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我家太子幼崽为何这样—— by白孤生
白孤生  发于:2023年0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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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这软绵,没力道,好似流淌的泉水般清澈的话语,却让允礽好像在某一个瞬间被狠狠贯穿了心脏。它将允礽心口的丑陋阴霾残忍地拽了出来,暴晒在大片大片的阳光之下,叫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哄骗的,引诱的到底是多么正直、无私,又可怜,倒霉的人……
只有像是阿珠这样的人,才会在这个时候都责怪于自己的自私。
当然,当然……他总是能看穿阿珠在想什么。
因为……
允礽抓着贾珠脚踝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再缓缓松开。
他凝视着那倒霉脚踝上的红痕。
允礽捂住眼睛,颤抖着躬身,宛如是在啜泣。
贾珠吓得从座椅上滑落下来,披风因着他剧烈的动作丢弃在地上,他惶然地抱住太子的肩膀,急切又轻声地呢喃,“殿下,保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方才说了什么,叫你……”
“没有。”允礽抽气,深秋的凉意如刀子割开他的喉咙,叫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艰难,却又无比的畅快,“我是在高兴。”
克制到几近痉挛的手指盖着的眼,自然是为了掩饰过于残忍的快意。
怨毒的恶意在思绪里翻涌,那依旧如同恶龙,时时刻刻期待着啃噬一切暴烈残忍的杀意一次次、一次次地冲击着年少太子的理智,可是不再……
不再那么煎熬。
他忽略那些窃窃私语的怨恨,那些不明所以,不知从何而来的暴怒……他暂时抛却了他们,挣扎着脱开贾珠的怀抱,又重新抱紧了他。
“阿珠,记得你说的话。”
他小心翼翼得像是怕惊吓走了晕头晕脑地落在野兽鼻头的蝴蝶,好似再激烈一点的力道,便会叫脆弱的蝴蝶就此死去。
可话语却是束缚的绳索,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可怜的蝴蝶身上。
“孤可不会忘。”
【……滴。】
系统终于,在贾珠的耳边重归于平静。

“是你说的,允礽没有异常。”
【从数值上来看,的确是没有异常。系统只是一个系统,不是神仙,无法得知人物内心的想法。】
“……”
从理智上,贾珠明了系统说的话正当。
可他只要一想到,原来允礽已经到了那般地步,心里就有无名的郁闷。虽不至于摔盆砸锅,可心里到底是不舒服,总是有个东西膈在那里,好似时不时就会发作。
【系统观察过允礽在宿主面前,与在康煦众皇子面前的言行,可产生60%以上的变量。允礽非常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与状态,还请宿主小心。】
面对系统的提醒,贾珠只是叹了口气。
若不是太子殿下主动袒露,光是凭借着白日允礽的言行,谁不会觉得他就像是被鬼怪附身般癫狂?
这骤然转变的姿态,着实叫人惊骇。
不过贾珠已经习惯。
他不得不习惯,毕竟在亲身经历过梦中那许多事情后,他倒是觉得,允礽可以强忍下来,已经实属不易。
思及此处,贾珠忍不住再问,“你莫要诓我,这一次殿下真的是冷静下来?”
【系统已经启用睡眠中的能量进行逐步分析,确定此次允礽是真正平静下来。系统曾说过,宿主是应对允礽危机爆发的最好途径。】
系统这一段话里,不太明白的词汇就有好几个,可这不妨碍贾珠理解,然后朝着系统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做是应对危机的途径,允礽算是什么危机?
贾珠的沉默,换来了系统不讨喜的提问。
【宿主可曾后悔当初阻止系统的启动,如果当初任由系统完成任务,眼下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不会。”
贾珠果断地说道,“按照你的办法,保成根本撑不过去。”
小娃的岁数小,又连日高烧,能撑住就奇了怪了。
系统滴了一声,安静下来。
贾珠揉着脸,大早上坐在殿外,身上披着太子爷厚重的披风,洒扫的太监都特地避开了他那块地方,直到玉柱儿赔笑着上前,躬身说道:“珠公子,这外头凉,还是快进屋歇息罢?”
贾珠慢吞吞地说道:“我不能出宫,回府歇息吗?”
玉柱儿苦着脸,可怜地说道:“珠公子啊,太子爷走之前,已经特地嘱咐过我们,绝不能让你出宫的。珠公子就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们,别叫殿下回来后发脾气了。”
“太子爷心疼你们,纵是发脾气,也不会真的打你们。”贾珠小声嘀咕。
玉柱儿站得近,也听得清楚,闻言笑了起来,“是,殿下是不会打我们。可是殿下会蹉跎我等,不叫我们好过呀。”
贾珠幽幽地说道:“玉柱儿,你说的这话,可是在埋汰太子爷。”
玉柱儿笑眯眯地说道:“珠公子听错了,奴才是在感激殿下的恩情,将我们硬生生带了回来。”
若不是太子一意孤行,他们这宫里的人早就被康煦帝送去永巷或是掖庭了。受了伤,又被打回去,他们大部分都不可能活下来。
贾珠晃了晃自己的脚,看着鞋子尖尖沉默了一会,还是懒洋洋地站起来,跟着玉柱儿等人回到了殿内。
他因为昨日的事情,今儿不必跟着太子去读书。
纵他想读书,这阖宫的太监宫女也会为殿下的命令,而不敢叫贾珠费神,根本不会让他碰到书。
贾珠无聊,在殿内坐了一会,又开始四处闲逛。
毓庆宫内本就没有贾珠不能去的地方,他不紧不慢在前头踱步,玉柱儿和春丽跟在他的身后,又两个小太监默不作声地坠着,看起来多声势浩大,其实也不过是担心贾珠这时不时的眩晕。
睡了漫长的一觉,贾珠的状态其实恢复了不少,只是有时候还会有些晕得难受。
他一边走,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心里说话。
“殿下的情况,总不能每一次都,靠着偶然发现再行劝说,”贾珠头疼地说道,“说到底,这些都是你,或者你们引出来的麻烦,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压住殿下那些记忆,或者驱散那些感情吗?”
【宿主像是那些在祈求驱邪神器的信众。】
“要是这世间当真有这么个东西,求来也无妨。”
【这世间确有神明,却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见到,讲究的是一个缘分。幸运的是,贾家,的确与祂们有缘。】
“……宝玉?”
贾珠喃喃。
系统没再回答。
乾清宫内,太子面无表情地在批改奏折。
康煦帝慢悠悠地吃茶,左看看右看看,非常悠哉地和顾问行说道:“顾太监,你看太子这般模样,是不是赶鸭子上架,不高兴了?”
“阿玛,我听得见。”
太子笔墨挥舞,非常用力地在奏章上写了个准。
康煦帝含笑,“这不就是要说给保成听的?”
太子疯狂吐槽,“阿玛还是别说了,不然我若是心中不忿,一时冲动将这些奏章全撕了,岂不是要叫这些老臣心中惶恐,”他皮笑肉不笑,“免得毁掉了阿玛的声名呀。”
康煦帝无甚所谓地摇头,“毁便毁了,不过一些繁文缛节的文字,朕有时也瞧着碍眼。”
“阿玛分明知道,还来逗我?”
太子的声音高了一些,伴随着胳膊挥舞的动作,像是力道更重了。
“可保成这些日子不是心情不畅?朕这是给保成寻求发泄的办法。”康煦帝假惺惺地说着,就好似他说的话是真的一般。
允礽哼哼地丢开一本奏章,“我的确心情不虞,可都是给阿玛气出来的。”
康煦帝讶异,“怎么,朕最近可是老实得很。”
老实,这个词套在康煦帝的身上,就哪哪都不对劲。
允礽板着脸色,面无表情地说道:“阿玛从前不会这么着急想要我参政,也不会那么快就想叫大哥出宫建府。总感觉阿玛有哪里奇怪。”
“那保成最近怪兮兮的模样,便与此有关吗?”
允礽缓缓露出一个微笑,“自然,与此有关。”
康煦帝摸了摸下巴,“你倒是机灵。”
皇帝露出一个更假的微笑。
“可朕不告诉你。”
允礽更加大声地哼了一下,不告诉他便不告诉他,当他不知道,这肯定与太皇太后有关吗?
不得不说,允礽的猜测很正确。
在临终前,太皇太后曾经连太后与太子都让退开,只与康煦帝说了一番话。
那时,太皇太后像是回光返照,甚至有力气自己坐起来。
“皇帝,纵你喜爱其他的皇子……可太子,便是太子……你既觉得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便不该叫其他的皇子……升起不该有的心思……”
“倘若你叫他们沾染了太多的权势,便没有资格……让他们将野心压制回去……你我都知道……野心这东西,向来只能斩草除根……”
“保成,是个好孩子……皇帝啊,你将他盯得如宝如珠,但有时也要舍得放手……他是你的儿子,会做得,比你想象更优秀……”
太皇太后的话断断续续地在康煦帝的耳边响起。
皇帝记得自己那时的应答。
祖母能看出来他的想法,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康煦帝的确是有过那么一些念头——当然,是在确保太子的利益与地位前提下的做法——允禔他们也都是自己的孩子,便多分一些给他们,也并非坏事。毕竟且看眼下,允禔允礽这几个孩子的关系也甚是亲密无间……
然太皇太后的话,也的确给皇帝敲响了警钟。
人的野心总是无穷尽的。
眼下没生出野心,不过是没有滋润的土壤。
可一旦有适宜的土壤,便会叫这野心破土而出。
到那个时候,纵然是不想争,也不得不争。
皇帝心里想着,都是些狠厉残酷的事端,可面上却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还在不紧不慢地与太子逗趣。
“不管太皇太后与阿玛说了什么,阿玛也不可以摧残保成!”
允礽愤愤不平地盯着好像是永远都批改不完的奏章,觉得自己小小年纪就受到了欺压,当真是十分困苦。
他揉了揉手腕,不情不愿地拖长声音说话,“阿玛,你且过来。”
康煦帝挑眉,“怎么?”
允礽忍无可忍,一下子蹦跶起来,举着手底下的这份奏章,“军机要务啊!您是想叫我一并批改了是吧?”
康煦帝慢悠悠地走到太子的身后,随意地扫了几眼,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倒也是未尝不可。”
允礽将奏章丢在了康煦帝的怀里,无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阿玛,您知道那些御史大夫不是吃干饭的,对吧?”
若他现在就朱笔一批,保准明日就会被参上一本。
或者,是很多本。
——道太子年幼!
康煦帝大笑,摸着太子的小脑袋,“便是这样才对。”他似乎并不为保成的脾气而恼怒,反倒是非常高兴。
允礽挑眉,狐疑地盯着康煦帝,“阿玛是故意的?”
“只要保成莫要端着那假惺惺的架子。”康煦帝笑着,“这不是挺好的吗?”
想笑便笑,不高兴了就发脾气,何必忍耐?
纵然康煦帝未必看得出来太子情绪不佳是为何,却也不喜欢那般压抑的隐忍。
身为太子,他本就无需忍受这些。
允礽微顿。
他的情绪在那一瞬间完全收敛,只余下完全感觉不到的冰凉。他沉默在那里,像是一座冰冻的雪山,好半晌,方才显露出融化的迹象。
“阿玛,纵然你是为了我好,但是……”允礽的脸上露出一个忧郁的表情,“这完全阻止不了保成想揍你的心思。”
他更加忧郁地摸了摸小脸。
可惜打不了。
康煦帝背着手想了想,低下头,将脸凑到允礽的面前,有些嫌弃地说道:“轻点打。”
允礽愣了半晌,抿着嘴。
一把掐住了康煦帝脸上的肉肉!
“保成真下死手啊!”
深水巷。
甄夫人的小院进进出出,有好几个绣坊做工的人在将之前送来的活计搬到车上。树荫下,站着个漂亮好看的小女娃,正歪着脑袋瞧着他们的动作。
常来的人都知道,这是甄夫人的女儿。
“英莲。”
从屋内传来甄夫人的呼唤,英莲便露出大大的笑容,转身朝着屋内小跑去。娇桃站在廊下,忙叫道,“小姐,可不能跑,小心些。”
英莲不想让娇桃不高兴,便缓下脚步,提着裙角缓缓地走入屋里。
甄夫人坐在屋内,笑吟吟地看着英莲,“怎还这般调皮,莫要吓了娇桃。”
“没有,娇桃姐姐,好。”英莲笑嘻嘻地蹭在甄夫人的身旁,小小的个子依偎在娘亲的怀抱里,有些好奇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微笑看着她,这才对甄夫人说道:“甄小姐粉雕玉琢,可爱得很,甄夫人有福气啊。”
甄夫人微微笑着,与他说上几句,这才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娇桃等他们都离开后,这才关上门。
她有些担忧地看着甄夫人,“夫人,方才那位主家……”
那位中年男人是绣庄的主人,几个月前,娇桃有事分不开身,甄夫人就自己将做好的活计送了过去,偏巧与这中年男人撞上。
他一见甄夫人,便觉惊为天人,这几月,他来这小院,便已经有四五次。
绣庄主人的夫人已经去世,膝下只有一个男孩。
他做派稳重,并未流露出什么,可这举止,倒也能叫人领悟到,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他的眼里没有淫/邪之色,的确是个好人。但我已经没有这个心思,且老爷不知生死,许是出家,也许是死在外头。我与他并未和离,不可耽误其他人。”甄夫人平静地说道,摸着英莲的小脑袋说道,“英莲,不是常说要出去走走?眼下阿娘有了时间,可还要出去玩?”
英莲不太明白大人们在说的严肃话题,可对“出去玩”这几个字还是反应灵敏,高高兴兴地惦念着小脑袋,“要!”
自从他们出来到现在,英莲都基本上不曾出去走动。
一来是因为甄夫人不放心,二来,也是因为英莲从前吃了苦头,对于外出的事情总是带着一些惶恐,尤其是不敢和男人接触,总是带着一些敬畏之心,这才叫甄夫人总是不敢让她出门。
可是这方小院实在是太小。
英莲以后也要靠自己走动方才能活下去,甄夫人不想将英莲养成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小姐。
毕竟眼下,她们只能靠自己。
索性,在过去好几个月后,英莲已经不太记得那些事情,也不忌惮出门了,甄夫人这才试探着问了几句。
见小孩是真的喜欢,甄夫人趁着闲暇,自然是要带她俩出门。
娇桃牵着小小姐回去准备,留下甄夫人站在院中,捂着帕子闷闷咳嗽了几声,压下少许艰难的喘息。
她这般苦熬,对身体本就为难。
不多时,娇桃牵着英莲出来,打扮得圆润可爱的英莲笑嘻嘻地提着裙角转悠了一圈,“阿娘,好看吗?”
甄夫人笑,“自然是好看的。”
她们三人一同出去,附近的街坊多是认识她们两个年长的女人,时不时与她们打招呼,看到身后跟着的小姑娘,也不吝啬露出笑意,有的人家还给英莲塞糖。
小小的姑娘迷茫地捧着好一大堆糖,那望着甄夫人的迷惑,着实是叫这些个大人好一番笑话。
甄夫人摸着英莲的小脸,笑着说道:“你应当感谢他们。”
“谢谢夫人们。”
英莲奶声奶气地说道。
又惹来其他街坊好一番欢喜。
走走停停,甄夫人给英莲和娇桃都买了一匹布,等回去给她俩做衣裳。她在店内买东西时,娇桃就带着英莲在外面玩耍,偶尔能听到英莲的笑声,就让她的脸上止不住笑意。
只等她出去,却没看到娇桃和英莲的身影时,甄夫人脸上的笑意顿时就僵住,心里头的惶恐一下子就流淌出来,叫她险些连布匹都丢了。
得亏是隔壁店面的老板探出头来,“这位夫人,你家小姑娘方才险些被马车撞了,刚被带到街尾的医馆去了,莫怕,瞧着不太严重。”
甄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顿觉得手脚虚软,与他致谢后,踩着软绵绵的步伐去了街尾。
靠近街尾时,果不然,就看到常去的医馆前停着一辆还算低调的马车,有几个下仆站在附近,看起来人高马大,其中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望见她,脸上露出淡淡的惊讶,几步走了过来,“夫人,您这是……”
他下意识看向医馆内,“难道,那位小小姐是您的女儿?”
这位说话的小厮,乃是许畅。
尽管深水巷的事情多是郎秋在负责,可偶尔郎秋没空,许畅也会过来帮忙。他与甄夫人也是见过几次,只是从来都没见过娇桃和英莲。
赶巧那几次,娇桃外出做活,而英莲都在屋内小睡。
可纵然之前不知道,一见到甄夫人,许畅就猜出了大概。
甄夫人见到了熟悉的人,当即险些软下了身,低低说道:“原来是贾府上的人。”这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后怕。
许畅连忙说道:“甄夫人莫要担心,方才只是小小姐为了捡起掉下的朱钗,才会突然跑到马路中。家中的车夫及时刹车,不过这驽马还是惊吓到小小姐,这才摔倒在地。手掌和膝盖有些擦破皮,其他地方没有伤势。”
许畅说话的速度飞快,一边讲还一边带着她往里面走。
“大夫正在给小小姐上药,我家宝二爷也在里面。”
“宝二爷?”
许畅和气地笑起来,“是珠大爷的亲弟弟。珠大爷和宝二爷是二房的,府上还有一大房的琏二爷。”
他大致说了一遍,两人已经到了屋内。
甄夫人就看到角落里,一位年迈的大夫正在慢条斯理地检查着英莲膝盖上的伤势,娇桃正站在英莲的身后,脸上带着担忧之色。在英莲的对面,一位年纪小小,与英莲岁数不相上下的小公子正皱眉盯着英莲的伤势,软乎乎的声音问着,“大夫,她的伤势,可会留下疤痕?若有法子,多贵的药方都无所谓。”
“没真的伤到内里的皮肉,不用担心。”
年迈的大夫笑呵呵地说道。
被众人包围着的英莲挂着一大包眼泪,但没有掉下来,像是在强忍,小小声地说道:“……是我之错,不要你给钱,英莲不该,跑到路中间,去……”
那好生漂亮的小公子露出小米牙,“你没事便好,姑娘家总是该娇养些,这点钱银子不算什么,可不能留下伤痕来。”对这位小公子来说,要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也不容易,尤其是看着他的岁数,能如此清晰流利,着实聪慧敏捷。
他们两小儿说话时,甄夫人已经走上前来。
娇桃险些跪下,却又给甄夫人拖起来,“我听到你留的口信了,是英莲太顽皮,你跪下作甚?”
英莲闻言,低着小脑袋,“阿娘,英莲错了。”
那宝二爷从矮小的凳子上蹦下来,朝着甄夫人行礼,“还望夫人莫要责怪她,是家里头没约束好驽马,这才冲撞了小小姐。”
甄夫人笑,朝着宝玉也回了一礼。
“便莫要这般来回多礼,这不过是一桩小事,就此了过便是。”
待大夫开了药,叮嘱甄夫人要两日来换一次药后,贾府的人已经悄悄结了钱。
甄夫人一看着屋内没了人,下意识追出去,就看到贾府的马车已经准备离开,站在马车边的许畅瞧见她,便笑着说道:“夫人还是回去罢,宝二爷向来是心疼女儿家的,若不叫他这么做,才是真叫宝二爷难受。”
许畅执意不肯收钱,且身后贾府的马车已经远去,甄夫人无法,只能看着许畅赶忙跟上,免得被马车落下。
过了好一会,马车内才响起宝玉的声音,“许畅,上来。”
马车稍微停下,许畅灵活地钻进马车,坐在马车的边上,“宝二爷,可是有什么要事?”
宝玉说话的速度不快,有些迟缓地说道:“许畅,大哥哥是不是,认识方才的那位,夫人和小小姐?”
宝玉的年纪小,却非常聪慧。
许畅见他只因为刚才的碰面与甄夫人的态度,就猜出了这点,心中也不免佩服。怪不得大爷常说,宝二爷是聪明的,只可惜这聪明劲儿或许用不到正途上。
“宝二爷猜得没错,大爷的确是认得方才那几位。”
宝玉的小脸皱巴巴的,满是纠结。
守在他身边的丫鬟忙不迭地用糕点茶水,想要转移宝玉的注意力。可他却是一门心思想着这件事,半晌,嗫嚅着说道:“难道,英莲是大哥的女儿?”
“什么,不是!”
许畅几乎是脱口而出,心道这是哪门子的误会。
他忙不迭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精简了大半,将前因后果告诉了宝玉。
宝二爷听完生气,瘪着嘴摇头。
“这人贩子真真是可恶!”
许畅叹息着说道:“是啊,如果不是有好心人抓住了人贩子,又将那些可怜的女儿家家都被送了回去,也不知道她们会沦落到何处。”
话到这里,许畅又低声说道:“宝二爷,女儿家的清誉向来是要紧的,甄家的事情,可莫要说出去。要是连累了她们的声名,将来可是在婚事上会为难的。”
宝玉郑重其事地点头,还要求马车上的大丫鬟也不许说出去。
而后,宝玉方才拖着腮边叹息,“这世间总是女儿家受苦,偏是这浊物般的男儿能得到赞誉,可真是不公。”
听得一个小孩说出这样的话,许畅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好笑,紧接着便是故意问道:“宝二爷觉得这世间的男子多不得用,那大爷呢?宝二爷自己呢?”
“我自己也当是浑浊之物,若是能救得这些姐姐妹妹,本就是我当做的。大哥哥……”宝玉冥思苦想,整个小脸都透着一种为难,“大哥哥不一样。”
他拍着小肉手说道。
“大哥哥虽也是满口酸儒之言,可他言之有物,从不曾将宝玉当做小儿。”
可他明明就是个小孩。
许畅在心里嘀咕,却知道宝二爷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爷这个人看着严肃,可实际上最是心软,除了教训人的时候,也不端着架子。虽然因为出入宫闱,所以家里呆着的时间很少,可是不管是大房还是二房里的孩子,都甚是喜欢与他亲近。
“许畅,大哥哥很好。”
宝玉忽而紧张了起来,小手捉着许畅的衣襟,“你们可得好好保护大哥哥。”
“大爷可是会武的,他的身手可比小的要好不少。”许畅没意会到宝玉的意思,笑着说道。
宝二爷觉得大哥哥身边的书童是个笨蛋。
他惆怅地松开手,托着自己的小脸。
像是大哥哥这样好,这样高洁的人,若是去了那污浊的官场,可不知要被吞吃成什么模样。
宝玉担心。
小宝玉可非常担心。
“哈湫——”
贾珠尴尬地捂住脸,偷偷地忍住又一个喷嚏。
“去请太医。”
“殿下,我无事。”
“玉柱儿,还愣着作甚?”
太子殿下凶巴巴地说道,玉柱儿拔腿就跑。
这日,太子回来的时候,不只是他一人,他的身后,还跟着还不少跟屁虫。
甩不掉这些跟屁虫,叫太子的脸上也不咋痛快。
连与他们说话都是冷冰冰的,颇有想要开踹的怒意。
可是面对太子殿下的薄怒,四皇子却是高兴极了。他小心翼翼地挤开其他人的包围,成为第一个突破界限出现在贾珠身边的人。
“珠大哥,你好厉害!”
四皇子的夸赞,叫贾珠有些摸不着脑袋。
允禛紧张兮兮地看了下左右,发现其他人都被太子二哥的死亡视线瞪得压根没能靠近——是的,就连允禔也没成功,允禛能钻过来特别像是被放大水才给成的——他趴在贾珠的床边,一双黑色的眼眸亮晶晶,“二哥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贾珠捏了捏指尖,盯着那个如同喷火龙的太子殿下,露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你更喜欢眼下这个,看起来率性的太子爷?”
允禛非常用力地点着小脑袋。
他喜欢这个说笑就笑,说怒就怒的二哥,不喜欢那个看着总是笑眯眯,却叫他总是不敢靠近的太子爷。
归根究底,其实都是一人。
可是允禛却不想靠近。
贾珠确定,太子的异样应当是没有流露出来,叫其他人发觉——这是经过系统的保证,尽管它的保证有些拉胯——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允禛却还是能觉察出微妙,不由得叫贾珠感慨,这皇室中的子弟,或许是因为环境的不同,瞧着比常人多出了一个心眼似的。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你前段时间是苦夏,现在总算不那么娘们唧唧,笑得渗人。”
允禔的大嗓门传来,叫贾珠哽住。
……好吧,也还是有笨蛋。
“春华,过来。”
太子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将大宫女叫了过来,然后手指点了点允禔。
春华朝着他们欠身,款款地走到大皇子的跟前,微微一笑,然后闪电般出手,一下子将允禔踢倒在地。这猝不及防的举动,叫大皇子摔了个七仰八叉。
“大哥,别瞧不起娘们。”太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孤身边这几个宫女,你可未必能打得过。”
允禛的嘴巴张开,半晌,往贾珠的身边缩了缩,“我不说二哥了,二哥不会打我吧?”
贾珠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多时,偷渡过来的允禛被允礽拧着耳朵带走了,“你以为偷摸着过来,孤便看不到?你私下总爱和阿珠嘀咕着什么?嗯,不如叫孤也听听看?”
“二哥,二哥,耳朵要掉了。”
允禛哭唧唧地叫。
五皇子和七皇子一人一边抱住了允礽的腿,给允禛求情。
允礽非常不满意地抖着左边的腿,“小五,你还杵在孤这里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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