻影。”
五阴魙恶狠狠的瞪着莲云大师,怒吼咆哮掀起一片狂风骤雨。莲云大师愤然锡杖跺地,余波震颤,正阳之气与蜃阴之气相交发出爆裂声响!
五阴魙的黑色轮廓下,出现无数只细长的手和只有脖子的头颅,它们向莲云大师撕咬而去,然而巨大的光环形成一道透明的墙壁,让它们无法靠近莲云大师的肉身!
他拖住了五阴魙的攻击。
莲云大师右手手持佛珠,向上一抛,佛珠散成一百零八颗分散的珠子,绕在五阴魙头顶。光芒下垂,如同落日之际的突破云层垂下来的阳光。一百零八根光柱形成一个牢笼,禁锢了五阴魙的行动。
半空中的五阴魙轰然落地,掀起一片尘土。
“陆泓!”莲云大师喝到。
“西边,转过身右手三点位置。”夏怀礼手指摩挲着铜钱,既然五条命,五个魙,他们需要逐一击破。
他像一个成熟稳重的狙击手,报出计算的位置。
陆泓看准时机,飞身而上,一张符箓飞出。
符箓穿过黑暗蜃气化成一道利刃,一个女人痛苦的哀嚎传来。
倏然,嫁衣女鬼甩着长长的舌头扑向陆泓!
陆泓顺势拽过如同长蛇的舌头,用力一扯,另一只手将符箓贴在女鬼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