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楚明钰只是抬眸定定望着邓承运,他肩头处伤口依旧疼得厉害,眼泪珠子再一次不受控制缓缓滑落,又被皇帝玩味儿似的轻轻抹去。
即便如此,楚明钰还是感受到了些许不太对劲的地方,微不可察耸动两下鼻尖,他乖乖巧巧趴在皇帝结实的胸膛处轻轻嗅了嗅,一股隐秘的气味狡猾融杂在帝王身上的龙涎香里,那是种危险到令楚明钰万分厌恶的气息。
小太监细微动作确实十分隐秘,但落进邓承运眼睛里却又是那么的直接明了,他捏在少年下颚处的力道加大了些,看见少年白皙皮肤上多出的红色指痕他又不悦皱起眉头,真是个娇气的小公子。
“你在闻什么?”皇帝漆黑眼眸里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只剩下单纯的帝王威压。
楚明钰轻轻晃了晃脑袋,水汪汪大眼眸里似乎还沁着摇摇欲坠的泪水,但少年微微向上仰了仰脑袋,才没有让泪水继续往下滑落:“奴才饿了,陛下身上好香。”
也不知明家是怎么把人养出来的,小太监性情直截了当得很,面对可以令万万人惊慌恐惧的暴君,眼睛里竟然还存有如此纯粹的敬慕,像是曾经朝堂上那些纯臣看过来的目光,邓承运下意识松开掐在少年下颚处的手,漆黑眼眸里更多了些让人看不清的深沉。
毫不留情把人从身侧推开,皇帝慢条斯理从床榻上坐起身,他本就生得高大俊美,又带着帝王独特的威严和矜贵,侧首回身望过来时,便犹如一抹浓墨艳彩:“既是饿了,想吃些什么?”
如今已经入了深秋,早晨的空气里带着即将步入冬日的冷意,但皇帝也只是随意披上一件单薄的圆领袍,任由领口处慵慵懒懒敞开着,无端给他添了几分肆意风流。
明明一身帝王威仪,开口却是如此接地气的话,楚明钰有些忍俊不禁,肩头细细密密的疼痛发出强烈警告,杜绝了他想发笑的冲动:“全凭陛下做主。”
帝王冷冷一眼瞥过去,躺在龙榻上的小太监却是瞬间明白过来其中警告的含义,他稍微犹豫片刻露出一幅无辜模样,胆大包天开始报菜名:“那奴才想吃玄煎羊白肠、鲊脯、?冻鱼头、批切羊头、辣脚子……”
小太监原本还是一幅理直气壮的模样,在皇帝越发黑沉下去的目光中,报菜名的声音也逐渐变得心虚气短起来:“那……减几样也是可以的。”
原主在明家本就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公子,再加上从小烧坏脑子的缘故,在明家可谓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自从明家落难后,小公子整天吃的都是些残羹冷炙,融合原主意识后,楚明钰报菜名时,感觉自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好,那就喝白粥吧!”要被这胆大包天的小太监气笑了,邓承运冷冷留下一句话,抬脚头也不回出了寝宫。
望着皇帝逐渐消失的身影,楚明钰眉眼弯弯露出两个小酒窝,这时被主系统屏蔽一整夜的001才艰难逃离小黑屋,看到自家宿主不缺胳膊、不少腿,它才缓缓松了口气,然后一股脑把昨夜的情况跟楚明钰说了个遍。
楚明钰唇角的笑意更浓了些:“果然,不管到哪个世界,他都永远这么可可爱爱。”
听到这熟悉的形容001怔住了,好半晌它才慢慢吞吞反应过来:“是……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所以宿主为什么每次都能那么快把人认出来,明明每个世界里,他的性格总是不一样到千奇百怪的地步呀?”
对于001的疑问,楚明钰挑了挑眉稍反问回去:“其实我也很不理解,主系统维持的原剧情世界里,为什么有那么多认不出甚至认错爱人的主角?”
听宿主这么一说,001感觉自己一个没有生命的系统都要开始长脑子了,它不再纠结宿主是怎么认出某个男人的事情,而是犹豫了好一会儿,给出宿主一个猜测性的答案:“可能那些主角不是眼睛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至于其他人纯粹是他们虐心、虐身的一环?”
“你自己慢慢想去吧!”肩头处的剑伤还是疼得厉害,不过楚明钰还是慢吞吞坐起身,整理着脑海中纷纷杂杂的记忆。
身为先帝托孤的摄政王,有一个乖巧听话又极具天赋的小皇帝顶在前面,邓峻熙即便有着夺权篡位的心思,也是凭空做一场白日梦,所以他才不得不耗费十几年的时间,做了这一出圈套,将满心满眼信任他的小皇帝硬生生推进火坑里,给世人徒留了个暴君的骂名。
微垂下眼帘遮住眸中浓郁的冷意,原剧情世界里倒是圆得幸福美满,不知道有多少和明家一样的纯臣,跟着他们满心信任的小皇帝,埋葬在了被历史遮掩下的罪名中。
摄政王府内,邓峻熙脸色更是阴沉得厉害,他本就因为温逸仙自作主张进了后宫的行为而气恼,如今却传来对方重伤后下落不明的消息,整个人就更是气恼。
若温逸仙昨夜真能把小皇帝杀了倒还好,可惜邓承运如今却还完完整整稳坐高台,也不知这件事情闹出去后,小皇帝心中会不会升起疑心。
“找,势必要在所有人之前把温逸仙找出来。”搭在书案上的手紧紧握起,邓峻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如果到了实在无法遮掩的地步,就赶在所有人之前把意图弑君之人除掉。”
“小七也是为了王爷的大业着想,求王爷给他留一条活路吧!”作为和温逸仙一处走出来的暗卫,听见摄政王下达的命令后,暗一当即跪下求情。
听到“小七”这个名字,邓峻熙眼中浓郁的杀意也退去几分,他脑海中忍不住回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情,神色勉强缓和下来:“所以你要尽快把他找回来,否则他的小命不保,整个暗卫营都得跟着一起陪葬。”
整个书房内一片寂静,领了邓峻熙的命令,暗一匆忙消失在摄政王府中。
而皇帝昨夜遇刺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作为一个万分疼爱子侄的小皇叔,摄政王不入宫探望一下受惊的小皇帝那才叫做说不过去。
等邓峻熙平复好了满心的不悦,这才装出一副方才得知宫中内情,匆忙往皇宫中赶的好皇叔模样。
帝王寝宫里已经摆上了早膳,满满一大桌子吃食看得楚明钰眼睛都直了,偏偏刚压制住自己想要流口水欲望的小太监面前,就只有一碗干巴巴的白粥,闻一下就知道半分味道都没有。
邓承运换了身枣红色宽袖圆领袍,今日有些变了天,加上阵阵寒风,比前段时期更冷一些,但皇帝额头上却还是沁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多了些惑人的魅力。
一整个寝宫伺候的宫人,自是无人敢将欣赏的目光落在这个阴晴不定的暴君身上,只老老实实候在一旁,甚至只要皇帝稍稍有点儿动作,他们都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对暴君的恐惧已经深入每个宫人心中,但盯着面前那碗白粥的小太监却毫不在意地哭丧着脸,明摆着不满皇帝对他的“特殊对待”。
将擦去汗水的帕子随手扔进盆里,邓承运回头不经意往一脸委屈的小太监那边看了眼,漆黑眼眸里染上了些许的玩味儿,他原本并没有什么食欲,却不知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对着一桌子佳肴美馔动起筷来。
不过皇帝这顿饭到底吃得不怎么痛快,听到外面传来摄政王求见的声音,他只觉已经好上一些的脑袋,再次如针扎般疼起来。
寝宫内霎时安静下来,挡在布幔后的楚明钰慢慢吞吞喝完了那碗白粥,他侧头看了眼自己包扎完好的肩膀,“不小心”将空荡荡的瓷碗弄到地上,发出一阵突兀的碎裂声。
邓承运坐着的位置只要稍微转身,就能看清小太监在里面的每一个动作,他抬起那双浓黑冷厉的眼眸,就见着楚明钰既是无辜又是可怜地眨了眨眼,马上就有晶莹剔透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落。
“陛下,我疼。”少年清亮嗓音里立刻带上浓浓的委屈,皇帝却一眼看穿小太监眼眸之下的狡黠。
原来这还是个古灵精怪的主儿,皇帝忍不住抬手按压两下剧痛的颞颥穴,就见着委屈巴巴的小太监已经朝他走了过来。
在一众宫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楚明钰胆大包天坐进邓承运怀中,顶着双格外澄澈干净的眼眸,少年开口就是股子说不出的矫揉造作:“今日还是不要见那些无关紧要的外人了,陛下就留在寝宫多陪陪我吧!”
第76章 挡枪小太监X不太行的暴君4
这时候隐约听到了些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候在皇帝寝宫外的邓峻熙忍不住蹙起眉头,他在摄政王的位子上一坐就是十多年,蹙眉之时身上自是带着股子浓郁的威压。
“不过是些无关紧要之人, 即便见了也是平白惹陛下不快。”少年清亮中带着几分娇嗔的嗓音隐隐从寝宫中传出,话里话外都带着股子丝毫不加掩饰的挑衅,全然没有顾及到候在寝宫外面的人是个什么身份。
狡黠的小狐狸露出他尖锐的牙齿,那故作矫揉的模样看得皇帝眼眸越发深沉, 在小太监伸手过来拉扯他衣袖时,邓承运勾起唇角轻轻点头:“既然如此那就都听你的, 朕今日什么人都不见。”
这是邓峻熙更为熟悉的声音, 放在身侧的一只手稍稍收紧, 面上表情也很不好看, 端的就是一副被小皇帝气坏了的模样, 还真是个恨铁不成钢的好叔叔。
作为一个素来疼爱子侄的叔父,邓峻熙自然不会受点儿委屈就即刻离开皇帝寝宫,而是威严赫赫立在那里, 让宫人再继续进去通报。
皇帝寝宫里伺候的宫人那叫一个有苦说不出,但也只能进到里面颤颤巍巍说道:“回禀陛下, 摄政王仍在外面侯着,说是担心陛下昨日受惊……”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违背小爷的命令。”坐在皇帝怀中的少年却是突然发了脾气,他随手将皇帝面前的碗筷扫落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宫人瑟瑟发抖中还是忍不住朝那小太监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着精致俊秀的少年对他轻轻眨了眨眼,端得是副调皮捣蛋的顽劣样儿。
少年这次可没有故意把声音压低, 外面邓峻熙自是听得清清楚楚, 然他不可能这个时候闯进陛下寝宫, 只能忍了一肚子气后愤然甩袖离开。
寝宫内再次安静下去,桌上剩下的吃食包括被少年摔在地上的碗筷,都已经被宫人清理干净,只剩下楚明钰依旧稳稳在皇帝怀里坐着。
“不用偷摸地探头探脑往外看,摄政王已经被你气走了。”见少年坐在他怀中却一点儿都老实不下来,邓承运微微挑了挑眉梢,一只手已经环在了楚明钰纤瘦的腰身上。
比常人更热一些的温度紧紧贴过来,那种存在感是怎么都没办法忽视的,少年当即在邓承运怀中老老实实坐好,不敢再随意动弹。
看上去胆大包天的小太监突然怂下来的模样也是万分有趣,皇帝放在楚明钰腰间的那只手更收紧了些,漆黑眼眸亦是对上少年澄澈中带着些慌乱的眉眼:“摄政王是朕嫡亲的小叔叔,你不过一个小小太监也敢如此张扬跋扈,就不怕朕将你拉下去砍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压近,楚明钰甚至可以清晰感受到皇帝灼烫的呼吸,他伸出一只手落在皇帝依旧疼痛不已的颞颥穴,轻而又轻地缓缓按揉:“陛下要将明钰拉下去砍了吗?”
“明家小公子明钰,朕隐约记得你好像还有一个兄长,应该也在宫中当差。”邓承运眼中没有丝毫波动,显得冰冷而又无情至极。
少年未曾生出半分恐慌的眼眸中,但听到皇帝提起明贞后瞬间多出一股瑟缩,他匆忙从皇帝怀里跳出去,因此还牵动了他受伤的肩头,疼得被迫在原地蹦跶好几下:“完了完了,大哥肯定要担心死了。”
疼痛来得太突然,楚明钰眼中再次沁出晶莹剔透的泪珠,衬得他那着急到原地跳脚的模样,着实滑稽又有趣。
怀中突然变得空空荡荡,邓承运眼眸略显沉郁了些,他抬眸看着楚明钰疼到原地跳脚的模样,恍然反应过来之前疼痛万分的脑袋,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舒缓了许多。
没有再继续搭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的小太监,皇帝抬脚出了寝殿,对着外面的宫人冷声说了些什么,宫人赶忙垂首应下。
于是,在楚明钰正纠结该怎么向大哥解释的时候,明贞已经深深垂首,走进了过往从未踏足过的帝王寝宫。
寝宫内一片寂静,直到明贞继续往里走近几步,就隐约听到他家弟弟自言自语的声音,但因为少年声音压得很低,明贞也听不清自家弟弟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知是不是听见了明贞轻浅的脚步声,楚明钰连忙转过身去,就看见他家兄长十分复杂的目光,话说:他哥到底在想些什么,看过来的目光怎么奇奇怪怪的嘞?
不管这一路上想了多少有的没的,真正看到弟弟安然无恙时,提心吊胆一晚上的明贞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然而,即便知道寝宫中没有其他外人在场,明贞也不敢张口问些不该问的事情,只是心疼望着楚明钰受伤的肩头。
盛朝后宫那些太监行的并非前朝净身的酷刑,当初□□建立新朝,首先废除的就是这样惨绝人寰的刑罚,转而利用秘药断绝宦官一切生出祸乱的可能,最起码也保全了那些宦官的完整。
对此明贞在被带出掖庭时,就生出了些在掖庭中不敢想的心思,他盼着有一日明家能够沉冤昭雪,将弟弟、妹妹送出皇宫,到时候无论弟弟还是妹妹都还能过上常人的生活。
但他万万没想到生性单纯直率甚至可以说是缺根筋的幼弟,会在一夜之间,被迫卷进皇帝和摄政王的争权夺势中。
明贞脸上神情变了又变,但当他对上弟弟澄澈干净的眼眸,却又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楚明钰轻轻眨了眨眼睛,面颊上缓缓露出两抹浅淡的小酒窝:“陛下都没有生出怪罪之心,大哥你就饶了我吧!”
少年单纯干净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讨好,明贞本就疼爱这个弟弟疼到了心坎里,哪里还会再说半句重话。
这日起,兄弟俩就留在了皇帝身边伺候,不过明贞是跟着大太监伺候在御前,楚明钰潇潇洒洒在皇帝寝宫里躲清闲。
明家这兄弟俩性情着实不同,明贞从小饱读诗书却又不曾沾染半分令人厌烦的酸儒气,即便挑剔如帝王对其也颇为满意。
但少年明摆着就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懒蛋,即便肩膀处的伤已经恢复完好,伺候皇帝的时候也还是笨手笨脚,不过两个月时间过去,皇帝寝宫里就废了不少的摆饰、香炉……
偏偏每次邓承运冷眼看过去时,少年眼中那是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最后还会拉着皇帝衣袖替自己狡辩几句。
对此明贞提心吊胆了好长时间,毕竟皇帝以前所杀的宫人可不少,甚至弄得整个后宫人心惶惶,可无论他家弟弟在陛下面前折腾得如何厉害,依旧还坚强地活蹦乱跳着。
时间一长除了心底里最后那点儿不安,明贞也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疲惫,他也很困惑自家弟弟精力为什么能那么旺盛。
又一次摔碎了个香炉,楚明钰眼眸中更多出了些往日里不曾有过的冷意,眼疾手快他拿出放在博古架上的利剑,瞬间斑斑点点的血液滴落在了地上,刚想要退出寝殿的宫人不可置信倒了下去。
下一刻皇帝就抬脚踏进寝宫,只要稍稍抬眼就能看到少年脸上沾染血迹的模样,明明是张干净纯粹的面容,这会儿却更多了些危险的气息。
然后,在看到皇帝踏进寝宫的那一刻,少年手中长剑落在了地上,方才还满是冷意的眼眸里更多了些无措,远远看上去有些呆呆傻傻。
最近两个月时间,皇帝后宫已经极少有人无缘无故丢掉一条小命,摄政王明里暗里做了不少小动作,偏偏皇帝就硬是不上套,再加上暗卫营迟迟未曾找到温逸仙,弄得邓峻熙有些焦头烂额。
但谁也不曾想到,就是这么个被外人当做帝王玩物的小太监,胆大包天在帝王寝宫里手染鲜血,其中自然包括最近经常跟在皇帝身边做事的明贞。
尚未反应过来,明贞当即就要跪下为弟弟求情,却见着皇帝只是轻轻摆手,眼中带上毫不掩饰的嫌弃:“赶紧去把身上洗干净。”
唇边带上两抹好看的小酒窝,楚明钰眉眼弯弯去了寝宫后面清洗,其中故意装出来的忐忑,早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邓承运从地上捡起那把染血的利剑,毫不犹豫贯穿地上躺着的宫人后心:“一个意图弑君的刺客,去把尸体处理干净。”
明贞眼中有片刻愣怔,随即赶忙让人将地上的死尸抬了出去,自己亦是跟着走出帝王寝宫。
等楚明钰洗去身上不小心沾染的血迹,他轻手轻脚重新走进寝宫,地上果然已经没了那个宫人的尸体,甚至连半点儿血迹都看不到。
如今已经入了冬日,少年一头乌发也只擦了个半干,这会儿全部湿漉漉搭在他纤瘦的后背处。
半靠在龙榻上的帝王抬眼朝着楚明钰望过去,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多了些让人看不清切的波动,慢条斯理对着少年招了招手:“来,看看你最近折腾坏的玩意儿。”
原本那些被少年打破或者弄坏的摆件、挂饰甚至是香炉,全部挨个儿摆在了寝宫中的书案上,一片零零碎碎中还放着那把沾染血迹的利剑。
等楚明钰一步步走进,皇帝长手一伸直接将人扣在自己怀中,骨节分明的手指细细从少年漂亮的五官上划过:“说说看,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又想做些什么?”
“只要我说,陛下就会全盘答应吗?”脱去那身单纯干净的伪装,楚明钰一双眼眸弯成了月牙状,并没有在意皇帝已经逐渐落在他脖颈处的那只手。
狡猾小狐狸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邓承运目光愈发幽深起来:“那就要看看你能给朕带来多大的惊喜了。”
“那奴才可得思虑周全,说出些对陛下有用的东西才好。”明明皇帝那只手已经在他喉咙处微微收紧,楚明钰反而更倾下身体离皇帝更近了些,“比如说那些东西里面都掺了剧毒之物,平日里看着没什么伤害,实则却会不断消耗陛下浑身气血,让陛下生出无法治愈的头疾,一步步将原本英明神武的帝王,变成个只会杀人的暴君。”
朝堂之上那些虚伪臣子,在背地里可没少说邓承运是个荒唐的暴君,但把这话明明白白说给皇帝听的,楚明钰还真是头一个。
松开扣在少年脖颈处的那只手,转而紧紧掐在楚明钰纤细的腰身,邓承运双臂稍微用了些力气,把人直直腾空抱起,像抱娃娃似的将人放在了自己的腰腹处。
结结实实坐在了邓承运身上,因为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楚明钰一时没能稳住身体,朝着帝王健硕的胸口处直直扑过去。
纤长乌黑的睫羽轻轻颤抖着,两人四目相对之时,皇帝嗓子里溢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他微微抬起上半身更加贴近少年的耳朵:“就只有这些吗,怕是还不够让朕把所有的信任,落在你身上。”
灼烫的气息喷洒在有些敏感的耳朵上,楚明钰忍不住轻轻抖了下身体,随即耳尖处就传来一阵湿热触感。
是皇帝……咬住了他的耳尖。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这几天一直在直播间沉迷买布料,紧赶慢赶今天的更新终于来啦!
(戳破窗户纸之前的互相博弈)
第77章 挡枪小太监X不太行的暴君5
耳尖处酥酥麻麻夹杂着细微的痛感, 楚明钰撑在皇帝肩头的双手控制不住有些发软,不过他可不是会轻易认输的性子,总归会有方法还回去。
少年纤长指尖透过单薄的衣衫, 狡黠滑进皇帝胸膛处,他那一番小动作可比邓承运要露骨很多:“那陛下呢,陛下想要什么总得说出口,看看奴才给不给得起。”
皇帝眸色越发幽深, 他轻嗅着楚明钰身上浅淡却不会令人厌烦的甜味儿,胸膛处早就已经被少年逗弄得灼烫异常。
倏地皇帝突然将人从自己身上推开, 俊美非凡的面容上更多了些许久未曾见过的阴鸷, 那是一种几乎沉到谷底夹杂着浓郁杀气的阴鸷, 将邓承运困死在一方小小天地中。
突然就被推了一把, 楚明钰及时用双臂撑在龙榻上, 视线却依旧跟随着邓承运的一举一动,望着皇帝犹如一头困兽的模样,眼底的心疼更真实浓郁了些。
楚明钰一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所以很多时候比起大刀阔斧他更喜欢作壁上观,看着原剧情遮掩下实际上却肮脏无耻的主角, 一步步将性命主动葬送在牢笼之中,才是最有趣的事情。
但人总归会有自己的私心,在这个世界里楚明钰头一次打破了作壁上观的兴致,有些人太过肮脏,就需要一记猛锤将其直接捶死,才来的更加痛快。
望着皇帝逐渐走出寝宫的身影,楚明钰唇角微微上扬起清浅的弧度, 但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皇帝又处死一名宫人的消息, 很快就传到了前朝之上,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传出来的流言中更多了个惑乱君心的小太监,据说那还是曾经明大人家的小公子。
可如今朝堂之上已经没了什么明大人,倒是多了个御前伺候的大太监,便是寝宫中伺候陛下的那个小太监嫡亲嫡亲的兄长。
一时之间,朝堂众臣将矛头转向了明贞,说他既然是罪臣之子,就应该老老实实留在掖庭接受惩处。
这是在一步步试探帝王的耐心,但朝堂上那群老狐狸自然也明白皇帝暴戾恣睢的性情,所以不会直接拿命博取,而是一点点迂回试探。
明贞恭恭敬敬立在皇帝身后,哪怕面对一众朝臣尖锐的诘难他依旧站的笔挺,没有平日可见那些宦官身上的阴柔气,倒将他显得依旧像个芝兰玉树的读书郎。
皇帝垂眼望着大殿中那些明明贪生怕死,却又胆大包天的朝臣,沉郁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太多情绪,修长指尖轻轻敲打在龙椅扶手上,似乎一下下敲打在那些朝臣心口处。
“明贞,这些大臣想要朕将你,甚至将你们兄弟二人重新打入掖庭。”颞颥穴处绵绵密密的疼痛席卷而来,皇帝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眸里不知何时再次染上浅浅一层红血丝,只是朝堂之上无人胆敢直视圣颜,自然也就无人发现皇帝不对劲的地方,只见着皇帝慢条斯理继续开口道,“你可有什么想法?”
“明贞和明钰都是陛下的奴才,整个大盛朝就只有陛下,能够决定我们兄弟二人的去留。”一身书生气的宦官微微躬身站在皇帝身侧,面上无一丝被那些大臣针对的恐惧。
不过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又岂是明贞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对付的,他们满口黎民百姓、仁义道德,甚至还拿出被流放的明大人说话,只想将明贞彻底拍死在未成长壮大之前。
明贞清俊的眼眸微微弯起,在皇帝特意的纵容下,他抬眸望着大殿中一众臣子,缓缓开口细数起桩桩件件荒唐至极的事情,比如哪家大人后院挖出了七八具女尸,哪位大人前不久刚刚收了一大笔的孝敬,哪家大人狎妓被自家夫人当街追了好几里路……
但凡能从明贞口中说出来的事实,大多可以反过来将那些朝臣彻底反杀,不多大会儿朝堂之上就混乱起来,一片暄暄嚷嚷吵的皇帝越发头疼。
眼中的红血丝越来越浓,皇帝身上的戾气也在控制不住慢慢升起,就在一众朝臣脸红脖子粗,嚷嚷着要让明贞拿出证据的时候,大殿外响起一阵更加清亮些的嗓音。
“都说求仁得仁,既然各位大人想要证据,奴才总得让大人们死个明明白白。”众人回身望过去,就见着个身穿大红圆领袍的少年郎,缓缓抬脚向着大殿中走来,他身后跟了十几个抬着箱子的人,全都都是浑身健硕、万里挑一的宫中侍卫。
“你算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敢在陛下上朝之时闯进大殿。”其中一个朝臣当即变了脸色,有种立刻就要将少年拉出去砍了的架势。
楚明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望向龙椅上坐着的男人时,唇边当即带上了两个漂亮的小酒窝:“明钰拜见陛下,幸不辱使命,奴才总算在诸位大人销毁证据前,将这些东西拿到了手。”
距离上次将少年推在龙榻上,已经又过去近乎一个月的时间,在那之后少年忽然向他求了一道旨意,之后出了皇宫就再也没有回来。
如今一回来就立在这朝堂之上搅风搅雨,端得是个风姿绰约又万分狡黠的小郎君,只那副眉眼弯弯的模样,就看得皇帝眸色渐深。
那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眸直勾勾落在少年身上,邓承运手指轻轻敲打在龙椅上的频率亦是倏地乱了半拍:“把箱子都打开。”
少年微微侧过身,将那十几个侍卫抬着的箱子挨个儿打开,他随手从箱子里拿出一本账册:“这本好像是从李大人第十三房小妾床底下翻出来的,不得不说李大人隐藏证据的手段很是高明,让明钰着实一番好找。”
细细说清那些账本的来龙去脉,那些朝臣来不及将明家兄弟拉下马,就已经没了半点儿希望。
“哦,对了。”楚明钰一拍脑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箱子里又拿出十多个小小的卷轴,他走到一位已经生出白发的老大人面前,将那些卷轴挨个儿打开:“最让明钰震惊的怕就是丞相大人了,是年纪大了□□那玩意才不能用,还是说丞相大人天生就是个孬种,才会肆无忌惮在一群无辜弱女子身上逞威风。”
少年精致俊秀的面容陡然变冷,没有了半点儿笑意的模样,却是像极了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帝王。
偌大一个朝堂,却是挨个儿牵扯出这么多蛀虫,皇帝那双眼睛里的红血丝更浓了些,在他挨个儿看过那些证据后,开口更是透骨的冷意:“即是如此,那就全都拉到午门外砍了。”
皇帝向来是个杀伐果断的主而,可也正因此他这份魄力在药物的操纵下,才成了残酷暴戾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