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父亲没有出现,陈晓峰知道,他们或许已经私下决定放弃这个孩子。比起把钱投进无底洞,不如把资源留给下一个在期待和希望中出生的婴儿。
舍不得便得不到,不是吗?
“对了医生哥哥,我给你折了一个千纸鹤,”男孩子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头大身子小的呆头鹅。
“谢谢。”陈晓峰没接,只自顾自看着孩子的检查报告。
孩子拿着手里的千纸鹤手舞足蹈地说起今天发生的事:“今天我们班的同学来看我了,是他们教我折的。他们笑话我说我折的不是千纸鹤是大飞机,大飞机也挺好的,我想以后去开大飞机。”
陈晓峰愣了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孩子的话,就被孩子的母亲拉到一边。母亲双手合十,似是祷告又像恳求:
“医生,你跟我说实话吧,这个病是不是治不好了?”
陈晓峰犹豫许久,才说了一句:“这个病没有特效药。”
孩子的母亲瘫靠再墙上,本就凌乱的头发此刻更是乱成一团,她通红的脸皱在一起,泪水横飞,看起来狼狈不堪。
“我的孩子,”她抽泣着靠在墙上,抹了一把泪水,“他怎么命这么苦啊......”
陈晓峰看她是孕妇,喊了护士来照顾她,自己则去开了些退烧的药给孩子。
望见孕妇的泪水,他心里毫无波澜,或许是已经麻木了。
只是想起那个孩子的笑容,他还是觉得心脏被刺了一下。
回到办公室,陈晓峰开完药交给护士,拿了桌子上的饼干,塞了一块到嘴里。这是他从小时候就爱吃的品牌。
他这个人似乎格外地念旧。
小时候就想做医生,现在就成了医生。
本来也有离开圣玛莉安的机会,但还是坚持到了现在。
说得好听叫不忘初心,说得难听叫认死理。
但其实细细想来,他一直坚持的东西根本就没有意义,他或许应该离开这里——
陈医生戴上眼镜,侧过头的瞬间,他看到一个男人拿着一个药瓶。
那个男人,似乎是那个孩子的父亲。
他手里的药瓶是什么?
怎么泛着蓝色的微光?
作者有话说:
小木头【你们怎么都在担心洛凛啊,只有我比较担心幕后凶手吗?小娇妻很凶的哦!!!】
女人凄厉的吼叫声弥漫在走廊里。
“我没疯,这是唯一的方法!你还不知道吗?这个病治不好的!我们从哪里搞那么多的钱给他续命,就赌这一把,就赌这一下......”
“我不许!!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二人的争吵声引来了周遭的病人围观。
“那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们离婚!”
“你有病吧!健康的归你,有病的给我!你是不是人啊!”
“那你让我怎么办?你又不能上班,家里全靠我一个人养,”男人泄气地坐在地上,挠乱了自己的头发,“你以为我想吗?我也没有办法了,我养不起他了!!”
越过围观的人群,陈晓峰看到了那瓶蓝色的药剂。
吉利斐雪。
千分之一的进化率。
这对父母要用吉利斐雪吗?
“群里面已经走了759个人了,你们的孩子有很大的希望能够进化成功的!!”
人群中传来这样的声音。
“如果治不下去就算了吧,给未来的孩子留点希望。”
很残忍的话,却是用一种哽咽的语气说出来的。
若不是感同身受于这个家庭的绝望,又怎么会劝一对父母放弃他们的孩子。
“千分之一的概率,赌一把吧,让他走比让他活着更好。”
孩子的父亲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
可妻子现在脸色苍白,她的身下流出透明的液体。
“羊水破了!”
陈晓峰赶紧去护士站给妇产科的人打电话。
走廊里的人瞬间乱成一团。男人抱着自己的妻子到处求救,很快就有护士和医生把他的妻子放在病床上,送去妇产科手术室。
就在混乱中,那瓶蓝色的药剂被人遗忘在角落。
陈晓峰看着那散发着诱惑的蓝——
伸出了手。
“医生,你知道我到底是多了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吗?”
“是妹妹,”陈晓峰照例巡查,跟病人沟通病情。155床的小患者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对所有事情都充满好奇,缠着陈晓峰问东问西。
“她一定很漂亮!我要赶紧好起来,带她一起去玩!我喜欢妹妹。”
他的眼神亮晶晶,像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宝石。
哪怕父母因为新生的妹妹而忘却了他的存在,他还是那样高兴,那样喜欢着自己的妹妹。
可怜的孩子,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放弃了。
回到办公室。
泪水在陈晓峰的眼眶里打转。
人总是会被一些很美好的东西戳伤。
比如无知之人的希望。
他看着窗外的雕塑。
他并不是一个相信神明的人,但此刻,他真的希望有一位神明,来结束这一切。
结束痛苦,结束灾难。
楚尘这段时间的脸都是黑的。
他不允许洛凛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做什么都会跟着,怕洛凛再次受到伤害。
“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证明我们之前的调查方向没有问题,不然幕后之人不会这么坐不住,你说对不对?”
楚尘黑着脸颔首。
空气突然安静,洛凛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最近心情不好?”
洛凛都快怀疑楚尘是不是月经来了,怎么一天到晚板着个脸。
但是别说,板着脸的楚尘也挺好看的,感觉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势。
洛凛这个人吧,有时候就是有点犯贱,他还挺喜欢楚尘这个样子的。
“感觉水疱越来越多了,好痒,”洛凛伸手就想挠,却被楚尘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
洛凛抱怨:“不舒服。”
“不许碰。”
“我的身体,我想怎么——”
“我说了不许碰!”
楚尘的眼睛隐约有了变红的趋势。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好,便软了声音解释:“如果弄破的话,会很疼的,学长你不要乱碰。听话。”
“对我发火?”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不想——”楚尘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不想让你受伤,学长你忍一忍,弄破会感染的。”
“那你得做点事来吸引我的注意力,”洛凛突然凑近了楚尘,“不然我会一直想要挠的。”
“做什么?”
“亲——”
“藤蔓的检测结果出来啦!”
洛凛的话还没说完,简如琢兴奋地晃着手里的报告推门而入,生生打断了两人的调情。
好家伙,洛凛现在的脸比楚尘还黑。
好想把这个电锯狂魔给卖了。
怎么这么会坏事?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东西吗?”
洛凛退后一步,端了杯水,喝点绿茶降降火。
“有!!上面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液体,是福尔马林!”
福尔马林???
洛凛像是想起了什么,抓起椅背上的衣服便往身上套。
他记得那天自己在住院部门口感受到的那股莫名其妙的气息。
当时那些以学生也是说那里是做解剖的地方,让洛凛不要靠近。
难不成是里面的工作人员?
“简如琢,你跟我走,楚尘你在家里待着!保持联络畅通!”
简如琢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洛凛拉走了。
留下楚尘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什么情况?
你宁可带个电锯都不带我???
楚尘的眼镜在霎那间染成血红色。
【息怒啊宝贝,他只是觉得你是个废物娇妻而已。】
“我不是啊!!!”
【你自己选的人设你说个屁。】
楚尘懒得搭理小木头。
他也没有追上去,而是打开电脑,双手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
福尔马林,有点意思。
“喂,学长听得到我说话吗?”
洛凛刚刚说了保持电话畅通,应该指的是让自己提供信息支持。
“能,我现在跟简如琢去医院,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工作超过十年并且最近在跟解剖相关的人,尤其是工作地点在那动灰绿色小楼里面的。那栋楼好像是叫WWB。”
“我在看。”
楚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他已经黑了医院的系统,能够获得所有在职人员的信息。很遗憾的是,没有洛凛想要的结果。
“没有结果。”
洛凛愣了一下,他放弃了传统的交通工具,直接用风托着自己在空中飞行。
简如琢吃力地跟在他的身后,痛苦地表示自己一定要努力进化出二阶段的能力。
“怎么可能?那有没有最近做实验的,或者是带过课的——”
楚尘扶着耳机,脸上挂着一丝一位不明的笑。
他似乎已经看透了事情的真相。
“学长,你就没有想过一件事吗?”
“这个世界上能够沾染最多福尔马林气味的,生活在你说的那个负责解剖的地方,并且可能在医院待了十年时间的,只有可能是尸体啊。”
洛凛停下了脚步。
“不可能,尸体怎么会变成异能者?”
“但是学长你不觉得这才是最可能的答案吗?”
拥有福尔马林的气味,在这个医院里待了十多年。
如同黑暗的幽灵一般。
这里的每一个医生都摸过他的身体,却没有一个人可能解救他。
他就泡在冰冷的药水里,看着自己被解剖,被肢解。
变成碎片。
变成肉块。
“听说那瓶药是陈医生您拿走的,能不能还给我们,”男人一脸羞涩地站在办公室,向陈医生讨要吉利斐雪,“那瓶药是我们花了一点力气弄到的,您拿着也没有用,不如还给我们。”
陈晓峰停下手里的笔,看着面前姑且可以被称之为“父亲”的男人。
“你这是谋杀。”
“谋杀就谋杀吧,我救不了一个孩子,我不能再害死另一个。”
男人拖了把凳子坐下,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陈医生你知道吗?我们之前生活水平很高的,每年还能带儿子出国旅游,他要什么我都能买。可自从他得了这个病之后,我这件衣服,三年都没有换过了。我怕失业,我怕生病,我怕没钱,这样的日子我过了三年,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您可能不知道吧,其实我们这些患者和患者家属秘密地建了一个群。在群里面我们互相加油打气,说着一定要坚持下去跟病魔作斗争。但这些都是空话,我们都知道,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一天。”
“除了互相打气,群里面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我们在填人命。”
“那些受不了放弃生命的人,就会给自己打吉利斐雪,打完之后再群里报个数,说自己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把希望留给下一个人。”
“你是医生,你很健康,你不懂我们。”
不,他懂。
这些年他们的破碎,他们的痛苦,陈晓峰都懂。
“你让我把药给我儿子打了吧,让他走得快一点,别再这样受折磨了。那孩子很听话的,他会理解我们的选择的。医生,我求求你。”
男人起身跪下。
他抱着陈晓峰的大腿痛哭流涕,似乎是在求陈晓峰把药给他,又似乎是在说服他不要将自己的选择公之于众。这是无奈的选择,他还有另一个孩子要养。
陈晓峰不为所动,他只是麻木地看着窗外的雕塑,蛇夫座,古希腊中的医药之神。
自己学医的目的是什么?最开始的时候很简单,羡慕电视剧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觉得他们非常厉害,一身本事可以治病救人。
但现在,他的病人宁可死去,也不需要他的治疗。
他什么都做不成,他一直在拖延他们的生命,在延续他们的折磨。如果说他们的金钱就像是进了焚烧炉一样,那么自己就是这个焚烧炉最忠诚的守护者。
他好像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填充生命。
用999人的死亡,去换取一个活下来的希望。到底是多大的痛苦才能催动那些热爱生命的人们做出这样的选择。
陈晓峰看着面前的药瓶。
那蓝色的液体似乎真的有让人一饮而尽的冲动。
那就毁灭吧。
“拿我的命去填吧。”
他伸手打开了药瓶。
如果一定有千分之一的存活率,就让自己成为其中的祭品。
反正他也什么人都没救回来,不是吗?
你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吗?
就是那种父母都很爱你,他们很尊重你的想法的家庭。你的父母虽然与你之间有代沟,也常常会对你的选择指手画脚,你们爆发过不少的冲突,但最终他们都会尊重你,认可你,让你自由地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他们一直如同大树一般支撑着你,让你看到更加美好的风景。
你有梦想吗?
就是那种迷迷糊糊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坚持了下来的爱好,然后有一天变成了你的专业,变成了你的擅长,变成了你的职业。你在这个职业上挥洒着自己的汗水,你相信自己会变得越来越优秀,你的爱好也为了你提供了一定的经济实力,你源源不断从中收获着满足与进步。
你有爱人吗?
不是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你们的相遇可能是在街角的一个咖啡馆,那天阳光很好,你看到了她的草莓发绳,于是觉得她一定是一位善良又可爱的姑娘。她也如你所想的那样,温柔体贴,你们的恋爱时光平平淡淡却回味悠长,于是没过多久你带着她回了家,结婚也是理所当然的。婚后生活很幸福,因为你们彼此都是性格很好的人。
在原本的计划里,你的生活会过的普通且充实,你会爱着你身边的人,同样,你也会被他们所爱着。
但是有一天,一场车祸,将这一切都毁灭了。
你被疾驰而来的车辆撞上,整个世界突然变成一片血红,你听到了嘈杂吵闹的声音,听到了汽车的鸣笛,听到了呼喊与哭泣。
你所有的热爱,幸福,快乐,戛然而止。
你将面对无尽的黑暗与孤独。
于是——
你成了我。
【正在读取数据,请稍后——】
【信息库侵入成功,正在搜索数据,搜索字段:十年以上。得到三个搜索结果,缩小时间差,得到一个搜索结果:姚志忠。】
【正在加载数据——】
我叫大姚,所有人都这么叫我,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因为我很壮实。
车祸发生之后我就被转移到了圣玛莉安医院,医生告诉了我的家人,我变成了植物人。
得知这一结果的我非常愤怒。因为我清楚地能够感受到身边人的悲伤痛苦,我也能感受到医生给我上的仪器。我明明是有感觉的,只是不管我怎么回应大家都只会无视我而已,所以我并不觉得自己是植物人。
我相信我能够苏醒过来。
因为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在等我。
一开始我会因为身体无法动弹而感到崩溃,愤怒。但是时间长了,我开始习惯这种生活。与其说是习惯,倒不如说是无法改变,选择顺从。如同被驯化了的野兽一般。我开始给自己找乐子,观察周围的一切。
我尤其喜欢观察我的妻子,说是观察,更多地是一种监视。我害怕她会抛弃我和别的男人勾搭在一起,我害怕她会嫌弃我,然后再也不踏入我的病房。
但是她没有。
她一直在鼓励我,说相信我会醒过来,她会一直等着我。
我相信她。
我那个时候居然会相信她。
时间渐渐地流逝,我看着妻子身上的衣服从最新款换成了地摊货,再然后一年四季都是同样的款式。我看到我的父母变得白发苍苍,他们要比同龄人更显老态。
我了解他们的疲惫,于是在身体里无声地呐喊。
我想醒过来。
我要醒过来。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
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隐约感受到了。
或许我会被放弃。
但当结果被宣布的那一天,我绝望地看着我的父母与妻子签下了放弃治疗的通知,我身上所有的仪器都被撤走。他们为我注射了蓝色的药剂,说要最后搏一搏概率。
奇迹发生了吗?并没有。
大家脸上的雀跃最终演变成了绝望,母亲在哭泣,妻子已经麻木,父亲却抹了把脸故作轻松地对着所有人说:
“这样也好,大家都能开启新的生活。”
“都结束了。”
原来这些年,我对他们而言,并不是血肉相连的家人,而是一个甩不掉的累赘与负担。
我会死亡,留在黑暗的深渊里,而我的父母和妻子都会奔向新的生活。
道德上,我应该原谅他们。
他们已经尽力了,已经坚持了这么久,我不该阻止他们走向更好的未来。
但是啊——
我已经是死人了,我再也回归不到人类社会了,我需要讲什么道德??
我恨他们!!!我恨他们放弃了我!!我恨他们放弃治疗!!
可是结果如此,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结局,我闭上眼,让灵魂坠入无尽的黑暗深渊里。
——“你死了?不对,但也不算活着。”
——“很有趣的生命体,我很喜欢。”
——“我是一位很吝啬的神明,从不轻易赐予旁人自己的祝福。不过,既然你这么渴求的话,那就让你活下去吧。”
黑暗里,我看到了一颗巨大的红色眼珠。
那眼珠通体沾满了血浆,上面的青筋和血管都清晰可见,甚至还在保持着如同心脏一般跳动的频率。
眼珠突然逼近,上下晃动了几下,似乎是在打量着我。
随后,寂静无声的黑暗空间里,突然响起了如同神谕般的低吟。
——“我赐予你,生不如死地活下去。”
“姚志忠,圣玛莉安医院解剖室所用的遗体,生前是运动员,退役后成为一名体育老师。十多年前他因为车祸成为植物人,被家人宣布放弃治疗的当天死亡。他的妻子是分部的一名文员,曾经提议在放弃治疗前为他注射吉利斐雪,但并没有任何效果。随后因为当地规定的年满二十一岁公民必须成为遗体捐赠者而进入圣玛莉安的解剖室中。”
“他在进入圣玛莉安医院的解剖室后不久,第一例水疱型皮肤松解症患者出现。”
“学长——”楚尘换了一件方便行动的衣服,坐在楼顶天台的边缘,他看着黑夜里璀璨如同灯火的工业文明询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并没有死亡。”
并没有死亡?
这是什么意思?
洛凛不太明白。
不是圣玛莉安医院宣布姚志忠死亡的吗?这么大个医院患者是死是活难道还分不出来吗?而且姚志忠大体老师按理来说是多年应该被解剖了很多次了,怎么可能还活在世界上?
楚尘的声音又从耳机里传了过来:“作为普通人他当然不可能活着,但是如果是作为异能者呢?”
作为异能者。
异能者的身体确实和普通人不可同日而语,稀奇古怪的情况出现的也不少。
“可能是他的某种力量让他进入了死亡状态。”
“明明活着,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放弃,被解剖,被泡入福尔马林,医院里的其他病人却那么幸福。学长,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想?”
你会不会嫉妒,会不会恨,会不会将怒火宣泄在普通人身上。
尤其当你已经成为了异能者,你已经有了操控生死的能力。
洛凛没有回答。
他知道这或许是一个相当合理的答案。
楚尘挂着耳机,他穿梭在这些金碧辉煌建筑的楼顶,赶赴圣玛莉安医院,速度不逊于洛凛。
他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学长,洛凛身上起了水疱,很有可能已经被对方通过某种力量连接上了,如果洛凛失去战斗力,只靠简如琢估计无法打败这个异能者。
更何况楚尘最担心的是,哪怕异能者死亡,这种水疱都无法完全消失。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要听什么?】
“坏的。”
【陈医生因为崩溃,即将注射吉利斐雪。】
“好的。”
【如果他能够进化成功,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克制姚志忠的异能者。】
此刻洛凛已经站在了那栋深绿色建筑的门口。
对方似乎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到来,整栋建筑都蒙上了黑色的雾气。在医院闪烁不定的灯光中,显得格外诡异。
看来楚尘的判断没有错,幕后黑手就藏在这栋建筑之内。
周围的病人与家属似乎也已经意识到了这栋楼不同寻常的地方,纷纷驻足观看。
洛凛作为调查官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
普通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根本完全无法想象几个异能者打起来将会造成怎样重大的安全事故。
“把人清一下,”洛凛对着简如琢吩咐,“你还记得之前那个跟咱们对接的圣玛莉安医院的行政人员不,让他把人都清理出去。我刚刚让楚尘联系分部派人过来帮忙,我先进去,你——”
“你已经被感染了,”简如琢伸手拽住洛凛,“我来。”
“等你处理好这些事情再来找我,笑死,脏活儿累活儿我不会一个人包揽的,”洛凛让他松开手,“我没那么乐善好施。”
简如琢愣了一下,他知道洛凛是因为自己是一阶段异能者,所以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才让他负责清理外部的人群。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纠结半晌才吐出一句:“那你注意安全。”
“怕什么?洛爷我可是最强的!”
作者有话说:
尝试了一些新的叙述方式,不知道会不会更有代入感一点。
是从《绝叫》里面学来的,有点像剧本杀的叙述手法,《绝叫》真的好好看!!!呜呜呜!!大家有机会都看看啊!!!
简如琢伸手,巨大的风浪掀起,他从虚空之中抽出电锯。
周围围观的群众一看到那把轰隆作响的电锯,吓得纷纷往后退了几步。这些别说靠近了,他们四散而逃,生怕这个脸上挂着诡异笑容的少年会做出什么无差别伤害的事情。
而简如琢也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略一侧头,嘴上还挂着凄厉的笑容:“远一点哦,我可是杀了很多人的坏蛋~”
他还是那样的风格。
洛凛懒得管了,简如琢吓唬也好,威胁也好,只要别让普通人牵扯进来就行。看人群被清理得差不多了,洛凛才转身朝着那栋深绿色的建筑走去。
黑色的雾气越来越浓,这看起来像是一种不让外人靠近的保护机制。
洛凛伸手,摊开五指。
飓风在一瞬间将所有的黑色雾气吹走,但那些黑色的雾气却并没有散开,反而在风停下来之后又以另一种形式纠缠在一起,再度附着在建筑物的表面。
这些东西摸不着的东西最让人心烦。
洛凛不再与他们缠斗,既然幕后凶手的真身是个尸体,那就直接把他的福尔马林泼了,把他的尸体晒成肉干,他就不信在这种情况下,那个人还能继续作恶。
强风吹开一条路,洛凛抽出腰间的匕首抵在窗户上,将玻璃顶出一道裂纹,旋即后撤几步,飞起一脚踹开玻璃窗,翻身进入建筑内部。
他所闯入的私护是个授课教室,座椅板凳排放整齐,阴森森的月光落在黑板旁的人体骨骼上,诡异至极。
洛凛拧起眉头,他对这些东西有着本能的厌恶。
今晚又免不了噩梦一场。
“医院的系统显示,姚志忠的身体存放在地下二层。”
耳机里传来楚尘的声音,他在利用小木头查询这栋建筑物的内部构造,给洛凛当人肉导航。
“学长你注意安全。”
“别担心。”
洛凛隔墙用风试探,确认外面没有活物,推开了教室的门。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走廊如同异度空间般,目之所及是无以言喻的黑暗。
看来整栋楼都已经成为姚志忠的地盘了。
洛凛即刻调动干净的气流围绕在自己的身边,形成一层保护罩。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些病菌,双手浮现出细密的水疱。
“有意义吗?就算杀了我,你的病也治不好了。”
耳边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低沉嘶哑的声音,像是警告,又像是诅咒。
洛凛没有张口回答,怕不小心吸入更多的病菌。
他很清楚,姚志忠的异能并不是战斗型的,只要自己能走到他面前,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这些黑雾看起来吓人,也不过就是障眼法而已,只要顺着墙壁走,就能够找到电梯。洛凛往右走了一步,摸到了墙壁。
可就在这一瞬间,洛凛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一对猩红色的眼睛。
不,那不是眼睛,那是器官切片,上面甚至还带有眼睑!
那血眸突然朝着洛凛冲了过来。
洛凛低下身子,将匕首横在胸前,后退一步,旋即俯身前冲,一刀击碎了盛放眼睛的玻璃瓶。很快,黑雾中又出现了一只同样是放在玻璃瓶里的苍白胳膊。
洛凛捏紧手里的匕首,一刀滑过玻璃瓶应声而碎。
姚志忠的能力是病菌而非控制,这些身体说不定都是他自己的。
难怪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十年间要拉着数以千计的人下地狱。在活着的情况下,变成肉块放在玻璃瓶里被研究,任何一个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疯的吧。
洛凛一刀戳在眼珠上,顺时针搅动,直至其完全变成碎肉。
但没有想到,那些碎肉却迅速蠕动重组,再次变成了完整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