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尘不敢想象。
“差不多就这些吧，后来就是一些项目的研究。你说project X吗？那个项目古里古怪的，是研究什么类人生物的。因为当时涉及到这个项目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就没再管过，你要相关资料的话我可以发给你。哦对了，你父母还有简皓玉都参加过这个项目。”
这点楚尘是知道的。
和老教授寒暄几句，楚尘就挂掉了电话。
看来母亲当年能够怀上自己，简皓玉恐怕要占掉不少的功劳。
这反倒让楚尘遍体生寒。
那么自己到底是——
楚尘不敢细想，他赶紧拨打电话给霍藤西亚家族，找到了在家族里任职多年的管家。
“科叔，我妈当年怀我的时候有留下什么东西吗？外公有没有把那些东西都扔掉。”
“没有，您母亲的东西我一直都细致地放在阁楼里面。”
“那就好那就好，”楚尘松了口气，“你能不能给我开个视频，我看看都有些什么东西。对了当年我妈怀我的时候是不是去了西藏，那些从西藏带回来的东西还在吗？”
“在的，我这就给您找。”
第25第25第250章 锡安修道会 湮灭（六）
指挥着科叔调整他的摄像头。
母亲去世之后，见证过无数风浪的外公几乎在一夜之间衰颓下去。
那是他从小宠爱到大的女儿，也是他一生中第二爱的女人。外公难以从母亲死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只能想尽一切方法规避这段悲伤的回忆。
每到想念女儿的时候，外公就会走进这间屋子，亲手将里面的东西擦拭干净。
所以尽管房间封存多年，里面的东西依然干净如新。
只是物是人非，人不如故。
“西藏的东西，应该是在这里，我前段时间整理的时候看到过，”科叔举着摄像头往房间里走，“是一幅画吧。”
科叔记得那是一幅颇有宗教意味的图画，因为过于诡谲奇异，他印象非常深刻。
因为印象深刻，科叔很快从角落里将整幅画搬了出来。
“是这个吧。”
“对。”
视频看的不是很清楚，楚尘还是让科叔把东西打包寄过来。
不过在寄走之前，科叔拍了很多张照片发送给楚尘。
【妈咪，你对这幅画有什么印象吗？】
楚尘放大了照片，仔细打量起里面的内容。
这幅画似乎并不是简单地展示风景，更像是在叙述一个故事。就像埃及的壁画一样，记录着某个人的人生经历。
故事的最开始，这个人躺在乱石上，胸口沾满血迹，周围围满了人群。
这是什么意思？献祭？还是这个人已经死亡了？
但是第二张图，这个人站了起来，但是周围围观的人却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这个人站在原地。
他的面前漂浮着一团黑色的雾。
下一副图里，黑色的雾变成了人。
一共就只有这三幅图，楚尘实在是难以猜测其中的含义。
说起来之前研究所寄过来的照片里，简皓玉的容貌这么多年似乎完全没有改变。照片里的他与前段时间自己和洛凛在北欧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时间在他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一条皱纹和印记。这明显违背了客观规律。
难不成是异能——
不，全知之眼是没有这样的能力的。
是神明的恩赐。
各个神话里，神明通常被形容为不老不死的生物。
楚尘深吸了口气，他对这些东西还是不够了解，就算想要用小木头搜索，也不知道方向在哪儿。
【妈咪，你说的不对哦，不是所有神话里神明都是不老不死的生物。就像在北欧神话里，神明能够永驻青春是因为吃了青春女神的金苹果哦。而且很多神话都有诸神黄昏的描写，神明并不是不会死去哦。】
楚尘没有回话。
他想起了圣玛莉安医院，也就是水疱事件发生时，陈晓峰医生的经历。
当时圣玛莉安医院的广场里伫立着一位神明的雕像，没有记错的话，那位神明是蛇夫座。
如今世卫组织的标志依然保留了蛇与杖的标志，圣玛莉安医院出现蛇夫座的雕像并不奇怪，楚尘起疑的是陈晓峰医生曾经跟自己提到过的满溢黑蛇的神殿。
蛇夫座——陈晓峰。
小蝶曾经提到过的，梦境里面听到的三个女人的声音。
三个女人…….
命运女神。
命运女神——周穗蝶。
全是古希腊神话的吗？
不，不好说…….
楚尘给阿德里安去了电话，毕竟在这个方面他才是真正的专家。
阿德里安对此倒并不意外，他将自己之前的研究结果全都告诉了楚尘。
不仅仅只限于希腊神话，甚至包括印度神话，日本神话，都有异能者在得到异能的时候接触过。他并不同意单纯用人类创造的神话去对应与异能者所听到的神明的声音。
“我一直坚定地认为异能者力量的来源是神明，但这种神明并非来自于我们所了解的任何一种神话体系。他们更多的是一种概念，而非一个具体的神明，比如：命运，地水风火。而我们之所以可以将其看待为神话中记载的神明，是我们内心的投影，而非神明真正的形象。”
楚尘自然也同意这种说法。
大多数神话中，都将神明与人类的关系描述成“神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类”，但事实上，明明是“人类根据自己的形象创造了神明”。
如果真的有所谓的神明，那必然也是一种超越人类理解能力的更高维度的神明，不可能与现实中的任何神话有所对应。
楚尘正思索着，突然被阿德里安的话打断：“你打电话问我，是发现了什么吗？”
“没什么，还有一件事想问你，在你之前调查的异能者众，有没有人不仅拥有异能，而且还能保持年轻的容貌？”
“一直保持年轻的容貌？没有啊，就算是异能者也会衰老的。”
这点楚尘也清楚，他手上掌握了最全的异能者资料。
就算有那种可以保持青春容颜的异能，这种人也不可能同时拥有全能之眼。
难不成和自己一样是复制异能？
抓着电话没有说话，对面阿德里安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喊了好几声“喂”。
楚尘赶紧道歉，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挂掉电话。
手机的屏幕熄灭，再度亮起的时候，还是那副母亲从西藏带回来的画。
【神用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
【不，不对。】
【是人用自己的形象，创造了神。】
小木头的声音在楚尘的耳边响起。
他看向第三幅画。
黑色的雾气在见到人类后，变成了人的形象。
小木头同样变成了人的形象站在楚尘面前。
这一幕突然让楚尘觉得十分熟悉。
就好像在某个记忆的深处，曾经有过一模一样的经历。
【我也是仿照了你的形象，为自己勾勒了人类的模样，妈咪呀，还记得吗？】
小木头伸出手，手指停留在楚尘的脸庞上。
楚尘握住他的手腕：“你想起什么了吗？”
【不，只是觉得这一幕异常熟悉。妈咪呀，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记忆的原因，是因为还没有到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最合适的时机呢？”
【不清楚，但应该快了吧。】
楚尘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不是最适合来推理着整个事件的人。
他将图片交给小木头，询问他能不能看出什么秘密来。
【这也太为难AI了吧，人家真的看不出来的。】
小木头对着手指，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楚尘。
像是在索要什么回报。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想要爹咪！】
“我给你重新说这句话的机会。”
【我只是很好奇妈咪为什么喜欢爹咪嘛，而且感觉还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来挽救爹咪的生命，人家对所有超越算法的东西都很好奇啊。算了，我还是许愿要新衣服吧！想要裙子！带裙撑的那种大裙子！】
“可以的，马上给你下单。”
【好耶！我可以把这张图片扔进自己的数据库里，滚个成千上百遍，从西藏相关的图片里，找出最贴近的图片。或许就可以还原这幅画到底讲的是什么了哦。】
确实是相当聪明的做法。
楚尘认可并催促小木头赶紧把图片扔进数据库里。
千百次运算过后，小木头将最后搜索到的信息交给了楚尘。
在更古老的时期，迷信与阶级是那个地区最主要的旋律。所以穷人被献祭，被制作成各种器具，是非常普遍的事情。
那副画的主角：某个幸运又不幸运的少年，就是如此。
他被生下来的最主要的命运就是作为祭品被献给神明。
但他也是足够幸运的，他从出生开始就享受了这个阶层的孩子所不能享受到的富足的物质生活。他不必劳作，也不必成为奴隶，就能够得到食物。
代价是什么呢？
是15岁就要躺在乱石堆上，全身写满黑色的经文，剖开所有的经脉，由当地的长者诵经处刑之后，成为神明的食物。
被丢弃在高原之上，孤独地迎来死亡。
少年感受着生命随着血液流入大地，他看着万里晴空，蓝色的天空找不到一丝云彩。
他本是这个种族最普通不过的祭品。
从生下来，就注定要承担着“恶念”去死。
他愚昧的父母劝他接受这样的命运，可他看过的书却教授他反抗这样的命运，
神明是什么？人类又是什么？
为什么人类要死，而神明可以永生？
高高在上的人审视着蝼蚁的性命，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公平啊........
如果自己可以活下去的话，他希望能够有一天杀死所有的神明。他要敬神尊神的人，眼睁睁看着神明的坠落，让他们知道，他们所相信的神明不过是虚幻的泡沫。
杀光.......他们.......
都去死吧。
无法完成人类愿望的神明，只会索取人类性命的神明，都去死吧。
神明的祭品发出了渎神的“吼叫”。
他是最叛逆的祭品。
而最叛逆的神明也回应了他的呼唤。
“我们一起，杀光所有的神明吧——”
“只因为，就这么等下去，我们都会死，倒不如杀出一条血路来——”
第25第25第251章 锡安修道会 湮灭（七）
就是说，献给神明的祭品最终与神明达成了合作，神明仿照祭品的模样为自己塑造了肉身。”
楚尘找到了之前简皓玉的照片，对着镜子里自己反复观察。
轮廓是像的，但是眉眼却没有那么像。
真的可以伪造到这个地步吗？难不成自己和简皓玉之间真的有这样的联系？神明是谁？祭品又是谁？
他端起水杯送到嘴边，却没有喝。
“宝贝，明天晚上有事吗？老姐喊吃饭。”
洛凛刚到家，站在玄关处就跟房子里的楚尘搭话：“姐姐好像是有点事情想找我们商量，你不要跟太太说，她特地叮嘱过的。”
“嗯嗯，知道的！”
楚尘赶紧放下杯子出门迎接洛凛。
天气越来越热了，洛凛又是个爱出汗的体质，每次一出任务都是一身的汗。今天也不例外，身上都已经黏糊糊的了。
洛凛站在玄关处直接把T恤给拽了下来，赤裸着上身接过楚尘递过来的冰镇运动饮料。
楚尘仰头索吻，被洛凛躲开：“我一身的汗，别亲了，先去洗澡。”
“我又不嫌弃，”楚尘去准备晚饭，这段时间两个人吃的都清淡，除了沙拉之外楚尘几乎吃不下去任何东西。步骤少，花费时间也少，所以每次楚尘都是等到洛凛到家之后才开始准备晚饭。
“那你陪我洗澡，”洛凛听到楚尘的抱怨，坏笑着把人怼在墙上，“怎么样啊？楚教授，在家里待着会不会想我啊？”
楚尘心跳加速，脸红着推脱：“不不不，我去做饭。”
洛凛又故意挑衅：“不想我？那你在想谁啊，难不成是背着我有别人了？”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啊…….”楚尘慌乱地解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地解释清楚，“没有别人，真的没有，我……去做饭！”
楚尘红着脸逃离到厨房。
洛凛轻笑着拿了换洗衣服去了浴室洗澡。
说起来，已经结婚这么长时间了，楚尘好像还是没有习惯自己油嘴滑舌的样子。
还是需要多锻炼锻炼啊，小娇妻。
他胡乱给自己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楚尘还在拌沙拉。
其实饭菜早就已经做好了，但楚尘还想着白天看到的那副画，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找不到任何头绪。
洛凛走到他背后，搂住了楚尘的腰。
“在想什么？”
“那个…….”楚尘没打算瞒着洛凛，将自己调查的内容全都告诉了他。
还把图片调出来给洛凛看。
“有点意思啊，被献祭给神明的祭品，居然召唤出了真正的神明。很好奇那位神明到底是怎么想的？面对这样一个愚昧的种族和群体，神明会不会觉得他们可笑吗？用人命就可以换和平，太简单了吧。”
可笑吗？
楚尘没有想过这个方面。
不过仔细想想确实很可笑，一个普通人的生命，神明又怎么会在乎。
就算有一天人类全军覆没，神明也丝毫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他们只会端坐在云端上，高高在上无喜无悲地审视着人类的悲剧。
洛凛继续聊起自己的理解：“神明应该是想要从中得到什么的，否则的话，他不会选择变成人类的模样。”
这确实是，不过楚尘目前还想不明白。
他不知道神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选择与比自己低一等级的生物结合。
“先别想了，宝贝我们吃饭吧，”洛凛帮忙端菜，劝楚尘放一放这件事，可他着实学不会温柔地嘘寒问暖，反倒是嬉皮笑脸地询问楚尘，“还是你想用别的方式喂饱我？”
“学长？！”
“这些资料确实足够了，”洛凛仔细地阅读洛净交给自己的文件，上面记载了父亲这么多年偷税漏税的具体金额以及证据，内容翔实，足以让父亲进去蹲个十年八年的，“但是不能缓缓吗？最近我手里的事情比较多，抽不出时间来管这件事。”
“我没打算让你管这件事，”洛净摘下了脸上的墨镜，随意地放在桌子上，“你知道就够了，事情我来办。”
她面色如常，就好像这样声势浩大的家族对抗对她来说不过像吃个早饭喝个咖啡一样简单。
“洛净，”这还是洛凛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你知道这份资料一旦交上去，你和父亲就再也回不去了。”
其实对洛凛来说，他很难理解为什么洛净会和自己有一样的恨意，甚至她的恨意远超自己。
自己和洛正兴之间毕竟有母亲这一条人命，母亲的整个人生都是被洛正兴给彻底毁掉的，可是洛净——
她毕竟是在洛家长大的。
至少吃喝是没有缺过的。
她这么恨洛正兴有点不正常，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洛凛之前不敢问，怕伤害到洛净，但现在这种情况，自己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洛净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疑惑吗？觉得我不该这么恨他们对不对？”
“嗯，有点。”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洛净端起咖啡杯，放在唇边。
关于，我差点死在某个冬天的故事。
那是洛凛回到洛家之前的事情，那也是，许依依拿回抚养权之前的故事。
被丢弃在洛家喘不过气的洛净第一次法外开恩般地得到了出去旅游的机会。并不是多远的目的地，而是这座城市郊外的一处度假村。洛家在这里拥有自己的房产，每年夏天的时候，洛正兴都会带着自己新交的女朋友来这里放松。
但这次，他却罕见地带上了自己的女儿和母亲，并且选择了冬天这个不适合旅行的季节。
那时候的洛净在洛家如履薄冰，旁人多说一句话都会让她小心翼翼如同惊弓之鸟。父亲突然带着自己旅行，对她来说，如同一场恩赐。
她天真地以为，那是父女关系改善的前兆。
“洛净，我带你去湖边走走。”
那是父亲第一次主动邀请洛净单独出去，洛净开心得快要昏过去。她跟在父亲的身后，像一只灵动的小鹿。
只是那时候她没有想到，她会像一条鱼儿一般被父亲扔在冰冷的湖水里。
“他把你推下去了？！有病吧！你那时候才几岁！”
洛凛拍案而起，桌上杯子里的冰块互相碰撞，像是一种小声的抗议。
“上初中吧，具体几岁懒得算，反正就那样，”洛净一脸无所谓地看着洛凛，“好在我活下来了，洛凛，我好好地活下来了。”
冰冷的湖水里，她像一根安静的羽毛慢慢地沉沦。
寒冷会夺走所有的感觉，会遮蔽所有的气息。
她觉得世界一片黑暗。
原来，死亡是一种麻木的缓行。
她短暂的人生里，如履薄冰没有做错过一件事，谨小慎微地讨着大人的欢喜。
可为什么，要被推进这样冰冷的湖水里。
真的有那么讨厌自己吗？
那就一开始别把自己生下来啊……..
她一点都不想来到这个世界啊…….
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在肮脏的湖水里看到了金色的光芒。
她被温柔的神明打捞起了。
“你想怎么对付他们都可以，需要我帮忙的话直说就好，”洛凛坐在椅子上，“太过分了，他们怎么能这样，你那时候如果一个不小心——”
别说丢命了，如果没死，留下什么后遗症……..
“还好啦，我活下来了。”
但也不算好好地活着。
父亲对自己的存活表示失望，奶奶也是一幅无所谓的态度看着病床上的自己。
后来洛净才知道，父亲是受到某个情人的挑拨，想把自己弄死然后把情人扶正。后来因为自己没死，觉得有些奇异，找了个大师算了一卦，也不知道大师说了什么，他才留了自己一命。后来那个情人他也玩腻了，这件事就没有后续了。
很好笑吧，父亲杀死亲生女儿，只是因为情人的挑唆。
如果他真的为了那个情人认真地杀了自己也好啊！但为什么！就因为大师的一句话又让自己活下来！
说到底，自己只是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附属品罢了。
根本不是个活生生的人。
被救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洛净都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她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给自己注射了吉利斐雪，那时候是真的想死的，可神明却不允许。
“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不要死在这里。”
温柔的神明手足无措地擦干净自己的眼泪，“好好活下去好不好？你还有更重要的人需要认识，你还有大好的岁月要享受，活下去好不好？”
想死的人是自己，为什么对方却是一幅要哭出来的表情。
那就活下去吧。
就当为了终止这场无望的轮回。
就当继续看看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好让自己失望的。
“洛凛，我们的生命都是一种强行续写的契约，”洛净突然伸手握住了洛凛的手腕，“这次，我们好好活下去好吗？”
洛凛还没有完全理解姐姐的话。
他正准备开口询问洛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撞到楚尘上厕所回来。
“怎么了？”
洛净戴上墨镜：“没什么，对了，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第25第25第252章 锡安修道会 湮灭 （八）
人在会议室等您。”
面对这样的请求，里欧已经习以为常了。
自从在锡安修道会的众人面前展现了能够联系神明的奇迹后，这样单独会面的请求就没有停息过。有的人是为了得到独自联系神明的“恩赐”，有的是为了能够从自己这里得到更多关于神明的信息。无论是那种，对里欧来说，都是一种莫名的负担。
但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打开会议室的门，里欧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
背对着大门，坐在凳子上看向满窗翠色的男人手上缠了一串白玉菩提，白玉菩提子中绑着一颗精巧的莲花。
里欧下意识地转身看向门外，想要确认有没有第三人在。
他已经是塔米尔家族的族长了，但有时候还像是容易受惊的小兽，害怕旁人觊觎自己的宝贝，担惊受怕地守护着。
关上门，急速跳动的心跳声在这个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里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挠了下羞红的脸。
“你…….怎么会......”
简皓玉坦然地伸了个懒腰，像是来到自己家里一样自然：“我来了，你不高兴吗？”
那岂止是高兴？
简直是兴奋得快要将整个建筑都夷为平地，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拥抱着面前的爱人然后黏糊糊地亲吻他的脖颈，然后像一只巨型猫科动物一样，一口将简皓玉含在嘴里，把他弄得湿乎乎的才肯罢休。
“我…….”
里欧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好了。
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他那张俊秀的脸上一时精彩纷呈。
“塔米尔家族的族长，”简皓玉转过身来，姿势优雅白衣胜雪如同高贵的天鹅，“我的小狮子长大了，比我想的还要厉害，这么干净利落地得到了会长之位。”
里欧像是得到应允一般，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简皓玉。
“我按照您的吩咐，走到了今天。”
杀掉了亲生哥哥，杀掉了父亲，催眠了夫人。
一步一步，忍受着屈辱和死亡的威胁，爬到了这里。
他绿色的眼睛，盈满了期待。
他想要一句“好孩子”，作为夸奖，然后带他离开这个地方。
他一点都不喜欢塔米尔家族，不喜欢锡安修道会，他只想回到爱人的身旁。
“是吗？”
简皓玉抓住了他的胳膊。
这一次他没有拥抱住里欧，而是慢慢地推开。
“你明明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的，”简皓玉的声音在里欧的耳边响起，“你贪恋权力，你嗜好财富，你想要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家族的至高之位。”
绿色的双眼变得浑浊。
窗外的爬山虎疯长。
“不…….不是…….”
他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每年花费重金维修的城堡会长出那么多的爬山虎。
那不是爬山虎，是音珂的能力。
足以迷惑人心的花朵。
简皓玉伸手拍着里欧的头。
金色的发丝从指缝里冒出，毛茸茸的。
真的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狮子。
可是——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爱，是以分离为目的。
那就是父母对孩子的爱。
孩子总归要离开父母，自由自在地成长。
简皓玉深吸一口气，他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但说出的话对里欧来说，如同刀光剑影一般残忍：“在你被扔在垃圾堆快要死去的七岁，你没有遇到任何人，你是靠着自己的意志活了下来。你坚强、勇敢、有野心——”
在那个肮脏的垃圾堆里，他遇到了自己的光。
穿着白色衣服，戴着眼镜，手腕缠着星月菩提，脸上沾满鲜血的恶魔。
却是来拯救他的神明。
“我不是.......”
他明明脆弱、胆小、懦弱。
比起成为野兽，他更想要的是成为爱人怀里又怂又贪吃的小橘猫。
关在狭小的房间里，守着一片小小的蓝天，每日能看到的都是同样的风景，等待着主人回家推开那扇门。
身为塔米尔的血脉，他的梦想就是这样简单且窝囊。
是害群之马，是黑色天鹅。
是璀璨群星之中的毫无价值的灰尘，是宝石矿藏里没有意义也没有人在乎的鹅卵石。
简皓玉的手慢慢地放了下去，他闭上了双眼：“而我，是混乱之神，是神明追捕的对象。”
看起来无情无爱的神明终于落下了自己的眼泪。
“里欧，我是你的猎物。”
离开我吧，我的小狮子。
你最适合的是无边无际的草原，是浩瀚无垠的沙漠。
你不该被剪掉利爪，你不应该被磨去尖牙，更不应该主动戴上项圈，成为宠物。
绿色融入满墙的爬山虎里，里欧像是失去所有的力气一般倒下，他睡在简皓玉的怀里，像婴孩一样安眠。
满墙的爬山虎被风吹拂，像是发出痛苦的哀鸣一般。
“何苦要做到这个地步？”
在哀鸣声中，一个女人的声音质问着简皓玉。
那是他熟悉的孩子，音珂的声音。
简皓玉仰着头，泪水却不会回到他的眼眶之中。
“你就当我也是俗世中最庸俗不过的家长，给了他他并不想要的幸福。”
“我只能这么做，我们只能这么走下去。”
“人类并非是神明的孩子，我们只是——”
“神明的喘息。”
“不打算要个孩子吗？”
洛凛还真是不喜欢这个话题。
感觉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发展路线都是固定的，结婚之后就应该有个孩子。他和楚尘自然是生不了的，洛净和太太便关心他们是否有意愿去领养一个孩子。
如果要领养的话，是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楚尘对这种问题只会低着头脸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洛凛则淡定地给洛净倒了杯酒：“姐，你还没到爱操心的年纪吧。”
洛净摇了摇头：“我就是替我妈问问，你别嫌烦，她退休了就这样。”
这种问题既包含着来自长辈的关心又让人莫名地觉得烦躁。
晚饭吃的是烤肉，洛凛负责烤，剩下两人负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