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地罗曼史—— by卡比丘
卡比丘  发于:2023年07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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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代解开他的几颗衬衫扣子,露出他的手臂,黑色手套摩擦着乔抒白的皮肤。
可能是因为乔抒白一动不动,哈代抬眼问:“吓傻了?”
乔抒白定定地看着他,嘴唇微抖,引得哈代大笑起来,将第一支针的针尖插进乔抒白的上臂肌肉。
乔抒白除了刺痛和液体推入的涨感,什么也没感觉到,紧接着是第二针。
“应该一两分钟就起效了,”哈代把第二个针管扔在地上,靠近他,粗暴地抚摸着他的脸,“给你用了最好的。”
乔抒白等了一小会儿,微微扭动着,眼神闪烁地看着别的地方。
哈代以为药效发作,朝乔抒白压下来,粗糙的胡须蹭到了乔抒白的脸。
乔抒白感觉到哈代的四肢放松地压在自己身上,才从大腿下拿出那件小东西,手抱着哈代的背,慢慢向上移,动情一般,移到他的颈上,迅猛地深重地划烂了哈代的颈动脉。
浓稠的血浆喷出,糊住了乔抒白的脸。
乔抒白一脚将哈代踹开,疾步后退到焚化炉边,哈代站着晃了晃,没有马上脱力,捂住鲜血四溢的脖子,对乔抒白破口大骂,猛兽一般冲乔抒白冲来,恰在这时,房里的报警系统响了。
尖啸着告诉黑手套的主人已有外人入侵。
地板上一扇铁门移了开来,通往哈代的逃生口。
哈代叫骂着,半跪在地上想向铁门爬,地上的血多得像下过暴雨后的水潭。
乔抒白看着他如同濒死的野兽,单手爬行的丑态,抬手将自己的衬衫扣了起来,手臂好像还有些肿痛,不过不打紧。
乔抒白拿起工具台上的铁锯,踏过血水,抬腿踩在哈代腰间,哈代手一滑,趴在了地上。
报警器不断响着,提示房里的人,面部识别未通过的方警官已经进入了102室,马上会找到石道,正在向他们走来。
乔抒白把哈代翻了过来,盯着那双眼睛,手里拿着咪咪送给他的防身小刀,一下一下往下捅,腥臭的血肉飞溅在他脸上,他的大拇指抵着小刀的钝柄,被巨大的反向力顶得肿痛难当。
哈代的头成了一块肉饼,皮肤和毛发胡乱地搅在一起,缝隙间露着白骨。
方警官和他的突击小队进了冰道。
乔抒白终于珍惜地收起小刀,拿起电锯,打开开关。他的手心被高功率电锯震得发麻,切割下那颗臭气熏天、仿佛淤泥揉成的头颅,丢进焚化炉里,按了开启。
洗干净小刀,手又沾了点血,将电锯在无头的哈代的黑手套里塞了塞,装出全身无力的模样,瘫软在地,等待方警官的到来。

摩区的天幕一直拖到上周末才修好。
更换季节后,夏夜的晚霞很美,浓烈的深蓝色和橘色交织在一起,几颗晚星在其中闪耀。
展慎之赶到圣摩医院时,就诊大楼的白色楼顶被晚霞染成了橙色。
有些病人坐在轮椅里,被推着散步,有些手臂绑着绷带,自行走入花园。有几人认出展慎之来,盯着他的脸发出惊呼,拉扯身边人,叫他们也看。
展慎之走得很快,进入电梯,按下乔抒白所在的三楼,由方千盛和另一位警司看守着。
由于乔抒白把衬衫扣了起来,加上当时信号不好,展慎之不知道案发现场是什么样,只知道乔抒白活着。
他打开监视器的全场收音,在开车时,从音响里,他听见乔抒白的心跳声。乔抒白的心脏十分健康地跳着,像人体视频教材里那么健康,展慎之几乎能感受到乔抒白体内那颗红色内脏的收缩。
先有一阵怪异的搏斗声音,而后电锯声响起,跳舞女郎案件的凶手很快就没有了声息。
方千盛打电话通知展慎之,找到了乔抒白时,压着嗓子说:“现场很惨烈。到处都是血。”
展慎之没听过方千盛这样的声音,像恶心、厌恶和恐惧夹杂在一起。
“凶手呢?”展慎之问。
“你问哪个凶手?”
“绑架跳舞女郎的人。”
“头被锯下来烧了,”方千盛说,“被这个……”他没有说下去。
展慎之想了想,问:“他受伤了吗?”
“还不知道。”方千盛走了几步,像是靠近了谁问:“你能走吗?”
“好像不行。”
展慎之同时从两个耳机里听到了乔抒白的声音。
一个是监视器的,一个是方千盛的话筒,乔抒白的说话声很清晰,但有些空洞:“他给我打了肌肉松弛剂,还有催情的东西。”
方千盛招呼同事过来,用担架抬乔抒白。同事好似有些发怵,都不声不响的,将乔抒白扶到担架上。
电梯停在就诊大楼的三楼,门打开,正对一条白色走道。
展慎之抬眼便看见方千盛靠着不远处的一间病房站着。他走过去,方千盛面色凝重,拍了拍他的肩:“暗道的橱窗里有十三具尸体,焚化炉里的灰烬挖出来了,正在检验。你怎么发现这案子的?”
展慎之透过病房的玻璃,看见乔抒白在床上睡着。
他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好像被擦洗过,但还留有些血痕,手背上打着吊针。
“他是星星俱乐部的舞蹈领班,何总介绍我们认识,”展慎之含糊地说,“他告诉我有女郎失踪,其中有他的朋友,我替他查了查。”
“……”方千盛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拍了拍展慎之的肩。
展慎之看着乔抒白的侧脸,问:“医生怎么说?”
“他在车上就昏过去了,医生检查的时候醒过一会儿,身上大体没什么事,但医生说他精神状况不好。”
“精神状况?”
方千盛点点头:“初步判断,可能有突发性的精神失常。根据他的说法,当时哈代压在他身上,他用偷捡的刀划伤了哈代的颈动脉,哈代爬到出口,又站起来,想先拿起电锯想砍他,但没拿稳,电锯失手,他就把电锯捡了起来。后来就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到处都是血。”
他顿了顿,拿起放在一旁铁架上的文档夹,递给展慎之:“案发现场照片,你自己看吧。”又提醒:“做好心理准备。”
展慎之翻开文档夹,翻看照片,目之所及,全是暗红色的血,床上,不锈钢桌上,电锯上,地面上。
血泊中扭曲地躺着一具被整齐地锯去了头颅的健壮躯体,像个没安装完成便被丢弃的中年人体模特。
乔抒白白衬衫染血,缩在行军床上,头埋在膝盖间。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在一起,仿佛被当场逮到的罪犯。
翻完手里的照片,展慎之听见方千盛又说:“阿明正在星星俱乐部调查,同事都说他手无缚鸡之力,性格很温顺,被欺负也从不还手。你和他关系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展慎之看了一眼病房里躺着的人,看向方千盛:“你有别的看法。”
“也不算有,”方千盛耸耸肩,“私下说说,我觉得他不像精神失常,更像有预谋的复仇。根据死者的养子说,他们进密道只过了二十五分钟。”
“二十五分钟,”方千盛手搭在铁架子上,请敲了敲,“划伤颈动脉,把头锯下来,扔进焚化炉烧了,这是什么概念?他至少很冷静。”
展慎之没有接话,又翻了翻照片。
如果要说展慎之觉得方千盛的怀疑毫无道理,那是假的。
原本对于罗兹坠楼一案的结论,展慎之便已并不认可,而今天已乔抒白第二次在命案发生时扣起扣子。
如果是为了遮住监视器,方便私下行动才扣起来,反而说得通。
但——乔抒白其实没方千盛揣测得那么复杂,他只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却努力过头的人。
乔抒白的行为总源自冲动,又总因为太过努力而倒霉。
从大胆地拦下展市长的车开始,乔抒白就一直是横冲直撞的。
为了钓出软件上的嫌疑人,他穿吊带拍下艳照;有一线希望,就对着镜头那边的人摆出对方想要的下三滥的动作;对俱乐部的人撒各种各样的慌,说些夸张的大话;不顾展慎之的约束,第三次踏进安德烈家的门。
乔抒白是粗野的,柔弱的,原始的,是漂亮的,未经教化的,也是真实的,坦诚的,像一枚肉中全是沙粒的蚌,在海里敝帚自珍地、不体面地逃窜着,惊险地躲避取珠人的网。
唯独对于展慎之一个人来说,可能他的沙粒也是珍珠。
“你要进去看看吗?”方千盛等了一会儿,微微摇摇头,把门锁打开了,“我去吃个饭,你陪着吧。”
展慎之便走进去,关上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守着乔抒白。
吊水已经滴了半瓶,乔抒白的皮肤一片死白,白得透明,又白得僵硬。他的头发只是被擦过,沾了血的地方还粘结着,身上有酒精味,也有坏了的血的臭味。
展慎之伸手拨了拨他的头发,他就醒了,睁开眼,嘴唇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能动了吗,”展慎之问他,“打的松弛剂还难受吗?”
乔抒白的大眼睛眨了眨,按着床沿想坐起来,他的动作摇摇晃晃,展慎之扶了他一把,他才坐稳。
他便顺势抓住了展慎之的手臂,盯着展慎之的眼睛。
“展哥,我活下来了,可是咪咪她们不在了。”他的声音很哑,嘴唇干干的,便用舌头舔了一下上唇,又说:“我忘记找咪咪的戒指了,肯定就在那个房间里。我等一下可以问问方警司,能不能帮我找一找吗?”
“我让人帮你找找。”展慎之说。
乔抒白说谢谢,过了一会儿,懵懂而惧怕地问展慎之:“展哥,我要坐牢吗?”
“要坐多久啊?”他又说,“我杀人了。”
展慎之没有回答他,只是抓着他纤薄的肩膀靠近,微闭起眼,吻住他干而湿润的唇。
乔抒白的身体在展慎之的手掌下微微颤抖着,像一只很小很小的、无害的、受了惊的动物。
他并不知道自己犯了多重的罪,被如何怀疑,只是张开嘴,柔顺地回应展慎之的吻,他的舌头很软,缠着展慎之的,信任地含着展慎之的下唇,过了一会儿,他细瘦的双手轻轻抱住了展慎之的背,含含糊糊地说:“展哥。要坐牢的话,我也不怕了。”

乔抒白在圣摩医院住了整整五天。
除了被护士带去做了两次身体检查,接受了几次警察的闻讯,讲述经由他美化、删略的故事版本外,一直待在病房里看电视,发呆。
检方认为乔抒白涉嫌防卫过当,在作出临时决议前,他的朋友都不能来探访。何褚也特意来电,称赞他的勇猛,让他好好修养,何时上班都可以。
乔抒白感到前所未有得无所事事,生活变得漫长又无聊。
连给他发“这几天失眠只睡了三小时,零食已经吃完了”的安德烈,都让他很想见见。
除此以外,乔抒白也有别的烦恼,比如疑心自己演精神失常演得不够逼真。
因为明明已经接过了吻,展慎之却没再来看过他。
案件结束之后,展慎之把乔抒白的监视器关闭了,忙着在局里协助处理案件的收尾工作、联系受害者。乔抒白只能在晚上和他通电话,聊些与案件无关的东西。
乔抒白绞尽脑汁撒娇,说甜言蜜语,展慎之都是一个样子,也听不出到底吃不吃这套,乔抒白便越来越不明白,展警官是真的忙到那种地步,还是根本不想见自己的托辞。
虽然大部分电话是展慎之打过来的。
有时候,乔抒白对展慎之抱怨,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从医院离开。
展慎之不是那种会向乔抒白透露太多秘密信息的人,只次次都说:应该不会太久。让乔抒白更加提心吊胆。
有一天,他在夜里惊醒,梦到展慎之持枪踹开病房的门,扭住把他的手牢牢拷在背后,就像在逮捕一个普通的嫌犯。
与乔抒白的阴暗不同,展慎之活得总是很光明。
作为破获九号巷独立楼藏尸案(摩区日报给案件起的名称)的主要警官,展警官再一次登上了媒体头条。
展慎之不喜出镜,他的搭档方千盛警官经过警局的许可,充当发言人,接受了几次采访,谈论这起案件。
在医院的第四天夜里,乔抒白和负责他病房的护士一起看方警官做客摩墨斯区晚间秀,主持人是大家熟悉的名嘴艾利。
坐在深蓝色为主调的演播室沙发上,方警官告诉艾利,在调阅摩区档案记录时,展警官注意到了这起案件,他认为疑点颇多,不应就此结案。
恰好展警官的朋友在俱乐部任职,认识受害者,他就重新对案件进行了调查。
这是乔抒白和展慎之约好的说辞,与事实相差也并不远,至多隐去了小细节,有些时间上的出入。
方警官说完后,艾利突然提问问:“案子里那位砍下了哈代的头的勇士,就是展警官的朋友吗?”
乔抒白和护士都沉默了。
方警官表情同样呆滞了一秒,说:“为了保护有关人员的隐私,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艾利没有追问,笑了笑:“请问这位神秘人士,会不会因此受到惩处?摩区和马士岛区的居民都很关心,甚至还有人做了签名请愿,希望能赦免他,签名幅已经寄到了摩区中央法庭。”
方警官好似有些为难,不过说:“市民们的愿望,我们都听到了。不过都最终要凭证据说话。”
乔抒白的护士忽然开口,问他:“渴吗?”她顺势关闭了访谈。乔抒白摇摇头,她便说:“到睡觉时间了。”
拉起了病房的窗帘,关了灯。
乔抒白躺在床上,不自觉摸了摸胸口,锁骨之间,安装监视器的地方。他按压那块皮肤,可以感受到一个很细小的球状异物,贴着他的表皮,在很浅的位置。
展慎之当时告诉他,等他出院,就找仪器帮他取下来,不过等麻药过劲之后,可能会比安装时疼,还会有个小伤口,过几天就好了。
乔抒白没读过太多书,不太了解监视器的运作原理,总觉得关闭得那么突然,可能是假的,展慎之还是会突然没礼貌地开口,对他说话。
只是事实是展慎之说关闭监视器后,他就再也没这样和展慎之交流过了。
可能是在医院太孤单了,回忆太血腥,乔抒白觉得自己比想象里更需要展慎之陪在身边,光打电话根本不够。然而真话比假话难开口一万倍,他只敢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地说:“没关系,展哥,你忙你的好了,我不无聊。”
四月二十八日,是乔抒白的幸运日。
下午,他接到方警官的通知,允许他离开医院,只需保持通讯畅通,随时接听警方来电就好。
他给展慎之发了条消息,便先回到私人影厅,老板娘很激动,金金也来了,像给他过生日一样,两人一起买了个小蛋糕,上面写着“庆祝白白出院”。
三个人聚在乔抒白的小包厢,给乔抒白点了蜡烛。
金金送了乔抒白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她说银子容易断,她买了最贵最牢的项链。
乔抒白把方警官还给他的咪咪的戒指穿进链子,戴在脖子上,他低下头, 看见戒指泛着蓝盈盈的光。
然后她们分了蛋糕。
乔抒白小时候只吃真正的动物奶油蛋糕,而耶茨没有畜牧业,摆在他面前的是打印蛋糕,闻起来也很香甜。
大口大口吃蛋糕时,乔抒白突然怀疑自己已经习惯这里,永远不会真正地离开了。
毕竟地球实在那么遥远,他关于自己的奢侈童年的记忆,也好像因为太痛苦而编出的大话。
没吃完蛋糕,乔抒白接到了电话,是展慎之打来的:“今天傍晚舒警官举行葬礼,他妹妹希望你也能一起去,你愿意吗?”
“可以啊。”
展慎之便说他十分钟后到私人影厅。
现在案子水落石出,老板娘和金金大概都以为乔抒白和展慎之只是一起查案的关系,老板娘都不再调侃了,热情地切了一块蛋糕:“给展警官也一起分享喜悦。”
乔抒白拎着袋子,按时出门,发现展慎之已经在站在车边了。
近五月天是燥热的,天空蓝得发光,没有一丝风。
展慎之穿着黑色的T恤,站在阳光底下,没看到乔抒白的时候,展慎之面无表情,但是看到乔抒白,他便很淡地笑了一下。
严肃冷峻的五官变得柔和,像他发给乔抒白的表情符号一样好懂。
乔抒白的心很慢地鼓动起来,继而迅速地感到畏缩和自卑,他的脚步停了两秒,才继续向前走去。
走进车,关上门,冷气对着乔抒白的手吹,他拆开了蛋糕盒,给展慎之看:“老板娘和金金给我买的蛋糕,让我给你带一块。”
老板娘正好切到了“白白”两个字。
展慎之看了一眼:“你喜欢你吃吧。”
“展哥,你不爱吃甜的吗?”乔抒白问他。
“不常吃。”
“那我跟你分着吃。”乔抒白挖了一块,给展慎之吃。
展慎之好像真的不喜欢吃这种东西,迟迟不张嘴,乔抒白便有些失望,垂眼想把蛋糕往自己嘴里送,展慎之突然靠近他,又吻了他。
展慎之亲得重,牙齿轻碰在一起。乔抒白把勺子塞回了在蛋糕盒里,两人的手臂紧贴着,把盒子都挤歪了,车里都是奶油的香味。展慎之身上的味道很清爽。
乔抒白并没有想引诱展慎之什么,也不知道展慎之为什么突然亲自己,只是闭着眼睛,任由展慎之扣着他的腰乱吻。
过了好一阵,乔抒白全身都热了,展慎之才退开了一些,移开眼睛,开了车。
他们去中央车站坐轻轨,幸好人不多,展慎之穿得随意,又戴上了墨镜,几乎没人认出他来。
乔抒白只去过两次马士岛区,都是在孤儿学校时,承慈善家们的恩惠,前去春游。不过当时乔抒白还是被人欺负的对象,没留下什么好的记忆。
坐在车窗旁,他们看列车经过裂谷一样的黑色洼地,展慎之轻声和乔抒白说他去前哨赛的事。
虽然真正的赛程是一周,但实际要离开一个月,因为前三周有组队淘汰赛。
乔抒白关注新闻,自然是清楚的,不过展慎之这么耐心和他讲,他就变得很矫情,假装不知道地说:“好久啊。可能展哥比完赛,就忘记我了,我就永远等在摩墨斯。我也不敢去找你。”
展慎之不会哄人,他的手臂贴着乔抒白的,低声认真辩解说“别乱想”、“我不会”。乔抒白看四下无人,便去亲亲展慎之的下巴。
展慎之好像有点不自在,牵过乔抒白的手握紧了。
舒警官的葬礼在马士岛区的人工海岸旁举行。
人工海岸并不是海,只是一片黑色的悬崖,按照舒成在就职时写下的遗愿,今天他的亲人会在这里抛洒他的骨灰。
牧师主持葬礼,凉风吹动乔抒白的T恤。
舒警官的妹妹致了悼词,葬礼结束后,她专门走过来,感谢了展警官和乔抒白。她年纪尚小,只有十七岁,红着眼睛对乔抒白说:“你给我哥哥报仇。”
乔抒白便陪她站在悬崖边,看她将骨灰罐打开,把灰烬往下倒。
这样他就永远留在耶茨了,乔抒白突然想,我也会是这样的命运吗?
撒完骨灰,几个马士岛区的警官叫展慎之去一旁,和他聊些案情。乔抒白站在一棵树下等着,手机忽然震起来,他拿出来看,是一个没见过的号码。
接起来,对面说:“您好,乔先生,我是展市长的助理,展市长想和您视频通话,请问五月二日下午三点,您有空吗?”
乔抒白一惊:“空的,有空的。”又忍不住问:“请问是什么事呢?”
助理说“稍等”,而后按了静音,大概是去和展市长商量,过了一小会儿,他打开声音,告诉乔抒白:“展市长说是关于您的身体的事。”

时间已经晚了,轻轨站的人很多。虽然耗时会久些,展慎之决定租车回去。
从马士岛海岸到摩区的路上,他们半躺在座位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追赶虚假的夕阳。
刚出发时,展慎之接了个电话,是耶茨警察总局召他明天回去。乔抒白听见一点点展慎之手机扩音里的声音,电话那头的人很客气地说他们对展慎之寄予厚望,专门为他安排了内部的前哨赛预演。
展慎之平淡地感谢他,挂下电话,告诉乔抒白:“我明天上午要走了。”
乔抒白只能说:“好吧,展哥,我真的会很想你的。”
智能车的车窗非常大,透光度很好。
气氛应当是难舍难分,然而记挂着市长助理打来的电话,乔抒白一直走着神,对展慎之的回应也很勉强。
展慎之擅自认定他是在海岸站得太久,所以累了,停止了聊天,命令乔抒白闭眼休息。乔抒白偏偏不闭,瞪大眼睛看他,他便伸手过来蒙乔抒白的眼睛。
乔抒白不怎么和同性有身体接触,展慎之又比普通人高大,被充满热和力量的手放在眼睛上时,乔抒白下意识地感到恐惧,因此瑟缩了一下。
展慎之立刻发现了,移开手问:“怎么了?”
他的语气带着关切,乔抒白便说“没什么”,解释:“可能有点应激。”
“有人这样打过你吗?”展慎之将手搭在乔抒白的椅背上,询问。
乔抒白不太情愿地“嗯”了一声,发现自己不知为什么,已经不太想和展慎之聊自己那些悲惨往事了。
展慎之的脸近在眼前,他定定看着乔抒白,说:“我下次提前问你。”
他的肩膀简直比乔抒白宽了一半,鼻梁如同刀削而成,眼睛与眉骨间有一道深刻的阴影,虹膜是雾棕色,由于四周昏暗,纯黑的瞳孔聚拢起来。
乔抒白没有这样被珍视过,发现自己竟然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对展慎之说:“展哥,你其实没必要对我这么好。普通一点也够了。”
“我不知道怎么算好,”展慎之对他说,“怎么算普通一点?”
乔抒白想让气氛轻松些,和他开玩笑:“对我普通就是我吓了一跳,你就压过来亲我,我说不要啊不要啊,你继续亲。”
连展慎之都听笑了,嘴角弯了弯,叫他名字,问他:“你每天都在看些什么东西。”
乔抒白立刻产生了一种自私而阴暗的愿望,希望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能让展慎之露出笑容。这样他也能独自拥有一件很罕有的东西了。
放任这念头在脑中盘旋着,乔抒白凑近展慎之,笑眯眯地问他:“那展哥,可以亲亲吗。”
展慎之眼神犹豫了,乔抒白怀疑他想说“已经亲好几次了”,所以决定不给他说不的机会,把嘴唇压上去,还起身跨坐在他的腿上。
展慎之的嘴唇是干燥的,比外表柔软少许,他的手彬彬有礼地轻轻扶着乔抒白的腰,只让乔抒白亲了几秒钟,他就拉了拉乔抒白的手肘,将乔抒白轻轻拉开,说:“我不想提前对你做什么。这样对你不好。”
他说得很诚心,乔抒白莫名得脸颊热起来,有点羞愧地“哦”了一声,从他的腿上下来,缩到一旁去。
乔抒白双腿缩起来,低着头,余光看到展慎之向自己靠过来,很轻地摸他的头发,告诉他:“我想对你认真一点。”
展慎之抚摸乔抒白的时候,让乔抒白想到家,温暖的房间,妈妈回家的声音,壁炉火柴燃烧的噼啪声——想到所有让乔抒白会觉得幸福和满足的事。
乔抒白便像小时候犯了错时一样,乖乖的坐在位置上,一直到回到私人影厅。
五月一号,勇士赛前哨赛正式开幕。
勇士们集结在委员会布置的场馆,即将开始第一轮淘汰。
乔抒白去俱乐部上班,从俱乐部的客人,到舞女,都谈论展市长在开幕式后的采访(“的确,我的家人也在赛中,但本人不会为他提供任何便利。至于他究竟值不值得被称为勇士,等比赛结束,我相信大家都会有自己的答案”),以及展慎之在第二队里的几个镜头。
乔抒白自己也看了好几遍,因为近景远景都拍摄得很好,展慎之穿着普通的迷彩服短袖,比其他人都要英俊上很大一截。他都没办法说展慎之像保镖了。
开赛后,人人都聚到了酒吧,看赛况直播,来马戏舞会的游客也变少了,头一次连前排的位置都没卖光。
曾茂不太高兴,但金金说何褚的赌场开了前哨赛的盘,押展慎之的人很多:“何总又要大赚一笔了。我听说这个月可能要减少舞会的场次,把一楼改成简易的酒吧。”
舞会结束后,安德烈给乔抒白打电话,抱怨自己在新换的公寓里缺衣少食,而且关停SUGAR ZONE之后,天天没事做,非常无聊。
乔抒白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跑去了安德烈的公寓里,两人聊了一晚上,安德烈也雄心勃勃,承诺在三天内就把网站搭起来。
次日,便是五月二日,展市长和乔抒白约定视频通话的日子。
乔抒白早晨六点就在安德烈的次卧醒过来,并且再也睡不着了,他坐在床上,脑中全是助理说的:“是关于您身体的事。”
乔抒白很难不作出悲观猜测。
何褚说干就干,俱乐部在八点通知工作人员,工作取消,要对一楼进行为期三天的临时装修。
乔抒白只好回到了私人影厅,干巴巴地从清晨等到下午。
两点五十五分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来自一个未知号码的视频请求。
他接受了,对面是展市长的助理,坐在一间办公室里:“乔先生,您现在有空,对吗,请问四周有没有人?”
“没有人。”
秘书不知为何,又提醒他:“展市长说的内容较为重要,如果有人,损失的或许是您自己的利益。”
“……”乔抒白有些疑惑,“真的没有。”
“好的。”秘书礼貌地说,接着低头,操作了几个按键,画面便切换了。
耶茨的市长展鸿出现在屏幕中,他的身后有一副很大的油画,根据墙壁的花纹,乔抒白判断他在家,而不是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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