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簿·灵域—— by与沫
与沫  发于:2023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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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怪的出现虽然对普通人来说是巨大的灾难,但死去的灵怪尸体却是一大笔现成的财富,比如那些甲壳、尖刺、血液都能卖很多钱,更何况这个灵怪身躯如此巨大,灵师肯定没办法全部带走,哪怕只是留一条腿给他们,也抵得上整个村子一年的收入了。
但等村民们跑到跟前的时候,却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远处的帕特留斯。
"灵怪!!!"
众人惊呼着,跑在前面的几人腿一软摔倒,两手撑地双腿乱蹬,飞快地往后缩。
容远看着他们的神情,明白过来,原来这些人把他当成了刚才出手的灵师,却把真正救了他们的帕特留斯当成了什么灵怪。
为什么?
因为他长得跟老鼠一样吗?
这么以貌取人的吗?
容远本以为世界上的人变成老鼠一类的动物应该是一种常态,或者说动物拥有跟人类一样甚至超越人类的智慧很普遍,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灵师大人,你后面!你后面还有一只灵怪!"
"快杀了它!杀了它!"
看着他们惊慌失措、面目狰狞的样子,容远没动,而是转头看向帕特留斯。
他的神色很复杂,有些仓惶,也有些悲哀,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愣了好一阵后,他突然扭头就跑。
村民们见状,顿觉勇气大增,纷纷呼喊着:"它逃跑了!"
"这只灵怪很弱!"
"杀了它!"
"不要怕!灵师大人会保护我们的!"
容远:......啥?
一群人拿着锅碗瓢盆擀面杖、锄头铁锹烧火棍,呼啦啦地朝着帕特留斯逃跑的方向追击而去。
路过容远的时候,他们还不忘朝他行个礼,或者露出感激的微笑。
那眼神,仿佛容远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生命信仰。
容远:......
四五个衣着整齐、看上去像是村长一类的人没有去追杀"老鼠灵怪",他们小跑着来到容远面前,脸上带着热情憨厚的笑容,连连说:"谢谢灵师大人,谢谢灵师大人!如果不是灵师大人出手杀了灵怪,咱们村子肯定会死很多人。还请灵师大人到我们村里休息一下吧,我已经让人去准备饭菜了。"
容远看他一眼,笑了笑。村长见他态度和善,顿时感到很荣幸,便也露出一个带着几分傻气的笑容。
然后他就见面前这个年轻的灵师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开。
村长愣了愣,急忙小跑着追上去:"灵师大人!灵师大人请留步!灵师大人!"
前面的人看上去只是慢腾腾地走着,但不管他怎么拼命跑,就是追不上。村长追了一阵只好放弃,看着越来越远的背影,他气喘吁吁的大声问道:"灵师大人,这具灵怪尸体您不要了吗?"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其他几人追到跟前,但"灵师大人"已经走远了,不由得惶恐地道:"是我们做错了什么,惹灵师大人生气了吗?"
村长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那......村长......这个,该怎么办?"有人指着灵怪的尸体问道。
村长看看大家,众人的脸上都写着忐忑和深深的渴望。
他们的村子很贫穷,这么一句灵怪尸体,对众人来说不亚于是一堆金子摆在眼前。
但......就算这只灵怪之前还是跟他们一样的村民,是某些人的丈夫、儿子和邻居,然而他现在变成了灵怪,是被灵师所斩杀,那它大部分都是属于灵师大人的私产。
村长回头看看村子,夜色中,仍然有凄厉的哭嚎和惨叫从那个方向传来。
就算灵怪被灵师吸引,很快就离开了村子,但依然造成了惨重的伤亡。
他咬了咬牙,说:"灵怪尸体腐烂了......就不值钱了!让大家来连夜采集!明早先把容易变质的血液和内脏拿到城里卖了!其他的都留着。如果灵师大人三天之内还不回来,肉我们也可以拿去买!但其余的谁都不许动,等灵师大人回来取。尤其是眼球和心脏,谁敢偷拿,我扒了他的皮!"
众人默默点头。他们知道这样做也很有可能受到责罚,但毕竟最珍贵的部分都留下了。如果那位灵师心情宽容的话,或许不会跟他们计较。
村长做了决定以后,整个人看上去反而轻松了。他对众人一一命令道:
"雷蒙德,你去把那些人都叫回来!跟这只灵怪比起来,一只弱小的鼠类灵怪根本算不上什么。"
"是!"雷蒙德当即快速朝着众人跑走的方向追去。
"亚当斯,你去镇子上找医生,就说咱们村子里出了灵怪,但已经被灵师大人斩杀了。让医生多带点药材来,不用担心诊费,我们用灵怪的血液支付!"
"好,天一亮我就出发。"
"等什么天亮?现在就去!"村长眉毛一竖怒道。
"哦,哦,好。"亚当斯也连忙跑了。
"基思,你去找几个人一起去帮忙救人。尤其是达勒家,去看看他家里还有没有人活着。"
"哎,好。"
达勒就是变成灵怪的那个村民。
这个世界的人们早就接受了任何人都有可能异灵化而变成灵怪的事实。人们已经习惯于此,也已经学会了不因此而迁怒、怨恨异灵化者的家人。
因为遭此厄运的,今天是达勒,明天就有可能是自己,或者自己的家人。
更何况,达勒异灵化虽然造成了很多伤亡,但他的遗体也给众人带来了巨额的金钱。这些财富足以支撑他们走过这次灾难,甚至还会剩下很多,有些人心中为此是暗暗感激的。
而异灵化者的家人--如果他们能从最初的袭击中活下来的话,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能继承灵怪遗体大约十分之一的遗产。就算灵师仍在,一般也是会遵守这条规矩的。
这也是村民们敢于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解剖、分割灵怪尸体的底气所在。
"比亚,去把剩下的人全都叫过来,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都叫出来!带上工具!天亮之前我们一定要完成采集!"
"知道了!"
"塞得亚,去石头村借他们的推车和刀具来,带上一罐灵怪血去借!"
"是。"
"贝克,你负责计数和统计,不允许任何人私藏!尤其是心脏和眼球,不要让它们离开你的视线!"
"好。"
在村长的命令下,众人各司其职,不一会儿整个村子都在他们的呼喝下活动起来。众人打着火把,点着灯笼,围着灵怪尸体忙忙碌碌。很快,那具庞大的躯体就像被一群蚂蚁蚕食了一样,一点点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副泛着白光的骨头。在天亮之前,那些骨头也被标记上符号,然后一根根拆回去放进仓库里。人们最后甚至把被灵怪血液渗透的土壤都铲回去了,这些都是上好的肥料。
一些普通的村民,显示出军队一般令行禁止的素质。这是这个世界在长时间对抗灵怪的经历中,所形成的一种铭刻在基因深处的影响。
天亮了。
阳光照在灵怪之前倒下的地方,地面冒出一缕缕淡淡的灰色烟雾,一小块被人不慎遗落的肉块迅速腐烂、消散成灰。
此时此刻,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窗户也用布条堵住,就连家里养的牲畜也都被牵进房子关起来。
一整天,这个小小的村庄都安静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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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远回去的时候,帕特留斯早已经甩掉追兵回去了。他虽然被人们当成灵怪追杀,但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正在忙忙碌碌的收拾东西。
"这么早就回来了?"帕特留斯看到容远,甚至还露出一个笑容,说:"他们没有请你吃饭吗?"
"救人的又不是我。"容远坐在门槛上,面无表情地说。
"那些村民又不知道。"
"那也不去,我不喜欢他们!"奇快妏敩
帕特留斯看了看容远,放下手中的事,坐到容远身边问:"怎么了,不高兴?"
"为什么不跟他们解释呢?"容远问:"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就是救了他们的人?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不在他们追杀你的时候,把他们全都杀了?"
"那怎么行?他们又没有做错任何事。"帕特留斯无奈地说。
"但你也没有做错任何事!你还救了他们!"
"但我是灵怪,我......虽然我以前是灵师,但我现在已经异灵化了......变成了灵怪。没有人会去听一个灵怪说什么的。"
"那就把你刚才杀了怪物的东西拿出来啊!我看到了,是一把剑,对吧?亮出来,不就可以证明你的身份了吗?"
"要还是有人不信呢!"
"那就把他们都杀了!"
"胡闹!"帕特留斯语气温和地轻斥道:"真是孩子话。"
他伸手想要摸摸容远的头,却被容远一把打开了。
他愤怒地瞪着帕特留斯。
因为这个人的软弱和忍让,容远的怒火已经成功地从那些村民身上转移到他身上了。
帕特留斯长叹一声,许久后,才问道:"容远,你说你失去了以前的记忆,那你还知道--灵怪是什么吗?"

"当然知道!"容远不假思索地说,但看看帕特留斯的眼神,他又迟疑了一下,"应该......知道。"
"说说看?"帕特留斯道。
"所谓灵怪,就是像你和刚才那家伙一样,从人变得不像人。有的会像你一样,仍然保留着过去的记忆,也有清晰的思维,除了外貌有变化以外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有的也会像刚才那家伙一样,从身体到心灵都异化,会不分敌我的进行攻击......是这样吗?"
帕特留斯笑了笑,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许久后,才说:"错了。"
容远不解。
"没有两种,自古以来的灵怪都是只有一种,或者说,在我之前只有一种。"帕特留斯叹息着说:"当人发生异灵化后,外表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同时内心也会被魔性吞噬--不知亲友,不知故我,不知对错,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破坏和杀戮!"
"但是......"
"我的确不一样,但这是特例!我不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使得我在异灵化以后依然能够保持自我。但有史以来,所有的记录中都没有这样的情况!我一生斩杀灵怪近千只,无数次亲眼见到灵怪杀了自己之前的父母、爱人、子女,从没有见过在杀戮时能保留一丝理智的存在。"
"一个......都没有?"容远问。
他怀疑是不是那把剑杀得太快了--就算灵怪想要求饶,也没机会开口啊!
帕特留斯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本不想把这些事说给容远听,但想到刚才那句"全都杀了",又觉得或许这孩子并不想他以为的那样善良到天真。
他沉吟片刻,长叹道:"容远,你要知道,异灵化的过程是非常突然的,没有任何征兆。在灵怪出现之前,没有谁知道身边的人是不是会突然变成异灵化。"
"嗯,所以呢?"
"而异灵化发生的时候,正好有灵师或者巡逻队这类能够抵挡灵怪的人在附近的概率非常低。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当我们接到消息赶到现场的时候,灵怪已经造成大量伤亡了!亲人、朋友、邻居、正好路过的路人......普通人只要在灵怪身边,就很难幸免于难。就算是侥幸活下来,大多数人的人生也都被摧毁了。"
容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帕特留斯说这些话的态度显得那么沉重,而且......既然有人活下来了,为什么人生还是会被摧毁呢?
不过,容远近乎本能地知道,有些问题可以问,有些问题问出口会让人觉得不喜,因此这些疑问只是从他心里掠过,并没有说出口。
他想起之前进门的时候看到帕特留斯在收拾东西,便问道:"你准备要走了吗?"
"没错。"
帕特留斯说:"今天那些村民看到了我,虽然都被我甩掉了,但事后他们肯定要报告灵师管理协会。等到协会也派了人手进来,就不是我们想走就能走得了的了。"
说到这里,帕特留斯想起他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收拾,便又忙活起来了。
容远根本没有帮忙干活的意识,他走进屋里坐下,托着下巴,一边吸溜吸溜地喝饮料,一边含糊地问道:"你怕他们?你不也是灵师吗?"
"以前是。但我现在变成灵怪了啊!如今我的灵念还不足以前的百分之一,真要碰到厉害的灵师,肯定是打不过的。"
"有吗?可是我看你之前的那一剑很厉害啊!"容远用手比划着说:"嗖地一下,就把那么大一个灵怪给杀了!那什么协会的灵师也未必就能挡得住那一剑吧?"
"那是我的杀招!杀招是什么意思懂吗?出手就要杀人的!"帕特留斯经过容远的身边,顺手又在他脑袋敲了一下,教训道:"那些灵师只是在执行任务,怎么能随便动手杀人?"
"啊!"容远揉揉脑袋,虽然不疼,但还是生气地瞪了一眼帕特留斯,道:"说得好像你很厉害一样,我看你是没办法经常出那一招吧?"
"没错。"帕特留斯坦然承认道:"我现在灵念枯竭。至少有十来天用不了灵剑了。"
容远郁闷。
过了好一会儿,他看着已经收拾了一个大包裹的帕特留斯,闷闷不乐地小声说:"好吧!那你走吧!逃命去吧!不用想我,我也绝对不会想你的!"
帕特留斯一愣,停下动作,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想什么呢!你当然也要一起走了!"
"什么?我......我也要走吗?"
容远含着吸管,有些呆愣。
他醒来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不,第一个生物是帕特留斯,然后兑换了这个房子和里面的各种家具。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是他喜欢的,也是他熟悉的,每一样东西他都很喜欢。容远已经将这个地方当成了自己的家,此前从没有想过要离开。
但是,想到要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他竟也没有半点留恋,满心都是期待和欢喜。
看着容远此刻眼睛渐渐发亮,帕特留斯无奈地揉揉他的脑袋,笑道:"傻小子,你都没发现......我收拾的都是你的东西吗?"
容远当然发现了,但是......
他斜挑眉看着帕特留斯,故意问道:"你有自己的东西吗?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
容远从坑里发现帕特留斯的时候,大老鼠身上除了自己的一身皮以外就只有差点勒死他的藤蔓了,如今他戴在头上的帽子、穿在脚下的袜子,哪一样不是容远花了功德值兑换的?
虽然有句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但若是别人这么当面打脸,帕特留斯肯定会心生怒火。
然而当说这话的人变成容远的时候,他却只想笑。
"你知道都是你的,你还看着我拿走?"帕特留斯故意逗他。
容远想了想道:"你要喜欢的话,都拿走也没关系呀!"
"可是......这不都是你自己也喜欢的东西吗?"帕特留斯语气温和地说:"更何况,就算这些是你的灵器带来的,可是也需要你自己付出什么代价吧?"
"对呀!但是,你比那个重要......嗯......这么一点点。"容远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很小的缝隙说道。
看起来只是随口说的玩笑话,却让帕特留斯的目光柔和地像是融化了一样。
他知道,容远虽然已经成年了,但因为记忆全失的关系,很多时候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所思所想,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纯粹自然。
但他又不是真正的孩子,他非常聪明,善于观察,又喜欢思考,他曾经丢失了对世界的认知和成熟的心智,但现在每时每刻都在迅速地成长,而他最直接的学习对象,就是帕特留斯自己。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影响他今后的整个人生。
所以帕特留斯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又在容远头上敲了一下。
"喂!"容远很愤怒。
"傻小子,你给我记住!"帕特留斯语气微微加重,教育说:"不要太过信任别人,不要太过依靠别人,一定要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还有......不要掏心掏肺地对人好--他人并不总是值得你亲近的,永远都要给自己留上三分余地,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
容远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问:"任何人......都不能完全信任吗?"
"不......人生很长,你总能碰到真正对你好的人,能为你付出一切也值得你付出一切的人,能用尽生命去保护你的人......"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悠远,语重心长。
"但是啊,孩子,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是那种人。世人大多数都是自私的,所以,你也要学会自私一点才行。"
"自私啊......"
容远喃喃低语,咬了咬吸管,然后看着帕特留斯说:"嗯,帕特留斯老师,不如我们来算一笔账吧!"
"算......算什么账?"帕特留斯糊里糊涂地问。
"唔,你看,这段时间,我救了你一次,然后给你提供了三套衣服,三双袜子,两顶帽子,两双手套,四双鞋子,另外还有早中晚餐加夜宵和下午茶一共四十九顿,以及......"
"停停停停!"帕特留斯急忙制止他,手指着看着容远,颤抖着嘴唇问:"我......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就学会了......跟我算账?"
容远脑袋微微一歪,纯良无辜地看着他。
帕特留斯气得只拽自己的胡须,在地上团团转了两圈,手一指容远,大声说:"我昨晚也救了你!"
"这是不能对等的,帕特留斯老师。"容远摆事实讲道理地说:"你看,我要是不救你,你就死定了,对不对?"
帕特留斯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他当时......真的是只差一点就要死了。
"但是昨晚就算你不出手,那个大家伙也伤不了我,我觉得我还是能对付他的。"
虽然现在容远其实并没有这个把握,但他还是说的好像很肯定一样。
想到容远那个非同一般的灵器,帕特留斯一直都相信容远在失忆之前肯定也是一个强大的灵师,于是又不由得点了点头。
"所以啊,"容远摊了摊手说:"帕特留斯老师你其实并没有救我,只是主动出手斩杀了一只灵怪。同时因为你的行为还迫使我们不得不离开,那我这个迁居费、房屋损失费、交通费、精神损失费......您看是不是?嗯?"
"嗯个鬼啊!你这臭小子是不是欠打!"
帕特留斯恼羞成怒,伸手要敲容远,却被他脚底一滑躲开了。
"哈哈哈!"
容远大笑着跑出了帕特留斯的视线,双手插兜,溜达着欣赏远处的风景。
"自私吗?"他眯了眯眼睛,笑着低声说:"这还用教?"

"话说老师,你被灵师追杀,为什么我也要跟着逃命啊!"
容远背着包裹,走得烦了,忍不住问道。
其实他是想把这些东西都扔了的,虽然它们曾经是他的心头好,但不代表容远就愿意把它们背在背上一起长途旅行。但帕特留斯却嫌他浪费,硬是收拾了两个大包裹。容远坳不过他,只得一人背上一个。
帕特留斯也走得气喘吁吁,心中暗暗后悔自己可能收拾得太多了一点,听到容远的话,他没好气地说:"臭小子,难道你还打算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住一辈子吗?"
"老师,你说脏话了。"容远很纯良地提醒道。
帕特留斯累得用鼻子喷气来回应他。
"一辈子太长,我还没有考虑过。"容远将包裹调整了个位置,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说:"不过这地方也没有老师你说的那么荒凉啊!我就觉得这里很有趣。"
"有趣在哪儿?"帕特留斯吐槽着:"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呼......想像自己是这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国王吗?"
容远愣了一下,忽然手指着远处问:"老师不觉得那些东西很有趣吗?"
帕特留斯瞥了一眼,哼道:"除了天就是土,天天看,早看烦了!呼......呼......相信我,孩子,外面的世界比这鬼地方精彩多了!"
"......除此以外呢?"容远沉默了一下,不甘心地问道:"除了蓝天褐土,老师就没有看到别的吗?"
帕特留斯想了会儿。
"......还有寂寞?"
见鬼的寂寞!
容远不再说话,沉默地将目光投向远方。
【你们......到底是什么呢?】
在天与地的交界处,一只难以想象其巨大的野兽正卧在地上。它外形如狐,尖耳长嘴,浑身细长的白色毛发在风中微微浮动,一条蓬松柔软的尾巴覆盖了半个身体。
它静静地趴在那里,身躯如连绵的山脉一样庞大,每一根毛发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都折射着斑斓的光辉,美丽无比。
此刻,它微微侧首,柔和的目光仿佛正注视着容远两人,但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让容远感受到丝毫威胁。
这些日子,容远每天都能看到无数生灵在禁区的天空中徘徊,偶尔也会有一些生灵像眼前这只一样落到地面上来。它们也会嬉戏、猎杀、争斗、繁衍和死亡,但似乎跟现世的人类没有任何交集,也根本不会对物质世界造成任何破坏。
容远曾经尝试跟它们交流,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曾靠近过一只落到地面的奇妙生灵,但他却无法触碰到它们。
就算这个世界本身就很神奇,但它们一定也是更加奇妙的存在吧?
容远觉得,自己现在的学识不够,能力也还很弱小,所以才无法跟这些生灵交流。
或许在它们眼中,现在的自己就跟地上的蚂蚁一样,根本不值得加以关注吧?
但是总有一天,他会找到进入它们那个世界的方法。到那时候,他还会回来的。
【唔......】
【总觉得刚刚好像立了什么不得了的flag啊!】
容远摇了摇脑袋,看着远方,轻声道:"再见。"
巨大的白狐当然没有回应,它安静地就像一个幻影。
帕特留斯听到了容远的低语,再看看什么也没有的远方,想了想,觉得自己懂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儿子小时候也是这样。
有一次,妻子莉芭玻要把那孩子穿破了的鞋子扔掉,儿子哭着哀求他妈妈不要这么做,还说:"鞋子都是我的好朋友!破了也是好朋友!不要把它们扔掉好不好?"
--现在的容远可能也是这种心情吧?
这方在别人眼中荒凉、枯寂、可怕、无趣的天地,在他眼中已经是朋友了吗?
帕特留斯这么想着,把自己儿子的模样套在容远身上,不由露出了异常慈爱的"姨母笑"。
走在旁边的容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好像突然间感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恶意。
..................
灰褐色的土地开始逐渐被绿色吞没,远处能看到村庄里升起的炊烟,容远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段漫长的路程终于要告一段落了。
前面的村庄并不是之前遇到灵怪的那一个,在帕特留斯的坚持下他们绕了一大圈的路,本来只有两三个小时的路程,最后两人用了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堪堪走出死亡禁区。
这也幸亏他们之前所在的地方靠近禁区边缘,不然还不知道要绕多久的路。
不过,也因为他们绕的实在太远,路线太过曲折,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迷路了。
当然,迷路的主要是帕特留斯,因为容远本来就不认识路。
背着大包裹好不容易从死亡禁区走出来,帕特留斯已经快要累死了。不过因为在容远面前还要维持老师的形象,所以他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没有一次主动要求休息,也不好意思说出迷路的事实。
一路上,帕特留斯都盼着容远能嚷嚷着要休息,谁知道这小子嘴上经常抱怨,实际上却体力惊人。一路走下来甚至连汗都没有一滴,神情轻松的样子像是随时都能原地蹦哒起来。
【这......这还是人吗?】
看到村子的时候,帕特留斯差点儿流下感动的泪水,腿一软,直接就趴地上了。
它一步都走不动了。
"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正好也吃顿饭。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我肚子都要饿扁了。帕特留斯老师,你饿不饿?老师?"
容远转头,没有看到帕特留斯。茫然地找了找,才在身后不远处看到了滚到一个水沟里、只露出脑袋的帕特留斯。
"老师?"
容远实在不能理解帕特留斯的行为--您这是在干嘛呀?
帕特留斯脸色爆红。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趴在地上的时候看到容远回头,想站又站不起来,下意识地就滚到水沟里藏了起来,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心里咯噔一跳,尴尬地手脚都快要涨红了。
幸好他现在是老鼠,有一身皮毛挡着,脸红也没人能看得出来。
也幸好......水沟里面没有水,不然他会更狼狈。
帕特留斯轻咳一声,十分严肃地冲着容远比划了个他自己都不明白什么含义的手势,又示意容远赶紧躲起来,一副"发现重大敌情、急需躲避"的模样。
容远迷惑地看了眼被帕特留斯扔在路上的大包裹。
说真的,有这东西在,他的躲藏有意义吗?
不过毕竟帕特留斯比他年长,比他经验丰富,也比他更了解这个世界。说不定这里面就有什么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呢?
于是容远学着帕特留斯的样子,先将包裹扔下,然后跳进水沟里藏了起来。
看到他扔包裹的动作,帕特留斯又是老脸一红。
此刻他心中忍不住庆幸--幸好容远已经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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