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愿意跟在摄政王身后的人,玩得就是一场博弈,有人赌瘾上来就算看得到结局,也不愿意就此认输,但有些人明摆着就在权衡利弊,当楚明钰能给他们拿出更大的成算,他们又岂会继续跟着邓峻熙一起送死。
所以这座皇城看着是金碧辉煌,如今却也成了皇帝特意为邓峻熙设下的牢笼,楚明钰这段时间隐姓埋名在外奔波,不过也就是为了皇帝所设下的这座牢笼添砖加瓦。
“他既然想要在宫里杀了朕,朕总得给他一个机会才是。”邓承运一双铁臂紧紧搂在楚明钰的腰身上,在少年凑上来的时候,微微垂下眼眸与少年亲昵地耳鬓厮磨着,“要不然显得朕对皇叔实在太过无情。”
被皇帝勒得腰身有些酸痛,楚明钰顶着双不受控制微微沁出水迹的眼眸,却愉悦地弯了弯唇角:“既是如此,那明钰也该给摄政王送上一份大礼才是。”
到底是在外面风餐露宿了好一段时日,再加上少年本就是个怕冷的体质,那一双落在皇帝面颊上的手其实生出了好些冻疮,所以楚明钰才一直让双手避开邓承运的视线。
但到底还是被邓承运发现了其中的小心思,当即那一张俊朗的面容就冷肃下来,即便楚明钰再怎么温声软语的讨好,也没见邓承运露出半分好颜色。
“安静点儿。”淡淡瞥了少年一眼,邓承运从明贞手中接过原本以为用不上的膏药,一点点涂抹在楚明钰泛红的手背和指关节上。
冲着自家大哥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但明贞淡漠白了幼弟一眼,眼睛里满满都是让楚明钰自求多福的意思。
幼弟傻乎乎、直愣愣的时候,明贞每天想着的都是怎么保护弟弟,怎么让弟弟不要招惹到那些恶人,但现在幼弟是一天比一天心眼多,明贞巴不得有陛下在一旁看着,免得幼弟不知天高地厚,惹出什么滔天大祸。
滔天大祸是惹不出来了,毕竟楚明钰现在忙活的,可就是为了把滔天大祸送到旁人头顶上。
左大将军带着他手底下那些兵,和崔瑞愣是打了好几天的功夫,在得到邓峻熙的示意后,才开始放水让起义军踏进皇城。
崔瑞得了摄政王的指示,首要目的自然就是为了斩杀皇帝,起义军一股脑往皇宫的方向闯去,一路困水摸鱼可杀了不少宫人。
眼见着他的大计就要圆圆满满,邓峻熙那双眼眸仿佛沁着血一般猩红,在起义军闯进皇宫后,他更是死死守在皇帝面前,唯恐在他自己看不到的情况下,皇帝能够逃出生天。
大殿中,个别大臣靠得近了些,能够清清楚楚看到摄政王眼中猩红的颜色,他们心头不受控制猛然一惊,突然才发现皇帝似乎很久没有发过疯了,反倒摄政王如今的状态,就和过往的皇帝一般无二。
他们还有些不敢承认自己看到的事实,但随着外面刀枪剑戟的声音越来越近,邓峻熙眼中的猩红色就越来越浓,颞颥穴处忍不住涌上一股剧烈的疼痛。
而皇城的某一处,就在让人止不住心生恐慌的战乱声中,温逸仙被左幼菱安排的人手送进了产房中。
许是因为受了惊吓,他肚子里的孩子这几天就一直在闹腾,直到今天不知怎么回事,肚子里的孩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但他整个人却疼得死去活来。
听到皇城被攻破后,温逸仙也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想法,只觉得肚子一阵又一阵地抽痛,很快院中伺候的婆子发现不对劲,就将人送到了产房中。
左幼菱听到动静后,赶忙从摄政王府赶到这处小院,明知道身后应该就有邓峻熙的暗卫跟着自己,但左幼菱还是做出了这么个决定。
站在能够清晰听到温逸仙挣扎声的小院里,左幼菱眼眸里已经带上一抹讽刺的笑意,也不知道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邓峻熙会不会后悔没有早点将温逸仙杀死。
小院中的□□声越来越大,而皇宫中邓峻熙的状态就越来越差,不知道为什么他颞颥穴处的疼痛感,一阵强过一阵,就像是被什么操控了一般。
“皇叔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皇帝淡漠的嗓音恰在这时于耳畔响起,像是给出了邓峻熙一个指引的方向。
邓峻熙被颞颥穴处的疼痛,折磨得几乎快要失去全部理智,但他清楚记得自己最为迫切的想法,那就是要亲眼目睹皇帝的死亡。
这也就是皇帝为什么从不质疑,邓峻熙带着兵刃进入大殿之所在,在被几乎快要被疼痛逼疯的状态下,邓峻熙拔出腰侧的长剑,一声一吭就冲着高台上的皇帝而去。
皇帝躲避不及下被邓峻熙划伤了胳膊,血液的腥味儿似乎更加激发了邓峻熙的癫狂,使得他在皇帝身后穷追不舍。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坏了,明贞反应过来后,急忙从殿中侍卫手上夺下兵器扔到皇帝手上,顺便还要高声大喊:“快来人护驾,摄政王疯了,摄政王他疯了……”
明贞近乎声嘶力竭的呐喊,就像是个提前约定好的讯号,瞬间给本就极具冲击力的战场,更多添了一把火。
遥遥看到城中展开的旗帜,楚明钰精致面颊上带上了两抹漂亮的小酒窝,他微微侧头看了经振海一眼:“告诉大当家,赶紧入城勤王救驾。”
庆宁山这支队伍一有动静,本来就故意退下去的左大将军,当即安排手底下的将士们进行反杀。
崔瑞压根就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变故,更没想到左大将军会在这个时候背叛摄政王:“你疯了,要知道你女儿还在摄政王府中。”
左大将军冷哼一声:“老匹夫,小女的安危还不用你来操心,杀!”
“杀,绞杀叛贼邓峻熙。”
“杀,绞杀叛贼邓峻熙。”
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即便小院中正在生产的温逸仙也听得一清二楚,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下腹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啊~”随着这一声巨大的惨叫,之后就是产婆的声音,“生了,这是……这是个……”
被邓峻熙追杀那么长时间,肚子里的孩子实在受了太多罪,生下来竟然就是个……死胎。
第83章 挡枪小太监X不太行的暴君11
“怎么样, 皇叔是不是感觉很疼?”接住明贞扔过来的利剑,皇帝漆黑眼眸冷厉地落在了邓峻熙身上,“皇叔怕是怎么都想不到, 你以为取出来必死的蛊虫,眼下就好好活在你的身体里。”
邓峻熙眼睛一片猩红,他甚至听不清楚皇帝在说些什么,但整个人依旧被无边无际的疼痛操控, 他握紧手中那把剑,冲着皇帝疯狂劈砍过去。
就像是在逗弄垂死挣扎的畜生, 邓承运一剑一剑划破邓峻熙的手腕、脚踝、腿筋, 直到楚明钰带人踏进皇宫, 原本威风赫赫的摄政王, 已经趴伏在大殿中垂死挣扎。
而那满大殿心思各异的朝臣, 亲眼看着如今摄政王的狼狈模样,竟无一人胆敢随意乱动,生怕自己将会成为帝王手底下的又一抹幽魂。
在两方夹击下, 崔瑞手底下那些人堪称是连连败退,在太阳彻底落下西山前, 左大将军已经带人彻底将叛军绞杀干净。
而已经完全成为废人的邓峻熙,也早就已经被侍卫们押了下去。
崔瑞很顺利就被左大将军活捉到手,邓峻熙既然能安排他来做这场戏,自然对他也是极为信任的,所以在那一群叛军里面,他可是得了最好的待遇。
不消三五天的时间,楚明钰亲自下场, 从崔瑞口中挖出来了不少隐秘。
单是处理暗中和邓峻熙勾结在一起的那些叛臣, 皇帝和楚明钰就已经忙得脚不沾地, 等他们能静静坐在一起时,已经快要到了盛夏的季节。
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京城中那些百姓早就没了之前对帝王的恐慌和畏惧,毕竟摄政王做的那些事情,如今可都已经大白天下。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能跟邓峻熙勾结到底的那些叛贼可不在邓承运能够容忍的范围内,故而皇帝秉承他一贯“暴君”的作风,将那些人该抄家的抄家,该斩杀的斩杀。
但如今可不会再有人将“暴君”的名头往邓承运身上按,反而在得知那些人手上沾染的鲜血和贪图的银两后,忍不住直呼陛下圣明。
至于那些如左大将军般“迷途知返”的人,皇帝倒也没有计较他们曾经做下的错事,小惩大诫后便轻轻揭过。
“明大人和明夫人不日将会抵达京城了吧!”皇帝体内还残留着未曾完全去除的毒素,整个人是一如既往的怕热,此前尚未入夏时,他就想要在寝殿中用冰鉴,不过被楚明钰及时制止了,如今正是盛夏时候,楚明钰是想拦都拦不住。
因为一直再喝去除毒素的汤药,皇帝整日就懒洋洋待在寝殿里,不仅不思进取反而还要拉着楚明钰帮他处理那些奏疏,眼下听到邓承运的话,楚明钰放下手中朱笔:“听二姐说,大概这几日就能抵达京城了。”
曾经被邓峻熙所害的那些纯臣,如今也慢慢得到平反,明贞和明芊也已经从宫中住到了宫外。
宫人们入宫前所服下的药是无解的,明贞以后注定是要无子无女,但他也并没有因此而丧气,反而兴致冲冲着手准备起了来年的春闱。
明芊出宫后,一有空闲就往将军府跑了一趟,因为左幼菱的利落抉择和行事风格,将军府才能在这场祸乱中逃过一劫,对此左幼菱一直对楚明钰都心存感激。
“阿钰说,陛下并没有要跟将军府计较的意思,你也算是可以放心了。”两人本就是至交好友,私底下说起些朝堂之事,自然也就无需藏着掖着,“不过依我看,明钰那小子自打开窍后,小心思多的很,真不知道以后还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没有过问左幼菱曾经在摄政王府中的事情,明芊很清楚她的好友是个拿的起、放的下的人,在看清邓峻熙的真实面目后,压根就不会再存有半点儿情意。
对于如今的楚明钰,左幼菱是感激中夹杂着些许的好奇,她抬头看了明芊一眼,随即缓缓问道:“陛下是不是压根就没有把明钰放出来的打算?”
说起这个明芊也是有些头疼,在陛下寝殿伺候的那段时间,她自然将幼弟和陛下不同寻常的亲昵看在了眼里,但作为看着幼弟长大的阿姐,她难免还是会有些担忧。
眼见着父亲、母亲不日就可以回到京城,幼弟的问题她跟兄长又不太好说,所以这段时间明芊多少有些睡不踏实,但对着左幼菱她却可以尽情倾诉。
左幼菱自然明白好友的担忧,她拍了拍明芊的手:“你是觉得自己的担忧有用,还是觉得明钰跟陛下会有分开的可能?”
明芊两次摇头否定,她也知道自己再怎么担忧也是无用,也知道眼下幼弟根本就不会和陛下分开,但……
“与其瞻前顾后、想东想西,到还不如反过来让你自己更加强大,以后说不定还能给明钰一些倚靠。”虽然左幼菱觉得她这种说法似乎可能性不大,但不去做谁又能真的确定不可以呢!
明芊一双眼眸顿时晶亮了许多,也顾不得去想那么无用的事情了,就像幼菱所说,如果她多努力些,即便以后的结局不太好,她也可以照顾好幼弟。
皇宫中,楚明钰帮着皇帝忙活了小半个月的政务,邓承运反倒是越发懒散起来。
“阿钰如此能干,是朕之幸事。”对上楚明钰瞥过来的淡淡眼神,皇帝愣是装得像是看不出来其中意思,反而对着少年就是一顿好夸。
总算处理完了案牍上堆积如山的奏疏,楚明钰随手将朱笔往桌子上一扔,精致的眉眼轻挑着:“这话说出口,若是让人听了去,还要以为陛下是在捧杀明钰,今儿能行捧杀之事,明儿明钰岂不就成了走狗烹之徒。”
怕是如今朝堂之上,没一人敢对帝王说出这种胆大妄为的话来,邓承运抬眸看到少年怨气满满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对着楚明钰招了招手。
抬脚刚刚走到小榻边,楚明钰就被邓承运突然伸手拉了过去,排毒的时候,邓承运身上要比以往更为炽热,这才是导致他没什么精神的最大元凶。
发烫的手臂紧紧揽在楚明钰的腰腹处,手掌还漫无目的似的在少年腰腹上缓慢摩挲,邓承运忍不住轻笑一声:“这话可让朕伤心至极,但凡阿钰能开个口,让朕直接成为太上皇也并无不可。”
“然后呢?”楚明钰微微侧身对着慵慵懒懒的帝王,唇角轻轻上扬,“然后那一堆的奏疏就光明正大落在了明钰头顶上,还是说陛下想听明钰喊您一声……父皇?”
扣在少年腰身上的那只手瞬间收紧了些,邓承运一双黑沉沉的眼眸越发晦涩深邃,倚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他只需手臂轻轻用力,少年就不受控制扑进了他的怀中。
“如果阿钰想的话,也并无不可。”一只手护着楚明钰腰身上,另一只手缓慢而又极具诱惑地一点点试探摩挲。
不多大会儿,楚明钰原本一双精致清润的眼眸里,就已经不受控制带上浅浅一层水迹,他俯身过去张嘴咬住邓承运的下颚,没有用多大力气,只是轻轻用齿尖噙住帝王下颚处的一块皮肉。
浑身上下越发滚烫炽热,但在毒素未曾彻底清干净前,皇帝身上情·欲依旧动弹不得半分,这反倒让他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顶着双越发幽深晦涩的眼眸,将少年一点点逼到崩溃落泪,片刻后,邓承运满足地倾身过去,亲在楚明钰完全湿润的眼睛上。
大概是把人欺负得有些狠了,等到第二天一大早,邓承运就在龙榻上看看一沓又一沓尚未批阅的奏疏,忍着心头那点儿哭笑不得,皇帝刚想要起身去找人,这才从寝殿伺候的宫人口中得知,少年一大早就已经出宫了的消息。
而此刻的皇城外面,三兄妹凑在一起偶尔低头交谈两句,但视线却时不时就会落向不远处。
昨个儿,明贞方才得到父亲、母亲抵达京城的确切消息,所以才一大早就给宫中递了口信,谁料想他这口音还没递出去,就见幼弟气哼哼走进自家院中的场景。
到底宫中那位脾气实在难以捉摸,幼弟又不像吃了什么大亏的模样,明贞和明芊都很识趣地没有多问,三兄妹吃完早饭就跑到了城门口侯着。
说是跟皇帝置气,倒不如说楚明钰本就想出宫一趟,正好跟二姐商量一些事情,碰上父母回京也纯属就是凑巧。
远远看到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往城门口而来,眼尖的少年遥遥伸手指过去:“大哥、二姐,快看,那是不是爹爹和娘亲的马车?”
距离皇帝为曾经摄政王迫害的那些纯臣平反,已经过去好几个月的时间,所以陆陆续续已经有好些尚存于世的大人们归京,如楚明钰这般激动的公子、小姐并不少见,所以城门口进进出出的百姓们见了也并不觉得稀奇,反而更加有种安稳平定的感觉。
不消多大会儿,那灰扑扑的马车就已经行到了跟前,车帘打开之后,里面走出了个已经生出些许白发的中年男人。
明父本就生着一张好相貌,要不然也生不出三个这般出色的儿女,但经过这一遭折腾后,他整个人看着明显苍老了很多,只身上那股文雅的书生气始终不变。
“父亲。”作为长兄,明贞率先一步走走上前,抬手搀扶住明显瘦了很多的父亲,“母亲呢?”
“在马车里面,这一路舟车劳顿,你母亲有些不太舒服。”说是这么说,但提起妻子时,明父脸上明显透出一股难言的忧虑。
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哪怕在这场混乱中已经到了成年的地步,楚明钰还是像个孩子一样,三两步就爬到了马车里,凑到马车中满身病气的妇人面前:“娘亲。”
明夫人脸上是明显带着病态的苍白,发鬓间也隐约可见一根又一根的银丝,看到幼子没大没小地凑上来,她有气无力伸手拦了下:“阿钰听话,快到马车下面去,不然娘要把病气染给你了。”
“这有什么。”楚明钰摆明了就是不要听明氏的话,反而像没长大的孩子那般,亲昵靠在明氏的肩膀上,“儿子身体好着呢!”
一家人没在城门口多留,就赶忙坐进马车朝着家中方向驶去,回府没多长时间,皇帝面前伺候的那位御医就主动找上门来,给二老把了脉,又开了药方。
“二老的的确确是伤了身子,明大人年轻时候也是苦过来的,情况倒是稍微好上一些,但夫人本就因为生产而伤了身体,以后一定要好好将养着。”御医并没有隐瞒个中实情,将二老如今的情况交代得一清二楚。
“有劳徐大人了。”明贞眼下没有功名在身,对上徐御医的态度更是越发谦卑。
徐御医哪里敢受如此大礼,又跟三兄妹事无巨细交代了些平日里需要注意的问题,这才从明府离开。
因为要照顾父亲、母亲,楚明钰今夜自然没有回宫,陪着母亲又说了会儿话,他这才抬脚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只是在踏进房门的那一刻,屋子里的烛火却突然被人点亮,楚明钰抬眼望过去,就看见穿着一身常服的邓承运立在书案旁,俊朗的眉眼中隐隐带着一丝可怜。
邓·委屈巴巴·承运:阿钰跑掉了,他当然得赶紧找上门,顺便看望一下岳父岳母。
作者有话说:
作为昨晚熬夜到三点的手工小废物,今天修文的时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希望不要有太多错字!
第84章 挡枪小太监X不太行的暴君(完)
看着皇帝眼中那显而易见的委屈, 楚明钰面颊上漾起两抹清浅的小酒窝,他反手将房门关上,这才一步步朝着邓承运走过来。
“陛下那些奏疏批阅完了?”楚明钰眉眼弯弯望过去。
邓承运却一把将人揽进怀里, 下巴乖乖巧巧搭在楚明钰的脖颈处:“批完了,但阿钰一直都没有回去。”
被蛊虫折磨了那么多年,邓承运从少年时候开始,就清醒着在半人半鬼中反复挣扎, 这注定他即便恢复康健,也依旧不可能像个正常人那般生活。
无论是自己还是对世人, 邓承运始终都是淡漠的, 所以此前他任由邓峻熙一步步向前逼迫, 只想着拉邓峻熙和他一起下地狱, 眼下也是因为楚明钰想看到一个大好河山, 所以他才收起自己最真实的淡漠,去伪装成一个合格的明君。
即便是伪装也依旧会感到疲惫,尤其是阿钰不在他身边的时候, 明知道阿钰是因为担心父母才没有立刻回宫,但邓承运依旧觉得满心都是慌乱, 是那种没有任何束缚和着落的慌乱,致使他想都没有便从皇宫来到了明府。
皇帝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里,楚明钰微弯着眼眸抬手落在了邓承运的耳朵上,安抚似的轻轻揉捏两下:“娘亲的情况有些不太好,即便回了皇宫我也放不下心。”
并没有非要少年随他回宫的意思,听到楚明钰安抚的解释后,邓承运原本紧绷着的情绪莫名就舒缓了很多。
好一会儿后, 邓承运坐到房中的椅子里, 强行拉着楚明钰在他怀中坐好, 一边漫无目的把玩着楚明钰的手指,一边淡声问道:“今日徐瑎过来是怎么说的?”
将徐御医的原话跟邓承运重复了一遍,楚明钰这才缓缓补充:“我给娘亲把过脉,就是耗了许多气血引发生产时落下的旧疾,确如徐御医所说,需要好好将养着。”
从不过问楚明钰为什么懂得甚至精通医术,但对上楚明钰的坦诚直接,邓承运依旧会感到格外开心:“那就好好将养着,有什么需要的药材,尽管问徐瑎去要。”
幼弟屋子里准备的冰鉴不多,原打算再给楚明钰送过来些,但离得老远明芊就清晰看到窗户上映出的两个人影,她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凛眸看了眼身后伺候的仆从:“行了,既然少爷已经睡下,那就先回去吧!”
下人隐约也猜出了少爷屋子里的人是谁,但那是他们连想一想都会觉得恐怖的存在,在主子发话后,赶忙低头敛眉朝外走去。
到底邓承运怕热得很,热得睡不着时他也不计较,只是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眸落在楚明钰身上,似乎单单只是看着楚明钰他都能看上一整夜。
看着邓承运额头不断沁出的汗水,楚明钰到底还是不忍心,想着皇帝平日里从不疏忽练剑,这才出门让下人又多准备了些冰鉴。
而这一夜,明贞将近一年来京城中发生的一切,尽数告知了明父,看着父亲脸上变来变去的复杂神色,他安安静静立在一旁,没有半点儿开口搭话的意思。
明父:我体贴入微的儿子,什么时候这么没有眼力见了?
不管怎么样,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局面,单听长子所说的那些细节,真不知道是阿钰主动祸害了陛下,还是陛下祸害了阿钰……
偏偏在明府住下的这段时日,皇帝是日日夜夜待在楚明钰旁边,就算明父再怎么迟钝,也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细节。
于是,邓承运从偷偷藏在楚明钰房中,到大咧咧坐在明家饭桌上,前前后后也不过就用了十多天的时间。
抽了个空闲时间,楚明钰去见了趟温逸仙,在生下了个死胎,又听闻邓峻熙彻底落败后,温逸仙就疯了,彻彻底底的疯了。
但他在看到楚明钰的那一刻,混沌的眼睛里还是多出了些不同寻常的色彩,说不清是嫉妒还是怨恨。
如果温逸仙此时此刻真真正正清醒着,他怕也是会恨极了曾经不小心走到掖庭的自己,恨那时的自己为什么多此一举,将卑微到泥泞中的明家兄弟从掖庭里弄出来,但他眼下早就没了神智,仿佛就是个活生生的木偶人。
“当初你是因为邓峻熙而厌恶明家,又因为明钰生着张漂亮的脸蛋儿和单纯干净的性子,而升起卑微的嫉妒。”望着温逸仙浑浑噩噩的眼眸,楚明钰在得到001关于原剧情的梳理后,更是讽刺地讥笑一声。
原来温逸仙将明家兄弟弄出掖庭,又让宫中那些踩高捧低的太监欺负明钰,最后干脆直接拿明钰当自己的替死鬼,不过就是因为邓峻熙曾经一句无意的夸奖。
多讽刺啊,或许邓峻熙自己也早就记不得,他曾经在一次宴会上夸赞明钰模样生得漂亮,又有着一副天真无邪的性子。
而一向自觉配不上摄政王的温逸仙,就因为那一句无意的夸奖,便对压根就不认识他的明钰生出浓浓的恶意。
“我找信得过的大夫看了,说他眼下犯了疯病,再加上少年时就被种了蛊虫在体内,即便再怎么好好照顾,怕也活不了太长时间。”面对这般狼狈模样的温逸仙,左幼菱心中亦是觉得万般感慨。
不过回头想想又觉得格外恶心,怕是连温逸仙自己都不知道,邓峻熙把可以控制皇帝蛊虫的母蛊种在了他体内,甚至还满心满眼想着替邓峻熙入宫刺杀皇帝。
“只要母蛊一死,那种着子蛊的邓峻熙也就到了生命的尽头,只是不知温逸仙最后是死在身体的崩溃下,还是死在邓峻熙早早就安排好的暗卫们手中。”楚明钰缓缓摩挲两下手指,倏地那双精致眼眸中带上玩味儿的笑意,“说起来,也是时候去见一见我们风光霁月的摄政王大人了。”
之后的事情自然也就和左幼菱没了关系,正好她还有些事情要去找明芊商量,跟楚明钰打了个招呼后就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楚明钰一路慢慢悠悠就进了摄政王府中,世人皆知陛下仁德,尽管摄政王勾结内外挑起造反之事,但陛下依旧没有要了他的一条小命,而是将人终身囚禁在摄政王府中。
不过摄政王府中守着的可都是皇帝最信得过的侍卫,任凭邓峻熙之前培养的那些暗卫再怎么绞尽脑汁,依旧连邓峻熙的面都见不到。
许是知道楚明钰要过来摄政王府,刚刚处理完政务的邓承运随即就跟了过来,两人一起踏进关押着邓峻熙的地牢。
早在邓峻熙造反发疯那日,他一双手筋、脚筋就被皇帝挑断,如今成为一个被关押在暗牢中的废人,模样就更是狼狈不堪。
听到有人过来的脚步声,邓峻熙忍不住抬眼望过去,但当他看到邓承运时,那双隐隐带着几分期冀的眼眸瞬间又被满满的怨毒替代。
“怎么,看到朕还好好活着,皇叔似乎很失望?”淡淡垂眸朝趴在地上的邓峻熙望过去,皇帝眼中没有半点儿得意之色,有的仅仅只是淡漠,压根就不把邓峻熙当回事儿的淡漠。
反而就是这种淡漠成了压倒邓峻熙的最后一棵稻草,他近乎癫狂地笑着,看上去不人不鬼:“我败了又怎么样,可你终究还是会死,会在……”
“摄政王想说陛下会在时时刻刻的担心惶恐中死去吗?”楚明钰比较仁慈地蹲下身子,直直对上邓峻熙那双癫狂骇人的眼眸,很是单纯地反问一句,“可惜暗牢中没有镜子,明钰倒是想问问摄政王大人,您那一双眼睛怎么血红血红的,看上去好吓人呢!”
被蛊虫操控后的邓峻熙几近疯癫,再加上被关进暗牢后生不如死的日子,让他压根就没空静下来去思考,真当楚明钰大咧咧戳破真相的时候,邓峻熙下意识就想去抓自己的眼睛:“什么,你到底再说什么?”
“来人,给摄政王点灯,再把提前准备好的镜子弄进来。”楚明钰眼眸中是沁着几分单纯干净的笑意,但说出口的话落入邓峻熙耳中,却是无比的残忍。
楚明钰可是提前命人打磨了面硕大无比的铜镜,在侍卫们点上足以照亮每个角落的烛火后,那面铜镜也被搬了过来,就大大方方放在了邓峻熙面前,清晰映出他那双血红血红的眼睛。
“啊啊啊啊,不可能,不可能……”邓峻熙拼命想要往前挣扎,想要将那面镜子砸碎,但他连站都站不起来,自然再怎么挣扎都是无用功。
“啧啧啧,摄政王也是贵人多忘事,明明那日陛下已经告诉过您了,要不是您迟迟想不起来这桩事,明钰和陛下何至于多跑这一趟。”楚明钰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随即又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对了,明钰在过来摄政王府前,去见了一个姓温的年轻男子,听伺候他的仆人说,那温姓男子几个月前生下一具死胎,如今疯疯癫癫怕是也活不长了,明钰自幼心善,见不得人间疾苦,所以给他请了个大夫,也不知道那人能不能撑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