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相抓着胳膊将对方往地上摔。季听曾经研究过这种打法,还在日记本上写下了心得,但所有技巧在蛮力面前都不好使,他才扭了两下,就被季云按在了地上。
季听努力翻身,却被季云按得一动不能动。他侧脸贴着冰冷的地面,看见狗蛋趴在地上对着他啊啊叫。
“嗨呀!”
季听用尽全力挣扎,季云差点将他按不住,骂了一句聋瞎子后,伸手关上了他的视听器。
“啊——”白伽已经爬起身,朝着季云冲了过来。他边跑边伸出手,提前做出了推人的姿势,结果季云往旁边一让,再顺势一推,他就啪地摔了出去。
但季听也借机翻起了身,并迅速打开视听器扑向季云,嘴里凶狠地大喊:“我要打死你,打死你这个狗日的季志城的大狗崽子。”
白伽被季云骑在身下,脸贴着地,眼镜已经不知道飞去了哪儿,只迭声喊着:“能量波一次冲击!能量波二次冲击!”
“你这个聋瞎子,小三的儿子。”季云也大声回骂季听,反身开始和他对打。
三个小孩扭作一团,在通道里滚来滚去。趴在一旁的狗蛋目不转睛地看着,似乎觉得很有趣,咯咯笑了两声后,慢慢往这边爬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正扑在季云身上的季听后颈一紧,被人拎了起来。
三名士兵出现在这里,将正在打架的小孩分开。白伽同季听一样被拎在空中,年纪稍大的季云则被提到了通道墙壁旁。
三人立即噤声,士兵指着还在地上爬行的狗蛋问:“那是谁家的孩子?”
季听双手双脚直直垂在空中,转头去看狗蛋,也不顾自己还被士兵拎在手里,惊喜地叫了声:“蛋蛋你在爬呀?蛋蛋你会爬了呀!”
狗蛋听到季听的声音,仰头朝他笑,接着爬得更加起劲。
“我的,我家的。”季听有些得意地回道。
“你家的?你们仨在这里打架,他就在地上乱爬?”士兵知道现在很多孤儿,心里便有了猜测,却还是试探地问道:“他有爸爸妈妈吗?一起住在避难所的吗?”
季听回道:“有啊,他爸爸妈妈也都一起住在避难所里的。”
三名士兵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但声音更加严厉:“那他爸妈呢?啊?爸妈在哪儿?”
季听迟疑了下:“他妈妈去地面上修星舰了,他爸爸在打架。”
“什么?”
白伽指着季听解释:“他就是爸爸。”
三名士兵面面相觑,都有些收不住脸上的笑意,有名士兵干脆转过头朝着阳台大声咳嗽。士兵将季听和白伽放下地,捡起来眼镜递给白伽,让他们都靠墙和季云站在一块儿。
季云被一名士兵按住了肩膀,一直在挣扎,想甩掉肩膀上的手,那名士兵便喝道:“动来动去的干什么?给我站好!”
季云冲着那士兵吼道:“凭什么要站好?你是谁呀?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谁?就敢这样和我说话?”
“在避难所里打架,按规定就得去关禁闭,不管你是谁的儿子,都得去关上两天。”士兵抓住他的肩膀吓唬完毕,又有些好奇:“那你说说,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季云前一秒还在叫嚣,突然就闭上嘴不说话了,只梗着脖子望着旁边。
另一名士兵打量着他,眼里闪过一丝了悟:“好像是季处长的儿子,之前季太太找军部要房间,他就跟在身旁的。”
“季处长?季处长不是登上玛丽号了吗——”
季云在他说话时情绪就更加激动,胸脯不断起伏:“谁说我是他儿子?我爸早就死了!我没有爸!”
他突然冲着士兵大吼,又恨恨地甩开他的手,红着眼睛撒腿就往前跑,咚咚咚冲下了楼梯。
三名士兵被搞得回不过神,只看着他冲下二楼,又飞奔着冲向广场对面的房间,这才转头去看剩下的两名小孩儿。
“哎,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小孩儿,你哭什么?”士兵看见季听在哭,顿时有些无措。
季听头发蓬乱,过大的T恤领口也被扯得露出了肩膀,虽然闭着眼睛,眼泪却不断往外涌。
“别哭别哭,我不惩罚你们了,记得下次不要再打架就行了。”士兵连忙蹲下身给他整理衣服,嘴里哄道。
狗蛋已经爬到了季听脚边,伸出一只手去抓他的裤腿:“啊啊。”
季听这次却没有搭理狗蛋,只睁开眼,一边流泪一边问道:“我爸爸死了吗?”
“什么?你爸爸是谁?”士兵愕然。
“季云刚才说,说我爸爸,我爸爸已经死了……”季听说完这句便放声大哭起来。
士兵们互相对视一眼,终于反应过来,小心地问道:“你爸爸是季志城?军务处季处长?”
“嗯,我爸爸,爸爸就是,就是处长……”
虽然季志城平常对季听谈不上有多上心,但也是那栋别墅里唯一能给予他一点关心的人。再加上父子天性,以及对季志城兴许会来接他的那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季听只觉得心头闷痛,眼泪不断往外涌。
“别哭,你看看这婴儿,他见你哭也要跟着哭。”士兵指着也在瘪嘴的狗蛋,立即蹲下身,扶住季听的肩膀:“小孩儿,你爸爸没死,他没死!”
季听哭声稍顿,泪眼模糊地看着面前的人:“我爸爸没死?”
“对,我是机甲兵,螅人入侵那天晚上,我开着我的机甲保护星舰升空。当时我负责守玛丽号的舱门,就在启航关舱的前一刻,季处长跑到了舱门下,还是我将他抓起来丢进了星舰。”
季听怔怔地问:“那他进了玛丽号?”
“对,我确定他很安全地进入了玛丽号。”
季听的哭声收住,只还在抽噎:“那季云,季云为什么,为什么说他死了?”
“季云?就是刚才跑掉那孩子吗?”士兵耐心地问。
“对,我,我是小狗崽子,他是,是大狗崽子。”
三名士兵都哽了下,不过也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知道他和季云都是季志城的儿子。虽然不知道这俩兄弟为什么会打成一团,但这些家务事他们也不会去过问。
“你哥哥可能就是在说气话吧。”士兵道。
“气,气话是什么?”季听问。
“就是随口胡说。”士兵伸手拨了下他乱糟糟的头发,手在衣兜里到处摸,又转身去问身后的士兵:“带纸没有?”
“带了一点。”
士兵接过纸,将他脸蛋上的泪擦干净:“好了,现在不哭了,你都是当爸爸的人了,你看你儿子还爬在你脚边呢,也不管管?”
士兵说到这里没忍住笑了起来,其他两人也跟着笑。
狗蛋就坐在季听脚边,仰头盯着他,嘴角往下撇着,似乎只要季听继续哭,他也会跟着哭出来。
“蛋蛋别哭哦,爸爸也不哭了。”季听连忙捧着他的脸安慰。
通道里刚才被仔细擦洗过,干净得能照出人影。士兵将狗蛋从地上拎起来,见他依旧干干净净,便搁在旁边的育婴箱里,催道:“你们是要吃饭吧?那快去食堂,还要排队呢。”
电梯还没修好,三名士兵帮着将育婴箱拎下了楼。季听和他们道别,白伽最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便抱着两只饭盒站在旁边,假装没听见。直到士兵们离开后,才和季听一起推着育婴箱去食堂。
“刚才和我们打架的是你哥哥?”白伽问。
季听却道:“我的哥哥在地面上修星舰。”
“那他是谁?”
“是大狗崽子。”季听垂着眼睛道。
“哦。”白伽似懂非懂地点头。
第69章
广场地面已经被冲洗得干干净净, 断裂的水泥砖也被搬走,电梯在维修,新的帐篷正在重新搭建。
季听接着给白伽讲他的惊险经历, 白伽便又沉默下来,双眼茫然地往前走。
“我开始说到打机甲对不对, 接着给你讲啊。啊,不对不对, 打机甲前面还有,就是我和季听捡到了一个章鱼人……”
食堂里已经排起了长队, 有民众也有士兵。没有谁说话, 有人还在抹眼泪抽泣,整个食堂的气氛很是压抑。
两个小孩排在队伍里慢慢往前挪, 狗蛋含着安抚奶嘴坐在育婴箱里,好奇地转着头张望。
“那山下面有个洞, 我和哥哥、季听、蛋蛋就进去了。啊……我好像还没给你讲我和哥哥是怎么到那孤岛上去的。那我倒回去,从头开始给你讲。对了,你知道什么是孤岛吗?你知道吗?白伽,白伽, 你眼睛转一下。”
“啊?”
“你知道什么是孤岛吗?”
白伽从神游天外中醒过来,问道:“姑姑的岛?”
旁边队伍里,秦梓霖拿着两个饭盒, 满脸疲惫地听身旁士兵小声汇报情况,不时点一下头。
“我们两支队伍都到了星舰场,悄悄登上了一号星舰。虽然它只是艘中型星舰, 但将那些不重要的机器部件拆掉, 物舱也腾出来, 还能多载上千人。”
“……哥哥说那叫沼泽, 我们走啊走,就看到了两座山,但是被墙挡住了路,我们就翻墙……”
“能量交换器已经在星舰上修好,但能量泵还要一段时间,只要修好能量泵,几艘中型舰就能启航。”
“……两座山里面的路叫做峡谷——不是瞎了的姑姑,就叫峡谷。那峡谷里还有好多房子,有人被关在房子里,螅人拿着枪守在房子前面。哦,对了,哥哥说那是什么厂,我想想啊……叫旋开二厂。”
秦梓霖被旁边队伍里传出的声音吸引,转头看向两名正在交谈的小孩,又听了几句后,抬手制止了还在汇报情况的士兵。
季听察觉到面前突然多了个人,他仰起头,认出这是曾经在军部门口和他说过话的那名纳鹰军官。
所有高级军官在季听这儿都是处长,他便抬手敬了个礼,脆生生地道:“处长好。”
白伽则假装没看见人,只低头扶着育婴箱推来推去。
秦梓霖点了下头:“你好。我记得你,你叫做季听,是戚灼的弟弟,也是这个小孩儿的爸爸。”
“是的。”
旁边人群都转头打量季听和狗蛋,原本愁云密布的脸上也浮起了淡淡的笑容。
“季听,吃完饭后去军部,给我详细讲讲你的故事好吗?”秦梓霖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问。
季听愣了下,随即双手在胸前交叉:“好的。”
戚灼正在密闭间里修能量泵,一手拿着馒头在啃,一手用电磁刀轻轻旋着螺丝,嘴里试探地问道:“吴队长,你信不信我知道你三个月后会经历什么?”
“是吗?你还会预言?”通话器里传来吴队长带着笑意的声音,还有另外两名士兵的轻笑。
戚灼大口咀嚼着,声音有些含混:“我们还有三个月才能修好这些能量泵,并在9月20号那天登舰,结果路上遭遇螅人,死了很多的人,你也被抓去了凯旋二厂。”
“你这个臭小子,是在咒我吗?”吴队长牙疼似的嘶了一声。
“你不信?如果你想听,我还可以说得更详细一点。”
“打住,你可别继续说了。”吴队长声音里暗含警告,“我们这些当兵的特别听不得这些不吉利的话,你想编就编点吉利的来听听。比如我们下个月就能修好这些能量泵,成功离开沙雅星,转入艾尔玛号,去往最安全的小行星,终于和其他人汇合……”
戚灼将最后一块馒头塞进嘴,拿过放在旁边的小水壶猛灌了几口,埋头继续修理能量泵,再没有说什么。
时间在安静中流逝,直到充硍仪两小时使用时间结束,一行人才往回返,在那些废墟间悄无声息地穿行。
螅人上次闯进避难所,就是因为地面小队的疏忽,所以被它们跟踪。戚灼他们便分外小心,确定没有被螅人发现才进入地下水道,回到了避难所。
戚灼匆匆跑回宿舍,却只看到躺在床上的白伽。
“白伽,季听呢?”戚灼站在门口问。
白伽一脸愁闷地坐起身:“他被一个很大的上校官叫到军部去惩罚了。”
白伽去找舅舅时,偶尔会听到士兵们交谈,知道他们很怕被叫去军部,说基本上都是去接受惩罚或是训斥。所以季听被秦梓霖叫走时,他便觉得大事不妙,季听完蛋了。
“为什么惩罚他?他做什么了?”戚灼心头一紧。
白伽想了想:“大家都叫那人上校,季听叫他处长,认错人了。”
“狗蛋也带上了的吗?”
“嗯,狗蛋也被抓走了。”白伽沮丧地捶了下床板,又小声道:“对不起,我舅舅也很怕那个上校,所以我没敢对他使用能量炮……”
戚灼当然不会相信白伽说的理由,但心中也很忐忑,立即就跑向了军部。
避难所军部小会议室里,季听坐在一座单人沙发上,抱着一杯冲泡的浓缩果汁,边喝边给坐在对面的秦梓霖讲述他的经历,两只小脚在空中轻轻摇晃。
狗蛋半躺着靠在他身上,眯着眼抱着奶瓶,享受地吮吸着奶瓶里的果汁。
季听已经讲了半个多小时,讲他们穿过虫洞进入峡谷,躲入矿洞发现小章鱼人,打掉机甲去往海滩,所有人用绳子串在一起下了海。
他总是想到一段说一段,时间混淆不清,说着说着又倒回去讲前面发生的事。但好在口齿清楚,虽然讲得颠三倒四,秦梓霖也能听明白。
“你们绑成一串下了海?”秦梓霖语气柔和地问季听,脸上也带着笑意,但眼底却一片凝肃。
“不是一串。”季听竖起一根指头朝着秦梓霖晃了晃,沉默两秒后突然两手张开,一直张到背后:“是好多好多好多串。”
坐在秦梓霖身旁的一名军官一直显得坐立不安,几次欲言又止,现在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对秦梓霖道:“秦上校,我们就在这里听小孩编故事吗?”
秦梓霖微微侧头,低声道:“凯旋二厂并不是绝对的秘密,但只有少部分人才听说过,也并不清楚那岛上的环境,很多流传出去的说法都只是以讹传讹。但当初凯旋二厂被封锁查抄是我亲自带的队,所以我知道他讲的这些场景都是真的。”
“是真的?”那名军官有些震惊。
“他口里的沼泽,翻过的围墙,峡谷里房屋的布局,都符合我记忆中的凯旋二厂。他只是名五六岁的孩子,无论如何也编造不出来这一系列的事,特别是海滩外的那条旋流。”
“旋流?什么旋流?”军官追问。
秦梓霖看了他一眼:“所以说,你不知道的,他知道。”
“那……”
“我马上通知藏匿在后山训练洞中的机甲队,去凯旋二厂看看情况。”
有人这么认真地听自己的故事,而且不像白伽那样一声不吭,会在听的过程里不断提问,季听便越讲越带劲,辅以各种音效和动作。
“砰砰,砰砰砰——”他正在模仿打机甲,便见秦梓霖站起身,有些失望地问:“处长,你不听了吗?”
“我听,我在听,非常好听,你继续砰。”那名军官双手扶着膝盖,身体前倾,态度非常诚恳。
秦梓霖走到办公桌前,刚拿起通话器,房门就被推开。
“季听!”戚灼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他一眼就看到躺在沙发上喝果汁的狗蛋,也看见了满脸轻松的季听,那颗悬起的心终于放下。
“哥哥!”季听直接从沙发上滑下,飞快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戚灼。
狗蛋原本枕着季听的腿,脑袋突然落回沙发弹了弹,奶嘴也脱出了嘴,便也抬起来看向门口。
“啊啊!”他在看见戚灼后,也兴奋地叫了起来。
戚灼扶着季听的肩膀,看向书桌后的秦梓霖,立即站直身体打招呼:“秦上校。”
“戚灼。”
秦梓霖微笑着打量戚灼,戚灼的目光下意识躲闪了一瞬,便抬起眼和他对视着。
“戚灼,我刚才从你弟弟嘴里听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但还是不够详细,也不知道那些话是真是假。你来得正好,帮你弟弟证实一下?”秦梓霖和气地问道。
戚灼飞快地看了季听一眼:“什么事?”
秦梓霖笑着摇摇头:“就是凯旋二厂。”
戚灼神情凝了一瞬,接着便满脸在乎地回道:“哦,他讲了9月20号的凯旋二厂,是吧?”
秦梓霖目光闪了闪:“9月20号?他刚才说的那些事情发生在三个月后?”
“对,发生在三个月后。”戚灼观察着秦梓霖的神情,“你相信吗?如果相信,我就仔细给你说,不相信,我也就懒得费话,反正到了9月20号,你们要登舰的话,我就带着他俩逃,不和你们一条路。”
“这孩子,这孩子说话还挺冲。”秦梓霖手指着戚灼,对着那名军官笑道。
戚灼一直看着秦梓霖:“就说信不信吧,而且我要说的话不太吉利,你应该不乐意听。”
他虽然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那到底尚且年少,那双眼睛掩饰不住地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你先说,我听后才知道可不可信。至于吉不吉利之类的东西,我也根本不在意。”秦梓霖不给出明确的回答,只指了下旁边沙发,“快去坐吧,那小孩儿都要掉下来了。”
季听和戚灼看向沙发,看见狗蛋的两条腿已经搭在沙发外,身子正逐渐下滑。他见戚灼两人都盯着自己,便咯咯笑了声。
“呀,蛋蛋。”季听立即就往沙发跑,戚灼比他速度更快地冲过去,在狗蛋落地之前接住了他。
“戚灼,喝果汁吗?”秦梓霖问。
戚灼抱起狗蛋,头也不回地回道:“喝。”
“嗯,但是只有袋装粉末冲泡的果汁,没有新鲜的。”
秦梓霖在通话器里叫士兵送来果汁,很自然地对戚灼指指对面沙发,戚灼便抱着狗蛋坐下,季听也赶紧挨着他坐着。
“好吧,你从头到尾讲一遍,讲仔细一点,不要添加任何东西,我会自己判断真伪。”秦梓霖在戚灼对面坐下。
戚灼思索几秒后,从头开始讲起:“今天早上,我去到地面修理能量泵,还没半个小时,吴队长就听到避难所进了螅人,我们便赶了回来……”
他说话时,门被推开,一名士兵端着一杯果汁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那名叫做王钦的博士。
戚灼见秦梓霖没有阻止自己,便接续往下讲,士兵在他面前放下果汁后离开,王钦则坐在了那名军官的身旁。
戚灼讲述的过程中,对面三人听得很专注,狗蛋安静玩着秦梓霖给他的一只杯盖,只有季听偶尔会在旁边接嘴,煞有介事地进行补充。
“所以你们刚经过了时空虫洞。”听完一段后,王钦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可是我的仪器被炸坏了,没法收集你俩身上的能量。”
“能量?没关系,我的朋友叫做白伽,他身上有很多能量,可以变成能量炮。”季听在一旁道。
王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季听觉得这人有些可怕,便缩了缩脖子不再吭声。
戚灼正想接着讲,突然发现在他怀里玩杯盖的狗蛋没有动,低头一看,只见狗蛋脸蛋涨红,目光发直地看着前方。
“厕所呢?有厕所吗?”戚灼抱着狗蛋迅速起身。
秦梓霖指了下套房旁边的小间,戚灼立即抱起狗蛋往里冲,季听也赶紧跟上。
“……他们是9月20号被抓去孤岛的,但自由军更早,约莫在9月10号左右便来到沙雅星,悄悄进入了凯旋二厂……”戚灼的声音从厕所敞开的门里传了出来。
接着是季听的声音:“蛋蛋你用劲,用劲,呀,你都冒汗了,我给你擦擦。”
“呃呃……呃呃……呃……”
戚灼继续道:“自由军的机甲编队在庞隆城边上和他们作战,留在岛上的人就被螅人抓住了——你这条猪!能不能别拉屎的时候吮自己脚趾——我不知道纳鹰军在9月20号那天死了多少人,但被岛上活着的约莫有十几个,包括带我去地面修能量泵的吴队长。”
“好臭好臭!啊,太臭了。”
“你按下那个键,冲水,我给他擦屁股。”
戚灼抱着拉完屎的狗蛋出来,季听跟在他身后。
“我已经把所有经过都讲给你了,所以你自己决定吧。”戚灼站在秦梓霖面前。
秦梓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神情非常凝重,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椅子扶手。那名军官的脸色有些发白,额头还渗着汗。只有王钦神情古怪,明明严肃着脸,眼睛却灼灼发亮,莫名透着几分兴奋。
“戚灼,季听,你们俩的这个故事非常好,所有内容我都记住了。”秦梓霖站起身,按下通话器吩咐了几句,对戚灼道:“你们先回去,过几天我会告诉你我听了这个故事后的感想。”
“好。”
戚灼抱着狗蛋离开军部,季听拖着育婴箱跟在后面,里面装着两大包果汁粉。
广场上的帐篷已经搭建好,民众正在领新被褥和生活用品。除了广场一周的墙身上多了许多弹孔,一切看上去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虽然秦梓霖并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但戚灼已经给他原原本本地讲过一遍。如果最后秦梓霖还是不信,执意要在9月20号那天去往星舰场,那他也只能带上季听和狗蛋想另外的办法。
只是在这之前,他必须要和孤岛上的自由军取得联系,提醒他们离开那座岛屿。
军部会议室里,军官见秦梓霖还在沉思,便试探地问道:“秦上校,您觉得都是真的吗?”
秦梓霖没有回答,只看向旁边的王钦:“你觉得呢?”
“是真的。”王钦回道。
“为什么?”
“因为他描述的虫洞和事实相符。”王钦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手指轻微地发着颤:“我们平常经过的跃迁点就是虫洞,若是人掉进去的话,因为巨大的引力和拉扯力,会被撕得粉碎,只有星舰能够通行。跃迁点里的空间被折叠扭曲,所以我们才能从一个点瞬间跃迁到另一个点。在这跃迁的过程里,我们从可视窗看出去的话,只能看到光怪陆离的线条和噪点。”
“但若是让跃迁点里的能量静止下来,打个比方,就是拍照截屏,再将那些能量转换成画面呈现,就会看见无边的极致黑暗里,有一条光状通道,而我们的星舰正在那条光道上通行。”
“你的意思是,刚才戚灼讲述的虫洞,就和能量静止的跃迁点内部是一样的?”军官问道。
王钦点了下头:“只是跃迁点里的能量在不断分裂、碰撞、爆炸、重组,没谁能让它们安静下来。戚灼刚才讲述的可供人走动的虫洞,是我们没法建造的,自然跃迁点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简直,简直……”
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但秦梓霖却接道:“简直就像某种更高纬度的生物制造出来的。”
“对,不是我们已知生物能制造出的虫洞。”王钦的声音暗哑,呼吸急促,带着明显的兴奋和激动。
秦梓霖虽然对虫洞不是特别在意,但听见王钦肯定了戚灼的说法,便对军官道:“不管是真是假,这几天我们都要时刻留意凯旋二厂,如果真的有自由军到达那里,就要和他们取得联系。”
军官微微屏住呼吸:“您的意思是……”
秦梓霖看了他一眼:“现在已经这种境地了,纳鹰军和自由军之间的恩怨罅隙还很重要吗?”
“不重要。”军官立即摇头,想了想后又道:“可到时候给上面怎么解释?”
“现在还去管上面怎么想?”秦梓霖反问。
军官又赶紧摇头:“不管。”
第70章
清晨七点, 大帐篷里便一片闹哄哄,还想睡觉的也被吵醒,打着呵欠去食堂排队打早饭。季听他们房间却静悄悄的, 只有窗棂上挂着的几张尿片在轻轻摇晃,四个小孩都躺着在睡大觉。
戚灼三人依旧睡在下床上, 季听趴在戚灼胸口,狗蛋抱着戚灼的脚。白伽中途探起头看过两次, 见他们都在呼呼大睡,便也倒下去继续睡。
快到八点时, 戚灼突然睁开眼, 伸手去摸狗蛋裆部。接着迅速起身下床,趿拉上鞋, 捞起还在熟睡的狗蛋,离开屋子去往公共卫生间。
“醒醒, 把尿给撒了,嘘,嘘……”
戚灼蹲在坑前,托着狗蛋的两条腿。狗蛋仰倒在他怀里熟睡着, 没有半分想尿的意思。
戚灼嘘了好半晌后,错着后槽牙道:“你现在不尿,放回床上就给我尿了是吧?晚上就像只猫头鹰似的, 非要老子背着到处走才睡觉。你是不是专门来折磨我的?问你!是不是想方设法地折腾我?行,等会儿我就去找军部,把你送出去, 他们要是不接, 我就直接丢台阶上。”
一道水线在空中划出弧线, 落在前方的便池里。
戚灼给狗蛋把完尿, 将他横搁在大腿上翻来翻去地垫尿片,再抱回去放在床上。而整个过程里,狗蛋都在熟睡没有醒。
季听翻身将狗蛋搂在怀里,戚灼便去推他:“醒醒,快去打早饭,再等会儿我们连饭都没得吃了。”
季听一动不动,戚灼便问:“你们是不是全都睡着不起床?那咱们今天干脆就都别吃饭了。”
“我其实早就已经醒了。”白伽躺在他的小床上,声音无比清醒。
“那你不起床?”
白伽道:“你们都在睡觉,我也只能跟着睡吧。”
“那你快起床去打饭。”
“好吧。”
季听终于醒了过来,揉着眼睛坐起了身:“吃饭了吗?好的,我吃饭。”
“吃什么饭?”戚灼从床下拿出两只饭盒,“快和白伽一起去打饭。”
“哦。”季听去穿自己的鞋,“那我先去刷牙洗脸,还要梳头换衣服——”
“等你收拾完,早饭都没了,快去!”
季听不太乐意,戚灼用手指捋他蓬乱的头发:“你看你脸这么干净,发型也很自然,一看就是机甲小王子。”
“真的?”季听狐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