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琳琅和熊提是他手下的两员人形核武器,一个八卦成性唯恐天下不乱,一个身宽体胖莽字刻骨,优点是执行任务的依从性高,缺点是都不太爱动脑子,要么死命往前冲,要么在原地踢一脚才肯挪一步,这种时候配一个稳重可靠的成年上级就显得尤为重要,而顾沨止就是那个倒霉的成年上级。
令他意外的是,这一次对面那俩铁疙瘩居然没有等他拿鞭子抽就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
电话是对面儿主动打来的,听筒那一头伍琳琅的声音听起来有种莫名的兴奋。
“顾哥,我们刚才勘察现场发现有一名目!击!者!”
“发生这么大的事没有目击者才奇怪吧?”顾沨止嘴角轻抽。
“我发现的琳琅!让我说让我说!”熊提在旁疯狂邀功。
“行行行你来。”伍琳琅说。
“顾哥!”熊提兴致勃勃的抢白:“我发现这个目击者跟那个黑市的仿冒犯有过近距离接触,巧不巧巧不巧!只要从他口中问出对方的样貌特征再找个侧写员,一切就水落石出啦!”
顾沨止微微一怔,瞳光凝练。
他倒不是惊讶于这个方案,毕竟他本来也打算这么安排,只是对面这俩人太过积极,积极到有些违反常理,不知道还以为这俩人是那黑市仿冒犯的忠实粉丝呢,迫不及待的要跟偶像搞见面会。
“熊子这思路清晰的仿佛被人用漂白剂洗过脑子一样。”顾沨止狐疑道:“没事儿吧你俩?”
“顾哥你怎么这么打击人家家积极性了啦!”熊提嗷嗷叫唤,悲痛欲绝状。
“熊子只是努力的想要替你排忧解难而已,毕竟一个仿冒犯窜逃在外,威胁到的是全体斯宾塞校友的安全!是可忍孰不可忍!”伍琳琅信誓旦旦。
“没你事儿?”顾沨止幽幽道。
伍琳琅:“俺也一样。”
“好吧,难得你们能有这份绝悟。”顾沨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揉了揉眉心,“回头把见面的时间地点发我。”
“OKK。”伍琳琅满口答应。
挂断电话,顾沨止悄无声息的从盛世网咖的屋檐处垂下来,轻巧踢开了那扇虚掩着的窗。
此处应是盛欢的卧室,方才盛欢就是从这里探出头来与他遥遥相望。
所有执行任务的专员在出勤期间,一举一动都会受到苏格拉底的观测监督,这位究极庞大的人工智能系统在发现任何异常行径时都会立刻播报提醒。
“顾Sir,私闯民宅是违法行为。”苏格拉底在他耳畔实时敲响了警钟。
“调查黑市仿冒犯的案件,这是必要的探索环节。”顾沨止理由一大堆,闲庭信步,“况且进前男友的卧室算什么私闯民宅?顶多算是故地重游。”
苏格拉底:“。”
顾沨止在室内大致转了一圈,这间卧室除了能展现出屋主的穷以外,实在是没什么特征,倒是角落里的那张弹簧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床那枕那被褥,顾沨止看了好久都不挪眼。
“顾Sir。”苏格拉底又在竭力履行自己的劝诫职责,“虽然是前男友睡过的床和被子,但人类不同于动物的地方就在于人类是可以控制自己原始欲望的高级生物……”
顾沨止一个闪现。
他倒是没有去对那些沾染了盛欢气息的床上用品做些什么,而是从床下翻出了一堆东西。
一条迷彩裤和一件黑色的紧身衣。
——和他在瞄准镜里看到的一样。
“你刚才跟我说什么?”顾沨止问。
苏格拉底沉默片刻,中肯的改口:“没什么,您做的很好。”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还是只猜测,那么眼前的这套衣服则起到了进一步的佐证作用。
指尖轻轻摸索着那件黑色的紧身衣,是吸水功能很好的亲肤面料,上面似有若无的沾染着男高中生独有的干净气息。顾沨止捏着证物不撒手,神色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看来我的前男友有很多故事啊……”
苏格拉底觉得顾沨止的言行有哪里不对,可它又说不上来,于是宕机了老半天。
这时,顾沨止起身回到了窗畔。
街对角的便利店门口多了一对人影。
是盛欢,以及一个男性路人,两人之间靠的颇近,举止亲密,有那么几个瞬间似乎还产出了错位的耳鬓厮磨感。
顾沨止的眉峰聚拢。
“苏格拉底,申请使用‘枯叶蝶’。”
苏格拉底道:“顾Sir,贸然监听是侵犯对方的隐私权的行为。”
顾沨止歪了歪头,语重心长道:“苏格拉底,如果你有前男友你就会明白,你想侵犯的绝不仅仅只有他的隐私权。”
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没有前男友,所以苏格拉底不明白。
身为全球顶级的智慧主脑,质疑再多也架不住顾沨止的特级权限放在那儿,权限是用户多年来积攒的信誉的象征,是人工智能唯一认可的通行证,苏格拉底叨叨完,还是替权限狗解锁了“枯叶蝶”。
一只拇指盖大小的蝶形无人机从窗台上飞了出去,于半空中变得通体透明,丝滑的融入了夜色背景,就像那拥有极高伪装本领的蝴蝶。
顾沨止带上墨镜。
枯叶蝶捕捉到的高清画面立体声分别在墨镜和微型耳机中呈现,说他是身临其境都不为过。
他现在就像站在盛欢和杜朝飞之间,切身体会这俩人的深夜密语。
这是一种很新的体验。
说是当面被浇油都不为过。
有那么几个瞬间,顾沨止的拳头都硬了,表情更是精彩纷呈。
好在盛欢没有跟杜朝飞促膝长谈,只十几分钟就分道扬镳。
苏格拉底有人脸识别加自动检索的功能,在画面中杜朝飞的脑袋旁边添加了两条小小的注释Tip。
目标A.盛欢:Master前任,疑似黑市仿冒犯。
目标B.杜朝飞:虞城中学2018级应届毕业生,父亲是校董,母亲是虞城商业银行千金,成绩中上游,长相7分,素有顾沨止第二的美名。
顾沨止:“?”
顾沨止:“骂谁呢?”
苏格拉底将自己撇的干净,“以上皆摘录自虞城中学超话板块。”
顾沨止颤巍巍的抬起手,猛地按住了自己疯狂跳动的额角。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惩罚我。”他咬牙切齿道:“而不是让我沉浸式围观一个低配版的我在泡我的前男友。”
苏格拉底停顿了片刻,后台传输大量数据流,未几,他发出了“滴”的提示音。
“顾Sir,由大数据校对得知,私人感情正在影响你的判断。”
顾沨止矢口否认:“不,我没有。”
苏格拉底的语调中流露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恢弘和权威:“你佯装受害试图与目标A产生肢体接触,计划未遂,目标B却轻而易举的借查看伤势为由,触摸了目标A的手,你由于内心强烈的不平衡感导致对目标B存在过量的敌意,这种现象常见于自然界许多力量型的雄性生物,他们往往会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去争夺未标记的地盘或是配偶,显然,此举略显愚蠢。”
顾沨止深吸了一口气:“我——”
“为保证沟通的质量,2分钟前我已经在豆酱电影板块倍速加载完《前任攻略》以及《前任攻略2》,收录了文学板块的《分手后的100件蠢事》及三千部相关的文学作品。”苏格拉底说:“此条观测播报的专业性毋庸置疑。”
顾沨止:“……”
这回换顾沨止沉默了。
他抬头看了看悬于天际黯淡浅薄的月亮,忽而纵身跃出窗棱,跳下雨棚,又轻盈的落在马路边。
那厢,盛欢正好返回了网咖店内。
顾沨止遥遥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好吧,我承认我是不甘心。”顿了顿,他话锋一转,凛然犀利,“但这份不甘心不是干扰因素,是驱动力。”
说完,他大步流星的转过身。
“缺乏不在场证明,拥有相仿的穿着以及传奇武器造成的手部切割伤,如果目击证人的供词也对得上,那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仿冒犯。”他低声道:“调查报告就按照这个来。”
他总能精准凝练的列出重点,基于这些口述内容自动生成的AI报告,往往比许多人脑琢磨十天半个月憋出来的还要完善可靠。
苏格拉底:“收到。”
忽然,顾沨止像是想起了什么,在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驻足。
“校友会那天正式送给我吧,给我留一些浪漫的悬念,OK?”
仅仅是回忆都能让人被油的够呛,顾沨止的唇线不由自主的抿直,不爽的掏出手机。
这种时候他就想大大方方的承认,他就是苏格拉底口中说的那种不太聪明的雄性。
校友会,就是他和杜朝飞的兵家必争之地。
微信列表里,那几条校友会的邀请信息早就沉没到了消息列表的底层。
顾沨止上划屏幕翻出来,点开。
他随便挑了一个,将时间地点截屏,在那句“顾学长,诚邀您拨冗参加,不知您赏脸与否?”的问句后面敲了几个字。
“收到,期待相见。”
他抱着两大包打折的火腿肠和生鸡蛋,魂不守舍的回到了店里。
平儿已经在柜台后面等得睡着了,脑袋枕着手臂,吹出俩大鼻涕泡。
盛欢把东西放下,感觉旁边的煮锅发出的声音不大对劲儿,忙奔将过去打开锅盖一看,果不其然,面汤烧干,面饼吸水胀成了坨,雕像似的粘在锅底。
盛欢拔了插头,对着这锅卖相感人的食材心绪复杂。
他一点儿也不想去参加什么校友会。
这种聚会想也知道是好学生的天堂,坏学生的□□现场,尤其他还是那种极不合群且人缘抄底的人……
去了会引起轩然大波吧?
但杜朝飞这一年多来的掩护确实替他省了不少麻烦,这点毋庸置疑,说不感激是假的,盛欢不想欠杜朝飞的人情。
区区校友会而已!
他过去送完领带就走,眼睛一闭一睁就结束了!
总不可能是想取沛公项上人头的鸿门宴,这年头没有项羽,他盛欢也不是刘邦。
“开心哥哥你回来啦!”平儿睡醒了,揉着眼睛道:“我看火看困了,对不起。”
盛欢回过神来,轻扯唇角。
“没事,可惜面糊了,你只能吃面疙瘩了。”
“好啊!红烧牛肉味的面疙瘩也挺好吃的。”平儿砸了咂嘴说:“虽然我更喜欢香辣牛肉味的。”
“你要求还挺多。”盛欢乐了:“信不信我下次买泡姜口味的给你吃。”
他搬了两张椅子过来和平儿围着收银台面对面坐,拆了两包淀粉火腿肠吃,平儿一面拿勺子费力的拆分着面坨一面道:“开心哥哥,我觉得一开始进店的那个哥哥比较适合你。”
盛欢正在往齁咸的面疙瘩上浇白开水,闻言手一抖。
“你在说什么登西?”
“后面来的那个开车的叔叔花里胡哨的,不像正经人,你不要被他骗了。”平儿一本正经的说:“我爸爸就一天到晚带这种不正经的女人进家门,好几次差点被人打。”
“……”
盛欢沉默了片刻。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口中的那个叔叔比那个进店的哥哥要小两岁。”
“是吗?看着不像呀。”平儿咬着勺子说:“进店的哥哥比较有气质。”
盛欢:“这点我赞同,但看人不能光看外表。”
平儿的小脸皱成一团:“开心哥哥,你这么帮着那个开车的叔叔说话,是不是更喜欢那个叔叔啊?”
“……那倒也没有。”盛欢面无表情道:“我两个都不喜欢。”
平儿:“不可能!我不信。”
盛欢:“我跟他们俩就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平儿:“那你要发生关系的话!记得一定要找那个进店的哥哥,不要找那开车的叔叔哦!”
盛欢:“……???”
到底是这小子早熟还是自己店铺里的风水不对,亦或是他本人的行为举止不够检点,所以带坏了小孩子?
盛欢想不通,光觉着离谱。
好在快天亮的时候发廊里留宿的女人急匆匆离开了,平儿得以回家,盛欢也终于有了一时半刻的清净。
他呵欠连天的爬上楼,捉摸着自己要不要再吃两颗药睡觉。
一闭眼就做噩梦的毛病很磨人,如果一个人连睡觉都不得安生的话,生命注定要精疲力尽。
盛欢正是如此。
自打爸爸死后,噩梦愈演愈烈,他很惧怕睡觉,但又不得不睡觉,无奈之下,他只好借助一些精神类的药物,如安定,如奥氮平。
用药的过程中,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样子似乎越来越像是曾经的爸爸了,那个靠酗酒磕安眠药才能入睡的可怜的男人。
盛欢打开床头灯,一屁股坐在弹簧床上,躬身用力抱住头。
片刻后,他睁大了眼睛。
像一只幽夜中敏锐警觉的猫,盛欢的眼睛左右飞快的转动,而后猛地趴下去翻床肚。
那身衣服还乱糟糟的堆在床下没错。
盛欢身体僵硬,缓缓站起,走到窗户边。
窗户虚掩着,碎石堆砌的窗台凹凸不平,没有脚印也没有灰尘,和走时一样。
第六感就是很神奇。
说不上来。
可他总觉得屋子跟自己走之前的有些不一样。
盛欢捞了一把额前的刘海,给阿提密斯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一秒接通,背景音依旧是嘈杂的蹦迪音乐,阿提密斯这人就仿佛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冰美式和酒精。
阿提密斯态度怡然道:“开心?怎么了?”
“我想我可能被正版发行商盯上了。”盛欢说。
阿提密斯停顿了两秒,嗤笑道:“早说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了,留了那么大一个目击证人在那儿,不被盯上很难吧?”
盛欢不吭声。
阿提密斯嗅到了一点儿紧迫感,收敛了戏谑的神色,“怎么?被追捕了?”
“那倒没有。”盛欢说:“我就是觉得……家里似乎被人翻过了。”
“少东西了?”
“没有,就是感觉。”盛欢说:“有生人气。”
“除此之外呢?”阿提密斯道。
“我前男友突然找上门来,问我昨天晚上人在哪里。”盛欢说。
“你前男友?哪位?”阿提密斯疑惑道。
“就是……”盛欢抿了一下唇角,将唇色抿到泛起嫣色,似是难以启齿,“我在虞城医院的手术室有听到他的声音。”
“啊?”阿提密斯诧异说:“哪句?”
“第一句,伊利斯蚕之网……什么的。”盛欢说。
静默——
“那声音是你前男友的??”阿提密斯的语调骤然间拔高。
盛欢:“嗯啊……”
阿提密斯有种茅塞顿开之感,“靠,我还以为你——难怪你当时依从性那么高!”阿提密斯说:“等等,是他甩的你还是你甩的他?”
“非要说的话……是我不跟他好的。”盛欢烦躁的抓了抓头,“问这个干嘛!”
“你甩的他你这么卑微干嘛!”阿提密斯大叫。
“啊呀不是这么回事啦……他后来去国外深造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手术室听见他的声音,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找上门来,问我昨天晚上在不在虞城医院。”盛欢急道。
“你说他去国外深造了。”阿提密斯恢复了冷静,沉吟道:“哪所学院?”
“好像叫什么……斯宾塞学院。”盛欢说:“现在很有名的那个。”
“你说他在斯宾塞念书???”阿提密斯嗓门儿的分贝又上来了,“好家伙……他叫什么名字?”
“顾沨止。”盛欢茫然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名字出,电话那头的阿提密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沉默让盛欢感到忐忑不安。
过了半晌,伴随着键盘密集的敲击声作为背景音,阿提密斯道:“开心,你知不知道你的前男友是联合国名下斯宾塞执行基地里的排行前五的王牌专员,其余四个有三个都被做成纪念雕塑放在校史馆里,还有一个在当校长。”
“斯宾塞执行基地?那是什么东西?”盛欢茫然道。
“一个全球公共安全保卫部门,你可以理解为一个超能力版的FBI,保密程度更高的军情六处,或者是塞满了传奇救世主的国安局。”阿提密斯说:“他们的人喜欢披着国际名校的马甲行事。”
“我听不懂。”盛欢木着脸道:“但我感觉摊上事儿了。”
“如果我是你,现在会立刻出发去解决那唯一的目击证人。”阿提密斯说。
“我现在哪儿还顾得上他。”盛欢无奈道。
“你错了。”阿提密斯说:“根据我的经验,斯宾塞那群人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潜在威胁,一旦证据确凿,你的家门口会立刻被武装队伍包围的水泄不通,既然现在没事,那说明他们对你顶多是怀疑,现阶段还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而且……”阿提密斯的语调沾上了些许揶揄,“你当时在天台上有跟那个顾沨止正面交锋吧?”
盛欢一怔。
那枚燃烧着的子弹从他的眼前划过。
稳准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是怎么逃脱的,心里没点数吗?”阿提密斯似笑非笑道。
“你是说……”盛欢咬着拇指甲认真琢磨道:“顾沨止用的狙击枪太老了射击间隔太长!”
“……”阿提密斯道:“你小子缺觉缺的脑神经都死完了是吧?”
盛欢:“……”
“你没看他的履历你不知道。”阿提密斯看着屏幕上长篇累牍的勋章,扶额嗟叹,隐隐钦佩:“能从顾沨止手底下逃脱,除了他心软放你一马以外,我找不到第二种可能性。”
盛欢一阵愣神,脱口而出,“不可能,他只会恨我才对。”
“我很好奇你当初为什么甩他?”阿提密斯问,此刻他的电脑屏幕上有顾沨止的全身照,男人宽肩窄腰大长腿,脸孔英俊立体,眼底的锋芒若隐若现。
“南桐市场上最抢手的大猛1,有钱有颜有腹肌,他会被甩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阿提密斯直咂嘴,“难道他活不好?”
盛欢的表情一片空白,“啊?”
听他这反应,阿提密斯就知道是自己污浊的大脑想太多,咳嗽了一声道:“没什么我瞎说的。”
“当时其实是……生活所迫。”盛欢费解的组织语言,“我很缺钱,正好他妈妈找到我跟我说拿了五百万从她儿子身边滚开……”
阿提密斯:“……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盛欢:“啊?”
阿提密斯:“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真的拿了五百万抱成一个团圆润的滚走了吧?”
盛欢很不想承认:“……嗯呢。”
如果两人现在面对面,一定会是两脸懵逼的状态,阿提密斯会震惊于这场爱情事故诞生的原因居然会是这么该死的狗血,而盛欢会震惊于阿提密斯的震惊怎么能这么夸张。
“你傻呀!”阿提密斯怒了,仿佛在追一部虐身虐心的家庭苦情剧,盛欢就是那被恶婆婆欺负到不知怎么还手的傻白甜儿媳妇,“跟着顾沨止这种男人,来日进账何止五百万!先不说斯宾塞那边是按年薪发钱的,他爸妈去世了遗产不都归他顾沨止继承吗!你算不明白这笔账啊!”
盛欢久久不言。
也不知道是被骂傻了还是怎么的,好半天他才低声道:“可我当时真的很需要那五百万。”
电话那头的阿提密斯猛地一怔,耳畔是盛欢绵长又不甚平稳的呼吸声。
这对于阿提密斯而言还怪新奇的。
从他第一次接触到盛欢开始,盛欢就鲜少表现出真正的慌乱情绪,无论遇到多危险的情况,哪怕无人机瞄准他的后脑勺抬炮了,大多数时候也只是阿提密斯在通讯器里火急火燎的催促,而盛欢不紧不慢的践行一些黑市人不该践行的人道主义行为,这纯属夹带私货,有些迟钝,有些天然呆,有些无厘头。
没想到这样的盛欢会因为一个“前男友”的出现方寸大乱。
“也许如你所说,当初你拿了五百万走人,给顾沨止那上等人的自尊心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他的确会怨你恨你,但相信我,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阿提密斯说:“再见面,只会是往昔旧爱压倒一切——不然他为什么这三年都没有恋爱经历啊?必然是因为惦记你!”
“你怎么知道他三年没有恋爱经历?”盛欢狡辩:“他处对象是还能告诉你还是怎么的?”
“你是在质疑我的检索能力吗?”阿提密斯冷笑出声。
有些东西可不能随便质疑,盛欢这点逼数还有,
“你就别安慰我了,还旧爱,我觉得他是因此恐同了才对,换做是我经历那种事也会封心锁爱的好不好……”盛欢开始烦了:“哎呀哎呀,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状态不好不给你打工了对不对?你放心,我现在就去解决姜添,保证不给你惹麻烦!”
阿提密斯:“我说你小子——”
盛欢挂电话挂的干脆利落。
朝阳升起,晨辉从窗台上流泻进室内,像是大片的金箔。
每到此时,黑夜都像是蛇蜕下的皮,彻底的远离了盛欢。
纵使很累,盛欢的心情还是稍稍轻松了一些,白日让他感觉到安全,遂呼出一口气。
这时阿提密斯给他发来了消息。
“我们之间的通讯严格加密,对方的系统无法检索,你有情况尽管联系我。”
“另外近期药物市场受监管,艾司唑仑可能会出现一月左右的短缺,你救的那位目击证人恰好是有执业执照的医师,处理他之前可以先请他帮个小忙,我把他的相关资料发送给你。”
不得不说阿提密斯真是精致利己主义里的战斗机,盛欢自愧不如。
晨七点四十,顾沨止来到了虞城附属医院,因为八点钟医生要交班,所以伍琳琅特地选取了一个就近就早的时间地点约见姜添。
到底是市内重点医疗机构,即便时间还早,门口也已经人山人海,一架SUV破开人群长驱直入,带着喷射的尾气,车尾上嵌有一块银质的衔尾蛇的图标,张牙舞爪的映入顾沨止的眼帘。
顾沨止微微一怔,当即给伍琳琅拨去电话。
“喂顾哥?你到了吗?”伍琳琅接通电话:“我和熊子在一楼咖啡馆靠窗的位置。”
顾沨止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那辆SUV远去:“那个姜姓目击者到了吗?”
“还没有,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多挤不进来。”伍琳琅说:“我让熊子去门口等了。”
“我看见无限集团的车了。”顾沨止说。
这句话像是黄脚胡蜂探出的剧毒的尾刺,叫伍琳琅猛然间变了语调。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看来我们的保密工作做的还不到位啊。”顾沨止吸了一口气,将通话转接到通讯器,用手机打开了整个虞城附属医院的的鸟瞰图,“你让熊子现在就去C楼东面的电梯,那里人少且直达14楼的烧伤整形科,应该是姜姓目击者每天上班的必经之路,如果没有半途被劫,记得把人带回来。你就留在咖啡厅继续等,以防对方只是纯粹的迟到。”
“明白。”伍琳琅低声说:“那你呢?”
“我去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花样。”顾沨止的脚步逐渐加快,他与周遭缓慢移动的人群彻底脱离开来,化作一道半透明的疾风流入地下停车场,别说岗亭里的保安尚未来得及看清,就连他跟前的监控屏幕上,也没有留下几帧痕迹。
电梯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修长身影走出电梯门。
他戴着口罩,目不斜视的穿过长廊,迈步走进十四病区整形外科的病房。
前台的办公护士刚忙完,抬头看见他,一时惊艳,口罩上方露出的一双桃花眼秀气明澈,足以让人脑补出整张脸的美貌。
医院分工明确,不同的岗衣着鲜明易识,办公护士眼底闪过好奇之色,脆生道:“老师您找哪位?”
“姜添姜医生组上有个昨晚开刀的外伤病人要会诊。”盛欢将口罩上缘压平整:“他人呢?”
“姜医生刚才被叫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去开会了。”护士的眼神不经意从他胸口的衣袋上飘过,试图捕捉一些讯息:“老师您怎么没带胸牌啊?”
“有个实习生借去刷门禁忘还了。”盛欢说:“有空还得去补办。”
“带实习生的确不容易呀。”护士完全没有对他起疑,感叹道。
“那你知道姜医生去哪儿开会了吗?”盛欢道。
“不知道,不过我看他按了二十楼的电梯,你去二十楼的会议厅看看呢?”护士说。
盛欢“哦”了一声,“谢谢,那我先去看一眼病人。”
他佯装在病房转了一圈,后乘电梯上到高层。
这层是一片会议专区,大大小小的议厅星罗棋布,透明的不透明的。
盛欢在开阔的长廊里走了两步,猛地闪进几何形墙体的折角内。
不远处出现了一群穿着深色正装的人,拎着纯黑的公文包和设备箱。
如果不是他们像赶羊似的将包括姜添在内的七八个医务人员一同赶进了一间封闭式的会议厅,盛欢会以为他们只是一群搞销售的医药代表。
会议厅的大门关上了。
盛欢一怔,疾步上前,他袖口里的铁丝都抖出来了,结果发现这里的锁是刷卡的。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盛欢低头给阿提密斯拨去了电话。
“怎么了?”阿提密斯电话接的很快。
“阿提密斯,我需要你帮我查点东西。”盛欢说:“银色的衔尾蛇代表了什么?”
“银色的衔尾蛇?”阿提密斯的语调微变,“你在医院看见银色的衔尾蛇了?!”
“嗯,一群穿黑西装的人,胸口还有手提包上都有这个标志,像是某些组织。”盛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