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簿·灵域—— by与沫
与沫  发于:2023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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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雪地上,一支军队正在艰难地行走,没有呼喊,没有交谈,安静地宛如一支来自地狱的幽灵军团。偶尔会有人停下来歇口气,只是脚步微微一缓,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跳便已经停止了。
一路行来,这只军队在身后留下了很多这样的尸体--有的已经倒下,有的还维持着走路的姿势,就那么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白马城靠近北方,一年中有大半年的时间都异常寒冷,所以白马城的人也天生就比其他城市的人更加能够忍受寒冷。更不用说他们在此次出兵之前,大部分人都接受了一种残酷的改造,体质也变得更加强大。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士兵因为寒冷和疲惫而死亡。
队伍最前面,一个士兵扛着一根旗杆,上面的旗帜早已经残破不堪,却始终没有倒下。
旗帜下方,是一个异常高大威猛的男人,花白的胡须从头盔的面甲下方伸出来,挂着一层密密的白霜。他骑着一头长毛如雪、头生双角的野牛,野牛身披护甲,甲片上还镶嵌着各色宝石。
"城主,再有一天,就能到瑟瓦肯了。"身边的一人赶上来,低声说道。
男人点点头,摸了摸面部的头盔,看着不远处高出雪地的一片换气木管,道:"告诉战士们,就地修整,明天再继续行军。"
"是!"
一声令下,几十名士兵拿着武器、牵着猎狼,朝那村庄走去。
就算是他们,也需要在地下过夜。否则一个晚上过去,可能就要减员一半了。
队伍的最后面,一名士兵正在艰难地踽踽独行,他受了伤,一瘸一拐地走得很慢,前面最近的同伴离他至少也有几百米远。
士兵抬头看看,前方的人影已经离得很远了,他本能地想要求助,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去麻烦别人。
腿上的疼痛很麻木,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但走起路来还是很不方便,一条腿总是使不上力气。雪地又很厚,每一脚踩下去都会深深地陷进雪里,再抬腿时好像把一辈子的力气用尽了。
好漫长啊......从来都没有走过这么远、这么累的路,累到连死亡好像都变成了一种幸福。
但还是......不能不走,不能停下,停下一次,可能这辈子就都结束了。
路过一具迈步行走状的尸体,他侧头淡淡地看了一眼,没有停顿,径直走了过去。
已经见过太多了。刚开始他还会吓得尖叫、呕吐,在长官的鞭打呵斥下才能爬起来积蓄行走。但是现在,他也已经习惯了。
爸爸妈妈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他模模糊糊的想着,身体摇摆。
"嘎吱!"
身边传来脚踩着雪地的声音。
难道还有人和他一样落在后面?
士兵心中泛起一层喜悦,他转头刚要看看是什么人,忽然见身边一个小小的雪堆猛地爆开来,一个红色的身影如猎豹一样从中扑了出来!
"嘭!"
他像是被巨象当胸撞了一下似的,整个人立刻飞了出去。那道红色的身影犹不罢休,合身扑跃而来,哐哐两拳砸在士兵的头上,隔着头盔都把他砸得晕了过去。
头盔"卡啦"一声裂开,露出一张过于稚嫩的脸。
亚莉克希亚先是急忙转头看看那边白马城远去的部队,见没有人回头关心这个落后的士兵,这才长出了一个口起。转头看看这个被她压在身下、身材魁梧但脸庞稚嫩的士兵,沉默片刻,抓住他的脚,把他拖走了。
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但没过多久,夜晚的冷风吹着雪花飘过来,遮掩了这一路上所有的痕迹。
不远处的一个村庄里,混乱的尖叫和哀泣声也已经完全消失。村民们衣衫褴褛的尸体被直接抛在外面,而温暖的地下室里,白马城的士兵拥挤在一起,有的嘴里还含着半块饼子,就已经累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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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了毒。"
容远说着,手指如弹琴般的舞动,一缕缕星砂如烟雾一样从狄克的口鼻中飘出来,以往银白色的星砂此刻全都变成了褐绿色,隐隐似乎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臭味。容远便没有将其回收,而是引导着它们飘到一旁的水盆里消散,不一会儿,水盆里的水就全都变成了墨绿色。
"容先生是医生真的是太好了,幸亏有您在,我们特战队这一次才不至于全军覆没。我真的是......非常感谢。"金发少女深深地鞠了一躬,发梢几乎碰到地面。
"你们是特战队?"容远问道。
"是。"
"听说你们只听命于城主府,是吗?"
"是。不过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如果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我想队长他们也是不会拒绝的。"
"这个吗?那就不一定了,话可别说得太满。"
容远没有给金发少女留下说辩驳的时间,也没有如她所请求的那样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不过这种小事对于特战队来说,应该并不难查到。他挥挥手,带着还没有完全驱除毒素的狄克和兰桃一起离开了。
没走多远,几人就看到了瓦斯卡斯。
他坐在一具无头尸体上,浑身上下都是血,气息却显得异常平和、空虚。
瓦斯卡斯半仰着头,看着上空,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在喃喃地说着什么。
眼睛映着雪地,隐隐有些湿润。
"瓦斯卡斯先生他......"兰桃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气氛,不敢上前,甚至连那具尸体好像都显得不那么可怕了。她只是忽然觉得很难过,很悲伤,好像有人把她的心脏从胸腔逃走一样空洞难受。
"他有一个女儿,被那个暗灵师害死了。"容远以为兰桃是觉得瓦斯卡斯太过凶残而感到害怕,解释道:"那女孩去世的时候,应该跟你现在差不多大。"
"难怪......"兰桃轻声道:"难怪瓦斯卡斯先生有时候看我的眼神......感觉很亲切......跟我父亲差不多。"
所以不管之前瓦斯卡斯怎么挑衅质疑她,她都并没有真的生气,反而有种在应付喝酒以后就开始胡闹的老爸的感觉。
"不要在他面前露出怜悯的表情。"容远一边走向瓦斯卡斯,一边最后叮嘱道:"他受不了这个。就像平时一样对待就可以了,偶尔发脾气也没关系。我知道他那个人有时候会显得很讨厌。"
"不会的。瓦斯卡斯先生是个好人,我知道的。就算表面很凶,其实还是在为我着想。我爸爸有时候也这样。"兰桃抿嘴笑道。
容远认真想了想,道:"我觉得,这说明你父亲有时候大概也是挺讨厌的。"
"真过分啊,不可以在一个女儿面前这么说她的父亲啊!"兰桃连生气的样子都显得过于温柔,随后又笑道:"不过我知道,您其实是故意在转移我的注意力对不对?我没关系的......刚开始确实很害怕,但是后来......见太多了,也就不觉得那么恐怖了。而且我们救了很多人,不是吗?"
"嗯,对。"容远看着兰桃,也露出了笑容,"你救赎了很多人。"
"哪有啊。"兰桃脸红了,连连摆手说:"我只是指了个路而已,真正出力都是容先生你们啊!"
"不,如果不是你的指引,我们会错过这一战。不光特战队的人会死光,最重要的是迪蒙特或许也会死在那两个暗灵师手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瓦斯卡斯或许一辈子都得不到解脱。所以我们一定要谢谢你。"
狄克忽然睁开眼睛说道,他的神色还很萎靡,但已经能不依靠容远自己站稳了。
"啊,狄克先生,你醒了?"兰桃惊喜地说。
"嗯,我本来就没有昏迷,只要被毒素麻痹了,所以不能说话也不能动而已。"狄克的脸部肌肉还有些僵硬,说话的腔调也显得有些奇怪,但随着他开始慢慢地活动身体,复原的速度显然越来越快了。
只不过,此刻还不停地有浅绿色的烟雾从他口鼻中喷出来,呼气的时候就是一大团,吸气的时候就只剩下一缕缕,看上去有些滑稽。但狄克根本不为所动,神色中看不出半点尴尬来。
于是兰桃就觉得自己盯着他喷气的样子有些失礼,还有些肤浅,于是微微低头,避开目光。
容远:"......噗......哈哈哈哈哈......狄克你这样子真滑稽啊哈哈哈哈......"
狄克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揉揉额头,手在脸前挥过时带动着烟雾也跟着飘摇,于是他自己也忍不住微微笑了。
兰桃忽然惊讶地睁大眼睛,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在狄克脸上露出这种温暖又柔软的表情。
另一边,瓦斯卡斯正沉浸在缅怀、悲伤、还有大仇得报的空虚中,忽然听到一阵大笑声,再看看容远等人眉开眼笑的样子,长出了一口气,搓了搓脸,站起来迎上去,坦然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咦?狄克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几人说说笑笑,沿着寂静的街道走过,把死亡、仇恨、悲伤都留在了身后。
夕阳西下,映在众人的脸上,又在他们身后拉出几道长长的影子。
这时,不知什么时候晕倒在墙边的雷利睁开了眼睛,呼唤着队友们的名字,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走着。远处,前来接应他们的人员看到他,快步跑了过来。
"雷利,天哪!太好了!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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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蒙特、阿加莎、巴里都已经确认死亡,凶手就是您看好的那个容远和他身边的人。"
襄马从书本中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又好像在意料之中,笑道:"容远?"
"是。"
"他前两天不是还在塔里镇吗?这么快就回来了?"襄马惊讶地问道。
"他的灵念化为一辆冰车,奔行如风,路上只用了三天时间。"黑暗中的人汇报说。
"这小家伙总有新的东西让我感到吃惊,不知道他的记忆恢复了没有。"襄马笑道。
黑暗中的人沉默,不知道这句话自己是不是应该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好在襄马也不需要他回答,随后就问道:"白马城呢?"
"已经撤离了塔里镇,正朝着瑟瓦肯而来,预计还有半个月左右才能抵达。"
"城主府的计划,似乎也在半个月后?"
"是。"
"那可真是太巧了......"襄马想了一阵,忽然笑道:"既然迪蒙特已经死了,那两个家伙也就不用留着了,你处理掉吧。"
"是。"黑暗中的人低声答道,接着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中间还有铁链碰撞时丁零当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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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
"当啷!"
清脆而极有节奏的撞击声传来,贴在墙边的两人立刻开始条件反射的颤抖、哭泣甚至失禁,他们恨不得自己立刻就能晕过去,但却该死的保持着清醒。
--毫无疑问,这也是一种能够提神醒脑的灵器的作用。
一分钟后,蓬头垢面的老人提着油灯,走进了这间囚室。昏黄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两人恐惧到扭曲的脸。
一向养尊处优的莉芭玻已经瘦的几乎看不出人形了,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珠子几乎像是要脱眶而出。而旁边的阿德莱德则是另一种极端--他的体型比起最初膨胀了好几倍,胖得像个球,隐隐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白得透亮的皮肤下面蠕动。莉芭玻竭力把身体扭得离他远一些,好像他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咳咳、咳咳。"
老人放下油灯,虚弱地咳嗽了两声。这声音吓得阿德莱德两人差点没蹦起来,瑟瑟发抖地像是楚楚可怜的小绵羊一般。
"我奉命,最后来问你们两人一声--"老人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说道。两人立刻竖起耳朵,像是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你们......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吗?"
"后悔后悔!我......我后悔死了!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当然后悔,如果、如果有下一次,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做这种卑鄙无耻的事!"
两人争先恐后地说道,说得涕泗横流。
还问后悔吗?谁从安富尊荣的上等人落到这一步还饱受折磨能不后悔?
"既然如此......"老人微微一笑,道:"殿下已经允许,赐予你们仁慈的死亡。"
"谢谢,谢谢......"莉芭玻喜极而泣。
"我、我最后想问一个问题。"阿德莱德艰难地从香肠般的嘴唇中挤出一句话。
"问吧。"
"您这样的魔鬼,为什么甘愿戴上镣铐,替襄马殿下效力?他不就是......不就是一个退出权利中心的病秧子吗?"
"不。"老人微笑,用宛如信徒般的语气说:"他是深渊--魔鬼栖息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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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留斯。"灯火通明的地下大厅中,襄马举杯冲几位看着他的宾客微笑示意,然后侧头看着友人,关心地说:"莉芭玻那种女人已经过去了,你有没有想要重新找一个?"

第128章
"唉,一个莉芭玻还不够吗?"帕特留斯心有余悸地说:"我现在只想把帕伊思好好抚养长大,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希望能为救援所的工作尽一份力。"
"据说所知,灵师管理协会还一直在等着你回去。"襄马转着酒杯,轻声道:"史迪威那家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上次受伤以后一直没好,据说最近还伤势恶化,一直卧病在床,协会里的各种事最近也是一片混乱。"
"史迪威伤势恶化了?"帕特留斯惊讶地说:"我怎么没听说这件事?"
他在参加宴会的人群中张望了一阵,果然没有看见史迪威,不禁道:"说起来,我还是上次对付王级灵怪的时候见过他,之后就一直没机会见面了。这家伙,以前脾气火爆得跟恶龙一样,但自从担任协会会长以后,倒是突然变得沉稳安静了许多。他一直没来,好像也没几个人发现。"
--只有你才这么迟钝好吗?
襄马在心中暗暗吐槽。
对于新任会长史迪威跟城主府之间隐隐的矛盾,还有他频频因为伤病卧床的事,稍微有点敏感度的人都心中有数,只是都不说罢了。唯独帕特留斯,他和史迪威都不是脾气多么谦逊温和的人,以前见三回吵两回,关系是众所周知的恶劣,也就帕特留斯退位以后还能和和气气地说两句话,但也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的好,因此才一直没有注意到史迪威不在的事。
"协会里多的是治疗系的灵师,他的病居然还能拖这么长时间,可见肯定非同一般......这件事或许还得麻烦容远出手......"
说到这里,帕特留斯也不禁有些惭愧地对襄马说:"说起来,我这个学生收了这么长时间,但从认识到现在,一直都是我在给他添麻烦,救命都救了好几回。我却没能为他做什么,这个老师当的真是......心中有愧。"
襄马手中的酒杯停了一停,他沉吟两秒,笑道:"我倒觉得,他的想法肯定与你相反。"
"啊?"
"在失去所有记忆的时候能遇到你这么一个老师,不是麻烦,而是幸运才对。"襄马轻声道。
帕特留斯眨眨眼睛,有些迷茫,又有些怀疑襄马是为了维护他才这么说的。
--这个朋友护短可以护得蛮不讲理、罔顾事实,这一点帕特留斯还是清楚的。
两人在角落里坐了片刻,很快就有帕特留斯以前的下属来给他敬酒,又有一个刚刚成亲的学生带着新婚的妻子来行礼,帕特留斯很快就陷入了包围中,襄马身边也多了几个来奉承的人。
他漫不经心又左右逢源地应付着身边这些连名字都有些记不清的人,目光一扫,就看到了宴会中的另外几个核心--
比如四殿下亚克莱辛、六殿下亚诺斯、七殿下亚特哈等。目前的城主在兄弟中间排行第五,上位之前才能不显,只是有一个好姐姐。虽然五殿下亚兰托在他姐姐的支持下登上了城主之位,但显然他的这些兄弟们并没有真的甘愿臣服,还在做着各种努力。
众人的核心,当然是新城主亚兰托了。他简直像是长了八只眼睛四张嘴一样游刃有余地应付真周围的人,偶尔还会应某位夫人小姐的邀请在舞池中翩翩起舞。而他的妻子,一个微胖而温和、丰腴美艳的妇人正在跟一些女人说些珠宝首饰之类的话题,气氛显然很是放松。
以往在襄马看来,老城主的这几个儿子个个志大才疏,空有野心而没有相匹配的才能。八个子女当中,除了才德兼备却莫名其妙重病身亡的大殿下亚金瑟以外,只有三殿下亚莉克希亚才配让他高看一眼。
但是最近,襄马越来越觉得,他过去或许看错了亚兰托这小子。
这位新城主曾经装得唯唯诺诺、软弱无能,在上位以后又显得急功近利、贪婪自私。但剥去了一层一层的外壳之后,藏在下面的,似乎还是一片迷雾。
比如此刻,在这里觥筹交错、享受盛宴和聚会、享受音乐和舞蹈的人们,绝不会想到,一支庞大军队的前锋已经抵达了距离他们还不到两百里的地方。
雪地行军,速度自然很慢,但最多两天,白马城的军队就能抵达瑟瓦肯城下。
这个消息现在还是绝密,但城主府肯定是知道的。毕竟瑟瓦肯城领地内的所有镇子包括一些大一点的村庄都设有灵师管理处,一方面是为了及时处理异灵化类的问题,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持通讯--所有灵师管理处都设有一种可以远程传递信息的灵器,重要情报一份送到协会会长手里,一份送到城主府。当然,现在还有一份情报会秘密送到襄马手中。
但是亚兰托在收到白马城入侵的情报以后做了什么呢?
--他什么也没做。
没有外逃,也没有备战。
包括城内外驻扎的军队,都没有任何调动的迹象。
今天的这场宴席也是城主夫人主办的,她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下发了请帖。如今塔里镇覆灭、战争即将来临,亚兰托不但没有取消这场宴会,还亲自出席,偶尔还会跟一位我见犹怜的夫人眉来眼去。
一点也没有担心、焦虑的模样。
是另有底气,还是毫不在意?
但机关算尽得来的城主之位,亚兰托绝不可能弃如敝屣。而如果瑟瓦肯城陷落,他这个城主之位还有什么意义?
襄马原本还打算做点什么,但在亲眼看到亚兰托这样的表现以后,他沉吟许久,最终还是暗中下令,让麾下的那些人停止了动作。
--年轻的城主到底有什么倚仗才能这般气定神闲,就让他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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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从长梦中醒来,容远迷蒙中睁开眼睛,看到天花板上的纹路愣了好一会儿,才从梦中的情景里回过神来,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的汗。
慢吞吞地起床,洗澡,换衣服,简单地收拾了下房间,从枕头边的小床上捞起豌豆塞进口袋里,当他出门的时候,神色已经跟之前没什么差别了。奇快妏敩
下楼的时候,他听到客厅里传来瓦斯卡斯的声音:"......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画面或者听到什么声音?比如眼前突然闪过未来的某个场景之类的。"
"唔......"兰桃歪了下头,认真地想了一阵,说:"没有呢!"
"就只是直觉?"瓦斯卡斯问。
"对。"
"你这能力有点像是预知、占卜一类的,但是跟我以前听说过的不太一样啊......"瓦斯卡斯摸着下巴道。
"灵师的能力千变万化,跟前人的能力不一样也常见。"狄克道:"我还听说过去曾经有人能画下未来的场景,有人能用贝壳占卜,还有人早上起来随手摘一片树叶,根据叶子上的纹路来决定自己今天要做什么......啊,容远你醒了?"
客厅里的众人纷纷转头看过来。
"容先生。"兰桃连忙站起来行礼。
"主人。"阿尔法欠身。
"哈,你小子不行啊,天天早上睡懒觉!"瓦斯卡斯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嘲笑道。
"要你管!"容远翻了个白眼,接过阿尔法递上来的早茶抿了口,看向兰桃:"在说你的灵念能力?"
"是。"兰桃略微有些紧张地说:"我虽然开启了灵识之海,但是对自己的能力到底属于哪一方面还不是很清楚,所以大家帮我分析一下。"
"目前看来应该是属于预知类的。"瓦斯卡斯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酸:"小丫头运气真好,预知型灵师可是很受欢迎的,很快你就能变成城主府的座上宾,还有很多人捧着大把的钱排队找你占卜,几天就能发家致富了。"
"我......我还没想过这么多......"兰桃看上去有些惶恐,又有点好奇:"预知型的灵师多吗?"
"不多,我们瑟瓦肯好像只有一个,一般人想见也见不到。"狄克道。
"分析这些做什么?"容远不解。
"我听说,明确灵念属性,在构建灵识之海的时候开始就有所偏向的话,今后灵能的的修炼也会更加容易。"兰桃解释道,又好奇地问:"容先生已经是灵师了,不知道吗?"
"帕特留斯老师没跟我提过,也没帮我分析......呃......"
容远忽然想起帕特留斯说过的"石头理论"。
一块朴实无华的石头,可能变成宝石、金子或者仅仅只是砖石,拥有无穷的可能性。但在开启灵识之海到构建核心的这段时间中,如果灌输了太多这种类型的知识,无形中就会变成一种"咒",或者限制了她未来的发展,或者拔高了她对未来的期望,总之都是不是好事。
--他们现在做的,不就是这样的事吗?
但是,如果他把这些说明的话,兰桃会不会因此而懊恼、悔恨?这种心情,会不会又成为她的另一重障碍?
沉默片刻后,容远避重就轻地道:"他引导我开启了灵识之海后,只是让我冥想修炼,然后构建识海之境。"
他说的简单,但众人却全都立刻听懂了。
"原来帕特留斯先生是传统派。"兰桃释然,笑道。
"传统派?"倒是容远见他们似乎全都理解,反而有些迷惑了。
"是。"兰桃温和地解释道:"虽然我们不是灵师学院,但我也选修过灵师理论课。课堂上老师跟我们讲过,现在灵师修行主要有两个派别--传统派看重的是学员自身的创造力,讲究的是一个少言多悟,悟到了,能力就会飞速进步;悟不到,可能要在一个很简单的步骤卡很久。老师只传授基础知识,很少去指点学生应该怎么修行。"
"另外一个就是科学派。简单来说,就是收集、归纳大量灵师的经验和灵能特点,总结出一套规范的、行之有效的程序方案,从学徒表现出灵师资质开始就由专人分析灵念特点,指定修行方案,在开启灵识之海后更是通过反复多次的实验和计算,提前分析出灵能的类型和发展潜力,预设基点创建方案,在构建基点的时候起就倾向于让自身的能力最大化的方向,最今后的好处很大。"
"传统派和科学派各有优劣,科学派的理论能让一个学徒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合格甚至优秀的灵师,修炼之路近乎是一条坦途,从开始踏上灵师之路起就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儿,只要按部就班地努力就好,不会迷茫,也没有太大的瓶颈。"
"至于传统派的灵师则是上限更高,但是下限也更低。比如一个灵师的能力正常情况下如果按照100点来算,传统派灵师能发挥的能力在20-200点之间,有的人可能领悟能力很差,终其一生都是学徒;有些人走错了路,可能会导致灵能尽失甚至异灵化;但个别人能够超越极限,达到更高的水平,500点甚至1000点,都是有可能的;而科学派灵师普遍能力都在80-110点之间,不会很高,也不会很低,虽然平庸了点,但大部分人都能顺利成才,如果有合适的机遇,也未必不能达到150点以上。"
兰桃一板一眼的,像是在复述自己老师在课堂上讲过的内容,她回忆了一阵,又道:"我们老师还说过,如今各大城站在巅峰的灵师,基本上都是传统派。但是每年毕业的优秀学生中,绝大部分都是科学派,传统派还不到十分之一。如果抱着那种万分之一的希望去学习传统派的话,就要做好很可能这一生都碌碌无为、前途渺茫的准备。因为传统派光有努力是不够,得是天才中的天才才行。嗯,比如容远先生这样的。"
"但我就不行啦!我自己的话,嗯......不喜欢冒险!也无法承担在黑暗当中独自开拓道路的那种压力。听上去有点没出息对不对?但是没办法啊,我好像天生就是这个样子呢!所以对我来说,踏踏实实成为一个比较优秀的灵师就很好了,不想去挤那种千军万马可能都挤不过去的独木桥。"
兰桃似乎知道容远在犹豫什么、惋惜什么,所以很坦率很轻松地说道--是真的轻松,没有半点为难,也没有丝毫犹疑,显然这个问题她已经考虑过不止一遍了,也十分果断坚定地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容远看着她--兰桃外表是那种乖巧温柔的女孩,长发披下来的时候还有点弱质纤纤的感觉,但是她的内心深处显然隐藏着一个强大坚韧的灵魂。
于是他也释然一笑,点头道:"嗯,能够自己选择自己的路,这样最好。"
纯净的笑容中,隐约带着几分宠溺的感觉。
兰桃哼唧一声,双手捂脸,闷闷地道:"容先生,请把灵能收一收吧!"
"什么?"容远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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