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荼小声:“臣想自己来。”
沈寒轻好似没有听见,盛着药膳的勺子还是稳稳地放在了他唇边。
没办法,南荼只能屏着气,视死如归一般的,狠下心闷了一口。
接着便是一怔。
甜的,还真是甜的。
而且还是糖度正正好好的甜,当作夜宵喝起来也不算腻,是他喜欢的那种。
南荼不知不觉,就着男人的手,将一整碗药膳都喝完了。
空碗和两个勺子放回了托盘上,被宫人端了出去。
孟栾自晚膳那会儿“贴心”地退出去之后,到现在为止,就一直没了踪影,也不知道到哪儿忙活去了。
与沈寒轻独处,换作以前,南荼自然是求之不得,可如今没了旁的事儿要做,脑子也没了别的事情需要去考虑去想,他便觉得不自在了起来。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就是总感觉很紧张,也很容易脸热,心跳还时不时的过快。
小兔子分身中了毒,今晚是睡在隔壁的偏殿,肯定不会被仙君抱到明光殿来。
南荼捂着胸口,感受着比往常更加快速心跳,忽然想回南府了。
他不太会把南府称之为家。
对他来说,有仙君在的地方才是家,例如他们当年居住的林间小屋。
皇宫于他而言,就是仙君临时落脚的地方,但有仙君在,也勉勉强强能算是其中一个家。
但他……还是想回南府待几天。
一个人独处一段时间,弄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屋外滴沥的雨声渐响,南荼趁着雨势还没有变得更大之前,对沈寒轻说道:“陛下,时候不早了,臣该回去了。”
沈寒轻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外面在下雨。”
“嗯,但是雨不大。”南荼接着说,“臣在明光殿住了太长时间,是时候回府看看了。”
“南卿的衣裳还未找到,是打算穿着朕的衣裳回去吗?”
“……”南荼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外袍,咕哝着,“反正臣也不是第一次穿着陛下的衣裳回去。”
小兔子坚持要回家,沈寒轻下午才和他亲昵过,食髓知味,不太想放人离开。
下雨也阻止不了倔强的小兔子,那他应该……
正当沈寒轻想着有没有别的方式,例如立刻让影卫们去把宫门都锁了之时,窗外骤然划过一道闪电。
雪亮的光芒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轰隆一声。
雷鸣如群山霎时倾塌,铺天盖地的巨大声响钻入殿中。
南荼被惊得跳起,下意识跑到了沈寒轻身后,连兔子耳朵和尾巴都差点冒出来。
雨声随着闪电和雷鸣变得越来越急促,瞬间便若骤风急雨。
豆大的雨点哗啦落在地上,滴滴答答,明光殿前很快便凝聚了几滩水洼。
“这雨,变大了。”
沈寒轻淡定地搂过被雷声吓到的少年,似是感到非常可惜一般,“看来只能委屈委屈南卿,再在朕这里凑合一晚上了。”
南荼沉默了一会儿,“臣的软榻……”
“朕早些时候让孟栾搬走了,反正南卿也用不着。”
少年白皙的耳尖倏然一红,“臣、臣的睡相不好,夜里恐怕会惊扰到陛下。”
“无妨,朕不在意。”
“……”
“臣想单独盖一床被子。”
“南卿忘了,今日晨起之时,床上本就还有一床被子。”
只是你自己钻到了朕的怀里罢了。
沈寒轻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未尽之语不难想到,少年耳尖的红逐渐染上了侧脸。
南荼慢慢吞吞地从沈寒轻的怀抱里钻了出来,又慢慢吞吞地净了手洗了脸,去衣柜里拿了几条自己的发带,竖着铺在了龙床中央,而后爬到了龙床的里侧。
“未免打扰到陛下休息,臣不会越过这条线的。”他轻声说道。
沈寒轻看着条绯红的“线”,有些无奈,“好,朕知道了。”
明光殿的烛灯不一会儿就熄了。
南荼钻进自己的那张小薄被,躺在龙床的里侧,双手规矩地交叠在腹部,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身旁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感到身旁一沉,柔软的龙床上传来轻微的塌陷感。
沈寒轻也躺下了。
“南卿,夜安。”
“陛下……夜安。”
同一时间。
太史局。
值班的官员怎么都睡不着,纳闷地推开了窗,接了满手的雨水。
——他们明明测算过,今夜这雨,不会下大的啊!
九重天上。
雨师和天道聚在一起,看着凡间的景象,津津有味地磕着瓜子。
“我那天雷打得如何,是不是挺像下了场暴雨,电闪雷鸣的那么回事儿?”
“不错不错,我下的雨怎么样,小雨突然变大雨,都快夏天了,也挺合理的吧。”
天道点头:“是的是的!”
雨师矜持地吃了两颗两颗咸蛋黄味的瓜子仁,“从小兔子那儿拿玄冰露,不如直接从照月手里拿,一步到位。等他回到仙界,想起我们的‘帮助’,往后的玄冰露还会愁不够用?”
天道啧啧两声,鼓掌,“还是你机灵啊!”
翌日清晨。
天边将将泛起微光之时,沈寒轻便睁开了眼。
他小心地放开怀里的少年,轻手轻脚地退回到了自己的被子里。
再将被弄乱的绯红发带摆好,复原了南荼睡前摆的那条线。
之前都是小兔子深夜主动钻到他怀里,他也乐得当作不知道,好好享受。
既然经过了昨日下午的亲昵之事,小兔子害羞了,要在他们中间画出一条线,那也没关系。
沈寒轻替熟睡的少年按紧了被角,轻轻在他鬓边落下一吻。
小兔子不想越那条线,他想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兔兔(托腮):还是回府自己安静两天,好好想想是什么情况吧。
天道、雨师:嘻嘻,想都别想!
沈寒轻:感谢上天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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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扯到南荼的,就是头等大事。
沈寒轻有意再陪南荼一会儿, 但还是轻抚了下少年睡得透着浅粉的脸颊,起身离开了。
离开了温暖的怀抱,没过多久,南荼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龙床中央的那条“线”。
见发带都摆得整整齐齐,“线”还好端端地竖在那儿, 沈寒轻也早已起身,属于男人的被窝空空荡荡, 冰冰凉凉,连残余的体温都消失了。
不用面对再次在仙君怀里醒来的尴尬场面, 南荼不禁松了口气。
同时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困惑。
没想到睡前在心里做了暗示之后, 这一晚上, 他居然真的没有往仙君怀里钻。
他的定力居然已经厉害到了这种程度?
南荼神情一阵恍惚, 梦游般地爬下了床。
宫人们听到声响, 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直温着的热水和柔软的帕子进来了。
大家都知道他的习惯, 把东西放下就出去了。
明光殿内再次变得安静下来,南荼迅速刷完牙搓完脸,脑子里满满当当的也不知道塞了什么, 像梦游似的, 来到了衣柜前。
忽然消失的那些衣服,今日也没有出现, 衣柜里还是只剩下沈寒轻的衣裳。
再穿仙君的衣服, 就显得有点太奇怪了吧。
可是不穿, 他也没办法从明光殿走出去。
南荼纠结了半天, 还是随便拿了一套出来,绕到屏风后准备换上的时候才发现,屏风后的软榻上,竟然神奇地出现了一套常服。
这套常服还挺眼熟,不是之前放在明光殿的衣柜里的其中一套,而是他放在南府没有拿过来的。
纤白的手指将衣裳拎起来,仔细端详了两眼。
……盛九晚上又加班了?
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晚膳时沈寒轻就对他说了,给他放几天假,甘霖殿的事儿不急,先休息好了再说。
他现在看到仙君,总是会觉得有点尴尬,不用去甘霖殿报道了正好,这几天官服也可以不用穿了,他便将那套常服换上了。
常服是白色带着云纹的,衣摆和袖摆处绣了些鹤羽,发带上也有精致的刺绣。
他到甘霖殿当差了之后,除了休沐,或者下值了之后外出,就很少有机会穿常服了,这套衣服都差点被他遗忘了。
宫人们都走了,南荼也懒得再叫人过来,随便将头发绑了绑就走出了明光殿。
大雨下了一夜,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泥土味和绿叶散发出来的清新之气。
南荼形容不出这种雨后的味道,跟寻常的香味不一样,但就是莫名地让人上头。
他深呼吸几下,嗅了会儿,才揣着袖子去甘霖殿找沈寒轻了。
昨夜因为暴雨,他只能再在宫里留宿了一晚。
经过了一夜的同床共枕,他还是想趁着休假,回府自己待上几天。
南荼走到甘霖殿时,正好遇到刚从里面出来的盛翊。
“哟,起床了?”盛翊啧啧两声,上下打量了南荼一圈,“没事儿吧?”
南荼一脸问号:“能有什么事儿?”
“喔……我只是关心关心,随口问问,毕竟你中毒了嘛。”盛翊打着哈哈过去了。
但还是没忍住,围着南荼走了一圈。
……原来照月没吃到兔子啊。
这么多年了,真能忍。
不过也难怪,当初照月为了这天生没有情丝的小兔子,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大餐总得找个好时机,再慢慢享用嘛。
南荼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盛翊神神叨叨的在干嘛,不过既然见到了,他便随口问了句,“你来甘霖殿做什么?”
“找到下药的人了。”
说起正事儿,盛翊也不再嬉皮笑脸地开玩笑了,“一个小内侍,没事儿就喜欢赌博,这两天输的裤子都快要没了,脑子犯浑,收了苏家的银子,打算帮点‘小忙’。”
南荼早就知道是苏令容家里搞的鬼了,闻言脸上也没有太多的惊讶之色。
“这才一个晚上,你们的动作倒是挺快。”
“那当然了。”盛翊自信地拍了拍悬挂在蹀躞上的长刀,“若不是天道事儿多,我还能更快。”
他这句话才说出口的下一秒,两人的耳朵里就传来了天道幽幽的一句:【我都听到了哦。】
盛翊:“……”
南荼:“噗。 ”
满脸写着尴尬的盛翊转头就溜了,险险避开了身旁一颗差点掉下粗壮枝干的大树。
南荼幸灾乐祸地望着盛翊四处逃窜的背影,乐了一会儿才走进了甘霖殿。
他一来,原本在殿内候(摸)着(鱼)的孟栾,唰地就站直了。
孟栾快速地说道,“哎哟南大人您可算起啦,奴去看看膳房将早膳准备好了没。”
说完就跑,再次强行给南荼和沈寒轻创造了独处的机会。
南荼没有在意孟栾奇奇怪怪的举动,走到御案跟前,疑惑道,“都这个点了,陛下还没用早膳?”
“嗯。”
年轻俊美的帝王坐得端正笔挺,冷白修长的手指从玄色的衣袖中伸出,如玉竹般骨节分明,手中朱笔有条不紊地批着奏折,神情严肃。
即使是南荼走到了近前,他也没有刻意抬头,只是淡淡地答了一个字。
在甘霖殿一起办公的日子,也不过才过去了两日而已,沈寒轻突然变得这么正经,倒是让南荼感觉有些不习惯了。
他一时冲动便多问了一嘴,得到冷淡的回答之后,心跳却变得更快了,下意识地接了句,“是在等臣吗?”
男人批着奏折的动作顿了顿,“……嗯。”
“臣起得晚了些……陛下以后若是起得早,就不必等臣了。”南荼小声说道,“饿着对身体不好。”
“原来还有以后。”
沈寒轻垂下眸子,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薄唇隐秘地弯了弯。
“今日是有急事。南卿放心,朕以后不会提早起来了。”
“……!”
南荼慌乱地捂住了嘴。
他刚才怎么就顺嘴说了这种话?!明明打算先回府,自己睡一段时间的!
“臣、臣只是随便说说!”通红的耳尖将小兔子的紧张和羞恼尽数暴露出来,“陛下不必当真!”
“是么。”沈寒轻语气有些认真,“朕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不是能随便当玩笑话的。”
深邃的眼眸望过来,目光直直落在身上,南荼莫名有种好像自己无意间欺骗了正人君子的感觉。
他忙岔开话题,连声音都小了不少:“那个,臣听说盛大人说,下药的人已经找着了,陛下打算怎么处置苏家?”
沈寒轻放下奏折,淡声问:“南卿有什么好主意?”
站在御案之前的少年摇了摇头,“没有,该如何处置,陛下就如何处置吧。”
“好。”
简单的一句话,让沈寒轻因为南荼打听苏家的事儿而变得有些不美妙的心情好上了不少。
结果南荼紧接着的下一句,又将他打回了原形。
“这事儿,应该牵扯不到苏七娘身上吧?”南荼小心翼翼地说道,“她也是受害者,从未想过要进宫,纯粹是被父亲和兄长牵累了而已。”
沈寒轻:“……”
沉默在甘霖殿内蔓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南卿……果然和苏家七娘很熟。”
只是这话,像是在嘴里放满了冰块似的,一呼一吸都溢满了冰寒之气。
听得南荼哆嗦了一下。
“也没有很熟啦,一面之缘而已……”
在小动物特有的直觉拉响的警报声中,南荼的声音越来越小,说着说着就赶紧闭上了嘴。
总觉得不能再继续这么说下去了。
南荼心里还有些不知道哪里来的心虚,感觉想要回府住几天这件事,好像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起。
他再次使用了转移话题这招,将沈寒轻的注意力拉走了。
“陛下,早膳……都有些什么呀,还是药膳吗?”南荼凑到了沈寒轻身边,像是之前那般,挽起袖子给他磨了磨墨,“您饿了吗?孟公公都离开好久了。”
沈寒轻提笔,在奏折上唰唰唰写了几个字后,才低声唤道,“盛七。”
一道黑影咻地从房梁上蹿了下来。
“……”
像盛九那般趴墙头也就算了,盛七这样突然从房顶上蹿下来的举动,无论看了多少次,南荼还是没有办法适应,默默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不经意一抬眼,就收到了盛七伤心的眼神。
良心受到了谴责,南荼又默默站回了老位置。
沈寒轻瞥了盛七一眼,后者立刻将头埋得更低了。
“臣这就去找早膳……和孟公公。”
盛七的速度一向很快,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吃上早膳了。
南荼这么想着,肚子正好也有些饿了,便在沈寒轻从御案后起身时,顺手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
仙君在凡间兢兢业业,要处理许多政事,批上很多折子,他有时候在旁边看着这么多本奏折,眼睛都要花了。
真是辛苦仙君了。
南荼感叹着拿起了一本奏折,然后就不小心看到了上面写着的两行朱红的大字:
【朕的甘霖殿不是废纸篓。卿这么闲,不如去西北开荒种红薯。】
南荼:“……”
有了盛七的催促,早膳果然很快就到了。
和昨晚的夜宵一样,确实是药膳。
味道和寻常菜品不太一样,但也算是好吃的。
他们这回还是在偏殿用的早膳,不过……
坐在对面的男人身上持续散发着低气压,南荼吃着吃着,喉咙咕咚一声。
主动给沈寒轻夹了一筷子菜。
然后又夹了一筷子。
只要男人的脸色没有变好,他就继续夹菜,不太熟练地哄着人。
唉,在凡间就是麻烦,若是他能变回原形就好了。
仙君以前一旦看见他的小兔子原形,纵然有天大的气也会消掉。
虽然他也没干过什么特别过分的,会让仙君气到不行的事儿吧……
唔,应该是没有的。
南荼想着想着,思绪又飘走了,机械性地给沈寒轻夹菜。
直到大掌伸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他才发现,自己夹的菜……好像有亿点点多。
多到满得差点从碗里掉出来了。
“南卿好意,朕心领了。”
南荼燥着脸,低下了头。
接着,手腕上便传来一阵巧劲,牵引着南荼,令他不自觉地走到了男人身边。
孟栾机灵地搬过了一张圆凳,接着又将南荼的碗也拿了过来。
南荼还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坐下了。
“夹太多了,不要浪费。”沈寒轻说着,夹了一筷子菜到呆住的少年碗里,“和朕一起吃吧。”
用完早膳,沈寒轻又忙了起来,南荼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他想回府的事儿。
这回倒不是在奏折上怼人,让人回家种红薯了,是真有正事。
南荼处于休假外加养身体中,吃了早膳就被男人赶回了明光殿休息。
他闲着没事儿干,在明光殿的软榻上躺着,吃了些樱桃。
吃着吃着,忽然想起自己的分身,赶紧跑去隔壁看了一眼。
小兔子分身窝在宽大柔软的床上,宫人们还用薄被给它围了个小窝。
整只兔兔摊在里面,舒服得不得了。
南荼问了在一旁守着的宫人,说是它刚吃过药,接下来只要再吃两天就行了。
他静下心,感受了一会儿。
分身食物中毒所带来的损伤确实是在慢慢修复,问题不大,只要……它以后别这么莽就行了。
最近正是关键的时候,仙君对他这小兔子分身的兴趣应该没这么快消失,看来他要想将分身收回去的话,还得多等一段时间。
可是他也不放心将小兔子分身单独留在宫里。
南荼似是闲聊一般,问了宫人,是怎么给小兔子喂药的,它乖不乖。
聊着聊着,话题就被他扯远了。
宫人年轻,才十来岁的年纪,南荼长得漂亮嘴又甜,没说两句就被他套出了药方存放的位置。
原来就在膳房里,专门用来给小兔子煎药的灶台边上。
南荼暗自记下,假装和小兔子分身互动互动,玩了一会儿,便抱着它离开。
宫人也不敢阻拦,毕竟这兔子……也时常被南荼抱着到处走。
并且……宫里都有传言,是陛下养着来哄南大人开心的。
混了一上午,午膳时,沈寒轻特意从甘霖殿回来,陪着南荼一起吃。
这顿也是药膳,不过和早膳的菜式不一样,显然是尚食局花了心思做出来的。
南荼这次没弄什么幺蛾子出来,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了午膳。
等碗筷一被收走,他便打了个哈欠,小声说自己困了。
少年难得穿了一身白衣,是和平日的绯红完全不同的清绝秀丽。
眼尾泛着些许被困意惹出来的泪花,看得沈寒轻心头一软,指节蜷了蜷,还是没忍住,倾身过去。
下巴被轻轻抬起,眼尾处泪珠也被稍显粗糙一些的指腹轻柔地拭去,南荼乖巧地仰着脸,蝶翼似的长睫微颤。
“谢谢陛下。”
“困了就去睡会儿吧。”
点点温柔深藏在微沉的嗓音中,沈寒轻索性牵着迷迷糊糊的少年回了明光殿,走到了龙床边上。
小兔子分身乖巧地躺在龙床里侧,毛茸茸的小身体团成了一颗小雪球。
南荼瞅了小兔子分身一眼,软着声音:“陛下也要睡会儿吗?”
“朕……”沈寒轻的声音忽然有些微妙的停顿。
他听出了小兔子语气里的紧张,不由得想到了昨夜龙床上的那条“线”。
若是自己说要睡,说不定这小兔子还要费劲地再拿发带将“线”拼出来。
算了,还是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朕还有事,你先睡吧。”
温热的吐息洒在耳廓,南荼感到男人俯下身来,轻轻解开了他胡乱绑着的发带,放在一旁,又替他将外袍脱了。
还没来得及溜走的孟栾深深地垂下了脑袋,不敢看着君王替臣子宽衣的一幕。
身上的衣服一一除去,很快,身上只剩下雪白里衣的南荼咻地一下钻进了被子里。
薄被被拉起,少年巴掌大的脸上露出来一双水汪汪的漂亮杏眼。
“那臣先睡了,陛下,午安。”
“睡吧,晚些时候朕再来叫你。”沈寒轻温声说着,替他摁了摁被角,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南荼躺在床上,目送着男人走远。
玄色的衣袍消失在门扉之间,殿门被轻轻关上,他才舒了口气。
再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南荼便爬起来穿好了衣服,揣上小兔子分身,轻手轻脚地按照老路,从侧面的窗户翻出了明光殿。
分身受损,暂时不方便收回去,南荼便也变回了原形。
两只雪白的小兔子同步着一模一样的动作,嗖嗖嗖地溜出了宫城。
一直到跑到了南府附近,南荼才变回了人形,抱着小兔子,理直气壮地回了府。
府中众人差点被他吓一跳。
尤其是绿阑,连连惊呼:“大人,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陛下难道肯放人了?真不像他啊……
并且南荼的怀里还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在动。
“这是……兔子?大人您从哪里找捡回来的?!”
南荼随口几句忽悠了过去,见绿阑还要再问,就故技重施,说自己困了,要睡会儿。
绿阑没办法,也只得由着他,见人当真睡下后才退了出去。
她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果然在墙头上等到了盛九,忙招手让他下来。
“小九,你快进宫一趟,跟陛下说……”
与此同时。
宫城之内。
刚问过张晏生,得知南荼并无大碍的沈寒轻,心情极好地往明光殿走去。
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他还一直担心南荼变出来的那只小兔子中了毒,会不会对南荼本身造成太大的损伤,除了药膳之外,还需不需要找别的法子养一养。
他在张晏生那儿得到的回答是,不算严重,只是误食铃兰食物中毒罢了,吐出来就行,再养两天就活蹦乱跳了。
沈寒轻弯了弯唇,打算回去看看他的小兔子。
结果一回去,迎接他的便是空空荡荡的明光殿。
以及一张被放在龙床上的小纸条:
【陛下,府中有急事,臣先回去了。】
“……”
沈寒轻面色沉冷,捏紧了纸条。
他的小兔子,趁他不在,跑掉了。
作者有话说:
兔兔:溜了溜了,我一定要自己静静!
沈寒轻:……朕不想静静。
感谢在2023-05-22 23:57:39~2023-05-23 23:5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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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荼为了应付绿阑, 假装要午睡。
结果大概是因为顺利溜回府,终于可以独处了,他往床上一躺, 被子一盖,还当真睡着了。
少年侧身躺着,乌发披散,蜿蜒在浅色的被褥间。
一双雪白的兔耳朵舒服地从漆黑的发间探出来,软软地搭在了枕头上。
薄被里也有一小团东西悠闲地动了动——是跟着兔耳朵一块儿冒出来的兔尾巴。
为了应付沈寒轻而变出来的毛茸茸的小兔子分身窝在少年怀里,闭着眼睛打起了小呼噜。
两只兔兔一直睡到了日暮时分才醒来。
窗外日光昏黄, 南荼睁开眼时,恰好一轮金日掠过, 落在了床幔上。
他翻了个身,避开刺目的金晖。
在昏暗的屋内待久了, 受环境影响, 南荼的眼皮又一点一点地合上了。
小兔子分身抖了抖毛, 趴在他枕头旁边, 也要继续睡觉。
就在他们即将重新陷入甜梦之时, 窗扉处突然传来了啪嗒啪嗒的响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啄着窗框, 一下比一下响。
差点睡着的南荼蹙了蹙眉,眼睛也懒得睁开,极不情愿地抬起手挥了挥。
“叽!”
紧闭的窗户忽然打开, 掉进了一只腹部黄绿, 背生黑羽的小雀。
翡画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叽叽叽抱怨道:“小兔子, 你要开窗之前也不和我说一声, 我刚还在啄着呢, 差点给我嘴啄崩了!”
“好吵……”
南荼捂着耳朵, 不耐烦地说了句,“你还敢说?!吵我睡觉还啄我的窗户,放你进来就不错了,窗户啄坏了你赔?”
“……”
翡画瞅了眼窗框,黑黑的豆豆眼里满是心虚之色,“应该没、没有啄坏吧……”
“那可说不准。”
翡画这么一闹,睡意都被打散得一干二净,南荼睡不下去,也不困了。
他慢吞吞地坐起来,没好气地甩了翡画一个白眼:“啄出来的印子可不好补,你最好没用太大的力气。”
南荼这么一说,翡画更加心虚了。
两天没见到小兔子,又在天道和盛翊那儿听到了不少八卦,连新加入的雨师手里的料都比它多,自诩和小兔子关系不错的翡画就忍不住了。
它心里痒痒,想找小兔子问问是什么情况。
在宫里飞了一圈没有找着人,只见到了低气压的沈寒轻,它就悟了,小兔子肯定不辞而别跑回家了。
再飞回南府,果然听到侍女们说要给南荼准备晚膳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