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克听了这话,似乎是停顿了一下,冷冷地笑了一声,头也不回。
“少爷,陆以克带着他的人走了。”
老管家恭敬地说道,端了待客的茶水放在齐曜面前,又躬身离开。
齐曜看了眼桌上热气腾腾的热茶,又看了一眼季瑾,突然笑了一下:“季瑜先生,你的猫怎么跑到我那里去了?”
季瑾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陆峙。
“是我的错,我忘了把小猫带回来。”
陆峙显然也不知道陆以克为什么会弄错季瑾的猫,但此时他并不想就这件事继续聊下去,“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送猫来的吗?”
“也可以这样说。”
齐曜耸了耸肩,“但更重要的是,我是来复查你的病情的。”
陆峙显然已经把自己在齐曜那里确诊“精神分裂”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不由得皱了下眉头:“是采集我的血样还是采集信息素?”
“都不是。”
齐曜深深地看了一眼季瑾,又把目光转向了陆峙,温声道,“陆峙,你的病情需要控制,不然再发展下去,会造成难以估算的危害。”
季瑾蹙起了眉头。
陆峙生的什么病?
他充满困惑的眼神刚和齐曜那意味深长的眼睛一对上,季瑾便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立刻静默不言。
“荒唐。”
陆峙显然是终于想起了数日前齐曜给自己下的定论,不由得皱起眉头,“你疯了吗?你真的觉得我有病?”
“这个……”
齐曜突然停顿了一下,“我们上楼细说吧。”
陆峙顺着齐曜的目光,看到了在自己一旁抱着小猫的季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只好看向季瑾:“瑾哥。”
季瑾看了眼站在陆峙身后向自己眨眼示意的齐曜,不由得对着陆峙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在客厅里看书。”
陆峙松了一口气,径直向楼上走去:“那你随我上楼。”
“好。”
齐曜应了一声,就这样和季瑾擦肩而过。
季瑾摊开自己的掌心,看见里面湿漉漉的、被揉成一团的空白纸条。
他若有所思地抬头。
自己第一次接触密码加密,其实也就是从最简单的书写隐形开始。
这是最简单的一种传递信息的方式,只要把鲜柠檬汁和水混合,再灌到钢笔的墨囊里,在白纸上书写出来的字便是透明隐形的。
此时只要用火稍稍烘烤白纸,上面的字自然而然便也就显形。
到哪里找火呢?
季瑾知道,自己不能惊动了陆峙。
他喜欢研究密码这件事本就鲜为人知,陆峙也是其中知道的一个。
如果被陆峙看到自己贸然用火,他必然要起疑心。
季瑾看了眼厨房,突然眼睛一亮。
楼上的陆峙此时却已经非常不耐烦了:“齐曜,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你何必又向着季瑾呢?”
齐曜默了片刻,又微微一笑:“但是报告上显示,你确实罹患精神分裂。”
“你的实验室被你操控着,你想出什么样的报告就能出什么样的报告。”
陆峙显然觉得这样非常的荒谬可笑,“瑾哥自己都承认了,你为什么还要站在他那边?”
齐曜没有说话。
“你该不会是暗恋我的瑾哥吧?”
陆峙狐疑地看向齐曜,越看越觉得可疑,“你们俩没什么交情,你又为什么要帮他做到这个地步上?”
“……”
齐曜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的目光看向虚空处的某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随意地说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陆峙愣了一下。
“算了。”
齐曜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话说回来,季瑾已经死了,你还要再自欺欺人多久?”
“……”
陆峙是真被逼的想要撞墙了,他真觉得齐曜是不是疯了,忍了半天最后很真诚地劝齐曜道,“齐医生,你是不是也该给自己做个测试?”
“我觉得你也有可能疯了。”
陆峙耐着性子说道,“瑾哥自己都承认了。”
“那有证据吗?”
齐曜静静地听陆峙说完,微微笑了笑,“你有证据来支撑你的结论吗?”
有,怎么可能没有?
陆峙刚想要开口,却骤然发现,他手里好像真的没有证明这一切的证据。
别墅里的监控早在自己把季瑾第二次囚禁回来的时候全部拆掉了,因为那时候他时常强迫季瑾在别墅里各个地方和自己做,担心监控录到什么不该录的, 便早就全部拆了。
而季瑾在车里坦白的那晚,行车记录仪——
不对,那晚车根本没有启动,他根本没有把季瑾承认的那些话录下来。
齐曜说得对。
他没有能证明季瑾就是季瑾的证据。
“所以。”
齐曜清楚地看见陆峙的脸色变了,心里有了底,沉声道,“要不要尽早治疗,选择权在你。”
“治疗?”
陆峙的情绪稳定了下,此时听到齐曜的话,却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要怎么样治疗?是不是有一天我亲口承认,他是季瑜不是季瑾,你的治疗就成功了?”
齐曜蹙了下眉刚想说话,却看见陆峙突然脸色一变,像是若有所思,话锋也跟着一转:“齐曜,你是不是也觉得,季瑾离我远一点会更好?”
“我不知道他的猫是怎么跑到你那里去的。”
陆峙低声说道,“但是即便如此,另一只小猫无故惨死,却也是因为我的牵累。”
齐曜微微眯起了眼睛,试探道:“是刚才来的那位?”
陆峙看了齐曜一眼,并不想把他也牵扯到这其中来,于是便又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那我要是想治疗这病,该怎么用药?”
齐曜先是有些愕然,又蹙起眉峰:“目前来说,药物治疗是首选的治疗措施,心理干预贯彻全程,必要的时候,也应当采取……”
“算了。”
齐曜本想慢慢地开始讲起这病的治疗手段,但没想到自己还没说几句,陆峙便就打断了他,“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被打断的齐曜:“……”
“你今天来想对我说的话说完了?”
陆峙朝着齐曜笑了一下,“我们家今天吃烤鱼,留下一起简单吃个便饭吧。”
齐曜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又想起了什么,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可以啊,那恭敬不如从命。”
“你今天倒是爽快。”
陆峙显然也没想到齐曜答应得这么爽利,略有些诧异的同时,不由得也弯起了唇角。
楼下的阿姨此时已经端着盛好的饭菜上桌,陆峙挽起袖子,要去客厅喊季瑾出来吃饭时,却不想看见季瑾身上系着围裙,正从厨房里走出来。
“……瑾哥,你怎么在厨房?”
陆峙有些困惑地看向季瑾,低头又看见桌上摆着的迷迭香柠檬烤鱼,“不是说今天吃蒜香口味的吗,怎么是柠檬的?”
“是我心血来潮做的。”
季瑾从容地解开围裙,放在一边,“突然想吃了,就想着自己弄一弄。”
“是啊,都是季先生亲手做的呢,我不过在旁边打打下手。”
阿姨笑着说道,“季先生的厨艺可真好。”
陆峙怔了怔,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季瑾从前会做饭吗?
而且,季瑾从前喜欢吃酸的吗?
他的目光落在烤盘上的柠檬上,有些失神。
“齐医生,能麻烦您帮我把围裙挂在那边吗?”
季瑾有些歉意地对齐曜开口,一边把围裙递了过去,“就在您身后。”
齐曜一瞬间就明白了季瑾的意思,走上前把围裙接了过来。
果然,他在围裙下摸到了季瑾递过来的纸团。
齐曜不动声色地把纸团塞进衣服,转身不着痕迹地把围裙挂到衣架上,回头去看陆峙时,对方却还正对着那盘烤鱼发呆。
“尝尝我做的好吃吗?”
季瑾很温和地笑着把一块鲜嫩的鱼肉夹到了陆峙的碗里,陆峙却一动不动,过了半天才神情恍惚地开口:“瑾哥,这真的是你做的吗?”
“是啊。”
季瑾从阿姨手里接过米饭,侧头微笑表示感谢,听到陆峙的话有些古怪地看向陆峙,“怎么了吗?”
陆峙依然没有动碗筷。
他看着桌上的饭菜,似乎是有些茫然。
他看向季瑾:“瑾哥,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我一直都会做啊。”
季瑾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他缓慢地放下筷子,望着陆峙露出一个微笑,“从前我也常常做饭给哥哥吃的。”
什么哥哥?
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
陆峙只觉得眼前一阵翻天地覆的晕眩,他张了张嘴,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你有证据吗?”
齐曜在楼上说的话此时再次在陆峙脑海里响起,他瞬间只觉得浑身血液在刹那间变得冰凉,手脚都在霎那僵硬得不听使唤:“什么哥哥?”
季瑾的表现却像是在瞬间噤了声。
他看了看陆峙,又转头看了看齐曜,神情间居然流露出畏惧的样子,低头沉默不语。
“你说话啊!!”
陆峙只觉得头嗡嗡作响,他急切地走到季瑾面前,用力地抓着他的肩膀,迫切道,“什么哥哥?你不是只有季瑜一个双胞胎弟弟吗?”
季瑾像是有些害怕他一样,身体有些抖,咬着唇低下头去。
“季瑾!!”
陆峙完全不敢相信,就在齐曜来家里之前,那个还坦然承认自己就是季瑾的人,现在已经完全翻脸不认账,“你今天早晨不是还帮我看报表了吗?那些事只有你才能看得懂啊。”
齐曜皱了下眉,上前去拉陆峙:“别这样,你吓到他了。”
“你说啊!!”
陆峙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整个人几乎要陷入到癫狂里去,“你说,你是季瑾!你说啊!!”
他掐着季瑾的肩膀,看着对方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无法抑制的颤抖,此时脸上居然露出了陆峙从未见过的表情——季瑾“怯生生”地望向齐曜,似乎是渴求着对方的援手:“……齐医生,我从来没有帮陆先生看过报表。”
这样的表情太让陆峙陌生了。
陆峙鲜少在季瑾的脸上看到这样示弱的神情,他发愣的那一瞬,齐曜便已经从陆峙手里拽出了季瑾。
“陆峙,先吃饭吧……再不吃,烤鱼可就凉了。”
齐曜把季瑾拉在身后,对陆峙说道,“烤鱼凉了可不好吃。”
“你骗我……”
陆峙喃喃自语,从座位上起身,却不想齐曜却先他一步,下意识地把季瑾护在身后。
齐曜护着季瑾的动作刺痛了陆峙,他几乎是怒吼出声:“齐曜,我就这么吓人吗?!要你这样护着他?”
“没事的,齐医生。”
季瑾从齐曜身后走出来,摇了摇头,轻轻地说道,“我们先吃饭——”
“季瑾!”
陆峙一把抓住了季瑾的衣领,双眼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你又骗我……你为什么又骗我?!”
他的动作狂躁而又粗暴,齐曜脸色瞬间变了:“陆峙,你的信息素——”
他和陆峙是一样的alpha,此时齐曜已经清晰地察觉出来,对方的信息素水平正在极度飙升,却又非常的不稳定。
陆峙的易感期要来了!
齐曜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陆峙的alpha信息素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影响到他,现在他只觉得呼吸困难,甚至连意识都开始变得混沌。
“齐医生,您先走吧。”
季瑾被陆峙抓着衣领,艰难地侧过脸对齐曜说,“不要因为我而受拖累,这是我和陆先生的事……”
“确实。”
陆峙的眉眼沉沉,在一瞬间,他的那张脸依然一如往常的俊美无俦,此时此刻却有了几分冷酷,“这是我的家事。”
“外人,自然不便插手。”
齐曜眉头紧皱,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对上了季瑾的目光。
——季瑾朝着他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
齐曜明白了季瑾的意思,咬了咬牙攥紧手里的纸条,转身便走。
当齐曜走到门口时,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陆峙:“他是beta,会承受不住的。”
齐曜知道陆峙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他从前不是没见过季瑾被陆峙弄成那样糟糕的样子,此时无论如何也想要提醒一句。
但陆峙此时却只是冷冷一笑,满脸的不置可否。
别墅里无人敢上前相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峙抓着季瑾的手腕,几乎是强硬地把人想拽上楼。
季瑾就这样被陆峙拖拽着,心里却突然觉得有些困惑。
陆峙的力气是比从前小了吗?
还是记忆里曾经陆峙留给自己的疼痛太深刻?
总记得上次陆峙这样拽自己时,他的手腕被陆峙用力地捏攥,疼痛得无法呼吸。
“陆峙,你听我说。”
季瑾急切地说道,“我刚才是——”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陆峙就这样神情平静地看过来,却又带着几份冷酷的漠然,“你如果再激怒我,我不会手下留情。”
季瑾愣愣地看着他。
他本来是很有把握的:他以为陆峙会像从前那样歇斯底里,或者在自己面前不顾一切的发疯,但季瑾却是第一次见陆峙这个样子。
他从没有见到过,所以季瑾第一次感到了束手无策。
陆峙的信息素水平飙升的情况下,情绪应该是最敏感最脆弱的时候,为什么陆峙却还能这么平静?
他愣愣地出神,此时的陆峙却已经将季瑾带到了床上,毫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屋里的窗帘拉着,厚厚的足以隔绝一切的光线,陆峙似乎在抽屉里寻找着什么,季瑾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发现他的手里多了一根录音笔。
“瑾哥。”
陆峙单手拽开领带,面无表情地盯着床上的人,声音微微有些沙哑,“过来。”
季瑾微微阖着眼:“你要做什么?”
他话音未落,陆峙便已经欺身上前。这时候季瑾才真实地感受到眼前的人是确切地处于易感期里,此时的陆峙不仅呼吸灼热沉重,那滚烫的温度似乎叫嚣着要将一切焚灭。
“瑾哥,再对着这根录音笔,再说一遍,你就是季瑾。”
陆峙的手轻轻搭在季瑾的衣领上,就这样轻慢地抚弄着单薄的衣衫下的锁骨,“好不好?”
季瑾别过了头。
“瑾哥。”
陆峙的手逐渐下移,他慢慢地解开身下人的扣子,瞳孔深处逐渐变得更暗,“这是你逼我的。”
录音笔一直在运作,季瑾咬着自己的手指,竭尽全力地想让自己不发出那样羞耻的响声,可却全然无济于事。
陆峙强迫他站在镜前,逼他看着镜中不知羞耻的自己,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诱哄似逼问,想让他承认,可季瑾即便是被陆峙用各种手段玩到双目失神,却依然咬紧牙关,死都不愿再说出口。
陆峙的动作越来越凶狠,季瑾下意识地向像从前那样,去抓自己手腕系着的急救铃,却突然愣了一下。
陆峙到底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那天是三年后的第一次重逢,陆峙本不应该第一眼就识破自己的伪装。
有什么差错是自己没想到的?
季瑾有些失神,陆峙却在这个时候咬住了他的耳朵:“瑾哥,为什么和我做你还会分神?”
那支录音笔已经滚落到一边,季瑾一边忍受着身上的折磨,一边敏锐地观察到录音笔笔身上电量耗尽的标识。
他凝视了片刻,突然转过头,在陆峙的诧异目光下,捧住了对方的脸,近乎是虔诚地吻了上去。
陆峙一下子就懵了。
前一秒还在被自己那样恶劣对待着的人,这一秒却突然迎上前来,生涩却又热烈地与自己拥吻。
易感期本就让陆峙神志不清,此时望着季瑾那张泛着潮红的脸,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也在片刻间轰然倒塌。
“陆峙。”
季瑾那样温柔地望着他,仿佛陆峙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只是一场虚假的幻觉,“你到底是怎么认出的我?”
陆峙呆呆地望着他。
不能说。
绝对不可以说。
一旦说出口,最后的底牌也将被自己拱手相让。
他将会成为这场博弈里最惨烈的输家。
可是……
陆峙望着季瑾那张专注地看向自己的脸,内心的防线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是手环。”
易感期里的alpha乖顺地把脸颊放在季瑾的手心,就这样把自己藏在心底的秘密全盘托出,“在那个观景酒店里,你第一次见我,带了那个手环。”
季瑾怔住了:“你知道那个手环?”
他只在陆峙易感期的时候才悄悄戴上那个急救铃,等陆峙的易感期一过,季瑾便把那个手环摘下,藏到陆峙看不到的地方去。
陆峙怎么会知道的?
“我知道的。”
陆峙乖乖地回答道,“瑾哥每次都忍着,就算疼到昏厥,也从来没按下那个急救铃。”
季瑾的瞳孔猛地缩紧。
是了,是了。
那时候他在易感期的alpha下尽力迎合,即便是痛苦到昏厥,都未曾按下那个急救的按钮。
虽然里面确确实实可以拨通齐曜的电话,但那个小小的按钮,其实只是他忍耐痛苦的安慰剂。
可陆峙是怎么知道的?
季瑾只记得自己昏厥过一次后,陆峙易感期就再也没找过自己。
他原以为是陆峙终于厌倦了,亦或是陆峙终究还是想和那些omega度过易感期,难道说……
“我知道的,瑾哥。你是一个beta,你愿意陪我度过易感期,是因为你不想让我忍受易感期的痛苦。”
陆峙看着季瑾,双眸里是执拗和痴迷,“可是,我也怕你疼。”
“我不想看到你因为我而流泪。”
他喃喃自语,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在季瑾的手心,温度烫得惊人,“我不想伤害你。”
季瑾默然不语。
他擦去陆峙脸上的泪水,眉头却依然微微蹙着:“可是那个手环,是你的管家让我戴上的。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不,你不懂。你们都不懂。”
陆峙突然挣开季瑾的手,眼睛通红,“我的瑾哥一直是反戴那个手环的。他担心会不小心按到,一直都是反过来戴。”
季瑾愣住了。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腕,记忆在刹那间回到那天他和陆峙的再次相见:老管家把那个急救铃递给自己,季瑾想也没想便戴上了那个手环。
季瑾没想过陆峙会知道自己做了这个手环,自然也没有想到,陆峙会清晰地记住他下意识把手环反戴的动作。
原来如此。
季瑾望着陆峙的脸,喃喃自语。
他在那一刻很想笑,却又怎么都笑不出来。
陆峙倒在他的怀里,显然已经是无法再继续支撑。
季瑾轻轻地抱住他,抚摸着陆峙依靠过来、毛绒绒的脑袋。
“对不起,错怪你这么久。”
季瑾有些怅然,他觉得眼眶似乎是热热的,胸膛里充斥的情感像是能在这一刻炸开似的。
“可是我还是要离开。”
他低声说道,“陆峙,也许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
而远在几公里之外的温云云却还在焦急地等待着陆知熙的消息。
她不知道陆知熙自己早已经急得火烧眉毛,万般无奈下只能再次求助于齐曜齐医生。
“齐医生,您能联系上我师父或者是陆知熙吗?”
温云云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我们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师父从那个火坑里救出来?”
齐曜对此讳莫如深,最后实在抵不过温云云的纠缠,便只好告诉了他现在陆知熙到底在做什么。
“什么?”
温云云整个人都被震撼到了,“陆知熙那傻小子不会做傻事吧?”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齐曜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很遥远,“但我知道,时柯确实是被时家强制洗去了标记,要嫁给陆知熙的弟弟陆以克。”
温云云在短短片刻便接受了巨量信息的冲击:“陆知熙还有弟弟?等等,陆知熙不是之前说自己家破产了吗?”
齐曜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陆知熙从前肯定是在温云云面前撒过谎,便叹了口气,只能把陆知熙和陆峙的事又简要说了一遍。
“……?”
世界观几乎被重塑的温云云一下子傻了眼,瞬间怒火三丈,“好小子,你给我等着!”
但此时的陆知熙却全然不知道温云云正在提刀赶来、想要和自己算账的路上。
他此时正跪在时家的门前,希望再见时柯一面。
“看不出来,这小子倒是挺痴情的。”
穿着旗袍的女人站在落地窗前,好整以暇地望着下面陆知熙的身影,“小柯,你想见他一面吗?”
此时的时柯正躺在床上,尚在术后康复期的他脸色苍白,脸上一点血色都看不见。
他轻轻地开口,声音里带了些哀求:“姐,别为难他。”
“我自然是不会为难他。”
被时柯喊作姐姐的女子转过身来,面上的笑容极轻,“可是小柯,你还记得陆知熙那个短命的爹吗?你也想看到他,跳楼身亡吗?”
“你想让陆知熙也死吗?”
时柯的姐姐时玫轻轻摩挲着下巴,声音冷冽,“小柯,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时柯默然不语。
他怔怔地望着窗外,嘴唇颤了颤,却说不出话来。
时玫满意地看着时柯,微微勾唇一笑:“那就让你们再见最后一面。你亲自和他说清楚,也省得他再来纠缠。”
时柯被人扶着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太虚弱了,医嘱告知他只能避风静养,此时陆知熙被时家的佣人请进来,正在下面等候着他。
时家的一切对于时柯都是陌生的。
虽然他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可是时柯在陆知熙面前坐下时,仍然感受到一阵天地翻覆的晕眩。
不如就死在这里好了。
时柯默默地想,抬起眼睛去看陆知熙时,却发现对方正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陆知熙想上前扶他,时柯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却又在即将触碰的那一瞬间缩了回去。
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
自己已然是牺牲品,他不可以再拖累陆知熙了。
时柯避开了陆知熙的手,也避开了他望向自己关切的视线,刻意地冷下了自己的声音:“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什么?”
陆知熙显然是没想到时柯开口第一句和自己说的话会是这个,整个人都呆在原地完全没反应过来,“你,你……”
时玫就站在时柯的身后,此时见状不由得兴味地挑了一眉,踩着纤细漂亮的高跟鞋放心地带着人离开这里,给陆知熙和时柯留下单独的空间。
“我要结婚了。”
时柯的声音有些发哑,“你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知熙想要上前,时柯却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陆知熙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声音都在发颤:“我们不是把误会都说开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时柯垂着头,默然不语。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那就……不说了。
陆知熙不知道的话,也许会更幸福吧。
“陆知熙,你是不是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什么?”
时柯冷下心肠,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去面对陆知熙那双充满痛苦和质疑的眼睛,“我从来都没有许诺过你什么,我也没说过,我要嫁给你。”
“可是你当时是心甘情愿被我标记……”
“标记这种事,不是随便找个alpha就能做吗?”
时柯看着陆知熙不敢置信的眼神,只觉得心脏犹如钝刀割肉,每说一句便像是自己亲手拿着刀,对自己实施着犹如凌迟般的酷刑,“我和你也不过就是玩玩,发情期太痛苦,只好借你信息素用一用。”
“时柯,你疯了吗?”
陆知熙冲上前来,用力地摇晃着时柯的身体,“你知不知道时家名义上是把你嫁给陆以克,实际上却是把你当作礼物送给我的两位叔叔——”
时柯惊愕地看向陆知熙。
他没想到,陆知熙居然知道。
陆知熙看时柯发愣,以为对方是才知道内情,不由得放软了语气,耐心地说道:“我知道,是时家把你骗回来的,洗标记的手术也是强迫你去做的……”
时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眼前晕眩的感觉更甚。
他强迫自己专注精神,脑内却依然传来尖锐锋利的疼痛:“手术,手术是我自愿的。”
他踉跄着想站起身来,陆知熙却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腕:“跟我走,车就在外面,从这里离开后我们就回家,你不用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
陆知熙话还没有说完就察觉到了不对:时柯的手实在是太冰凉了些,脸色也似乎比自己刚见面时还要更苍白。
“时柯!”
陆知熙瞳孔猛地缩紧,上前一步扶住马上就要坠倒在地的人,“你怎么了!”
怀里的人已经在失去意识的边缘,时柯整个人都在发抖,眉头也因为痛苦而紧紧地皱起。
陆知熙察觉到时柯微弱的信息素气息,下意识地想用自己的信息素去抚慰他,却不想对方却像是被电流刺痛了一样,浑身发颤拼了命地向后蜷缩起身体。
“别……别碰我……”
时柯虚弱地缩在椅背里,双眼已然有些涣散,“求求你……别碰我……”
陆知熙懵然不知,想继续查看时柯的情况时,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时玫却抓住了他的手,冷冷的声音与那日电话里的如出一辙:“人看完了,也是时候该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