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元伸手去把他口袋里那朵花抽出来。他这才反应过来,问:“你刚才特意出去就是为了这个吗?”
所以自己在大堂才没有看见金哥的人。
金十八还在笑着看他,说:“差不多吧。”
此时此刻,为了替这老哥取一朵花而累个半死还只能躲起来不敢露面的贺超龙:……
你清高,你老树开花,你要浪漫不管我的死活。
姜清元拿着他的花,眼睛里是掩盖不住的开心。
“我要走了。”姜清元道。
“嗯。我送你出去。”
西装革履的男人不但下楼接人,这会儿还亦步亦趋地跟在青年身边送他出去。
目送大楼里面的这个人形焦点开始往公司大门移动了。几个穿着制服裙前台相互对视一眼,谁也十分识相地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前台的大理石桌面被人“扣扣”敲了两下。
“温馨提示:现在还不想丢掉工作的话,”面前忽然出现的贺超龙笑眯眯地,无端给人一种笑面虎的感觉:“嘴巴都放严实点儿。”
得到几人一致的保证后,他转过身,对着门外擦了把脑门上的汗。
纸是越来越包不住火了。累得半死的贺超龙想。
第60章
在那天短暂地和金哥见过一次面之后,回到棋院的姜清元便全身心投入到了队里的备赛训练中。
围棋本就是枯燥的运动。而职业选手的训练过程只会是更艰苦枯燥的一个重复过程,能够坚持下来需要比常人多出千百倍的毅力。
每次备赛期姜清元无一例外都得掉秤。前几年的姜清元体重掉得更狠,有过一星期直接掉秤十几斤的情况出现,
更何况姜清元这次比任何一次都要认真的。
他有必须要在这次比赛拿奖的理由。
这天姜清元从练习室走出来拿咖啡,路过教练办公室时,偶然间刚好看到他们同队的一个人精神萎靡地从教练办公室里出来。
身边同行的人“啧啧”了两声。出于关心,姜清元便多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你没听说?”
那队友看四下无人,偷偷告诉他道:“前段时间异地恋分手了呗。关键时期,一下就影响心态了。这下倒好,还被教练教育了。”
姜清元看着那人垂头耷脑的身影:“为什么分手?”
“你还对这个感兴趣呐?我猜——我猜的啊,咱们平时训练这么忙,这俩还异地,多情比金坚的感情都被时间和距离磨没了吧。”
“年轻人啊,总以为自己那段独一无二的感情可以战胜一切。这是还没让现实给你上一课啊!”
说罢他又是“啧啧”两声。
那人有没有被上一课不知道,但姜清元倒是被眼前发生的一幕上一课了。
他神色微凛。
居然这么严重吗。
仔细算算,他和金哥大概也有……足足一个多星期没见过面了。
但两人倒是每天都会发消息。
大多数是姜清元在每一天的清晨一丝不苟地报备般发过去一句“早上好”,然后金十八每次都会秒回。
姜清元是个很不会聊天的人,打字聊天更是如此。
金十八则是不耐烦打字,每次都是一条几十秒的语音弹过来。
姜清元对他叮嘱的内容都大部分都会背诵了,无非就是别太累,该偷懒就要学会偷懒,该吃吃该喝喝,有没有人欺负你哥帮你揍回去。
以及他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咱俩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啊。
语音条播放到结尾,男人低沉的嗓音在那边说,真想你了。
姜清元以自己要训练这个原因拒绝了他许多次,他这段时间连家里都没回去过。
回到练习室,那个队友还在喋喋不休地跟他科普著名的“搬砖难题”,拿起砖无法拥抱什么的。姜清元没怎么听,此时的他正专心致志地在手机上发消息。
对现阶段的他来说,砖很重要,金哥也很重要。
他就不能一手搬砖一手抱金哥吗?
姜清元向对面发出了见面的邀请。
本以为不是照例那个时间点发的消息,那边会晚点才看到。但或许是最近保镖工作比较清闲,金十八秒回了他。
一条长语音条弹了出来。姜清元把手机放在耳朵边,金哥熟悉的声音传来:
“巧了么不是。明天不是刚好周末嘛,就算你不说我本来也打算明天直接上那儿接你去的。什么pe地方啊一下给人关这么久,别到时候把你闷坏了。哪能把人这么关着奥,连个周末也没有……”
男人轻笑一声。
“明天见。”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语气放轻了,在姜清元耳边说着,有些温柔。
姜清元放下手机。
耳朵有点酥酥麻麻的。
姜棋手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表情,耳朵尖却悄悄地泛出红色。他把手机放在一旁收好,准备开始今天的训练。
——明天见。
虽然昨天那个队友很是信誓旦旦跟他说了感情战胜不了距离和时间,但是姜清元他表示:不信。
他确实也是第一次谈恋爱。
但他不信。
来到约定见面的地方,姜清元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穿一件骑行夹克,脚蹬一双工装靴。那辆酷炫的仿赛机车停在路边,他一脚蹬在路边花坛上,嘴上松松叼了一根烟,轮廓深邃的侧脸便平添一种烟雾缭绕的帅气。
唯独车头挂着一个显眼的纸袋子。
明明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但他的心脏这一刻已经开始怦怦跳了。
在看到姜清元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金十八就看着他的这个方向,笑了。
金十八面无表情的时候也帅,但是他笑起来,那张脸更是有种桀骜不羁的帅气。
他在姜清元过来之前将烟头熄了,问他:“吃早饭没?”
“吃了。”
姜清元的脑袋就被两只带着机车手套的大手固定住,来不及顾忌这还是在街边,先左右脸各自叭叭快速亲了两大口!
还是十分令人怀念的拔火罐力道。姜清元痒得直躲,眼中不由便漾起了笑意。
什么感情淡不淡的,他们这不是很好吗。
“总算舍得出来见我了,嗯?”金十八挤着他的脸,严肃质问:“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是你坐牢还是我坐。来,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良心让狗吃了……”
姜清元被他挤着脸,口齿不清道:“我只请了一个上午的假。”
金十八气得牙痒痒,但也遗憾接受道:“也行吧。”
“足够了。”他还在那喋喋不休了一顿,然后才把东西递给他:“喏,刚买的刷锅水。”
姜清元伸手欲接,同时眼底情绪柔和了下来——突然出现的热饮杯,这个套路他是知道的。
出现了,金哥的杯子藏玫瑰大法。
待会一接过来,他就会发现杯子重量轻得不对劲,然后一掀开杯盖,他就会收到今天份的玫瑰花。
姜清元原本对玫瑰这种花无感的。是金十八固执地坚持他老直男的浪漫,也是这个人让他有了每次见面时对一朵玫瑰的期待。
“谢谢。”袋子的提手接到他手中,下一秒结结实实地传来一杯热饮的重量。
嗯?姜清元低头看了看袋子里面。
如假包换的一杯咖啡安安静静地待在其中。没有错。
“怎么了?”这时人已经跨上机车的金十八侧头看他,问道。
“没有。”姜清元重新抬起头,道:“没什么。”
好像是自己多想了。他此时有些赧然,假装已经忘了刚才自己误会的事情,也跟在他身后上了车。
没有玫瑰花也没关系。姜清元本就不在意这些的。能像现在这样再让金十八给他戴上熟悉的头盔,姜清元也心觉满足。
他在姜清元的下巴处扣好扣子。姜清元透亮的眼睛通过玻璃面罩看着男人的脸,心里想着自己是时候备一个新头盔在身边了。
早在今天出来之前金十八就问过他喜欢去哪约会。
姜清元说哪里都喜欢。
如果是能让他们两个人静静待在一块的地方,那就更好了。
他坐在摩托车后座,靠在金哥宽厚背上,隔着头盔看飞速后退的景物。
说实话,这一刻金哥要带他去哪,姜清元都是不在意的。
等到眼前熟悉的景物出现,才发现金十八把他带到了利江边。
好久没来这里了。他第一次坐上金十八的车,当时那个和他不同世界的男人把他带来的就是这里。不知是不是现在时间尚早的缘故,整条滨江大道今天竟然没什么游客。
准确来说,举目四望,他们所在的这一段步道上就只有他们两个。
江边的风一直很大。姜清元感受到肩上压下来一件发沉的外套,抬头一看,金哥把他的衣服披到了自己肩上。
机车外套整体都立挺且厚重,衣服上还带着男人的体温和气息。笼罩在姜清元身上大了一号不止。在金十八身上穿着正好的衣服,在他这直接盖过了大腿根。
姜清元侧头对他轻轻笑了一下。
他站在栏杆旁边看江景,金十八手臂撑在栏杆上,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忽而窸窸窣窣地从口袋里往外掏东西。
姜清元看过去时,就见他掏出来一个首饰盒。
——这流程他懂,是大玻璃。
“打开看看。”金十八把盒子递给他。
金哥说过的,维护这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收大玻璃。就算姜清元不收他也要硬送的那种。
姜清元对此一向是由着他来的,反正都是玻璃嘛。
他接过那个小巧精致的红丝绒首饰盒,心里想着,这次金哥选的大玻璃会是什么颜色的。
盒盖在他手中一掀开,姜清元愣住了。
—— 一颗三克拉的方形白钻。
他没有看错。这次金哥送的戒指上面镶嵌的无色玻璃,还没有姜清元之前那颗粉钻边上陪衬的钻石大。
这次的首饰盒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姜清元倒是不在意值不值钱这回事儿。大玻璃小玻璃一样都是玻璃。但是他低头看着今天自己手里收到的这一颗。
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好像也像是这颗小玻璃一样,缩水了。
队友言之凿凿的“感情抵不过时间和距离”的理论又一次在脑海中出现。
“好看吗?”金十八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洋洋得意道:“我特意选的,这是日常能戴的款式。”
“嗯,”姜清元按下自己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他抬起头认真地说:“好看。”
他刚刚一个人在这胡乱猜测些什么。这样对送自己礼物的人也太不公平了。
有可能是金哥已经买大玻璃买到破产了呢?
姜清元已经在考虑要怎么不动声色地往金十八账户里打钱的事了,而对此浑然不知的金十八已经取下盒子里的戒指,说:“戴上试试。”
男人的另一只手端起了姜清元的手。
他戴戒指的时候,动作轻缓。于是那枚钻戒被他带些郑重地推入戴在了青年的无名指上。
冷白修长的手指,天生就和碎光璀璨的宝石匹配得要命。
金十八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是满意了。他握着姜清元戴戒指的手,唇角勾起。
姜清元只当他是随意挑选的这根手指。
直到金十八把自己的手翻过来。
男人深麦色的手上也戴着一个款式相似的戒指。和他今天手上戴的一只金属腕表相互映衬,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上唯独无名指戴着一枚戒指,竟出乎意料地也很好看。
两个戒指的款式很明显就是一对。只是金十八那只没有钻。
金十八每一句话都不是随便说说的。他既说了是日常能戴的戒指,就是字面意思的、他本人以后日常就都要戴着这个了。
至于姜清元戴不戴,随他喜欢。人家可是公众人物好吗。
看着一大一小两只牵握在一块的手,金十八乐呵呵道:“今天是你答应跟哥处对象的一个月纪念日。”
他语气寻常,听到这话的姜清元人却傻了。
别看金哥说得好听,什么叫做自己答应的一个月纪念?那就是他换了个说法的结果。事实就是,今天是他们两个交往的一个月纪念日!
难怪他昨天说,今天不管放不放假都要来找他。
他这些天以来全身心都沉浸在紧迫的备赛训练中,完全不记得还有这回事。
姜清元这一刻脑子一片空白。
“我……”姜清元肉眼可见地有些慌乱:“对不起,我……”
但这也是和他第一次谈恋爱,不太了解这些有关。
他的脸蛋被人单手捏住,一下阻止了他再继续说下去。
姜清元不得不抬起一点下巴,看着金哥的脸。金十八皱着眉:“没有对不起,不要说对不起。”
“别想这么多。”金十八看着他的眼睛,不觉叹出一口气:“姜清元,你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做,只要人还在我身边,你哥我就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金十八黢黑的眼睛凝视着他的脸,忽而笑起来:“听懂了来bebe儿一个。”
姜清元思考了一秒钟bebe儿是什么。
哦,打啵啵儿。
他此时已经完全被人带着走,浑然不觉被占便宜有什么不对。乖巧地踮起脚,送上双唇。
“再说了,你现在就说对不起了,那你哥我后面准备的惊喜怎么办?”提到这个金十八又肉眼可见地变得非常得意,挑了挑眉。
“惊喜?”
姜清元恍然意识过来。所以今天虽是周末但滨江大道这一整段路没有其他游客,也是被安排好的吗?
金十八老神在在地,先往和姜清元相反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出两步。示意他找,惊喜就近在眼前。
因为两人拉开了距离。姜清元放眼望去,在这条空旷的步行道上,他果然一眼看到了金十八所指的不同之处。
他忽地将头撇过去。
金十八:“你刚才笑了吧?”
姜清元忍着笑转回脑袋:“没有。”
金十八还在怀疑地看着他,姜清元已经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走上前去。
普通公园里不是有那种很常见的圆形落地花盆吗,白色大理石的,做成花托盆的模样。
这条滨江步道上本来摆放有一整排类似的,作为景观花盆。在姜清元刚才靠在栏杆那看江景的时候,其中某一个大花盆被人悄无声息地换成了:一捧玫瑰。
是的—— 一捧,玫瑰。
不怪自己从刚才一眼都没有发现。这捧玫瑰——能说是一捧吗?一眼甚至看不完整体的庞然大物的花束,目测直径能直逼两米的好大一束花,已经是和公园里那些一人高的景观花坛差不多的大小了。
事实上,花束一变大起来还真就是花坛的形态。这是姜清元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大的一束玫瑰花。
到底是谁想到这种偷梁换柱的伪装手法啊!
当初贺超龙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金十八还对人破口大骂:“你有病就去治不行吗?谁家好人送对象的花是伪装成个大花坛奥?”
“不是,藏的地方不重要啊!要不你说说这么大一捧花藏哪?”
当时的金十八:“……”
现在的金十八倒觉得还行。至少效果是达到了不是?
他插着腰,站在姜清元身旁得意地哈哈大笑:“怎么样!九百九十九朵! !”
姜清元看着他的脸,弯起眼睛,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好像能够理解金哥的想法了。也是,按照他一贯喜欢到处藏花给自己惊喜的习惯,这么巨型的一捧花还真不好藏。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阵仗,他第一次亲眼所见,绝对是非同凡响的。
是最鲜妍的,欲开未开的大朵玫瑰花苞。非常新鲜艳丽,微卷的花瓣像是层层浓红的丝绸,细密柔情地拢住了花心,空气里洋溢着玫瑰的浪漫甜美的香气。
挤挤挨挨热情洋溢的玫瑰,满目烈烈的玫瑰红色快要燃烧到他脚下来了。每一朵都争妍斗艳地盛放着,这里的香气也最为浓郁。
像极了金十八一直以来谈恋爱的风格。热烈,恣意,大大方方地、所有只倾注给他一个人的很多爱意。
第一次见识到这种阵仗的姜清元看着看着,他小小地倒抽一口气。
他的眼睛怎么也离不开这一小片挨挨挤挤的花:“太大了……”
这么多花,都是给他一个人的吗?
姜清元清澈惊喜的眼睛里倒映着一朵朵玫瑰,盯着面前硕大无朋的花束看了好久。他脸上淡淡的笑意加深了些。这一刻他是真的由衷感到了快乐。
这还没完。
就听身旁一阵音乐声响起。姜清元扭头看去,金十八刚好把手机若无其事地收回裤兜里。
手机放的钢琴曲呀。姜清元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还需要忍耐住自己笑意的时候,但他又很想要保持严肃,只得又一次匆匆别过脸去控制表情。
他再转回来时,面前出现了一颗大玻璃。
这次金十八送的是一颗是大名鼎鼎的绿宝石之王,祖母绿。
这种宝石在宝石界的地位可见一斑,听大名就知道,也是国际上闻名遐迩的贵宝之一。
果然,这才是正常情况下金十八该有的风格。
而这个特殊日子里金十八会选择祖母绿的原因也很简单。一是颜色,刚好和他的大红玫瑰绝搭。
二是,刚好怀念一下他第一次给姜清元送的那个便宜镯子。可以体现出他本人的浪漫细胞。
“谢谢……”
话还没说完,姜清元感觉脚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他,低下头。忽地看见一个毛茸茸的三花背影,他惊喜地喊出来:“丧彪!”
此时地上的丧彪身后一条尾巴简直快要竖到天上去了。
它好久没有见到咪,高高仰着脑袋,张嘴喊人的时候嘴巴也使劲儿地张着老大:“咪——呕——”
令人怀念的声音,还是如此熟悉的呕哑嘲哳难为听。
而且好久不见他,丧彪最近又有点夹不住了。姜清元很开心地把它抱起来。
丧彪胖了,抱在怀里是十分温暖的毛茸茸的一坨。
他这才发觉自己和丧彪也很久没见了。不过,花和丧彪是一回事,但是利江旁边这段观景步行道他是怎么做到把人清空的?
可能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方法吧。姜清元也没有太在意,只从中感觉到了金十八的用心。
“条件有限,只能先这样了。”金十八语气中还带些歉意。
无人机、大烟花、大厦LED屏他们也不是弄不起,策划公司不是没找过。按金十八本来的想法,就算把整条步行道上的花坛都换成玫瑰也不为过。还想过干脆大手一挥给他几套利江边上的房子算了。但碍于动作再大点会被姜曼察觉,最后只得忍痛缩减。
姜清元本来应该拥有一个更盛大更精彩的,独属于他的纪念日。金十八都替他记着了。
这些都是他欠着姜清元的。全都是。
可是即使他们只有现在这样简陋的纪念日,姜清元却也满足得不能更加满足了。
如他所料的,姜清元果然对这束花爱不释手。他欣喜地摸摸这一朵,又碰碰那一朵。
如果金十八每次送他一朵玫瑰就代表一点爱意的话,这里这么多的花,都是送给他一个人的吗?
而且,姜清元在满心的欣喜之余,他又还有一点点不合时宜的……茫然。
难以想象。
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为他做这些事情,记得他“答应处对象”的纪念日,送他很多很多花和爱意。而这些都是他特意为他一个人做的。
最后姜清元从这片小小花海中慢慢抬起头。
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金十八走上前,本来是伸手想摸摸他的脸的,但中间他反应很快地将伸出的手换了个方向,手掌朝上盛在青年的下巴处。
也就是在那一秒,蓦地接住了从他下巴上掉落下来的一滴湿润。
—— 一滴泪从他的下巴滑落下来,正正落到金十八手掌上。
姜清元秉性多坚韧多独立的一个人,被外人如何诋毁谩骂、训练上吃再多的苦他都一声不吭,被金十八拒绝那会儿他都忍住了没有哭出来。
现在只是别人对他的一点点好,姜清元就哭出来了。
“金哥。”
“嗯?”
“我……”
“什么?”
“金哥,”姜清元抬起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他终于把话说完全:“可是我还没有赢棋。”
金十八先是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下一秒他反应过来,愣住在那。
姜清元始终觉得这和他从小到大接受的逻辑对不上。
他还什么都没有为金哥做。
虽然他清楚现在的他早已经比不上从前的那个自己,但他多少还有点用处的,他还可以继续比赛,无论是什么样比赛姜清元都会心甘情愿去的。只要再逼着自己去下棋,他就可以用那点成绩,在姜曼面前正大光明地介绍金哥。
不对啊,怎么会是现在这样呢?——他始终只是无端端地站在那儿而已,无缘无故就收到了另一个人许多炽烈热诚的爱意。
这一刻金十八竟然接不上话。
金十八一颗心跟针扎似的,快要心疼死了。
什么样的教育才会让人始终活在自己有没有价值的自我审判中,觉得自己不赢棋就没有价值、就不值得收礼物了?什么狗屁道理啊!
“傻子。”金十八轻轻把掉眼泪的姜清元抱入怀里。
因为你值得啊。
没关系,姜清元掉下的眼泪都由他来接住就好。
最好是让姜清元永远都不再流泪。
很快,姜清元就又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他从金十八怀里推出来,目光还无法从送给自己的那束花上移开。
他的表情看起来竟还很遗憾:“可惜我带不回去了。”
“这有啥的。”金十八在他身旁站着:“我办公室大,就养我那儿呗,我替你养着,拍照给你看。”
姜清元闻言,亮晶晶地眼睛看向他,还很有礼貌地询问道:“真的吗?”
小模样也太招人稀罕了。
金十八实在忍不住故意想逗他:“假的。”
但在此之前姜清元已经小跳起来,搂住他腰身、整个人钻进了他怀里:“谢谢金哥!——”
终于从他身上看出了一点属于年轻人的活泼情绪。他整个人变得生动起来。
“你还有办公室?”
“嗯。”金十八不知在想什么,低头吻了一下他发顶,这才意有所指地道:“等下次,下次带你去看。”
金十八从那夸张的玫瑰花山里拔出来一枝,给姜清元拿在手里玩。
“这些花怎么办?”临走之前,姜清元有些不舍地看着那束花。
金哥的车只有两个轮子,放不下的。
“有人来收。”金十八只是道。
姜清元今天就只请了一个上午的假。两人在花坛后面找到了丧彪的猫包。他们的车离开之后,不远处,咯吱咯吱地踩着一辆小三轮的神秘人就出现了。
贺超龙吱呀一声拉下刹车,
没错,他就是那个“有人”。
这花好看吧,价格更好看。那是一束花吗,那是九十九大个达不溜。
——有钱人的快乐就是这么超乎他的想象。贺超龙也是最近才知道,连花这种玩意儿还能有奢侈品牌。而且就这么大一束今天刚下飞机来的大马士革玫瑰,九十九个达不溜。
咱也不知道这花是能永远不死还是怎么滴,夺吓人你说。
还得是奢侈品这玩意好啊,不坑穷人。
总而言之,这九十九个达不溜让别人来运他可不放心。
把东西弄上车之后,贺超龙又以一己之力哼哧哼哧地踩着小三轮,载着后斗的九十九个达不溜离开了那里。
金十八送他回棋院。
中途应姜清元的要求,特地停下来在路边找了个垃圾桶,因为那杯刷锅水喝完之后的袋子不能随地乱丢。同时金十八看到一旁有便利店,顺便进了店里去买烟。
于是独自在店门外等他出来的姜清元第一次自己坐在这台酷炫的金属大家伙上面。
单边的脚架稳当十足,即使只有他一个人也不用担心掉下去。
金哥的这类车子在他眼里全都长得大同小异。但没开过车看过车跑,坐的车多了,现在的姜清元看一眼就知道不同型号不同长相车子后座可以坐的正确位置分别在哪里。
脑海里想象着金哥双手握着车把上身前倾时的帅气画面,姜清元坐着坐着,他的人往前挪,不觉就移动到了金十八坐的位置。
金十八今天开出来的是辆宝马仿赛。
仿赛是专为公路行驶加入跑车概念的车型。特点就是那对抗风阻的大包围设计和锋利的流线型车头,攻击感压迫感拉满。
握住车把之后的姜清元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这辆车竟这么沉重,他不用点劲儿的话整个人差点被这重量带过去。
看金十八平时毫不吃力的轻松模样,姜清元一直还以为这就跟驾驶普通摩托车差不多。
看来他是拉不动整辆车了,于是姜清元便只是学着金哥平时驾驶的姿势,一双手臂笔直前伸,把住车头。
白净清秀的手端正握在了金十八平时握的车把上。
姜清元心中有些新奇。想象着两人位置互换,自己载着金哥在马路上飞驰的样子。
但很快他就再也新奇不起来了。
好巧不巧。就在姜清元一个人小小地体验驾驶乐趣,假装自己在开车的时候,他一个转头,和一位代表正义的黄皮肤摩友对上了眼神。
姜清元:……
他动作僵住在了那里。
就见远处的马路上,一个黄皮肤的正义摩友,正在穿过人行道,迈着一双长腿朝这边走来。刚才两人就是隔着一段距离对上的眼神。
姜清元脖子僵硬地转过脑袋。
什么叫做骑虎难下。他现在算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