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迟栩自然也不在家,宁年上午去花房浇浇花陪着小金毛小区里转悠一圈,午休过后三点的功夫,陌生的号码发来短信。
宁年看了眼,神情很平静,
他把球丢给小金毛让它自己玩去,上楼回了房间,卧室里他的行李箱靠在墙头,宁年翻开蹲下,从里头一个草莓熊的小包里掏出张银行卡,打开手机,把零零碎碎的平台礼物支付宝余额,大部分都填了进去。
盯着卡上余额好一阵,才起身下楼,换好鞋出门。
.....
宁年下了出租车,还是原先那家银行,他先去前台改了密码,他卡和很多社交软件密码都是相通的,改完后才顺着原先的小巷子拐进去,到了那片废弃的伞棚下。
太阳比起上次大的多,悬挂在天上,宁年不仅后背连额角都沁出了汗,九月末的塘市,气温一点没降。
刘全在老位置上,旁边地上是零碎一堆酒瓶子还有盒饭打包盒,附近有工地施工,他刚才过来时见着,该是工人中午在这吃饭短暂休息的地,宁年过去,在刘全对面坐下。
“钱呢?”
开口仍是和上次相同的一句话,刘全说完唇角勾起笑,很是期待宁年的反应。
宁年从兜里掏出了银行卡,刘全意外的挑了挑眉,这次不是现金。
“里面有二十万。”宁年开口,伞棚挡太阳但也透,光亮的很,也热,额头上的汗水落进眼睛里头,他抬手擦了擦,才接着说:“上次说的没钱 ,不是骗你,这里面五万是东拼西凑我自己的,十五万是我向朋友借的。”
“是吗?可是我只向你要了十万。”
“嗯,是我自己要给你二十万,你离开塘市吧,去哪都行。”
刘全指关节在桌上扣了两下,才嗤笑出声,“你觉得可能吗?”
“第一次六万,第二次十万。”宁年盯紧刘全,唇角抿的很死,“你从我这一共拿了十六万,按照敲诈勒索的罪名,你会判三年到十年。”
“刘全,你会坐牢的,我有短信证据,也有录音。”
宁年桌子下的手死死掐住手心,稳住声音不乱和制住他自己下意识想要躲开的眼神,在刘全瞬间阴冷的视线中。
长达一两分钟诡异的安静后,刘全笑出了声,宁年手心渗出血。
“现在不怕你男朋友知道了?”刘全声音很冷。。
宁年说:“怕,可你只会要的越来越多,我能给的已经全部给你了。”
刘全沉默的眯了眯眼。
“你也不想坐牢吧?”宁年指尖染上血,疼痛传达到大脑神经,让他难得清醒,“二十万只是先给你,你有足够的钱离开这里,去别的城市定居,以后我会定期往这张卡里打钱的,只要你别出现在我面前,别回来这里。”
宁年看着他,接着道:“你可以什么都不干,只要别再去赌,我可以花钱买你一辈子守着这个秘密。”
刘全没开口,只用那种不明的又夹着些许意外的眼神看着宁年,一时间空气更闷了,到宁年一滴汗水顺着额头滴落进眼睛里时眼睫颤动的厉害,才有笑声响起。
从一开始低声的笑,到后来越发大声,像是听见什么有趣的事,刘全笑的开心极了,只是从头到尾视线都如毒舌般锁死宁年。
“你算哪根葱,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的施舍我?”刘全终于笑够了,他倾身向前,在宁年试图躲开时,掐住他下巴,像过去记忆力无数次那样,在宁年脸上不轻不重的拍,然后俯下身,凑近宁年耳边,说:“你真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把我送进监狱,背后搞我的阴险小人是谁吗?”
宁年瞬间如坠冰窖,他恐惧的试图往后,椅子“刺啦”一声尖锐的响,仍是挣不开刘全收紧的在他下颚掐出大片深红的手。
“话说你那男朋友是不是真眼神不好啊,还是你这张脸太具有迷惑性了?”刘全冷笑,毒蛇终于吐出信子,“宁年,你不仅是个小偷,还是个心机深只会藏在别人身后的懦夫,你觉得你的弥补够了?他差一点就死了,因为你。”
刘全松手时,宁年眼里只剩一片空洞。
“你知道?”他整个人在抖,手心的疼此刻都没了感觉,大脑无法思考。
“是。”刘全笑了声,“你说我当时如果失手杀了他,那你就是间接的杀人犯?”
宁年那会拒绝了再和几个人一块偷后,日子回到了一开始,甚至于比一开始更糟,有视频在刘全手上,他不敢离开更不敢惹怒刘全,可刘全赌瘾越发的大,他本来每个月挣不多的工资全被拿走,更是永远没了离开的希望。
没钱,挨打,宁年都忍了,到刘全跟着那堆人混,开始沾上毒品。
刘全吸没吸他不知道,可当刘全一次喝醉,狭窄的阁楼里,拿出让他十分恐惧的东西,说要让他上瘾时,宁年第一次由心底而发的恐惧,那一刻他知道他得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他找准了机会,偷了常来店里的工人手头的钱,整整两年的工资,厚厚一大摞,刘全他们从来不会偷这么多,因为势必会闹大,他把钱藏在刘全床底,找人告诉了工人,让他报警。
因为他害怕要是他报了警,失败后会面对刘全怎样的报复,所以只能让工人去,只是宁年怎么也没想到,工人没报警,而是先找了刘全。
那天他还在阁楼宿舍,听见警笛声刺耳的尖鸣,他便再没见过刘全,只是隐约从其他人口中知道经过,刘全并不承认偷了钱,工人恼怒下口头不干净,惹怒了刘全,到处都是血,救护车和警车一道来。
而宁年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刘全的妈是干那种活,死在男人床上,而刘全更是从不知道亲爸是谁。
“你到底想要什么?”宁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刘全从桌上取走了那张卡,脸上讥讽很深,“没想好,先这么多吧。”
他把卡塞进口袋时,宁年拽住了他的手腕,一字一句重复,:“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真想知道?”刘全笑了下,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他说:“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可我想让你什么都没有。”
“.....”
“我说过的,你本来就不配得到任何东西,你凭什么拥有这一切?你自私,懦弱,胆小,除了你这张脸,你还有什么可取的地方?”他轻声道:“你最会装了,看着天真单纯,背地里是会咬人的狼,但有一点你说得对,两败俱伤没意思,你满足我,我自然会替你守住秘密,守住你偷来的本来就不配得到的爱。”
宁年没松手,力气攥着很紧。
“下次是什么时候?”他问。
刘全又笑,“看我心情。”
“....可我拿不出更多了。”宁年声音很轻,像是耗尽最后点力气。
刘全近乎冷酷,“你没有,你男人有啊。”
手心里的血渗的厉害,模糊了宁年眼前的一切,只剩鲜红的艳色,他在混沌中问:“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宁年从来不明白,为什么从以前到现在,刘全都不肯放过他。
“我给了我可以给的所有了,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多,为什么?”宁年眼神直勾勾的麻木看向面前的人,漂亮的眼睛里没了一点光彩。
刘全低下头,直视宁年,缓缓说道:“你这双眼睛,像极了她。”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把你的眼睛挖下来。”刘全的声音冷到极致,“宁年,我说过,你天生命贱,兜兜转转,还不是碰到我了?”
“...是。”宁年的声音足足好一阵才响起,他看着刘全,说:“所以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酒瓶炸开的声音成了此刻炎热宁年却如坠冰窖一般的内心世界里唯一的声音,刘全额头缓缓淌下鲜血,染红了视线。
血流的很快,到整张脸都布满可怕的红,宁年的手在颤抖,剩下的半个酒瓶一松,摔落在地上。
刘全在笑,笑声几近癫狂。
“那就一起死啊,宁年,我们一起死。”
宁年人生中第一次反击,第一次不在懦弱胆小,他恨极了刘全,恨到想让他去死,刘全在耍他,会夺走他现在有的一切,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失去的恐惧几乎让他窒息。
在刘全拳头落在他身上,宁年像是被拉回了那时候的噩梦里,也是这样的,无助,狼狈,疼痛,可他闭上眼,忍着疼,桌子被翻到在地,牙齿啃在肉上,有咸腥的鲜血味。
宁年咬的狠,很快皮肉裂开,直到太阳穴被手肘撞上,视线出现成片的黑,他被按倒在地上,刘全森寒的眼睛和噩梦中的可怖模样无数次重叠,宁年哪都疼,疼到没力气抬起胳膊,在酒瓶砸到他脑袋前,紧闭上了眼。
他认命了,就这样吧。
身上的压力却骤然一松,酒瓶迟迟没有砸下,到一声重物沉沉的落地,刘全的咒骂声响起,宁年晕眩的大脑缓缓清醒,睁眼看清熟悉的身影。
季迟栩拳头砸在了刘全身上,染满了血。
到林洛从后头冲过来扶住他,话里炸开的哭腔让宁年脑袋嗡嗡的疼。
“哥,你别打了,宁年流了好多血。”
宁年视线里最后出现的,是季迟栩冰冷发沉的脸上,那双透着从未有过的慌乱眼眸。
....
你就算要死,也只能和我殉情
宁年睁开眼的时候, 只感觉浑身都疼,眼前是一片白,鼻尖浓烈的消毒水味道。
他一时间有些发怔, 记忆断了片,到房门被推开“吱呀”声轻响,转过头去,和季迟栩幽深的眸光撞在一起。
空气安静下来, 季迟栩脚步停下,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沉默的对视。
宁年眼神闪躲开低下头, 季迟栩才迈动脚步, 在病床边上坐下。
没人说话, 房间里很安静, 到宁年手被握住,才茫然地望过去,季迟栩一点点撑开他无意识握紧的拳心, 看见回血的针头时,按响病床前的呼叫铃。
很快有护士敲门进来, 替宁年拔了针,重新在另一只手扎针输液。
宁年讨厌打吊针,可这会只安安静静的看着护士动作,甚至于希望这一刻能漫长些,护士打完针,交代一句,门被轻掩上, 沉默再次笼罩整个房间。
季迟栩不开口, 宁年也早已经没了勇气去主动。
到漫长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压垮神经时,季迟栩站起身的动作,宁年下意识去拽住他的手,在沉郁的眸光中,小声又难过的说:“季迟栩,我好疼。”
季迟栩没走,却也没更多的话,到林洛过来时,人才短暂的离开。
“你不用担心啦,那个人渣的事,我哥都解决好了。”
林洛坐在床边拿刀削橙子,沾的满手黏腻,终究还是忍不住,“不是我说你啊,你这次完蛋了,我哥那是气死了。”
宁年一直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这是那家私人医院,环境安静清幽,到林洛提起季迟栩,他才默默地转回头,一双眼睛很红,脸颊上好几处擦伤。
“他都知道了?”宁年嗓音很哑,心里其实有答案。
林洛呼出口气,“知道。”
宁年眼神黯淡下来,“嗯。”
所以季迟栩的态度不奇怪,看他的眼神很冷,冷到没有温度,季迟栩从来都没这么看过他。
林洛把橙子剥好塞进自己嘴里,憋着闷着难受,还是没忍住说:“你到底知道我哥为什么生气吗?”
“他不是生气。”宁年小声说,像是在告诉自己,“ 他就是不想要我了。”
林洛一口嚼爆橙子,被酸甜的汁水呛的咳嗽,口气躁起来,“真是艹了,要是我哥听见你这话,你...我跟你没话说了,你太让我无语了。”
宁年茫然的看过去。
“你觉得我哥怎么能那么巧出现在那?”林洛抓了抓头发,“不是,你自己几斤几两啊,你跟那种人干架?再不济你叫上我啊,你自己去?你带狗去都比你自己去强,要不是我们赶的及时,你都不怕万一你给打死。”
后面的话宁年没怎么听进去,只听清前面的,眼里闪了下,“什么?”
“从你跟凌圻借钱的时候,我哥就全知道了。”林洛索性全说了,“就你那种状态,我哥怎么可能放心,找人一查,细节不知道,但也八九不离十,从你搬过去的第一天,他就等着你什么时候想通和他坦诚,谁能想到你他妈自己一个脆皮去送啊?”
林洛都爆了粗口,把剩下的橙子塞进嘴,爆出汁水。
宁年这回足足迟钝了好半天,眼底才有神采一点点溢出来,早就知道了?所以他住在季迟栩那的每一晚,季迟栩抱着他,说的每句“我爱你”都是在告诉他,不在意他的过去,希望他坦诚?
而他却错过了那么多,那么多次?
....
宁年身上的伤很多都是皮外伤,除了肚子上一脚比较严重外,季迟栩赶到的及时,酒瓶子没砸下来之后的一切算是避免。
他在第四天就出院,被季迟栩带回了家。
林洛得上班,只两个人,车里全程一片安静。
季迟栩几天来就没怎么搭理过他,虽然说话倒是也理,吃饭喂水照顾的也体贴,但就是没笑过,甚至于很多时候眼神都不愿意分他一个。
宁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花了几天时间消化季迟栩一早就知道这件事,反复回想他住过去的一个月里季迟栩每次的暗示,确实一切有迹可循,而这么想着想着,心里那股慌乱不安才慢慢平静下来。
只要季迟栩别不要他,他就什么都不怕。
车子到地下车库熄火,宁年解开安全带,在季迟栩准备下车时,赶紧喊了声。
季迟栩转过身,一如既往地冷淡。
“我耳朵后面有点疼。”宁年委屈都不敢委屈,“你能帮我看看吗?”
他侧过身,感受覆在他脖子后面那片区域的手烫的吓人,季迟栩离他很近,只需要一偏头....
季迟栩:“.....”
宁年偷亲成功,等着说两句软话哄一哄,就看季迟栩脸色沉下来,很深的看他一眼,移开距离从驾驶座下了车。
宁年:“.....”
之后两天季迟栩早出晚归,林姨又成了照护宁年的对象。
林洛是在周末过来的,陪宁年解闷,顺带告知案件进展情况,刘全在当天就进了局子里,显然也再没能出来,除了勒索威胁,刘全近些年还有不少案底,季迟栩动了些关系,没个十年以上是出不来,至于之后的事,之后有的是办法。
“嗯。”宁年垂下眼,眸中情绪看不清楚,他几秒后抬起头时,脸上只剩明显苦恼,“怎么办,我哄不好季迟栩了。”
“该。”林洛对此完全没一点同情。
宁年犹豫一阵,又说:“林洛,你知道这些...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差劲吗,以后会防着我吗?”
“不会啊,你想什么呢?我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这就够了。”林洛特无语。
他或许不是特别清楚宁年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宁年并没做出什么特别特别坏的事,这和人的本质是有关系的,所以哪怕经历过不好的黑暗的,仍旧是现在这样单纯热心。
宁年有点感动,不争气的眼眶红了,林洛头大。
“你可别哭,有哭的力气你对我哥去哭吧,我怕。”林洛受不了宁年这样,抖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哄我哥吧,本来其实没多大的事,搞成现在这样,我看你就是小时候被那个刘全洗脑被pua了吧。”
林洛这番话不是没道理,他觉得宁年老是这么一副生怕被他哥甩下没安全感估计就是小的时候,大脑什么发育没健全就被洗脑。
宁年幽怨的看了林洛一眼,“这不是在想办法嘛。”
季迟栩不理他是件大事,宁年思考着对策,浑身解数使遍了,到身上的外伤伤口两周后都愈合,季迟栩也没一点松动的迹象,他们照旧是一块吃晚饭,但季迟栩不会和他说话,一起遛狗,但季迟栩只跟狗说话,晚上能抱着睡....但也仅仅只是抱着睡!
“我真的心死了,一点办法没有,现在亲都不让亲了。”
宁年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话里头林洛一个劲的抱怨吐槽。
“在楼上,吃完晚饭遛了狗就上去了,不想看到我呗。”
大半个月时间,宁年开始时再多的愧疚都变成了委屈,电话里林洛也很无奈,给宁年念得耳朵都疼。
“他现在就是铁石心肠。”宁年拿过抱枕塞到脑袋下面,换了个姿势趴着,沙发背很高,他又全部精力在电话里头,压根没注意到脚步声从楼梯正下来,季迟栩没看见人,先闻着声。
“没用!我甚至买了小狐狸装勾引他,你知道那衣服多漏嘛,我羞耻的我都想跳楼了,他都没看我一眼!”
“我不知道啊,我少说勾引了十回,这样都能把持住?我怀疑你哥哥是不是不行了?”
“不知道不知道!林洛,我摆烂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他要是再不理我,我下周我就收拾东西回去了,让他追妻火葬场吧!”
宁年一通激情澎湃的输出,愤怒的挂断电话,气的猛地坐起身想找点冰可乐喝,刚爬下来下一秒又险些吓得摔回去。
季迟栩站在楼梯口,盯着他怪渗人。
宁年话说都说了,也委屈,咬着唇看人不说话,是这么大半个月第一次看见季迟栩,没有主动凑上去,就见人漠然的转过头,往玻璃花房外边去,没一会又进来,后头跟着刚霍霍完花园里头的金色毛发上沾了不少叶子的小家伙。
小金毛乖顺的伸出爪子给季迟栩擦,等季迟栩给它拿掉叶子,亲近的扑进人怀里撒娇,季迟栩揉揉脑袋,小金毛尾巴摇成螺旋桨,撒娇卖萌的舌头在季迟栩手背上舔。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宁年,人的破防有时候很神奇,尤其是宁年大脑回路特殊还特别爱和小金毛争宠,觉得被狠狠伤害,从开始只是红了眼眶,到默默的掉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晕开沙发,他小声哭出声,一人一狗都望过来。
宁年和季迟栩微愣的模样对上两秒,又看向小金毛黑豆眼睛的茫然和担忧,从出事到现在,一滴眼泪都没掉过的人这会哭的无比的凄惨,撕心裂肺,吓得小金毛瞬间飞奔过来,跳上沙发拼命往宁年怀里钻,毛茸茸的身体拱的厉害,宁年被它拱的一个劲往后退,都要给这大家伙撞下沙发时,后背才抵上双手。
季迟栩把宁年往里推了下,在他边上坐下。
一时间客厅里只有宁年在哭的声音,他哭的不止是被冷落忽视的委屈,更是像把从刘全出现到这一刻心底所有的不安和害怕全部哭出来,刘全进去了,季迟栩还在,总算一切都过去,尘埃落定。
宁年再也忍不住,转过身抱住了季迟栩,眼泪浸透季迟栩胸前大片T恤,哭声才渐渐止住。
“对不起。”宁年抽抽噎噎道歉,一遍又一遍,“我以后什么都告诉你,我什么都说了,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他现在没有秘密了,什么都可以和季迟栩说,这种被冷落半个多月的滋味太难受,哪怕每晚季迟栩都会抱着他睡,可是他觉得远远不够,他想要季迟栩眼睛里对着他笑,想季迟栩亲他,甚至想要的更多。
季迟栩没开口说好或者不好,等宁年把情绪过去之后,才将人轻轻推开,面对面的距离,和宁年对视。
宁年哭的狼狈,眼睫沾满了泪。
“知道我在生气什么吗?”季迟栩淡声开口。
宁年话里浓重哭腔,“嗯,我不相信你。”
“你不信任我,我不怪你。”
季迟栩缓缓说道,宁年因为这话又开始掉眼泪,他没法反驳,可他让季迟栩伤心了。
“如果你自己能处理好,告不告诉我都是你的自由。”季迟栩眼神很沉,他一句话顿了很久,开口时能感受到其中压着的怒火,“但是你不自量力,宁年,这才是我生气的点。”
宁年眼泪又开始掉,重复的只能是对不起。
“你可以去找刘全谈判,你和他怎么说都行,但你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更不应该在谈判失败后,做先动手的那个。”季迟栩抬手按在宁年额前一道细的已经看不见的疤痕上,问他,“如果那个酒瓶砸下来,有想过后果吗?”
宁年眼前一片湿,季迟栩的面容都模糊几分,终于颤抖着坦白,“想过,我想和他一块死。”
季迟栩的喘息都重几分,宁年眼泪都要流尽。
“我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恨他你知道吗?他要告诉你,我害怕,我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不管那时候还是现在他都不肯放过我,我早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你也不要我,我不如跟他一起去死。”
“我以为我永远都得不到别人的爱,我以为我是不配的,你喜欢的人,喜欢的宁年,他是世界上最美好最干净的人,可他从来都不是,我怎么可能不害怕。”
“那现在呢?”季迟栩的嗓音有些哑,问宁年:“现在你觉得我喜欢的是那样的宁年吗?”
宁年摇着头否认,“不是,你喜欢的是我,只是我。”
唇齿交缠间,宁年终于得到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主动的吻,像是久旱的人逢上甘霖,只想拼命留住此刻气息,呼吸全然乱了节奏,衣物凌乱丢了一路,季迟栩抱着他上楼,房门重重合上,挡不住交织的喘/息。
宁年没这么疼过,哭泣声不止,可季迟栩像是要他记住教训,没有半分温柔,他被反复抛至高点又瞬间坠落,终于决堤的那瞬被咬住脖颈,耳边低低哑哑的声音宣誓般的郑重。
“我爱你,宁年。”季迟栩说:“你就算要死,也只能和我殉情。”
最灿烂的阳光照进房间里头, 宁年睁眼想死的心都有了。
疼的厉害,腰部往下都快没知觉,他试图挪动下身体, 两条此刻合都合不拢的腿开始抖,房间空空荡荡,季迟栩不在。
宁年费劲的爬起来,想起昨晚真要给人搞死了, 要是这会季迟栩还和他冷战,真收拾收拾东西回公寓得了, 不受这委屈, 他正想着, 房门恰好推开, 季迟栩端着水杯进来时, 就看见床上委屈到不行的人。
“喝了。”季迟栩床边坐下,杯子递过去。
宁年委屈大发了,这什么语气?他偏过头眼尾红的要命, 泪水在里面转啊转,怪可怜的, 一直到季迟栩伸手,指尖在他睫毛上勾了下,温柔下来的声音宣示这场单方面的冷落结束。
“蜂蜜水,喝了嗓子舒服。”季迟栩拇指抹掉宁年不争气因为一句软话掉下的眼泪,倾身过去吻了下,“乖,喝了舒服点。”
宁年努力把其余的眼泪憋回去, 开口的嗓音鸭子叫似的把自己都吓到, 昨晚实在太疯狂, 他这会还疼,身上不用看也知道没法见人,实实在在是得到教训,季迟栩不做人且凶残,以后还是少招惹。
下不来床,腿软,腰酸,膝盖痛。
宁年床上呆了整天,吃饭喝水都是喂的,其他的倒是都还好,就是晚上那阵,苏钦衍和林洛过来,就连凌圻都来了,虽然对于凌圻居然出现在了季迟栩家这件事让宁年十分百分万分的意外,而显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压根见不了人这会。
宁年这辈子的脸都在躲在门后,听季迟栩面不改色说“他今天不方便见人”时丢尽了,最后确实没见着人。
三人走后,宁年才纳闷问:“你怎么让凌圻来你家了?”
季迟栩拿叉子喂了块橙子到他嘴里,宁年不爱吃水果,要么榨汁要么到嘴巴才肯吃,语气很淡,“你向他借钱的事,当天他就让林洛转告我了。”
宁年一句艹字开头的脏话在季迟栩眼神下硬生生憋了回去,叛徒,怎么身边都是叛徒。
“而且他是你的朋友,你的朋友来看你,我为什么要拦着?”
季迟栩说的官方,宁年心里吐槽,他也不是真傻,一次俩次的,回回他和凌圻出去,都被折腾的不轻,这哪里是....
“再说这里也是你的家。”季迟栩的话打断了宁年脑子里思绪,他茫然地看过去。
季迟栩等他把嘴里橙子咽下去,喂了块苹果,宁年瞧了眼,“不吃苹果。”然后被强行喂下去。
“多吃水果,少吃那些垃圾食品。”季迟栩喂完他,才把刚才的话接着往下,“明天回公寓收拾一下,过两天让搬家公司该搬的搬了,那边的房子想退还是留随你,但以后这里才是你的家。”
“房产证会加上你的名,虽然这个可能没什么实际意义,装修公司下周上门,哪里想改动不喜欢或者想添什么家具直接和他沟通就好。”季迟栩像是在说寻常不过的事,“我唯一的要求是别用粉色,橘色,橙色,这三个颜色我实在不能接受。”
“这个你同意吧,毕竟也得尊重下家庭成员的意见。”季迟栩问了句。
宁年早就听的一愣一愣,懵懵道:“同意。”
“嗯,至于其他的都看你,我不挑。”季迟栩说完,忽然又想到什么,表情就有些头疼,“还有最后件事。”
宁年眨了眨眼。
季迟栩在他脸颊上掐了下,叹口气,“不许在床上吃零食,尤其是薯片。”
季迟栩原本的房间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几乎看不见什么零七碎八的东西,用宁年的话说是低调质感,实际像个样板间,可自从宁年住进去后,到处乱丢的衣服,喝了永远记不得拿出去的杯子,还有要么客厅要么其他别处忽然出现的各种小物件,从来没有物归原位过。
这些都还能忍一忍,就是这睡觉时不时被薯片碎末扎着皮肤,就让他实在没法忍。
宁年红了脸,羞愧的一头扎进季迟栩怀里,半天吐出个湿漉漉的字,“哦。”
国庆假期到来,哪哪都拥挤,宁年选择哪都不去,和季迟栩宅在家。
等假期结束,季迟栩去上班,他没事干,白天偶尔直播,凌圻喊他出去玩,就躲着季迟栩出去聚一聚,遛遛狗日子过的悠闲又自在。
到十二月,天气就一天比一天冷,花房里的花早已经换上秋冬的耐寒品种,手机视频里开始反反复复刷出“冬季旅游景点推荐”,宁年越看越是心动,和季迟栩提他也想出去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