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艰涩,犹如春日初解的冰河:“原来……是这样吗?”
季瑾的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越是到这种时候越显得冷静,像是把自己的意识抽出了自身,那样冷冷地站在外围审视着这个世界。
陆峙看穿了季瑾脸上的面具,在他紧闭的心门外想要敲开他的门。
他这样坚持不懈地敲了这样的久,季瑾再如何也无法无动于衷。
“我看到你和其他人在一起很难过。”
季瑾听见自己平淡的声音,“我是很痛苦,可是比起我自己的痛苦,我更不想失去你。”
因为看到你很高兴,所以你给我带来的痛苦就能抵消。
你带给我的一点快乐,足以抵消过你带给我的十倍痛苦。
我对于感情迟钝、麻木。
我是一个冷漠的人。
但我依然愿意选择把痛苦的荆棘插进心脏,因为那时候的我还在期待荆棘能开出花来。
如果有一天,你让我彻底失望,那我也只能头也不回。
陆峙显然没想到季瑾会真的这样说出口,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一阵狂喜几乎是在一瞬间汹涌地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里一路飙升的心跳。
他不知道是该高兴季瑾终于愿意卸下心防,还是该高兴季瑾和自己说这些话背后的心理。
他等了这些年,就是想亲口听季瑾这样告诉自己。
他用过太多错误的办法,所以当正确的道路在自己面前打开的时候,陆峙陷入了无法抑制的欣喜。
陆峙很想这时候去抱一抱季瑾,想再问一次那天在病房里问过季瑾的问题。
可以再选择我吗?我们都已经做出了改变,我们会有更美好的未来。
但这时候,陆峙的手机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陆峙心里有些烦躁,想掐断电话,却不想季瑾坐在一旁,只是微微笑着看着自己,示意自己接听。
到这个地步了,电话已经打断了刚才的氛围,显然就算自己不接的话也回不到刚才了。陆峙心里有些苦闷,只得接了电话。
“怎么了?”
“哦没事,我让人送去了点海鲜,现在送到了。”
陆峙挂了电话,一边启动着车子一边说道,“今天晚上年夜饭,我给你露一手?”
季瑾挑了一下眉头:“好。”
在回去的路上,季瑾闭上了眼睛。
虽然他和陆峙终于从陆以克那里得知了时柯和陆知熙之间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无论怎样说,时柯都和自己的弟弟毫无牵扯,和温云云也没有丝毫干系。
事情又走进了死胡同,但季瑾似乎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
好像有一件事情就摆在自己的面前,他和陆峙却都下意识地忽略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
陆峙特意询问了季瑾还有没有要问陆以克的,毕竟公安那边已经将案件移送检察院,年后就要审查起诉,再想见面就只能去检察院申请了。
季瑾仔仔细细地再次回想了一遍,确定无误自己在陆以克那里确实没有什么想问的之后,便对着陆峙点了点头。
“那我就开始做饭啦。”
陆峙又和之前一样穿好了围裙,轻松的声音让季瑾甚至都觉得有些恍惚。
他和陆峙,已经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度过新年了。
一切都暂且搁下。
季瑾想,就像陆峙曾经说过的那样,只争朝夕,现在就先和眼前的人一起过年吧。
“咳……”
温云云虚弱地睁开眼睛,干燥的空气让她的眼睛刺得发痛,身上的衣物黏腻潮湿,她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都已经被绑住了。
记忆在一瞬间出现了卡顿,温云云茫然又警惕地望着四周,只发现这里是一个极其破旧的木屋,门是半掩着的,自己被捆起来扔在这座小屋里的柴堆,目光所及之处让温云云愈发确定自己是一个人呆在这里。
虽然温云云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再怎么迟钝温云云也知道这件事和那个给自己突然打来电话的神秘陌生人脱不了干系。
对方说会告诉自己一个秘密——也就是她与陆家的联系以及她的身世。
但要求自己必须驾车前往他给定的那座桥。
温云云已经记不太清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她在那座桥上什么人都没看到,只当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戏耍的时候,只觉得颈后被人重重一击,自己眼前一黑,落入一个沉沉的怀抱。
然后便是现在睁开眼,发现自己出现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但温云云此时也懒得想那么多了。
只要走出这个木屋,引来其他人的救援,自己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艰难地向前挪动着自己的身体,眼看着半个身子要探出门口时,温云云甚至已经能看到木屋外是什么地方,她却突然听到一道沙哑的声音。
“你确定要出去吗?”
男人头带着兜帽,遮住了脸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友情提醒,这里是荒郊野岭,就算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他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一点笑意,但无论如何此时落在温云云的耳中都像是催命的小鬼,让她浑身僵硬的同时只觉得不寒而栗。
“你是谁?”
温云云跌坐在地上,看着那个男人慢条斯理地走向自己,只觉得背上全是冷汗,“你要做什么?”
她的眼睛干涩而疼痛,直到男人走近的时候温云云才看清,男人手里拿着的是一把雪白锋利的瑞士军刀。
他的动作似乎是刻意放得缓慢,像是故意在温云云面前展现那把尖锐的刀,像是老成的猎人逗弄陷入罗网的可怜兔子。
“不做什么。”
男人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我只是在想,要怎么杀你才好呢?”
温云云吓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她的脸色已经完全惨白了,下意识地向后退。这时候她终于看见了木屋外面是什么,整个人也变得更加绝望起来。
男人没有骗她,外面确实是荒无人烟的野外,温云云甚至在木屋的不远处看到了一条好像从天边蔓延到这里的长河。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温云云欲哭无泪,心底也只觉得更加的绝望,闭上眼准备等死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什么都没有对自己做。
温云云坐起身来,却发现那个男人只是坐在了自己的不远处,像是在想着什么,低声说了一句:“算了……再等等。”
等什么?
温云云一瞬间就想起自己的哥哥嫂嫂,还有她的师父和好朋友,一时间心脏都被揪紧了。
难道这个人是故意诈骗自己,然后绑架她去向自己的亲人们要钱吗?
现在的诈骗绑架犯原来已经这么与时俱进了吗?
居然能知道自己的痛点在哪里,知道自己一直在寻找身世之谜?
温云云正胡思乱想,却不想那个男人却在这个时候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没有骗你。”
男人自言自语,像是看破了温云云的内心所想,“我知道你的身世。我也可以告诉你。”
温云云愣住了,试探着说道:“真的吗?”
“真的。”
男人似笑非笑,话锋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一转,“但是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温云云已经做好了自己后面听到的会是怎样过分或者可怕的事情了,但对方的问题与其说是意料之外,更是一件让温云云根本摸不着头脑的事。
那个男人搬了个马扎坐在自己面前,把那把瑞士军刀随意地扔在一边。他看上去像是落寞,又像是在想着从前的什么。
他对着温云云低声开口,声音除了刚才的沙哑,还微微有些发涩。
“给我讲讲你师父季瑜的事吧。”
陆峙的手艺比他们上次短暂的分别前似乎又精湛了许多。
季瑾想,也可能有一部分自己的心理作用,那时候被陆峙关着,自己每天脑子里就只有一个问题,整天想着怎样才能逃出去,自然也不关心陆峙做的菜的口味。
他们边看着春晚边吃着年夜饭,陆峙提议一会儿外面放烟花。
季瑾和陆峙在一起过了一个安稳的年:他们把这栋小复式上上下下都重新收拾了一遍,虽说两个人还是在不同的房间睡觉,但陆峙能明显得感受得到,季瑾身上的状态好像在一点一点变得好起来。
“瑾哥,屋里有打火机吗?”
陆峙从院子里探出一个头,屋里的季瑾正在认真仔细地裁着红纸,他答应要教陆峙叠小兔子。
季瑾正仔仔细细地沿着边描着形状,想了想便说道:“我卧室里有,你去拿吧。”
陆峙点了点头:“那我去你屋里找了啊。”
说着他便从季瑾身边经过,径直走上了楼梯。
季瑾其实还没反应过来。他还沉浸在裁纸里面,直到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外面修建草木的陆峙的时候,季瑾才突然反应过来刚才的对话。
打火机确实在卧室里,但是卧室的抽屉的里,除了打火机,还放着一些别的东西。
季瑾的瞳孔骤然紧缩,他立刻放下手里的美工刀,急匆匆地从客厅里站起身,迅速地跑上楼梯。
他已经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但当季瑾推开房门,看见陆峙手里正捧着那个精致的木盒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
陆峙看上去完全没反应过来这个木盒子会出现在这里。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木盒。陆峙显然认出这是什么盒子,显然也记得这木盒上面的密码,他在季瑾的目光注视下打开了那个盒子,无数纷飞的纸页像是蝴蝶,卷挟着岁月扑飞到两人的眼前。
陆峙呆滞地望着这一切,季瑾看着这一幕,脸上只觉得窘迫,转身就要走,陆峙却突然走上前,猛地拽住了他的手。
“瑾哥……”
陆峙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你原来没有烧掉吗?”
季瑾听见他的声音只觉得脸上烧得更是厉害,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是又想起盒子里那张烧了一半的信,又抿起了嘴。
陆峙很快也注意到了那张只是烧掉一半了的信。
他松开季瑾的手,眉头微微皱着拿起那张脆弱的纸,仔细端详着上面季瑾的字迹,又突然想起前不久自己看到季瑾手上的那一点烫伤的疤,脸色变了一下:“你是因为这个才弄伤自己的吗?”
季瑾回过头去。
他看见陆峙那灼热到要将自己焚烧掉的眼神,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因他的双眼而重新滚烫起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遮掩过去,可陆峙那样炽热的眼睛,季瑾怎么也说不了谎。
季瑾有些难堪地别过头:“……算是吧。”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向陆峙叙述自己的纠结,季瑾甚至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像是有病。虽然现在自己的病说不定也没有好。但季瑾实在抵抗不住那样一双眼,最终还是把所有都向陆峙讲了清楚。
羞耻的感觉远远大于其他的一切。
季瑾说完之后恨不能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偏偏陆峙却还要一点一点问着细节,让季瑾最后有些恼火地向后地一退,把盒子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错啦瑾哥。”
陆峙讨饶起来,“我逗你玩的。”
“不好玩。”
季瑾嘟囔了一声,陆峙没听清,这让季瑾更觉得有些恼,把盒子重重地合上,然后推进了陆峙的手中。
陆峙完全没反应过来,甚至没明白过来季瑾的意思。他皱着眉看着自己怀里的盒子,还没说话就听到季瑾的声音。
“忘了告诉你,这里面很多情书都是我当时在网上搜了之后抄的。”
季瑾说道,既然自己已经把烧伤的事都交代了,这件事也干脆一起说了,“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了,有一篇你觉得敷衍的,但其实只有那篇才是我自己写的。”
“啊??”
陆峙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似乎在木盒里翻找着。
季瑾虽然心里有点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不想瞒着陆峙,但还是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观察着陆峙脸上的神情,此时看到陆峙脸上的茫然,心里也有点小小的难过。
早知道自己就不说了。
季瑾心里有些懊恼,却不想这时候陆峙突然找出了那张纸,并送到了自己的眼前。
“你说的是这张吗?”
陆峙小心翼翼地夹着那张纸页,望着季瑾轻轻笑了一下,“我记得那天在咖啡馆,我就给你说过,我喜欢的不是华丽的辞藻,喜欢的是眼前这个给我写信的人。”
季瑾茫然了一瞬,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紧缩。
“我早就知道那是瑾哥从网上搜的了。”
陆峙轻笑道,“我当时看到的时候其实觉得很高兴的,你没有拒绝我,甚至愿意为了我上网搜索,精心誊录下来再送给我……这也算得上是用心吧?”
季瑾:“……?”
“可是后来你再给我的我就有点看不明白了。”
陆峙笑了笑,“我以为瑾哥你,甚至连在网上搜都不愿意,已经懒得敷衍我了。”
季瑾微微张了下嘴巴,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怎么也没说出口。
他只一瞬间只觉得哑然失笑。
阴差阳错的误会到底还有多少是他俩不知道的?
季瑾低头把那些信纸收拾起来,想重新整理进盒子里放进抽屉。
他看着信纸上自己过去的字迹,突然间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当时为了练好字,自己和季瑜在上面花费了不少功夫。
季瑜顽皮,虽然聪明悟性高,但是总是不愿意静下心来练字,要么会在自家哥哥的字帖上画乌龟,要么会用各种怪异的字体写恐吓信吓唬班里的小孩儿。
季瑾现在还记得,季瑜自己研究出了好几种字体。
他正沉浸在记忆里,脑内一直绷着的一根弦却在这时候敏感地动了。
季瑾立刻去找那张陆峙口袋里的白纸,还好当天看完之后两个人没有选择扔掉还是留了起来,所以季瑾很快就找到了。
陆峙看着季瑾的动作,一开始还不解,但他注意到季瑾是在比对字体的时候,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瑾哥,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
季瑾摇了摇头,有些困惑地看着这张白纸。
他的记忆并没有出错,白纸上诡异的恐吓与自己记忆里季瑜研究的各种各样,没有一种是能重合对上的。
果然是自己多想了吗?
季瑾再次将所有的事情摊开来,认真地回想着这段时间以及更久之前发生过的所有的事情。
时间轴在脑海里延伸成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直线,季瑾把时间拨到离开H市、陆以克杀错了猫,开始一点一点慢慢地捋着过来。
看到季瑾在想事情,陆峙也没有打扰他,只是去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季瑾面前,把检察院已经依法对陆以克提起公诉的事情告知了季瑾。
季瑾小口地抿着温水,却突然从陆以克的一系列行为里,发现了一件诡异但是自己和陆峙都从未生疑的事。
那天在陆宅里,那个无辜被害的小猫旁,季瑾清晰地记得,那是陆以克第一次宣战,而那张白色的纸条上写着的话语,季瑾确信无疑。
——“季瑾,下一个,就是你。”
他们那时候担心着陆以克的动作,却同样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逻辑。
季瑾明明已经在三年前宣告死亡,陆峙也从未说过他带走的人就是季瑾,陆以克为什么会在恐吓的纸条上,写下季瑾的名字?
第102章 “因为你不是季瑜”
这个想法让季瑾立刻抬起头来,第一时间向陆峙询问,来确定自己是否记错。
陆峙瞳孔骤然缩紧。
他没有季瑾那样好的记忆力,但好在现代社会里电子设备能忠实地记载下所有的一切。那天是老管家拍下了别墅门前小猫惨死的照片,在第一时间发到了陆峙的手机上。
陆峙也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紧迫,他立刻拿出手机翻找起聊天记录,果然找到了那天的照片。
在放大照片的那一刹那,陆峙和季瑾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季瑾没有记错。
纸条上确确实实写的是“季瑾”。
“我们必须要再次去见陆以克。”
季瑾说道,“以陆以克的性格,我不认为他会在这种细节上犯错误。”
陆以克这样笃定自己就是季瑾,很显然,他极有可能就是季瑜死亡的目击者或亲历者。
因为亲眼目睹或见证过季瑜的死亡,所以才这样坚定现在活着的双生子之一,是季瑾。
“只怕这次没有那么好办了。”
陆峙打完电话回来,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手机,“检察院已经提起公诉,现在的陆以克已经被羁押逮捕,恐怕我们很难在开庭前见到他了。”
季瑾咬了咬牙:“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们还可以像上次那样走法定程序在检察院申请。”
陆峙说道,“只不过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他打开官网,迅速熟练地进行着申请操作,然后把电脑上的页面展示给季瑾看:“至少要等到三到七个工作日。现在还在春节的法定节假日,只怕保底也要十多天。”
季瑾攥了攥手心。
如果,如果自己再想到的早一点,会不会就不需要这么长时间了?
他看着陆峙打开电脑提交了申请,闭上了眼睛。
……还有什么是自己忘掉的?
季瑾把时间轴继续向前拨动,他开始搜寻自己的记忆:从三年前自己住进弟弟季瑜的房间,发现弟弟藏在床下的一大筐书……
封皮已经脱落的小说,已经泛黄的书页,密密麻麻的古怪字体,附着注释的法语薄页。
“J’aimais?moins?votre?visage?de?jeune?femme?que?celui?que?vous?avez?maintenant,dévasté。”
“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那本齐曜提起的《情人》。
“借你的书,是不是该还我了?”
记忆里齐曜的微笑逐渐在一刻慢慢浮现出水面,季瑾的目光骤然锁定在记忆里那本自己归还回去的《情人》。
他终于想起来了。
为什么那个恐吓纸团上的字迹既陌生又熟悉。
原来自己是见过的,在那本已经没有封皮了的《情人》上,在密密麻麻的注释里,掺杂着这样板正又古怪的字体。
季瑾甚至都来不及和陆峙解释这一切,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立刻拨通了齐曜的电话。
他必须确定,那个字体是齐曜的,还是他的弟弟季瑜的。
对方的电话接得很快,就好像齐曜一直在等待这个电话一样。
“齐医生,你还记得——”
季瑾忍下自己心中的急切,想要从一个话题切入的时候,对方却用那种温和但冷漠的语气拒绝了他。
“无可奉告。”
齐曜的声音礼貌但却不失冰冷,“很抱歉,我现在很忙。请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
“等等——”
季瑾甚至都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对面就已经挂了电话。
“瑾哥?”
季瑾还没从齐曜这样毫不留情的拒绝里反应过来,正因为他的态度而有些微微失神,此时却听见陆峙的声音,不由得抬起头来。
陆峙正抱着笔电,神情难掩激动向季瑾展示自己的发现:“瑾哥,我想到了一个可以见到陆以克的办法。”
“既然检察院的程序是不得不走的,但我们不一定非要走检察院这条线……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先通过公安将季瑜的车祸重新立案,那么作为嫌疑人的陆以克便自然会被传讯,我们同样可以见到他!”
陆峙洋洋洒洒地说完,这才注意到季瑾的神情,声音也跟着弱了下来,试探着说道,“瑾哥?”
“嗯我在听。”
季瑾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就去吧。”
“好。”
陆峙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笔电,站起身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过头看向季瑾,问道,“你刚才在和齐曜打电话吗?”
“嗯,但是他挂掉了。”
季瑾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他认识我弟弟,我想问问他,但齐医生好像在忙。”
但更多的他却没有说出来。
季瑾在齐曜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想了很多,他想起从一开始自己和齐曜的见面,那个收到自己编辑的秋冬甜品上新的短信后,然后游刃有余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医生,在咖啡馆的下午对着自己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容。
“季瑜,你应该认识我的。”
仔细回想起来,季瑾才发觉这其中有自己从前忽视,现在却又突然明了的东西。
齐曜和陆以克一样,都是第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身份……难道说,他们其实都清楚季瑜死因的内幕?
季瑾沉默地坐在陆峙的车上,他们整理出了温云云失踪和季瑜车祸的案件,想要重新立案,但公安那边在面对这样的证据时却并没有接纳。
“先生,我明白您失去亲人的痛苦。”
那个曾经招待过他们的警察态度温和、语气委婉地告诉陆峙和季瑾,“但是这些证据是远远不足以重新启动侦查程序的。”
陆峙有些急了:“可是我们现在必须要向陆以克证实一个问题,如果不能重新立案,而是这样敷衍过去的话,温云云很可能等不了法定程序的十多天就已经被人杀死了!”
“陆以克?噢就前些天的那个绑架案。”
对方先是茫然了一下,然后又微笑着看向他们,“我可以带你们去见他,但是恐怕立案会很困难。”
“没关系。”
季瑾说道,“请带我们去吧。”
如果在陆以克那里获得了有力的证据,还愁不能重新立案吗?
警察小小地松了一口气,本以为会是很棘手的事情,但没想到眼前的两个人只是想去陆以克一面罢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上这两人还在春节里便这样奔波,看着也不禁有些心软,二话不说便立刻带着陆峙和季瑾前往了检察院。
而另一边荒郊之外的小木屋里。
“……我师父这个人真好,但是那个姓陆的实在不是个东西。”
温云云本来就喜欢说话,再加上她本来就对自己的师父有滤镜,讲起季瑾的事情更是滔滔不绝,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些红薯,这时候正捡了柴火把红薯架在火堆上面,一边烤着红薯一边听温云云讲季瑾的过去。
这几天每天都是这样的流程,温云云坐在旁边给男人讲季瑾是怎么来到蛋糕店开始学习做蛋糕,又是怎么样成为所有人都称赞的季老师。
她每天讲关于季瑾的事,男人就坐在旁边听,这样一日一日地过去,温云云甚至都快忘记了自己在这里呆了有几天了。
但有一点温云云能十分确定。在这些天里她通过自己的观察,越发能确信一件事情:那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师父有着一种,她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古怪却复杂的情感。
前面的时候男人时不时还笑一笑,直到讲到后面陆峙出场,温云云便敏锐地察觉到,男人整个人身上的气场都低了下来,好几次吓得她差点没说下去。
“确实。”
男人突然出声,把温云云吓了一跳,差点没尖叫起来。
她一开始还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附和自己刚才那句“陆峙真不是个东西”。
温云云刚想义正辞严地继续讨伐陆峙,却不想下一秒就看见男人拿出了那把锋利雪白的刀,若无其事地放在手心里用干净的软布擦拭。
她嘴刚张开,便听到对方冷冷的声音;“害得他伤心,确实该死。”
温云云差点吓傻了。
她一点也不怀疑眼前这个好像神经病一样的男人,下一秒真的敢拿着这把刀杀进陆峙家里。
温云云瑟缩着往里面躲了躲,她身上的绳索已经去了不少,多半还是因为她讲的故事很精彩,男人对此很满意,只是把她栓在重石上面。
温云云看得出来男人最想做的事就是想杀掉自己。他似乎不图钱财,也不图美色,好像在这里一直想等着一个人出现。
但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温云云心里希望的火苗腾地一下子燃了起来,男人似有所感地动了下耳朵,警告似的看了一眼温云云,随手找来一团麻核塞进她的嘴里。
“别乱动。”
男人的声音在温云云的耳边低声响起,威胁道,“不想少根胳膊的话,就给我乖乖在这里呆着。”
温云云知道男人真的能做出来,害怕地像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但男人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径直提起温云云的后颈扔到木屋里的草垛,把她的手脚重新捆住。
温云云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能清晰地听到外面男人和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外面来这里的是一队研究人员,他们从河流的上游而来,在这片平静的下游调查河水的污染情况以及进行水源调研。
“你是在这里居住吗?”
温云云听见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好奇的声音,“现在是早春,晚上还是会有些冷的吧?”
“其实也还好。我只是在这里放空冥想。”
男人的声音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听上去像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我在烤红薯,你们要吃些吗?”
脚步声逐渐拉近了,温云云看着那个小队走进了他们的木屋。
隔着厚厚的草垛,她能清晰地察觉到外面一队至少有五个人左右,其中有两个男性alpha,两个omega和一个普通人beta。
“哈哈哈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们似乎在打量着这间破旧的木屋,“你本来也没有多少,我们不好意思吃你的。不过我们带了挺多干粮的,你要不要拿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