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日记—— by秃子小贰
秃子小贰  发于:2023年0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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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听擦好后便放下T恤,又伸手在他脖子上摸了下,似在检查汗水都擦掉没有。戚灼闭着眼躺着,接着便感觉到一颗脑袋搁在肩上,柔软的头发蹭着他脖子。
“你个狗崽子还很狡猾,知道把我汗水擦掉好给你当枕头。”
戚灼想将那颗脑袋掀开,但实在是不想抬手,季听又侧过身窝在他怀中,一只手放在他胸前轻轻拍,带着安抚的味道。
“成火哥哥,我会带你上索菲亚号,一起去找我妈妈。”
因为听不见,季听一个字一个字吐得很慢,音量也忽大忽小。戚灼想说还有屁个索菲亚号,但终究还是没有做声。
就这样躺了一会儿,炮火声逐渐远去,戚灼也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将季听拎开站起身:“走吧,瞎子,找你那行李箱去。”
走出林子,这片旷野上已经没有了机甲和炮火,也没有奔跑的人群,整个星舰场都很安静。光线昏暗,只有流弹划过天幕时,能瞧见旷野上遍布的弹坑,像是某个尚未开发的荒星表层。
戚灼抬头,没有见着那艘战斗舰,但漩涡正下方,也就是庞隆城所在的位置战火依旧持续。
不用飞奔赶路,戚灼便没有扛着季听,而是将他背在背上,慢慢穿过旷野,走向来时的那条峡谷。
路面不平,到处散落着行李和七零八碎的物品。他捡到一个黑色双肩包,把里面没用的东西倒出来,拎在手上,一路走一路选,找到包装完好的食物或有用的工具就装进包里。
他被什么绊了下,低下头,看见是一具年轻的女性尸体。两手举在头侧,脖子只剩了一半,因为姿势的缘故,衣服下摆卷起堆在了胸口上方。
戚灼从女尸身旁走了过去,顿了两秒后又回头,放下季听,松开他退后两步。季听连忙张开手,弓着背,双脚分开往他方向走,小声喊着成火哥哥。
“站住!”戚灼将他扯回原地站着。
季听继续往前走,后衣领却被戚灼扯住。他像是明白了戚灼的意思,便站着没再动,只满脸都是惶惶。
“就站在这儿等我。”
戚灼伸手扯下那女尸的衣服盖住身体,再将她推进了旁边的弹坑。直起身后发现旁边还有尸体,干脆一并都推了进去。
他在推一具后背全是弹孔的尸体时,推了两下没能推动。直到用力将他翻过身,才发现他怀里还紧紧搂着一个小男孩。
年轻的父亲虽然身中数弹,却也弓着背护着自己的孩子。
只可惜他的小孩也依旧没能逃过劫难。
戚灼盯着那对父子看了片刻,才将他们一起推到坑里。
四周全是尸体,推了一具旁边还有另外的,戚灼最终只能放弃。他站起身,看见季听依旧张着双手,弓着背,双脚分开站在那儿。
“走了。”他想重新扛起季听,手指才碰到他肩膀,小孩儿就整个人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成火哥哥,成火哥哥……”
戚灼想骂他两句,但知道骂了他也听不见,只得将人的手扯掉,背在了背上。
“自己抱紧我啊,我要拿包,可没有手托着你,摔死了活该。”
不用他叮嘱,季听也将他抱得很紧,双手搂住脖子,双脚紧紧勾住他的腰。
走出几步后,戚灼还是反过那只没有拎包的手,托住了他身下。
一路上都是尸体,层叠堆积着,更多的却不是整尸,而是只有某个身体部位。戚灼小心落脚,踩着那些空地前行,脚踝却突然被一只伸出的手给握住。
“我草!”戚灼吓得大叫一声,汗毛立起,一只脚就要踢出去,却听到地面上传来虚弱的声音:“帮我一下……动不了……”
说话的是名中年男人,趴在几具尸体中间,左脚被两块大石给夹在里面卡住。
“我的脚拔不出来,帮帮我。”中年男人朝着戚灼求助。
戚灼把背上的季听放下地,季听立即要往地上趴,戚灼见他身下便是一具失去胳膊的尸体,赶紧将人一把拎住。
季听站直的瞬间,又扯住戚灼衣角。他不知道戚灼要做什么,虽然站着没动,却一脸的惊慌和紧张。
“站着,等我,等我。”戚灼说了两遍后,拿起季听的手按在自己嘴上:“等,等我,等。”
季听的嘴唇也跟着翕动,戚灼不知道他明白没有,但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指在慢慢松开。
“成火哥哥,我等你,你快点。”季听声音含混地收回了手。
戚灼四处寻找称手的工具,在旁边弹坑里发现了一条长金属皮,像是机甲外壳碎片,非常坚硬,便拖到中年男人身旁,去撬那块石头。
“一,二,三……抽脚!”
随着戚灼一声低喝,大石被撬开了一条缝,中年男人也迅速将脚拔了出来。
“谢谢,谢谢。”中年男人连声道谢,又坐在地上活动脚踝,苍白的脸上露出欣喜,“居然只伤了筋,骨头没有压断。”
见他没什么问题,戚灼便准备离开,还没转身,那中年人便嘶了声,并撩起衣服下摆看着自己左腰。
“好险,我差点被那怪物杀了。”中年人侧过身,对戚灼指了下自己腰,那里有一个不太明显的红点:“你见过那怪物没?刚才有架机甲停在前面,出来了一只怪物。它没有脚,像条章鱼似的,还用一条长腕来刺我。我以为死定了,结果运气好,它刺了一下就走了。哈哈,我还活着,我没死……”
中年男人沉浸在大难不死的狂喜中,语无伦次地说个不停。戚灼便转身走向还等着的季听,将人背了起来,继续去往峡谷。
十分钟后,他俩顺利地进入了峡谷。
这里比旷野黑暗,戚灼便从背包里掏出刚捡到的手电筒,拧亮,沿着洞壁一步步小心往前。
季听并不知道他们此刻在哪儿,只睁着那双无神的眼,安静地趴在戚灼背上。洞壁上的一根藤条扫到他脸上,他唬得伸手去抓,差点从戚灼身上滑下去。
“别动来动去的。”戚灼总是意识不到他听不见,训斥了一句。
季听搂紧他的脖子,又小心地去摸了下藤条,摸出来是什么后,惊喜地笑了一声。
“成火哥哥,我们在山里吗?是在山里吧!可以找我行李箱吗?成火哥哥,成火哥哥,可以找找我的行李箱吗?”他迭声追问,声音忽大忽小。
“老子回答你,你听得见吗?”戚灼抬手,在勾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上拍了下,“别动。”
季听眨了眨眼睛,凑到戚灼耳边,自以为声音很小地道:“成火哥哥,我挠挠你好吗?要是你愿意帮我找行李箱的话,你就抖一下,不愿意的话,就不抖。”
戚灼偏着头离他远了些:“声音这么大,你是不是想把我的耳朵也吵聋?”
话音刚落,他便浑身一抖,原地蹦起来老高,差点把季听从背上甩出去。
“找死吗?把你的狗爪子——”
“成火哥哥你真好。”季听却激动搂紧了戚灼的脖子,将脸贴在他耳朵上:“成火哥哥,你怎么就能这么好呢?”
戚灼语塞,侧头去看他,看见季听虽然瞳仁蒙上了一层白翳,但眼睛却笑得弯弯,眯成了两个月牙儿。
戚灼脸上的怒气消散,背着他继续往前走,走出几步后才恨恨地道:“季家的人都太狡猾,满脑子弯弯绕绕,连只小狗都是只坏狗子。”
片刻后,他回到了开始丢行李箱的地方。他原本想将季听放在山壁前,但这里有五六具尸体,其中一具还靠坐在山壁上,脑袋耷拉在胸前,看着很是可怖。他便将季听放到对面山壁下,让他手抓着一根藤条站着。
“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去找箱子。”
季听这次没有惊慌,但依旧抓着他的衣摆不松。戚灼冷着脸在他手背上啪地拍了下,那小小的手指才一根根松开。
最后挂了根小指在戚灼衣服上,被他抓住扔掉。
戚灼打着电筒在弹坑里爬上爬下,将每块石头都翻开。间歇时会将手电筒照向季听,然后再照回来。
某一次手电筒光落在季听脸上后,却没有马上移开。戚灼看着那满脸凄惶,像是随时要哭出来的小孩,牙疼似的嘶了声,接着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头,朝着他丢了过去。
季听半天没等到戚灼,越来越不安,正想喊他,却感觉到有小东西砸在脚背上。
他立即露出了笑:“哈!成火哥哥!你在呀!”
“傻。”戚灼嗤笑一声,低下头继续找行李箱。
他在翻找的间隙,总时不时丢一块石头过去,季听便会兴奋地笑,也开始说个不停。
“成火哥哥,你知道什么是狼人吗?如果你看过小飞鱼的秘密就知道了。可好看了,不过你念过书吗?你认识字吗?不认识的话可能看不明白画册,那就没办法。我们班上很多小朋友连123都不会写,但我已经可以写很多字了,每周都能得到聪明宝宝。”
他吐字不清,音调奇怪,戚灼听他说完一长串后,忍无可忍地喝道:“闭嘴!”
季听却还在说:“因为你不认识字,所以我给你讲,狼人长得和我们一样,其实是个狼,有很长很长的指甲,也有很长很长的牙齿。嗷嗷嗷,一口就可以咬死一个季云。”
戚灼捡起一块拇指大的石头,怒气腾腾地打在他小腿上。
季听却歪着头朝他这方向甜蜜地笑:“成火哥哥你真好。”接着又双手在左胸比了个心:“爱你。”
“花言巧语,老子不吃这一套。”戚灼冷哼一声。
他继续埋头找箱子,终于在距离十几米远的一个弹坑里,看见灰土下露出了一小团粉红色,依稀可辨上面还有动漫图像。
他扒开灰土,看清那正是季听的行李箱,便赶紧刨了出来。不得不说这箱子的质量真好,除了表面上多了几道擦痕,算得上完好无损。
他将行李箱提到季听旁边,拉着他并排坐在地上,打开箱盖翻找,看见了一个银色的小金属盒子。
他估摸着这就是视听器充电装置,便取出来搁在季听手里。
季听摸了几下盒子外壳,欢喜道:“我的充电器哎。”
戚灼看他熟练地打开盒子,又按向耳后,从左右耳洞里分别取出一颗米粒大小的银色物品。
戚灼担心他碰掉了,干脆伸手去拿。季听感觉到他的动作,清楚他的意图,便一再叮嘱:“成火哥哥,这个要放到充电器里去。你会吗?就是要丢进小洞里。要不还是我来吧,我都是自己摸着放的。”
“我他妈又不是傻子。”戚灼一把夺了过来。
他之前没接触过盲聋人,也是第一次接触视听器,接过来后有些好奇地看了下,再放进充电装置凹洞里。
那米粒便一闪一闪地亮起绿光,充电装置上也开始显示数字:1%、2%……
虽然充电的速度挺快,但戚灼不敢久呆,约莫过了五六分钟,见数字显示50%,便取出米粒放进季听掌心。
他看着季听将米粒分别塞进耳洞,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再慢慢转头看向自己。
借着手电筒光线,他看见那层蒙住瞳仁的白雾已经消散,眼眶内盛着两颗漆黑的眼珠,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戚灼伸手在季听面前晃了晃,就见他眼珠跟着自己手指动。
“你这东西会掉出来吗?”戚灼问。
季听左右晃了晃脑袋:“不会,进去了就贴得很稳,只有按一下才能取出来。
戚灼还想问,突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对季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抬头看向天空。
只见峡谷入口上空出现了一架黑色机甲,它没有开灯,像一只巨大的黑色夜枭,无声无息地朝着下方降落。
戚灼瞧见旁边未关上的手电筒,虽然被一块石头挡住了光束,却依旧能看见一团微弱的光亮,心里暗道不好。
他立即关掉手电,将视听器盒子攥在手心,压住季听的后背就要往前扑。但发现前方都是尖石后,迅速改成了向后仰倒,揽着季听肩膀齐齐往后倒了下去。
黑色机甲一直在降低高度,并擦着峡谷地面往前缓缓飞行。戚灼侧过头,在季听耳边小声说了句:“不要动,也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季听刚张开嘴,他又用气音补充:“不用回答我。”
峡谷里很安静,只能听到风带起的轻微呼啸,以及遥远的炮火声。因为适应了黑暗环境,虽然关上了手电,依旧能看清楚黑色机甲的一举一动。
机甲无声地往前,如同黑夜里移动的幽灵,机械臂偶尔会擦过洞壁,石块零星坠落。
戚灼看见仰面瞪着天空的季听,因为太过紧张,胸脯起伏得厉害,便悄悄握住他的一只手,安抚地捏紧。
季听的呼吸明显平稳下来,下一秒,戚灼便看见他突然吐出舌头挂在嘴角,眼睛也斜向了一旁。
沙沙声不断接近,机甲停在了两人前方,静静地悬空不动。
戚灼虽然侧头看着季听,却知道机甲正在观察两人,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手心不断渗着冷汗。他生怕季听此刻会忍不住发出动静,但小孩一直都吐着舌头斜着眼,连眼珠角度都没有变过。
机甲慢慢抬起手臂,一声粒子弹出膛声砰地响起。
戚灼差点跳起来,季听也倏地收起表情。但戚灼随即就发现子弹没落到他们身上,赶紧捏了捏他。
枪声还在峡谷里回荡,两人又迅速成为两具僵死的尸体。
回音渐渐消失,戚灼大气不敢出,只希望机甲里的螅人没有注意到他和季听的那点小动作。
好在机甲在这短短一瞬内并没有注意他们,在原地站了两秒后,许是觉得这里已经没有问题,便开始升空,朝着远方飞去。
戚灼长而缓地松了口气,却躺在原地没动,只看着依旧吐着舌头斜着眼的季听。
片刻后,他感觉到掌心有根手指挠了挠,像小猫爪子似的,这才开口道:“我要看你能坚持多久不眨眼。”
季听的眼珠子开始转动,打量四周一圈后,疯狂眨眼睛并收回舌头:“哎呀我眼睛不舒服,好不舒服。”
戚灼坐起身,发现对面山壁靠坐着的那具尸体已经倒地,脑袋都已经没了,显然螅人便是在朝着他开枪。
“我的行李箱。”季听却没注意到这些,只拉过自己的行李箱,爱不释手地摸着,又问:“成火哥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戚灼并不觉得庞隆城里面就安全,他也不信任纳鹰军,而且他在来峡谷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便道:“我们就在星舰场附近找个地方藏起来,先住上几天。反正就把星舰场盯着,只要有星舰要起飞,我们就能最早赶过去。”
“好。”季听毫不迟疑地点头。
走出峡谷,前面又是旷野,两人看见了之前那辆自行车,不过只剩下了半个车架。
“我们不该扔下它的,它死了。”季听的声音很失落。
“那你背?”
“算了算了,我们不说这个。”
这一路上他们没有再见着人,想必都已经跟着机甲去了庞隆城。不过好在也没有遇到螅人机甲,让他们顺利地到达一家工厂,并在厂区内找到了一栋没有倒塌的小楼。
“运气好,这是员工生活楼。”戚灼用手电筒照着通道两边的房间,“庞隆城东边随时会刮龙卷风,这一带修建的厂房抗风等级都是最高,而且建有地下室。只是这些房子能抗住龙卷风,却扛不住激光炮轰炸。”
“龙卷风吗?”季听牵着他打量四周。
戚灼像是在给他解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很多年前,我们母星打仗打得没法住了,只能搬去其他星球。那时候选了四颗稍微好一点的,沙雅星就是其中一颗。不过当时整颗沙雅星上都是龙卷风,改造了好多年才是现在这样,庞隆城东边到了现在都还时常有龙卷风,在城里也能看见。”
“我经常看到的,离幼儿园很远很远的地方,好好看哦。”季听语气轻松,脸上是什么也不懂的天真。
戚灼却沉下了脸,冷声道:“像你们这种人,生来就住在城市别墅里,没尝过龙卷风的滋味,还觉得好好看。”
季听好奇地问:“那龙卷风是什么滋味呀?”
戚灼冷笑一声,将季听牵着自己衣摆的手甩掉:“你自己在楼上住着,很快就能尝到了。”
说完就将行李箱丢在地上,提步往前面楼梯走去。
季听愣了下,连忙拖着行李箱追上去:“不尝了不尝了,我不想知道它是什么味道。”
两人下到负一楼,戚灼打着手电四处查看。
这里和楼上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一条通道,两排房间。他选了间房按下电灯开关,屋内便被柔白的灯光照亮。
这是个小小的套房,靠墙放着一张单人床,铺着干净的床单,还有衣柜、饮水机和独立卫生间。看上去条件不错,应该不是普通工人的生活楼。
“哇,这里好好。”季听很惊喜。
戚灼也露出了浅淡的笑:“这家厂还不错,竟然有蓄电装置,我住过好几家工厂的地下室,屋子里就放个蓄能灯,顶多再有个热水器。”
戚灼将整套房子检查了遍,包括卫生间的马桶,看见旁边的充电座,便问季听:“你那个玩意儿要不要充电?”
“哪个玩意儿?”
“视听器充电装置不需要充电吗?”
“以前没有给它充过电哦。”季听有些犹豫,“要给它充吗?”
戚灼问:“那盒子一直都有电?”
“好像是哦。”
“那是装的能量石,纳鹰军军务处长才用得起的玩意儿。”
季听敏感地察觉到戚灼的心情又不太佳,赶紧闭上了嘴。
戚灼倒在单人沙发上,季听挤在他身旁的空位里。今天遭遇的一切让两人都疲惫不堪,现在一旦放松下来,就算头上丢一颗炸弹也懒得动弹。
季听躺了会儿,悄悄伸手去抓戚灼胳膊,被他抓住那只手,举在眼前看,又一把扔开:“脏成这样了,离我远点。”顿了顿又道:“你干脆去洗一下,洗干净。”
“好的。”
季听嘴上答应,却看着戚灼没有动。
“干嘛?”戚灼撩起眼皮看他。
“好的。”季听答非所问。
戚灼一直盯着他,季听就侧头去看沙发扶手。
“你不敢去?”戚灼了然地问。
“敢啊,我敢的。”季听手指抠着夹克上的一处破皮处,“只有一点点不敢,一点点。”
“别给我衣服抠破了。”戚灼打开他的手,又嫌弃地皱眉:“真脏。”
季听转回头看了他一眼,将手伸到戚灼的手边,像是在比较大小。
“做什么?”戚灼问。
“看,一样脏。”
“一样脏……”戚灼冷笑:“是不是觉得安全了?就敢顶嘴了?”
“不敢,不敢的。”季听偷偷瞥了他一眼,“只有一点点敢。”
戚灼最终还是带着季听去到卫生间,原本只想洗手,但看有淋浴喷头,干脆就让他洗个澡。
“季少爷,会自己洗澡吗?”戚灼没想过他会调水,便先把水温调好。
季听一边脱衣服一边点头:“我会洗的,我还是个小朋友的时候就自己洗澡了。”
“小朋友?多小?”
“就……就前几次我都是自己在洗。”
戚灼冷笑一声,调好水温洗了手,转头见季听还在和衣服搏斗。
虽然他已经脱掉了夹克和冲锋衣,但脑袋卡在了T恤里,正在奋力揪着衣服往外扯。
“你行不行的?”戚灼问。
季听抬头看他,一双眼睛都被扯得高高吊起:“我行的。”
戚灼也懒得再问,伸手替他解开T恤颈口的两颗纽扣,将他脑袋救了出来,再顺手帮他把裤子和鞋袜一并脱了。
“抬脚……站稳……你扶着我肩膀不就行了?穿拖鞋。”
季听脱光后便钻到热水下,朝着戚灼笑了下。
戚灼将他的脏衣服踢到角落,只拎起自己那件夹克往外走,顺手关上了门。没想刚走到沙发旁,卫生间门便被拉开,季听光着身子,穿着一双过大的成人塑料拖鞋,啪嗒啪嗒地跑了出来。
“成火哥哥。”
戚灼见季听满脸紧张,立即将他拉到一旁,摸出匕首,悄悄走向洗手间。
季听便牵着他衣角跟着,到了门口后,探出个脑袋往里望。
卫生间里空空,只有喷头还洒着水。
“你看到什么了?”戚灼低声问季听。
季听神情警觉,也用气音回道:“我看不见啊,你看到什么了?”
戚灼慢慢看向季听:“那你在跑什么跑?”
季听伸手挠了挠脸,“……啊。”
“你啊个屁啊,一惊一乍的。”戚灼收起匕首,不耐烦地道:“进去!”
季听看了他一眼,站着没动。
“那你就光着屁股站在这儿吧。”
戚灼径直走向屋边的衣柜,季听就看着他。戚灼拉开衣柜门开始翻找,季听只得慢慢挪进了卫生间。
但他没有关门,迅速将身上冲湿后,便拿起香皂站在门口抹。
戚灼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将衣柜里一套簇新的蓝色棉布睡衣和一件白色浴袍都取了出来。
季听不到五分钟就洗完了澡,刚跑出卫生间,戚灼便拿着干净睡衣进去了。
“床上有干净衣服,你自己穿上。”
“好的。”
季听走到单人床边,将那件白色浴袍在床上铺开,眼睛渐渐发亮:“哇……王子服。”
他如获至宝地抱起那件浴袍,走到卫生间门口,站在最靠近戚灼,也是自己觉得最安全的地方慢慢穿。
戚灼洗完澡,拉开卫生间门,看见季听就站在门旁,全身裹满白色的棉绒布料。仔细一看,是那件衣柜里翻出来的浴袍,正以一种很奇怪的造型堆在他身上。
戚灼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端详他,再伸手扯了扯他脖子处堆叠的那一堆布料,“这领口不觉得难受?”
季听认真感受了下:“还好。”
“还好?你脑袋从袖口里钻出来,觉得还好?”戚灼目光落在他拖到地面的另一只袖子和浴袍下摆上。
季听将下摆提起来:“就是长了那么一点点。”
“你行李箱里还有衣服,你去穿你自己的吧。”戚灼道。
季听眨了眨眼睛:“可是我想穿王子服,霹雳机甲里的机甲小王子就是穿的这个。”

戚灼没有再说什么, 去沙发坐下,打开了背包。
背包里除了装着他在路上捡到的工具,还有三个袋装面包和一块不大的蛋糕。
他撕掉一个面包上的包装纸, 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季听便提着浴袍下摆站在他旁边。
“我吃过这种面包, 我们幼儿园下午经常发给小朋友吃。这种面包有好多种味道,草莓, 苹果,芒果。我最喜欢草莓味, 不喜欢苹果味。”
季听说着说着就越蹭越近, 探着头问道:“成火哥哥,你这个是什么味道?”
戚灼咬了一大块在嘴里, 鼓着腮帮子嚼,等到一口咽下后才回道:“苹果。”
“哦, 我好像记错了,我也很喜欢苹果味的。”
安静的屋子里响起咕嘟一声,是季听明显的吞口水声,戚灼却只低头吃面包, 看也没看他一眼。
“老师说吃东西不要吃太快,会噎着的。”季听看着戚灼的嘴,又凑近面包去闻, 鼻子不停抽动,“我没闻到苹果味,成火哥哥你是不是认错了?”
戚灼依旧只埋头吃面包, 季听又问:“要不要我帮你尝一口?”
“不需要。”
“哦。”
季听就站在戚灼面前, 眼珠子跟着那块面包转动, 不停咽着口水。戚灼将整块面包快吃光了, 才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你不吃了吗?”季听指了指他手里剩下的。
戚灼慢慢抬起手,剩下的那点面包便在季听的注视下喂进了嘴。
“去给我倒点水。”戚灼含混不清地道。
“哦。”季听垂头丧气地走向饮水机,浴袍下摆也不提着了,就长长地拖在地上。
饮水机旁搁着一次性水杯,他取出一个接了水,小心地给戚灼端了过来。
戚灼接过水,一口气喝光,又拆开一袋面包吃,季听继续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戚灼垂眸慢慢咀嚼,片刻后,右手在背包里摸索,看也不看地将一块蛋糕丢给了季听。
“这是给我吃的吗?这是给我吃的吗?”季听惊喜地追问。
“不吃就还给我。”
“我吃,我马上就吃。”季听连忙撕开包装纸。
这块蛋糕还没巴掌大,季听先是赞叹它的外表,接着深深嗅闻,赞叹它的味道,再无比珍惜地咬了一小口:“太好吃了……”
虽然他尽量小口,只用门牙一点点啃,但也很快将那蛋糕给吃没了。
戚灼回到卫生间,拎起自己脱在墙角的裤子,翻出了怪人给他的那瓶伤药。
他轻轻摩挲着玻璃瓶外凸起的小字,又从睡衣领子里拉出了项链。灯光下,两块树叶状的玉泛着柔光,细腻温润。他举起浅红色的那块,透过灯光看里面的脉络,和以前没有半分不同。
戚灼发了会儿怔,将项链重新塞回领口里,回到沙发旁坐下,给自己小臂上的伤口上药。
季听吃完那块蛋糕,手指也舔得干干净净,却没有吃饱的感觉,反而越发饿得慌。
中午吃饭时,面前的菜是他不喜欢的胡萝卜,所以就只吃了几小口。他现在很后悔那碗饭没有好好吃,其实胡萝卜的味道想来也是很不错的。
戚灼只低头上药,他那伤口早已经没出血,但泡过水,两边边缘微微有些泛白。
季听专心地看着他,注意力被转移,一时忘记了肚子饿。
“痛啊,你别去按,好痛!轻一点,啊啊啊,轻一点,万一又流血了怎么办……”
戚灼停下手看向他:“吵不吵?”
“可是好痛啊。”季听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嘶。”
戚灼有些无语:“我的伤口,痛不痛我自己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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