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还纠结着,问卢栩:“那腊月还能吃糖么?”
卢栩:“能啊,你问爷爷要,他准给你,不过两天只能吃一颗,吃多了坏牙,而且吃了糖,就不能再要别的了。”
腊月点头,“嗯!腊月攒了钱,要别的,花钱买。”
卢栩“哎呀”一声,把卢锐塞给还在兀自郁闷的卢舟,两手稀罕地揉着腊月的小脸,“哎呀呀,这是谁家冰雪聪明的小可爱!”
腊月咯咯笑个不停,扑到他怀里害羞,“哥哥家的,哥哥是大可爱。”
卢栩:“腊月最可爱。”
腊月:“哥哥最可爱。”
卢舟:“……”
卢锐:“……啊!”
他扑腾个不停,踩着卢舟胳膊要往卢栩怀起钻,着急道:“我!我!锐!”
卢栩推开他:“你不可爱。”
卢锐“哇”一声开哭。
卢家院子又是好一阵鸡飞狗跳。
四叔花了两天时间给临街的屋子开一道门,从山上砍树做木门、桌椅,按卢栩的要求做高低架子。
低处放碗碟和重的,中间放最常用的,高处则挂各色的线。
按颜色过渡排列的线如竖垂的彩虹一般,吸引着村里的小姑娘们进来看了又看。
见卢栩在店里,几个小姑娘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凑堆进来,羞答答问他,“蔓娘婶子绣花用的就是这些线吧?”
卢栩一瞧来生意了,露出职业笑容:“是呀,谁想学就到我家找我娘去。”
小姑娘们被他笑得恍了神,羞涩问:“真的?”
卢栩:“能呀。”
买酱油的婶子:“都能学?”
卢栩:“当然能,我娘天天在家绣,人多了你们还能商量绣些新花样。”
几个小姑娘一听全高兴了,村里的婶子们也高兴了,她们听说元蔓娘教小夏绣的扇面比普通的扇面可贵一倍呢!
当天就有婶子领着女儿到卢栩家找元蔓娘学刺绣去。
卢栩高兴了几天,丝线利润不低,刺绣卖得也贵,只有元蔓娘和颜母绣根本供不应求,若他们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能学会刺绣,卖刺绣也能慢慢积攒不少钱。
她们有钱了,他爷爷的小卖部,他的油条,三奶奶的包子铺,生意都能好起来,当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卢栩推销起丝线。
但他还没高兴几天,丝线还没卖完,拉红线的媒人先登门了,介绍的还是连着来了他家好几趟的一个小姑娘,把卢栩吓得抬脚就往颜君齐家跑,再也不敢在家里有外人时候回家了。
卢栩:“我今天住你这儿了。”
颜君齐:“小兰姐很漂亮,你不喜欢么?”
卢栩心悸有余,他喜欢个球!他才十七,下个月才十八,创业未半,哪能早恋?
卢栩脱口而出:“我不喜欢啊!我都没细瞧她长什么模样。”
颜君齐笔停了停,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那你喜欢什么模样的?”
卢栩瘫倒在他床榻上,扯开上衣,毫无形象地把衣服当扇子扇,“能帮我凉快凉快的,好热啊,我快热死了……”
颜君齐朝他丢把扇子。
卢栩:“?”
颜君齐:“不是热么?”
卢栩捡起扇子哗哗扇,吓他一跳。
他坐起来搬着椅子凑到窗边,“山宝树宝兄弟要回家接亲戚,说帮我带核桃,我让他们多带点儿,核桃吃了补脑,你也多吃点。”
颜君齐莞尔:“好。”
卢栩凑近了点,拿扇子给他扇风,颜君齐穿得整齐,这会儿也是一头汗。卢栩问:“你是不是快要考试了?院试是哪天?”
颜君齐:“八月第一个旬日。”
卢栩:“那是不远了。你这本书抄完就别再抄了,把县令大人给的书好好温习温习,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考前复习最有用了。”
颜君齐可没听过这种俗话。
读书非一朝一夕,最忌讳的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卢栩:“以后每天晚上你背书给我听,我督促你,虽然我听不懂,但是流不流畅我肯定听得出来。”
颜君齐:“好。”
卢栩安排妥小伙伴,过完大哥瘾,又想起别的来,“你去瞧我爷爷家小店了么?”
颜君齐点头。
卢栩不在时候,若是卢爷爷忘了什么东西多少钱,就不清账,就会来叫颜君齐去看一趟。
卢栩:“你能帮我把怎么布置的画出来吗,不要字,只要图。他们选好村子了,人家也选差不多了,虎哥说让我去帮忙看看,提提意见。”
颜君齐自然答应,抄完正在抄的一页书,抽一张白纸,给卢栩画出来。
卢栩直夸:“你画得可越来越好了!”
想来,颜君齐帮他娘画图样时候可还没学过画画呢,如今已经能画得像模像样了。
卢栩自己就是个简笔画水平,除了美术课学那点,他就临摹过漫画,对颜君齐这种学什么的都会,学什么都快的天赋简直不要太羡慕,“君齐,你就是去摆摊卖字画,也能吃饱饭!今年过年,我买纸,你画图,咱俩搭伙卖年画!”
卢栩上午卖凉菜,下午搭船随裘虎往各个镇上跑,他能说会道,又有样图,原本忐忑怀疑的人家听说他们家铺子已经开起来了,纷纷问起什么好卖来。
卢栩知无不尽,问他们村内特产,人口几家,又是提建议,又是帮设计,走时还收到好些赠礼。
巧的是,他还到了三婶兄嫂的娘家村,那户人家正是三婶要买牛那家。
这家原本就干货郎,和裘家兄弟一拍即合,除了大件的农具还需裘家先垫钱,其他的小件全是货郎家自己采买。
“我原先只坐船到观阳也需花不少路钱,买了货还要加钱,换粮搬运又甚是麻烦,你们收粮收菜可就方便多了。”
卢栩见他家养着牛,又听三婶提过一嘴从哪个村买牛,一问,还真是。
货郎也十分高兴,领着卢栩进家里看牛,“我这牛养得仔细,你瞧瞧,小牛长得也甚好,再有个半月,就能来拉牛啦。”
卢栩替三婶瞧了,这是头一胎,小牛十分壮实。
他们周边镇上,有牛的可着实没几户人家,这会儿能买到牛,还多亏了三婶兄嫂娘家和货郎家沾亲带故,三婶手上有钱,才赶紧付了定金把牛定下。
卢栩想起三婶天天数着日子等着牵牛,家里早收拾好了牛棚,便忍不住替三婶高兴。
货郎送了卢栩好些自家种的菜,还有一大捆的薄荷。
他从前从别处移栽的,泡水比野生的薄荷更甜香,卢栩拿回家,一大半先送去给三婶,留一小半拿回家,一半栽种,一半剩晒干。
晒干的薄荷泡水清爽解暑,新鲜的叶子翠绿好看,能做配菜,能做糕点。
趁着薄荷未干,卢栩找出家里仅剩的一点儿糯米,挤薄荷汁,配着点绿豆、白糖,蒸了一锅薄荷糕吃。
绿色的糕点引得家里小孩稀奇,卢栩心血来潮,叫腊月洗了几个干桑葚,又点缀一下,三叔四叔那边,卢栩还捡着几块漂亮的,连同新鲜薄荷叶一同给颜君齐端去。
“解暑的!快尝尝。好不好吃?”卢栩从盘子里捡一块塞进嘴里,眼睛一亮,“咦!我有点做糕点的天赋!”
颜君齐咬着薄荷糕纳罕,“你没吃?”
卢栩:“没吃!尽喂那几个小的了。”
他三两口吞了,又拿一块,“你吃吧,可惜没糯米了,不然还能再做。我种了好些薄荷,等活了就挪到溪边去,再移两盆放你屋里,这玩意儿见水就长,长高点儿就能掐芽,你读书累了泡点薄荷茶,放屋里还能驱蚊子。”
投喂完颜君齐,卢栩又风风火火回家做凉面。
他算研究明白了,他们家卢舟,就爱吃芝麻酱,不管吃馒头还是吃饼,只要夹上芝麻酱,就能多吃一半。
大夏天吃什么馒头,吃什么饼?吃凉面!
他没足够的面卖油条卖凉面,自己家吃还是绰绰有余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卢舟:每天都在自我怀疑,我是不是全家最不受欢迎的人。(左右看看,拍胸口)幸好,还有卢锐。
卢锐:???
第49章 生意经
谭石头按着卢栩教的方式卖鱼,每天从中午到收摊,蹲下就是敲晕,刮鳞,开膛破肚三步走,裘家鱼摊边河水都红了。
他每天杀鱼杀到头晕眼花,鱼多卖了没不知道,切鱼片的技术倒是突飞猛进,卢栩摊上又多了一道水煮鱼,卖八十文一份儿,好多人抢着买。
谭石头最大的乐趣就是早上陪卢栩到早市摆摊卖凉菜。
可太有成就感了,每天一进早市,不到一个时辰,卢栩就能卖个完。
不管他做了什么新菜,不管他要价多少钱,别人都抢着买。
接下来好几天,他们也这么卖,起初没发觉,直到有人开始让他们往府上送鱼了,某天天还没黑鱼卖了,谭家叔侄才忽然惊觉,他们好像头一次当天抓的鱼,当天就把鱼卖完!
晚上他们叔侄俩数了一晚上的钱,数得扬眉吐气。
他不嫌累,也不嫌麻烦,别人让他杀鱼他就杀鱼,让切段切段,让切片切片,往府上送鱼,人家定十条,他每次都多装两三条让人挑,还蹲在人家厨房帮忙杀鱼。
只要生意好,能赚钱,他什么都不嫌累。
只是每次看到卢栩生意那么好,他就忍不住羡慕。
总盼着要是什么时候他们的鱼也能跟卢栩的菜似的,一上午就卖完了就好了。
不过卢栩做菜他是服的,明明是寻常的菜蔬,卢栩做出来就是好吃,那些做法,他听也没听过,见都没见过,就是开酒楼也准是行的。
就说这水煮鱼吧,明明都是鱼片,卢栩做出来就那么香,那些高门大户的老爷也托着他买,还给他跑腿钱。光跑腿钱就够买三条鱼了!
谭石头心里这么想,便跟卢栩说了,“如今杂货铺子开起来了,大虎哥手上钱不多,等再过阵子,你找大虎哥借钱,开个酒楼,生意一准好,我天天给你送菜送鱼,咱天天卖水煮鱼!”
卢栩笑起来:“现下是不行的。”
谭石头纳闷:“怎么不行?大虎哥说你做的菜比他在酒楼吃的还好。”
卢栩给他们做过一次鱼肉丸子,可太好吃了。他和梁山宝不错眼地瞧过,可明明是一样的步骤,一样的调料,他们做出来就是离卢栩差上好多。卢栩盯着他教了两次,他和梁山宝做出来味道有所改进,依旧远不及卢栩做得好吃。卢栩解释不明白,只说全是手感。谭石头却认定了那就是卢栩的财运所在。
老天爷赏饭吃,他沾手做的就是好吃,别人学不来。
卢栩不解释为什么不能开酒楼,而是问:“大哥还上酒楼呢?”
谭石头一仰脸,不满道:“大虎哥才不爱去浪费那钱呢!”大虎哥都是陪他们吃糠咽菜,每次卢栩在院里吃午饭,他们才会做顿鱼。
谭石头:“都是船帮宋三爷叫他去,他说不好光叫别人请他,他也回请过几回。一顿饭好几两银子,得卖多少山货多少鱼才能赚回来?我看那个宋三爷就是故意花大虎哥钱。”
卢栩闻言忍不住笑,正要说什么,摊上来了个大娘,大娘掏出挺大一个白瓷盆,却只要了一碗海带和豆腐,“小卢,大娘口重,你给大娘多放点盐吧?”
卢栩:“行,辣椒您要么?”
“要要!你那个辣椒油,多来点,也不知你是怎么做的,就是好吃。”
“那我多给您点,醋多点?”
“多点。”
卢栩:“我都给您多放点吧。”
调料把盆地都铺满了,大娘才不好意思地说够了,付了卢栩三十文钱。
待大娘走远了,谭石头便气道:“又是这个蹭调料的大娘!卖他一碗还赔钱呢。你下次少给她点吧,我都看见了,她篮子里都是黄瓜野菜,就等着回去切了用咱们调料凉拌呢。”
卢栩只笑:“你当我没看见啊?”
另一个陪卖的陆勇也挺无语:“她还专买豆腐和海带呢,瓷实不占碗。”
反正豆腐自己家做不了又总要吃,海带别处又买不着。
卢栩听他们俩阴阳怪气只笑:“这有什么,换我我也这么买,人家这叫会过。”
陆勇:“……”
谭石头:“……啊?”
卢栩:“大哥如今在观阳也是数得上的人物,他都舍不得花几两银子下馆子,何况普通百姓呢?如今这日子,吃饱饭都不容易啊。”
陆勇和谭石头一时都失言了。
是啊,粮价虽不像前些天那么疯狂,却已然还在涨着。普通百姓连粗面陈粮都买不起了。
卢栩一拳敲一个,“所以,酒楼还不能开,得大伙都有钱,咱们才能赚到钱啊。”
陆勇最有感触,若非他机缘巧合认识了卢栩,能托卢栩从村子里帮他买些粮食,他家早就像邻居们一样磨树皮粉吃了。
他家还不是观阳最穷的地方,听说南城墙那片,连小孩都出门找活干了,昨天还有人到豆腐坊问招不招人。
卢栩眼瞧着街上乞讨的小孩越来越多,早市还没散,就有不少老人小孩蹲在街角等着捡剩菜了。
天黑沉沉的,怕是要下雨,卢栩默算着今天的收入,大概能赚回本钱。
他忍不住又看一眼在街角发呆的几个小孩。其中一个还跟着家长在他摊子上买过田螺。
大的瞧着还没卢舟大,小的也不过和腊月差不多,他们身上没有补丁,梳洗也整齐干净,进了早市不偷不抢,小孩子饿了站在摊子前眼巴巴看着,被大孩子拉倒一边玩,想来,他们原本并不是穷苦人家。
只是这次缺粮缺得太过突然,百姓家中没能及时准备才落到现在的境况。
卢栩:“天不好,不卖了。”
谭石头:“啊?”
卢栩朝认识的小孩招招手,那个小孩歪歪头,指指自己,见卢栩点头,便高高兴兴跑过来。
卢栩问:“你爹爹和姐姐呢?”
小孩:“爹爹和别的伯伯去乡下找粮食了,阿娘带姐姐去挖野菜了,我小,提不动篮子,阿娘让我跟着奶奶捡菜。”
卢栩:“那你奶奶呢?”
小孩指指早市里面菜摊旁,好几个老媪在帮着收拾菜摊,打扫卫生,好等人家收摊了捡菜叶,或把剩下蔫了的菜便宜卖给他们。
往常,这些都是拿回去喂鸡的,现下,都是人吃了。
卢栩拿一个空盆把剩下的菜倒进去让他抱着,“能端得动吗?”
小孩点头,大声道:“能!”
卢栩:“那你走慢点儿,我等你把盆还回来。”
小孩高兴应着,端着盆小跑先去找他奶奶。
剩下几个小孩羡慕地往这边瞧,却不敢跑过来。
卢栩也朝他们招招手,那几个小孩兴高采烈跑来,七嘴八舌地喊哥哥。
卢栩数着人头把剩下的菜分了,陆勇和谭石头欲言又止,还是帮着卢栩把菜都分装好,挨个让他们端回家去。
守卫看见,虎着脸警告他们,“都慢点,撞着人都得打屁股,以后不许来了知道吗?”
小孩胡乱应两声,端着盆跑得飞快。
卢栩差点忘了嘱咐,连忙喊:“记得把盆儿还回来!”
守卫直笑,“卢小兄弟心善啊。”
卢栩:“跟我弟弟妹妹差不多大,怪可怜的。”
没多大会儿,有的小孩自己回来,有的小孩家长领着,把洗得干干净净的瓷盆给卢栩送回来,见要下雨,卢栩没再多留,和谭石头一块往陆勇家买豆腐去。
谭石头不认同道:“要是以后天天这样,你生意就做不成了。”
卢栩:“又没说要天天这样。”
他没好意思说,这几天看这样的小孩看多了,昨晚做梦梦到卢舟和腊月出门乞讨,没人给他们吃的,天没亮就把卢栩气醒了,早上逮着弟弟妹妹好一通嘱咐他们家钱都藏在哪儿。
再说,他们观阳民风还是很淳朴的,没见好些大人领着孩子来还盆,一肚子话,除了连声的道谢,却什么都说不明白。
卢栩:“没人该过苦日子,都是一时的为难,等秋收了,观阳就能挺过来了。”
谭石头挠头,“希望吧……”
雨点大滴大滴地下起来,不过片刻,已成瓢泼。
陆勇:“走中街!中街好躲雨!”
他们三个狼狈地推着车从东街往南北向的中街跑,和来往的路人一起往街边铺子屋檐下躲着。
行人抱怨:“这天说变就变!”
卢栩拍拍衣服上的雨,笑道:“要不是我把菜送人了,这会儿咱们仨肯定要淋雨!”
谭石头和陆勇合力把车往屋檐下拽,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衣袖就湿透了。卢栩用衣袖踩着调料罐子外的雨水,雷声在头顶闷响翻滚,卢栩竖起耳朵,好像听到了别的什么声音。
“你们听是……”
“让一让!闪开!”
“马!”
“马!”
在屋檐下躲雨的行人全跑出来,连躲在店里的人听见动静都乱哄哄地往外挤,指着街上飞奔的马高呼。
卢栩哪儿见过这阵势,吓一大跳,他毫无防备被人推搡着蹿到街上,兜头就是一身雨,紧接着那匹枣红色的大马从他身旁跑过,马蹄子一掀,溅他一裤腿泥。
卢栩:“……”
陆勇和谭石头扑到他身上,一边一个压着他肩膀,兴奋大叫:“马!马!”
卢栩愤怒甩开,摸摸脸上的雨水,“我看见了!不就是马?马怎么了?”
他就会骑马!
土著陆勇手舞足蹈地和他科普,“观阳就县令大人有一匹老马,再没多的啦!”
谭石头:“多威风!”
路人:“肯定是军马!”
“也许是州府的马!”
“朝衙门去了!”
“肯定有大事!”
“是不是仗打赢了?”
行人再顾不上下不下雨,纷纷朝衙门跑去。
卢栩被人挤着一起去瞧热闹,又被罗慎带着一群衙役赶鸭子似的轰走。
他瞧着,罗慎八成也不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
雨下了个不停,卢栩没多留,趁着雨势小赶紧坐船回家。
他回家冲澡换了身干衣服,马不停蹄跑去找他的御用军师分析八卦。
卢栩一通比划:“这么高一匹红马,冒着雨就来了,直奔县衙!”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数一数我身边的小土包子们,一个、两个、三个……
马不是从南门码头,而是从北边来!
颜君齐:“如今缺马,只有重要政令才会由州府快马送到观阳。你看清他穿的是什么衙门的衣服了吗?”
卢栩摇头。
雨太大,他没注意。
就记得看马了。
颜君齐:“无碍,不管是福是祸,相比很快就知道了。”
第二天又是大雨。
第三天也是大雨。
春汛到夏收欠下的雨一并补齐了似的,连船都没法运行,卢栩被迫困在家中,生意做不成,却依旧不得休息。
雨太大,要防汛,要护苗,卢栩让卢舟看着弟弟妹妹,穿好蓑衣和元蔓娘深一脚浅一脚到田里查看菜苗。
全村的大人都冒雨在田里挖沟放水,以免田中积水泡烂了苗。
卢栩家和三婶家的荒田挨着,他们赶去,只有卢辉一人在田里,三叔、三婶带着小夏在良田中忙着放水。
荒田挨着山坡,土地贫瘠,地势稍高,不好灌溉,只能种些耐旱的豆子粟子,也好在不易积水。
天还下着雨,路越来越难走,卢栩叫元蔓娘跟卢辉先回去,他一个人把两家的田都检查一遍。
待卢栩回来,进家门却见元蔓娘眼睛是红的,颜君齐和颜母也在。
“这是怎么了?”
元蔓娘摇头。
卢舟小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憋的,“黄虎欺负娘!”
卢栩一听就明白了。
卢家村姓卢的最多,其次就是姓黄的。只是黄家向来不如卢家团结,在村里不成势,黄虎从小就偷奸耍滑,长大了吃喝嫖赌败家底,娶不上媳妇,还闹出调戏嫂子的事来,他嫂子闹着要自杀,他爹娘才不得已分了家。
黄虎分家后照样吃喝嫖赌,败光了家底全靠爹娘偷偷添补,年初欠赌债被人追到家里来,他在外面躲了一阵子,后来随村里人去服徭役,算是消停了一阵子。
今天全村大人都在田里忙,村里没人,黄虎在村里瞎晃,不定怎么正好看见了元蔓娘。
颜母:“你娘独自从田里回来,卢舟听见你娘喊,出去接她,看见黄虎追着你娘。”
卢舟:“他追着娘跑,还拽娘!”
颜君齐低声道:“卢舟跑去拉人,还被黄虎踹了,正好我在窗边温书,听见卢舟哭追出去,黄虎见我和我娘出来了,才吓跑。”
卢舟小可能不明白黄虎要干什么,只当是黄虎要打人,卢栩却是明白的,他火腾一下就冒起来了。
颜君齐见他要发火,低声道:“婶子只是外衣被扯乱了,没吃亏。”
卢栩点头,“婶子,君齐,多谢了。婶子劳烦你照顾我娘。”
他把卢舟拉过来,见他衣服上有脚印,问卢舟:“疼不疼?”
卢舟摇头。
卢栩:“你看见黄虎往哪儿去了吗?”
卢舟:“田里。”
卢栩:“行,我知道了,你陪着娘。”
颜母见卢栩蓑衣都没穿又出去了,连忙探头看,见卢栩从门口拿了棍子,连忙喊颜君齐:“君齐你一起去看看,拉着点卢栩!”
“我知道。”
颜君齐撑伞追出来,卢舟想了想,也跑了出来。
腊月想追,被颜母拽住了。
颜君齐拉着卢舟追上卢栩,“别冲动。”
卢栩:“我知道。”
颜君齐将伞给卢舟,去要他手中的棍子,“婶子没事,你若是把黄虎打伤了打死了,反而会对她不好!”
卢栩松了棍子,气火却更盛:“我不打死他,但是也要让他长长记性!”
颜君齐不再拦:“当然。”
卢栩火气腾腾大步流星往田里走,经过三叔和四叔家田,问卢辉、卢轩:“看见黄虎了么?”
“在他家田里,怎么了?”
卢舟:“黄虎打我娘。”
卢辉、卢轩一听,怔了下,紧接着也火了,拿着锄头从田里出来,跟着卢栩一起往黄家田里去。
卢家族里其他堂兄弟见他们三个火冒三丈的,也纷纷跟上来询问,听罢也追上来,跟在卢栩后面。
走到黄家田里,卢栩身后已经跟着十几个族兄弟。
黄家族里人问:“栩娃,你这是干什么呢?”
卢栩:“黄虎呢?”
他朝田里指指。
黄虎正在田里有一下没一下瞎糊弄,他爹娘在另一头挖水沟。
卢栩没说话,跳进田里直奔黄虎走去。
雨幕里,许多人瞧见了有人过来,却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纷纷停下往这边瞧。黄虎哥哥高声喊他,黄虎才慢吞吞地回头,他刚回头,卢栩已经走到他身边,抬手一拳将黄虎打倒。
就他也好意思叫黄虎,顶多就是个壁虎,和裘虎比,无论品性、为人、气力,都是天差地别。
黄虎眼冒金星噗通一声栽到泥地里,压倒一片青苗。
“呸,卢栩!你他妈——”黄虎捂着脸吐出一口泥,刚要爬起来,被卢栩踩着头又按进泥地里。
黄虎哥嫂傻了,他娘尖叫一声扔了锄头往这边跑,“干什么!杀人啦!”
卢栩没听见般,不急不慢等黄虎往起爬,再踩下去,等他再爬,再踩,黄虎全身都被泥染遍了,他才提提裤子蹲下去,膝盖压着黄虎后背,抓着他头发警告道:“以后你要是敢靠近我娘我妹妹十米以内,我就打断你的腿,你敢看她们一眼,我就挖了你的狗眼!”
黄虎娘踉踉跄跄跑过来,被黄虎嫂子搀住,不让他靠近。
黄虎爹慢两步跑来,“栩娃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卢栩:“我说完了。”
他揪着黄虎头发,“我说的话你听清了么?”
黄虎哎呦哎呦地叫,“娘,救命啊!”
卢栩重重把他脸按进泥地里。
黄虎的娘又一声尖叫,“里正!卢栩杀人了!”
卢栩充耳不闻,把黄虎脑袋揪出来,“再问你一遍,听清了么?”
黄虎:“听清了……”
卢栩把他脸按进泥地里,呸一声,站起来。
黄虎娘甩开儿媳妇,跑过来把从泥地里拉出来,“我的儿啊!”
见黄虎满鼻子血,又是血又是泥的,她一腔怒火起来,爬起来朝卢栩撞,“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卢栩一把按住她,“大娘,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打他?你好好看看你儿子,他这样就是被你惯的!”
他甩开手,黄虎娘也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怔了怔,抓了把泥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黄家没一个人动。
卢栩皱皱眉,颜君齐走下来,把她拉起来。
黄虎娘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着颜君齐袖子不撒手,“书郎,你评评理!你给我评评理!”
颜君齐:“好,大娘,我慢慢说。”
他安抚好黄虎娘,高声道:“黄虎无辜打伤卢栩母亲、弟弟,卢栩替母报仇,为孝,替弟出气,为悌,纵使律法不许百姓私斗,但事出有因,卢栩所作所为是出于孝悌,我朝以孝悌治天下,讲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他出手虽重,却是有因有理,黄虎向卢栩兄弟道歉,卢栩代母受礼,便算两清了。”
黄母听了个糊涂,“啊?”
颜君齐:“就是黄虎道歉,卢家兄弟不再计较,便算了解了。”
黄母激动:“是他打了我儿啊!他打我家虎子!都瞧见了,这么多人都瞧见了!”
随着来的看热闹的不少人忍不住出声:“人家为什么打他,怎么不打别人!”“就是,你家黄虎平日都干什么,呸,活该他挨打!”
黄虎和他娘高声哭喊,“凭什么?!”
黄虎:“我又没怎么她!”
卢栩听罢又想揍人了,不只是他,旁人也火冒三丈,尤其是家里没少被黄虎口头占便宜的,当即就想撸了袖子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