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士兵不再吭声,戚灼看了他一眼,见他虽然倔倔地拧着头,但表情也是认可了吴队长的话。
队伍停在西边一座高耸的废墟前,再从一个小洞钻了进去。戚灼跟着他们在那些缝隙里钻了片刻,竟然到达了一处不算太小的空间。
戚灼用手电照了一圈,发现前面的一层墙身还很完好。这栋楼从外面看已经垮塌,但底层居然还有房屋坚挺未倒,想来就是他们说的加密间。
吴队长指着墙上方的一个孔洞,问戚灼:“那就是进入加密间的通风口,我们已经把通风设备拆掉了,你看看能不能进去?”
“我试试吧。”戚灼取下了身上挂着的水壶。
通风口有些高,吴队长正琢磨着要让戚灼站上自己肩头,就见他突然冲前两步,往上高高跃起,一把抓住墙上一根翘起的钢钎。接着再一个荡身翻了上去,踩着钢钎站在了通风口前。
“好身手!”有士兵轻声喝彩。
戚灼小心地将头和肩探进通风口,发现要是缩紧肩背的话,还是可以钻进去的。
“怎么样?”吴队长在下面问。
戚灼退出来:“可以,只是这墙很厚,需要你们在下面推一把。”
“没问题。”
他将手电筒叼在嘴里,这次先伸进去两手,接着是头和肩,士兵们在下方推他的脚,将他慢慢送入洞中。这墙壁实在是厚,他被往前推行了尺余距离,两只手才摸到了尽头。
他抓住洞沿用力,整个上半身便从通风口探了出去,再滑落到了地板上。
“怎么样?”耳机里传来吴队长的声音。
戚灼用手电筒照着屋内:“安全。”
这房间内干干净净,所有仪器看上去都很完好。
吴队长道:“那我们把能量泵也送进来,你打开胸前的摄像头,技术兵会给你指导怎么修理。”
“好。”
戚灼接住从通风口送进来的能量泵,又道:“还有我的水壶。”
“好好好,你的水壶,马上送进来。”
第53章
戚灼打开摄像头, 技术兵出现在三维屏里,指导戚灼启动了屋内能量电源,所有的仪器开始运行。
“现在你将能量泵连接上右边那台白色的充硍仪, 然后看着我,我怎么做, 你就怎么做。”
技术兵也拿着一台能量泵,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进行讲解, 戚灼便跟着照做。
“对,就是这样, 按下红键……能量泵上的数据是2457帕, 还不能充硍,再等一下, 等它数据爬升到6000帕以上……下面这个步骤有点难,稍微处理不当, 指针会被气压冲断,你得一点点的小心调整方位……非常聪明,你简直就是个机械天才!”
在技术兵的讲解声中,戚灼小心拨动能量泵上那根细小的指针, 待到它成功归位才松了口气,往旁边挪了半步。
从他裤兜里掉出来一小团银白,他低头看, 发现是那条带着椭圆坠子的银链,便捡起来重新揣回裤兜,继续调整另一根指针。
他这次有些走神, 两次都没有将指针成功归位, 直到吴队长的声音响起:“生瓜蛋子, 你在发什么呆呢?现在不要想其他事情, 专心一点。充硍仪一天只能启动两次,一次只能工作两个小时。快点把能量泵修好,再接着修另外九个,争取让星舰尽快启航。”
“还有九个?”戚灼惊讶地问。
吴队长道:“中型星舰怎么着也要两个能量泵才能供上能量。我们避难所的人接近四万,得修好五艘中型星舰才能都运走,送上停泊在太空里的艾尔玛号超级星舰。”
“不是只有一艘星舰,然后分批次将人送走吗?”戚灼追问。
他可是为了让自己和季听狗蛋成为第一批登舰的人,才主动向秦梓霖提出来修能量泵。
“谁说分批次的?为什么要分批次?我们星舰场里可停着不少淘汰下来的老旧星舰,因为停在副坪,所以当初没有被螅人给炸掉。那些星舰修一修的话,虽然不能远航,但将我们都送上艾尔玛号还是可以的。”
戚灼听完吴队长的话,这才反应过来根本就没有分批次上舰的说法,那两名议论的士兵只是在猜测。但秦梓霖肯定是清楚的,自己向他提出第一批登舰的条件时他却没有否认,就让自己蒙在鼓里来修能量泵。
吴队长沉默几秒后也醒过神:“我说怎么这次来了个半大孩子,难道你以为是分批次上星舰,所以向秦上校主动请缨来修能量泵,换个第一批登舰的名额?”
戚灼没有做声,外面的士兵便发出轻声闷笑,戚灼恨恨地转动手里的螺丝刀,暗地里错着后槽牙。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好好修吧。我们每天来个一两次,总能把那些能量泵都修好,到时候大家一起离开避难所,不比你先溜掉要强?”吴队长笑着劝他。
戚灼没有再应声,将其他事都暂时抛在脑外,开始专心修理能量泵。
避难所里,季听双手抱着一个开水瓶,有些艰难地走出开水房。他走出一小段后便歇一歇,如此两次后,终于抱着开水瓶进了屋。
狗蛋坐在育婴箱里,双手扒着箱沿,眼巴巴地看着房门。看见季听后眼睛一亮,嘴里开始啊啊叫,急切地张开双手要人抱。
白伽蹲在育婴箱前,对季听道:“他嘴巴像这样咧了三次,哼哼了五次。”
季听放下开水瓶,走上前和狗蛋紧紧拥抱,亲昵地和他蹭着脸。
“蛋蛋。”
“啊啊。”
“蛋蛋。”
“唔唔……”
白伽看着两人,不解地问:“你就出去了这么一下下,打了一瓶开水,也要抱这么久吗?”
“嗯,要抱这么久的。”季听亲了下狗蛋的发顶,“你不懂,毕竟你没有宝宝。”
白伽顿时就不高兴了:“你以后打开水,我不帮你看他了。”
季听嘴巴张了张,道:“你帮我的话,我以后再有了宝宝,就送你一个。”
“送我一个?”白伽先是一喜,但看着狗蛋后,神情又有些纠结:“可是我好像不太想要宝宝。”
“那等你想要的话,我再送你。”季听很大方地道。
季听去给狗蛋冲奶粉,虽然之前都是戚灼在做这事,但他也见过数次,取了适量奶粉在奶瓶里,抱起开水瓶往里倒水。
开水瓶对他来说太重,出水时摇摇晃晃地有些对不准,险些将奶瓶给冲翻。
“呀,你的开水洒地上了。”白伽道。
“我小心点,小心点。”
季听冲好奶粉,学着戚灼平常那样摇晃奶瓶,并认真地给白伽讲述:“冲奶粉要摇的,这个很难,要摇得越快越好,我哥哥就摇得非常非常快。”
他全身都在跟着晃动,包括那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白伽盯着他看了会儿:“给我摇一下吧。”
“很难的,普通小朋友做不到。”季听回道。
“你今天上厕所的时候,我帮你看着你宝宝的。”
季听停下动作,迟疑了两秒:“那你来吧,只给你摇一下下。”
白伽飞速摇晃奶瓶,问季听道:“怎么样?看我怎么样?”
“唔……看着还可以。”
“比起哥哥呢?”
“是比起季听的哥哥!”季听吐字清晰地纠正,又道:“那肯定比不上我哥哥。”
白伽卖力地摇晃了一阵后,季听接过来,学着戚灼那样在手背上滴了一滴:“不烫手,可以喝了。”
狗蛋早就迫不及待,扒着育婴箱沿流着口水,待季听将奶嘴喂过来,连忙张嘴含住,大口大口吮吸吞咽。
“我宝宝吃饭好不好看?”
“好看。”
两个小孩正蹲在地上看狗蛋吃奶,门口便来了一名士兵:“小朋友,这是戚灼住的房间吗?”
“是啊,他是我哥哥。”季听点了下头。
士兵进了屋,将手里抱着的一只纸箱放在季听床前:“这是军部仓库给他小弟弟送来的婴儿营养米粉和蔬蛋粉。”
“他的小弟弟?哇,都是给我的吗?”季听惊喜地问。
士兵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正抱着奶瓶喝奶的狗蛋,“应该是他吧。”
“哦,好的,谢谢叔叔。”季听道谢后又纠正他刚才的说法:“蛋蛋不是哥哥的弟弟,我是哥哥的弟弟,他是哥哥的宝宝。”
士兵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点了下头:“那我就放这儿了,你把它们先收起来。”
等士兵离开房间,两个小孩都围到床边,拨开塑料袋口往里看。
“好多哦,我数数,1、2、3、4……下面还有,数不过来了,全是蛋蛋的奶粉,好多奶粉。”季听快乐得不行,抱起一袋蔬蛋粉给狗蛋看,伸出手指一个个点上面的字:“女、儿、嗯、嗯、分。”他想起士兵刚说的话,又摇头道:“不对不对,是婴、儿、营、养、米——少一个字哎,那是婴、儿、蔬、蛋、粉。”
他将这些奶粉米粉装了一部分在自己的行李箱里,剩下的放进戚灼背包,将一切收拾后才继续吃早饭。白伽的舅舅这个时候应该从地面返回了,白伽匆匆吃完早饭,便去找他舅舅。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白伽问。
季听摇头:“不去,我要等我哥哥。”
白伽走后,季听大口啃着馒头,含混不清地和狗蛋说着话。
“我们吃完就去等哥哥……好吃吗?好好吃,嗷呜嗷呜嗷呜……”
狗蛋已经将奶喝光,却不肯放掉奶瓶,只双手抱着奶瓶傻笑。直到季听埋下头喝粥,他继续含住奶嘴吸吮。
避难所的馒头挺大,季听只吃了一个,剩下的全部装进饭盒,放进了戚灼背包。再端上装着洗漱用品的盆,拖着育婴箱去了水房。
这一排几间宿舍里都住着无父无母的孤儿,在瞧见育婴箱里的狗蛋后,都好奇地一路跟着。
“这是谁呀?”一个小女孩问道。
“这是我宝宝。”
“你宝宝?你怎么可能有宝宝呢?宝宝都是爸爸妈妈生的。”小女孩惊讶道。
“他有爸爸妈妈的,我就是他爸爸。”季听挺起胸脯,声音隐隐自豪。
小女孩满脸茫然地看着季听走远,又转头去看身后的姐姐:“他为什么能有个宝宝呢?我们都没有。”
姐姐冷静地道:“他乱说的,别管他,他什么都不懂。”
“哦。”
季听到了水房,先洗干净饭盒,再刷牙洗脸。将自己打理干净后,接着又给狗蛋洗,最后涂上宝宝霜。
“哟,小爸爸还挺像那么回事。”有人在旁边笑道。
“什么小爸爸?”另外的人问道。
“喏,这个小孩,可有意思了,说那个是他儿子。”
开水房的人都笑了起来,季听对他们为什么会笑并不感兴趣,只拿过狗蛋正在玩耍的空奶瓶去水龙头下洗。
他踮起脚,探出上半身够到水流,动作笨拙地冲洗奶瓶,看得旁边的中年大姐一脸怜爱。
“小弟弟,我帮你洗吧。”
季听软声道谢:“谢谢阿姨,我可以洗的。”
开水房墙上有面半人高的镜子,季听洗漱完毕后站了过去,瞧见自己那件盖过膝盖的T恤太宽大,便用手掐着腰左右照。
“我这里有条腰带,要不要给你束上?”那名中年大姐笑问。
她手里拿着条蓝黄相间的布带,季听看得非常心动,但他不好意思接受陌生人的东西,便没有做声,只不断去看那条布带,将喜欢两个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想要吗?”大姐晃了晃布带。
季听很不舍地小声道:“不要了。”
大姐伸手捏了下他的脸:“这是我一条旧裙子上的腰带,裙子没带出来,光腰带留着没用,如果你不要的话,我就只能扔了。”
“扔了啊……”
“对啊,所以你想要的的话我就送给你。”
季听伸手碰了碰那条腰带:“那它多可怜啊,我还是把它收下吧……谢谢阿姨。”
大姐伸手捏了下季听的脸,“我姓陈,叫我陈姨。”
“谢谢陈姨。”
片刻后,扎上腰带的季听拖着育婴箱出了水房,回宿舍的路上也不断美滋滋地低头打量。
“蛋蛋,我好不好看?我又有王子服了。”
“唔……啊啊……”
季听回到宿舍,将洗干净的奶瓶和奶粉都放进育婴箱底层,又爬到床上站着,取下晾在窗棂上的干净尿片和连体棉服,叠好后放进育婴箱。最后才带上狗蛋,乘坐运货电梯到了一楼,朝着军部方向走去。
他穿过广场上的帐篷,好奇地左右打量。每间帐篷里都住着不少人,有些坐在地铺上聊天,有些围成一团打扑克,更多的则是在发呆,或者盖着被子睡觉。
“我们凭什么不能住小房间?那大帐篷里吵死了,人又多,我一晚上都没睡着觉,脑袋都要炸了。我儿子身体不好,那空气里病菌太多,他要被染上了什么病可怎么办……”
一道含着怒气的女声从某座帐篷后面传来,季听一个愣怔站住,接着便急切地往前走,育婴箱滚轮拖得哗哗作响。
“太太,楼上那排房间住的是孤儿和孕妇,还有生了病的人,像您这种情况,是要住在帐篷里的……”
季听匆匆绕过前方帐篷,一眼就看见了背朝着他的季太太,还有站在一旁的季云。
他连忙看向他们周围,却没有见到父亲季志城。
季云也看见了季听,一脸的不耐烦慢慢变为惊诧,眼底也闪过一抹惊喜,接着伸手去扯旁边的季太太:“妈妈,妈妈。”
季太太没有理他,他又道:“季听,是季听。”
季太太这次转头看了过来,在看清季听后,如同季云那般有着瞬间的惊诧。
季听一直都有些畏惧季太太,也清楚她不喜欢自己。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再看见自己熟悉的人,心头既激动又欢喜,眼泪立即涌了出来。
他往前走出两步,轻轻喊了声:“太太。”
季太太脸上的惊讶还没收起,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季听流着泪道:“我才在这儿的。”
他继续朝着季太太靠近,那名士兵问道:“这是……”
季太太短暂的失态后,迅速恢复成平常模样,没有什么表情地淡淡回道:“远方亲戚的孩子,不太熟。”
季听那两只穿着运动鞋的小脚也就慢慢停了下来。
季太太转过身继续和士兵对话,季听就愣愣地站在她身后。季太太和士兵应该是交涉成功了,士兵带着她朝事务处所在的小帐篷走去。
季听看着她的背影,用手背擦擦被泪水模糊的眼睛,却突然听到季云在耳边问:“这个小孩子是谁?”
季听倏地收回视线看向季云,看见他正盯着育婴箱里的狗蛋。
而狗蛋也睁着一双大眼睛,张着嘴,好奇地和季云对视着,口水在嘴角牵出了一条线。
季听立即收起其他情绪,心里警铃大作。
他平常有什么好东西都会藏起来,注意不要让季云发现,不然肯定会给他想法设法抢走的。
而宝宝这么好的东西,季云看见后一定会抢的!!!
季听装作没有听见季云的疑问,只慢慢往旁边挪,挡在了他和狗蛋之间。
“问你啊,这个小孩子是谁?”
季云歪过头,从季听身旁去看狗蛋,季听也跟着向左弯腰,继续挡住他的视线。
“不说算了,这个小孩子口水都流出来了,看着真恶心。”季云道。
见季云不喜欢狗蛋,季听轻轻松了口气,便直起身往旁边移开两步,让流着口水的狗蛋彻底暴露在季云眼前。
“他还会撒尿拉屎,拉很多很多屎,像个屎人。”季听想加重季云对狗蛋的不喜。
季云很快便对狗蛋失去了兴趣,只绕着季听走了半圈,不高兴地问:“我们一直没找着你,你去哪儿了?你现在住在哪儿的?”
季听没回答他,只警惕地摇头。
“问你住在哪儿的,你摇头干什么?”
季听还是摇头。
季太太这时已经走到小帐篷前,转身喊季云:“季云,还在那儿做什么呢?快到妈妈这来,住宿是要登记的。”
“别催嘛,马上就来。”季云不耐烦地应了声。
季太太便又钻进了帐篷,从头到尾再没有看一眼季听。
季听盼着季云快走,但他却依旧没有离开,只目光上下打量着季听。
季听也在四处张望,依旧没见着父亲,便问道:“爸爸呢?他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季云神情淡漠地回答完,又凑近了季听问:“你那个小三妈呢?是不是找不着了?”
“反弹。”听到小三妈这个词,季听下意识就开始回击。
季云观察着他的表情,笃定地道:“你那小三妈肯定扔掉你跑了,自己上了玛丽号。”
季听没有再做声,只紧抿着唇转过身,推起育婴箱朝着军部走去。
“喂,你不和我们一起住吗……喂,你是不是又聋了?你故意的吧……瞎子,聋子。”
季听对季云的话充耳不闻,只板着脸朝着军部走。
他走得很快,穿过那些大大小小的帐篷,胸膛急促起伏,育婴箱滚轮在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他一直往前走着,直到站到一顶帐篷后,确定季云追上来也找不着自己,这才让强忍着的眼泪流了出来。
帐篷之间的过道里人来人往,都焦虑而匆忙,没有谁会注意到角落里站着个小男孩,手扶育婴箱靠着帐篷壁,正张着嘴在无声地痛哭。
“啊啊!”狗蛋仰头盯着季听, 瞧了片刻后,也瘪着嘴哭了起来。
季听泪眼朦胧地问道:“蛋,蛋蛋, 你怎么,怎么了?”
“哇……”狗蛋哭得越发伤心, 季听便蹲下去抱着他拍,又去摸他尿片, 抽搭着问:“是不是,是不是尿了……干, 干的, 没有尿。”
季听被狗蛋这样一打岔,也没有心思再难过, 而盯着他看的狗蛋也慢慢收住了哭,一边抽噎一边伸手去摸他的脸。
“你是不是, 是不是看见我哭你就哭呀?”季听终于找到了原因,红着眼睛笑了一声:“哈!你是这样才哭的吗?”
他这声笑,一边鼻孔便挂了个鼻涕泡,赶紧去育婴箱里拿纸擦。狗蛋脸上还带着泪, 又嘎嘎嘎地笑了起来,想去抓他的鼻涕泡。
“别,别, 我马上擦掉。”
“咯咯……”
“我好像不太会擦鼻涕,糊到脸上了……哥哥是怎么给我擦的?用力!哧!用力……现在擦干净了。”
“咯咯咯……”
两小孩嘻嘻哈哈地笑,季听已经完全忘记了难过, 擦过鼻涕后便推着狗蛋去军部:“哥哥刚才去地面前进了那个房子, 我们去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到了军部前, 还没走近, 便被一名值岗的士兵拦下:“小朋友,这里不能进去,你去其他地方玩吧。”
季听道:“我不是玩,我是来找哥哥的。”
“你哥哥是士兵吗?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戚灼。”季听仰着头说完后又郑重补充:“不是成火,是戚灼。”
“戚灼?”士兵有些茫然,又去问旁边的同伴,“你认识戚灼吗?”
“……不认识。好像没这个人吧。”
季听忙道:“有的,我哥哥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士兵抬手驱赶:“走吧走吧,这里没你哥哥,去其他地方玩——”
“怎么了?”
季听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平和的声音,但身前两名士兵却神情一凛,恭敬地举手行礼:“秦上校。”
季听转过头,看见身后站着一名纳鹰军官。
他不懂区分官衔,但知道爸爸是纳鹰军里官职很大的军官,其他士兵看见他都会行礼,还会叫他处长——
——就像这两名士兵对这人的态度一样。
季听那点心眼转了又转,知道面前这人肯定是长官,便立即挺直胸脯,像两名士兵那样行了个军礼:“处长!”
“嗯。”秦梓霖点了下头,问两名士兵:“小孩儿在找谁?”
“他要找他哥哥,叫戚灼。”士兵回道。
“戚灼……”秦梓霖看向季听:“你是戚灼的弟弟?”
“是,我叫季听。”季听还行着礼。
秦梓霖伸出一根手指,将他举在头侧的手压下去:“他呢?他也是你弟弟?”
季听看向狗蛋,见他又好奇地盯着这名长官,像是刚才看季云那般流着长线的口水。
和面对季云时的心情不同,季听挺担心这名处长也觉得狗蛋恶心,把他赶出避难所,便没有立即回答问题,而是迅速蹲下身,从育婴箱里面取出一张卫生纸,擦掉狗蛋嘴角的口水,又将他滑到粗短小腿上的裤腿扯下去。
季听打量着狗蛋,确定他干净得不得了,这才站直了回道:“他不是我弟弟,是我的宝宝,我是他爸爸。”
秦梓霖挑了下眉,看向前面站着的士兵。
那士兵很机灵,立即朗声回道:“您没听错,他说他是那婴儿的爸爸。”
“戚灼出任务去了,大约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会回来。这里是军部,你们父子俩都不是军人,也没有接受军方任务,所以不能进去。”秦梓霖道。
季听迟疑了下,指着旁边的台阶问:“那我可以坐在这里等吗?”
军部和医疗点紧挨着,台阶后面便是关着被螅人刺伤者的房间。秦梓霖看了眼那紧闭的房门,朝着季听笑眯眯地摇了下手指:“不行。你带着你儿子回宿舍去等吧。”
“哦,好吧。”季听拖上育婴箱,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走出几步后又转头,朝秦梓霖行了个军礼:“处长再见。”
“你等一下。”秦梓霖喊住他,又问身后的士兵:“昨天你们应该是在军资库轮岗,那军资库里有什么小孩子的东西,给他们两父子找点。”
士兵有些犯难:“小孩子的东西啊……就是奶粉什么的,已经给他们送去了。”
“你再想想,好好想。”
虽然秦梓霖态度温和,但士兵知道自己必须得想点什么出来才行,便求救地看向了身旁的另一名士兵。
那名士兵瞧着季听,突然道:“对了,我看见物资册上有儿童运动鞋。”
“对嘛!小孩的脚天天长,鞋子很快就不够穿了,给他找两双,比他的脚稍大一些的。还有他哥哥也要两双,你就按照十五岁孩子的脚去选。”秦梓霖道。
“是!”那名士兵转身就往军资库方向走,秦梓霖便对季听道:“跟上去,去领新鞋子,军部给你和你哥哥发的。”
“哇,领新鞋子呀,我和哥哥都可以领新鞋子吗?”季听又惊又喜。
秦梓霖微笑着道:“领,都能领,你的处长喊得我很舒服,突然就升了军衔,肯定要发几双鞋子庆祝。”
季听领了新鞋子,放进了育婴箱底层,推着狗蛋欢天喜地回宿舍。
“我现在不穿,我要等哥哥回来后和他一起穿新鞋……不过我再看一看。”
季听虽然已经反复看过自己的新鞋,却又取了出来,让狗蛋和他一起看。
“小海豚,鞋子上这是画的小海豚,哈哈,好好看,你现在还不能穿鞋,等你长大点,就和爸爸一起穿……呀呀,你别啃,鞋子不能吃……”
季听走一段又看下自己的新鞋,快要走到货运电梯时,突然听到砰砰两声。
声音不是特别大,却很清脆,像是谁用石块敲了两下密封的铜柱,却让整个闹哄哄的避难所立即寂静无声。
那是没有经过消声处理的粒子弹出膛声。
安静两秒后,避难所大门方向枪声大作,同时有人高声嘶喊:“螅人!有螅人进攻!螅人攻进了避难所!”
整个避难所立即炸开了锅,帐篷里的人纷纷往外冲,一边大叫自己亲人的名字,一边惊慌四顾,想找个地方躲藏。
但地下避难所也就这么大一块地方,他们钻出帐篷后不知道该去哪儿,只惊叫着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军部所在方向冲出来数名士兵,手持枪支奔向大门方向。同时有人举着扩音器高喊:“全部离开帐篷进房间,进房间,速度离开帐篷,进入最近的房间——”
话音未落,大门方向的通道口就出现了几名螅人。它们手持粒子枪朝着前方开火,同时飞出几条触手,刺向离得最近的人群。
一片混乱中,季听拖着育婴箱跌跌撞撞地冲到墙壁旁。他看见帐篷外有几人扑倒在地上,胸前迅速渗出了鲜红的血。还有人被一条触手卷起扔向空中,撞上足有四层楼高的穹顶后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士兵们也在开火,冲在最前方的螅人中弹倒下,但后面更多的螅人涌了进来。它们朝着避难所内惊恐逃窜的人群扫射,同时飞出了数条触手
此时,地面的加密间内灯光明亮,戚灼专心致志地修理能量泵,高挺鼻梁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封闭空间内,任何声音都特别清晰,他甚至能通过那个小小的通气孔,听到外面士兵们的呼吸声,以及偶尔响起的通话器里略微失真的对话声。
“三组巡逻完毕,没发现幸存者,已离开地面,即将回到避难所。”
“四组巡逻完毕,发现了三名幸存者,已带着他们离开地面,即将回到避难所。”
“三组的,我让你们帮我铲点能种东西的花泥,帮我带了没?”
“糟!忘记了。”
“我就知道你们几个不可靠,算了,我明天去地面巡逻的时候自己铲。”
“哈哈哈……给你带了一大包,你想在避难所里开个花圃都行。我给你说啊——草!螅人!”
当通话器里这声螅人传出时,正在旋一颗螺丝钉的戚灼动作顿住。墙外的技术兵原本还在小声给他讲解,也倏地停下了声音。
通话器里响起了枪声,接着是尖叫声和秦梓霖的指挥声,音量不大,却如同重锤般砸在了每个人心上。
“……螅人冲进了避难所,数量不多,都不要击中,散开,分散射击……地下水道里的信息阻隔器一直开着的,这批螅人没能发送信息回去……关大门,把冲进来的所有螅人都杀掉,不能放掉一个,避难所位置不能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