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一抽,突然问:“你妈还让你相亲吗?”
“嗯。”蒙斌随意道,“介绍了几个,我还没时间约,最近太忙了。”
“我怎么样?”
蒙斌手一顿,转头看他。
“我不想继续相亲了。”庄晏道。
“我也不想。”蒙斌擦干手,转过身来,脸上还架着黑框眼镜,有种禁欲的气质,“但是你要想好,我有喜欢的人了。”
庄晏嗤笑:“我也有喜欢的人啊。”
蒙斌有点意外:“你不介意?我以为你是那种……会在意这方面的人。”
“无所谓。”庄晏道,“我不觉得我还能喜欢上别人,所以也不要求别人一定要喜欢我。过日子嘛。”
“……”
“除了柴米油盐。”庄晏暗示道,“还有不是柴米油盐的部分,我觉得我们挺合适。”
关于这一点,蒙斌也赞同,只是……
他的神色漠然下来,似乎只谈床事他会有兴趣,但要被一纸承诺绑定,他就没了那个心思。
“我考虑一下吧。”
庄晏也不再多说,看了眼时间:“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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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晏其实也不是非结婚不可,如今这个年代,婚姻早就不是必需品。
但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他很重视家人关系,因此不想让父母担心。何况对于他个人来说,结婚、稳定,也是他曾经的梦想之一。虽然结婚的对象早就离开了他。
庄晏是在跟蒙斌“求婚”的次月初收到了前男友李溯海的结婚请帖,李溯海跟他分手三年后终于踏入了婚姻殿堂,这节点不算快也不算慢,倒是证明了对方确实想和女人认真谈恋爱,并且结婚生子的决心。
这让庄晏再一次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缘因他内心深处,或许还带着一些侥幸,总觉得对方虽然是那样想,但也许还是接受不了女人,也或许最终会回心转意。
他跟李溯海打了电话,道了喜,整个过程非常镇定且从容,就好似他也早就放下了,只是以发小的关系回以祝福,而李溯海仍是大大咧咧,十分潇洒随性的性子,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总是容易逗他开心,是个开朗活泼的人,如今也会以这幅模样去组建新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他或许会是个好父亲,是能跟孩子玩在一起,当兄弟的那种父亲。
然而庄晏内心简直在滴血,面上笑得多自然,内心就有多难受。
打完电话,庄晏就去洗手间里吐了,他在培训学校的洗手间隔间里无声哭泣,只感觉自己是个超级大傻,逼,居然还在等对方回头,居然还在等一丝根本就不存在的,假想里的浪漫。
曾经庄晏做梦,梦到过李溯海心里仍有他,两人兜兜转转,破镜重圆。李溯海抱着玫瑰来找他,两人就在他们曾经租住的公寓楼下,痛哭流涕的彼此坦白,拥抱在一起。
那一刻庄晏的内心是安静且踏实的,多年感情上的颠沛流离都找到了归宿,他终于圆满了自己的梦想,和那个始终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真正的成家立业。
然而一场大梦被大红请帖震得支离破碎,他还得笑着祝福,以免显得自己没出息。庄晏这一刻什么也不想要了,只想辞职去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谁也不认识自己,就这么去流浪。
他吐得胃痛,眼皮发肿,实在没法坚持上课了,便请了假,戴了副墨镜打车回家。
此时,距离他跟蒙斌“求婚”已过去数周,两人没再联系过彼此。他已经快忘了和蒙斌的所有事情了,那短暂的,炮友般的关系,似乎从未真正发生过。
他回到家,拿出手机找到蒙斌的头像,最后一次聊天记录是他去送夜宵,蒙斌给他发了公司地址。此后两人的聊天记录便是空空荡荡。
或许蒙斌觉得有点尴尬,而且“结婚”不是小事,他那样说了,蒙斌或许反倒反感起来——本来嘛,炮友就是要什么关系都没有才好,谈结婚,这就不太对了。
庄晏到此刻,才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件蠢事。但再道歉似乎也已晚了,反而徒增尴尬。
庄晏放下手机,不再打蒙斌的主意,另外几个相亲对象这段时间偶尔也会给他发消息,他一直很礼貌,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然而此刻要因为自己一时的难过,去利用别人,似乎也不太道德。
庄晏太郁闷了,这一刻,他竟无一人可诉苦。
他回家洗了个澡,拿冰袋敷眼睛,老妈给他打了电话,也是说李溯海的事情。
“请帖你收到了?”老妈的嗓门儿很大,显然不高兴,“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给你发这个做什么?”
“毕竟认识这么多年……”
“他怎么对你的?怎么好意思的?”老妈简直无法理解,“别说是过了三年,过了三十年也不能原谅!你这什么看人的眼光?”
庄晏不想说话了,躺在床上默默听着。
老妈替他不值,替他委屈,说着说着,嗓音都哑了,显然在竭力忍耐:“你俩那么好的关系,我都以为你们真的能成,这辈子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又知根知底的,多放心啊?他倒好,突然就……”
老妈鼻音很重,骂骂咧咧:“我也是眼瞎,就没看出他是个渣男!还这么没心没肺!”
庄晏只得安慰她:“我没事,都这么久了,他要结婚结他的去,我不会去的。”
“你当然不能去!”老妈道,“你等着,改天我见了他妈,一定要帮你怼回来。”
“都是邻居……”
“放屁!”老妈坚定道,“欺负我儿子,我跟她就是结了大仇了!”
庄晏摸了摸眼睛上的冰袋,许久才哽咽道:“谢谢妈妈。”
庄晏请了病假,买了机票,打算去散散心。他收拾了行李,当天晚上就走了,时间上刚好错过李溯海的婚宴,他要离一切和李溯海有关的事远远的。
然而意外的是,李溯海结婚当天,蒙斌给他发了消息。
【蒙斌:这人有点眼熟。[图片.jpg]】
庄晏正背着相机爬山,大汗淋漓的,手机信号也不好,他举着手机四处转,好不容易收到了图片。
庄晏:“……”
【庄晏:我前男友,你看过照片的。】
【蒙斌:我就说。他结婚,你没来?】
【庄晏:我疯了吗?但是为什么你会去?】
蒙斌干脆打了视频过来,庄晏挂了,又回:“我在山里,信号不好。”
【蒙斌:山里?出家了?】
【庄晏:……旅游。】
【蒙斌:这事也是巧合,准新娘刚好是小猫的学姐,小猫他们当时是一个社团的,社团里关系好的都收到请帖了。】
【庄晏:你陪前男友参加婚礼?你俩复合了?】
【蒙斌:我送他过来。我想再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人追回来。】
庄晏顿时意兴阑珊,觉得蒙斌看起来酷酷的,结果陷入爱情里的样子也和自己一样狼狈,看起来姿态也不怎么好看。居然会去做舔狗。
庄晏朝蒙斌的头像竖了个中指,但内心其实是理解对方的。想当年他刚和李溯海分手,接受不了,分手一周后他就像个跟踪狂成日跟着李溯海,还差点被李溯海的同事报警。
然而李溯海仍是那副什么都能看开的态度,搂着他一起去夜市喝酒吃肉,完了将他送回家,安慰他:慢慢会习惯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那时候他内心多无力啊,他不想过去,他想缠着李溯海,只是多看他一眼,听他说说话,内心的空虚就能被填满。想来,蒙斌也是一样,他们的内心都被挖了个空洞,其他人填补不了,最终就像被诅咒了般,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来。
庄晏没再回复蒙斌,他猜测,蒙斌这么说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他俩不用再联系了。
庄晏花了三个小时,独自爬到了山顶,他撑起帐篷,嚼着面包合着酸奶当了晚饭,因为太累,脑袋什么也思考不了,就这么睡了。翌日在闹钟的声音里醒来,自己看了场日出。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日出,以前说好要跟李溯海来,然而李溯海惯是想一出是一出,说要看日出的是他,最后没兴趣了,半途不去了的也是他。就喜欢放人鸽子。
庄晏回忆了他和李溯海在一起的那些年,实在是有太多回忆了,别说三年,五年十年他也未必能忘掉。
他俩穿一条裤子长大,有记忆以来就没分开过,小学在同班,初中在同班,高中才分开。
后来两人交往,虽说是庄晏告白的,李溯海也确实待他很好。他总有办法让庄晏开心,无论再大的事,到他嘴里都不算事,他总能安抚庄晏焦虑紧绷的心情。
他们太了解彼此了,以至于庄晏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段感情会失控。
看过日出,庄晏又睡了,一觉到中午,外头来来回回有很多旅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他懒散地窝在帐篷里不想动弹,整个腿酸疼的厉害。
他自虐般地想着,昨夜是李溯海的洞房花烛夜,今日则是新婚第一天。
庄晏叹气,一直到下午,才磨蹭起身,又饿又疲惫。他收起东西,憔悴的下山,半路遇到年轻的大学生,也是一个人来看日出的,两人便随意聊着天下山。
大学生开朗幽默,像热情的大金毛,见庄晏身体不好,还帮他背了一会儿包。
到了山下,庄晏请他吃了饭,两人分别,没留联系方式,也不会再见。这就是大部分人的相遇和离别,不管时间长短,总归都是过客。
庄晏试图安慰自己,饭后又去附近很有名的寺庙逛了逛,看见一颗老树上挂了很多许愿的红布,大部分都希望爱情、家庭美满。
庄晏在树下站了许久,回头时,被一名摄影师拍了下来。
“不好意思。”那摄影师走过来,道,“刚才的画面很适合就……你介意的话,我会删掉。”
摄影师长得高高大大,和蒙斌不一样,他有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气质。他穿着一身运动服,背着双肩包,笑容和煦,看庄晏的眼神里带着欣赏。
庄晏看了他拍的照片,确实很好看:自己一身冲锋衣,背着包,站在老树下抬头看着那些写满字的红布,前景是袅袅香火,青烟安静蕴绕,古朴宁静却又带着愁绪的氛围扑面而来。
像一个虔诚的香客,远道而来,却祈求着一个此生无望的结果。
庄晏看了许久,想着,原来自己每次想到李溯海都是这幅模样。爱情会令一个人看起来光芒万丈,也会令人失去所有颜色,而他眼下无疑是后者。
“我回去处理一下发给你吧。”摄影师的声音也很好听,很清朗温润,“可以加一下联系方式吗?”
庄晏留下了联系方式,让摄影师先将原片传给了自己。
此后过了三天,庄晏结束旅程——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该上班也还是要上班的。
当天晚上,他下课回家,在以为一切又回到了原本的生活轨迹里时,他在楼下的自动贩卖机旁,又捡到了酩酊大醉的蒙斌。
庄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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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内被甩了两次,庄晏都可怜起他来。
“这么说来,我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的。”庄晏靠在洗手间门外,听着蒙斌在里头大吐特吐,道,“是谁给你的勇气?梁X茹吗?”
许久后,蒙斌洗漱出来,满头满脸的水,也不擦,就这么打开门瞪着庄晏,一身酒气:“闭嘴!”
庄晏笑得特别好看。
蒙斌指他:“幸灾乐祸是不是?你有没有点良心了?”
“我要良心来做什么用?”庄晏问,“可以吃吗?还是可以换钱?我能收留你就算很有良心了。”
“现实的混账。”
“你浪漫。”庄晏给他倒了杯水,蒙斌却连路也走不稳,直接倒在了客厅地毯上,“你这么浪漫,也没见你把人追回来啊。”
“……”
蒙斌头疼欲裂,不想和庄晏说话,愤怒道:“你干嘛把我捡回来?让我死外头不好吗?”
“那我得有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
蒙斌瞪着赤红的眼睛,简直不认识般地看庄晏:“你今天非得这样说话吗?我招你惹你了?”
“我心情也不好,谢谢。”庄晏不客气道,“为了躲李溯海的婚宴,我甚至请假跑出去了,我根本都不想回来,你懂不懂?”
“那你就别回来。”
“我还要上班,学生的课也很重要,都高三了,耽误不得。”庄晏坐在沙发上,翘了个二郎腿,“本来就不爽,结果还要伺候你,换你你心情能好?”
“……”
庄晏碎碎念:“我还没地方诉苦呢,谁能听我诉苦?我当时还想找你呢,但想着不能给你添麻烦,你倒好,专程跑我这儿来瘫着,瘫给谁看?”
“想死就死远点。”
蒙斌一言不发地坐起来,呼吸粗重,脸上涨得通红。
庄晏起身回卧室去,又警告他:“不准进来,你明天一早自己走。不用给我弄早饭。”
庄晏要关卧室门时,蒙斌低低道:“对不起。”
“……”
“你说的对,我给你添堵了。”蒙斌踉跄起身,拿了外套往门外走,还在玄关绊了一下,胡乱踩着鞋子,拧开门,“我走了。”
他又道:“互删好友吧。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庄晏:“……”
庄晏到底是心软的,话说得硬气,但看着蒙斌这幅样子,再回忆自己当初,知道这种时候确实是人非常难受的时刻。有人能陪着,自然是好事,想当年他就没人陪,只能自己熬过去。
然而庄晏也确实是心情不好,正是低落的时候,当时不想给人添麻烦,没找蒙斌诉苦,然而这小子居然毫不客气找上门来,将他当了个巨大安抚抱枕,他内心自然是有火气的。
要不收个费吧?
庄晏突然想:收个费,心里好歹平衡一些。
蒙斌却已经出去了,这边隔音不太好,听到电梯开门的声响,片刻又安静下来。庄晏盯着门看了半天,最后放弃了追出去的打算。
算了,都是孽缘。
他平复了心态,换了睡衣,戴上眼罩打算睡觉,不到十分钟,门铃却又响了。
庄晏没理,只是门铃却响个不停,庄晏一下坐起来,他猜到是蒙斌去而复返,不知道对方又打什么鬼主意,便摸出手机给对方发消息。
【庄晏:别按了!我睡了!】
门铃仍在响。
庄晏干脆给蒙斌打电话,下一刻,手机铃声从客厅沙发处传来。
庄晏:“……”
庄晏头上戴着眼罩,穿着白色睡衣,赤脚去开了门,手里拿着蒙斌落下的手机。
锁屏屏幕上,是夏茂在吃冰淇淋的照片,笑着微微侧头,在日光下仿佛天使一般。
门外的蒙斌默不作声接了手机,转身要走,被庄晏拉住了衣摆。
“算了……”庄晏终于还是心软了,将眼罩从头上扯下来,直接戴在蒙斌眼睛上,拉着他进了门,“我就收留你一晚,你想哭就哭,想发酒疯就发。我奉陪。”
蒙斌:“……”
蒙斌啥也看不见,被庄晏拉到客厅,按在地毯上坐下。他往蒙斌身后垫了个靠垫,又从冰箱里拿出几罐酒,摸出手机点了个夜宵。
再看时间,凌晨十一点半。
“我要是吃胖了,都怪你。”庄晏打开酒,跟蒙斌碰杯,“来吧,一醉方休。”
蒙斌始终没说话,默不作声地喝酒,也没把眼罩拿下来。
于是庄晏可以放肆地打量他——高挺的鼻梁,显得锋锐的薄唇,虽然被挡住了半张脸,剩下的半张脸却也依然盛气凌人,有一种不好相与的气场。
蒙斌的身材也是十分好的,一米八的大高个,宽肩窄腰,没有常年坐办公室的臃肿身形,说是健身教练也有人信。
他此时屈着一条腿,另一条腿伸展开,脚踝从裤腿下露出来,形状好看。
但是实话实说,蒙斌这一款完全不是庄晏的菜。只是恰巧,两人在床上很合拍罢了。
两人安静地喝酒,直到外卖送到,香气在不大的房间里迅速蔓延,蒙斌朝着味道散发的方向侧了侧头,庄晏打开外卖袋,拿了肉串塞进蒙斌手里。
“吃吧。”
蒙斌终于道:“我喝饱了,不饿。”
庄晏也不劝他,自顾自吃起来。
然而蒙斌还是把手中的肉串吃了,嫌弃道:“难吃。”
“随便点的,将就吧。”
“下次我给你烤……”蒙斌说到此处,想起两人要互删好友,又闭嘴了。
庄晏睨他一眼,道:“之后打算怎么办?被小猫甩了两回,得尴尬死了吧?辞职吗?”
“不辞。”蒙斌道,“现在工作不好找。”
庄晏乐了,感觉自己和蒙斌简直难兄难弟,世界末日都得先考虑工作问题。简直是感天动地打工人。
庄晏越想越好笑,咬着串笑得浑身发抖,又举起酒和蒙斌碰杯。
蒙斌一言不发,灌下一大口。
“这回是怎么被甩的?”庄晏问。
“定了戒指,豁出去了,想跟他求婚。”
“你疯了吧?”
“是。”
庄晏嗤笑,但这讥讽的感觉更像是在自嘲,他索然无味地嚼着肉串,喝完一罐啤酒,将罐头直接捏扁。
蒙斌道:“他直接拒绝了,说以后不要提这个事了,都过去了。”
庄晏嗯哼一声。
“可能是之前被你求婚,又刚好碰上你前男友的婚礼,让我有点被影响了。”
庄晏踹了他一脚:“我没求婚,我只是提了个建议。”
“嗯。”
“想哭就哭吧,我不会说出去。”庄晏看看蒙斌的脸,道。
蒙斌却没哭,摸了摸眼罩边缘,问:“你心情好点了吗?”
“没有。”
“想哭就哭。”蒙斌学他说话,“我不会说出去。”
可是庄晏之前已经把泪都流干了,实在哭不出来了。他靠在沙发边,道:“喜欢一个人好难啊。”
“嗯。”
“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或者,注定会分开的人,更难。”
“嗯。”
“你说,为什么人非得喜欢别人不可?自己一个人是活不下去吗?”
蒙斌又喝空了一罐,伸手到处摸,摸到酒就直接打开,颇有点自暴自弃:“你说得对。”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就把自己的所有弱点都交出去了呢?感情和理智,为什么不能独立运行?比如我喜欢这个人,但他不喜欢我了,那就好聚好散,不要这么难受。”
“嗯。”
“我好想有一天,能站在李溯海面前,发自内心地告诉他,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了,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庄晏道,“那时候,就是我收回我所有弱点的时候,他再也没有资格伤害我了。”
“嗯,有点幼稚。”
“你不幼稚?”
蒙斌没说话,庄晏又问:“那天看你和他爸一起吃饭,还以为你们要复合呢。”
“他爸算是我的恩人,当年对刚毕业的我照顾了很多。”蒙斌道,“偶尔他会请我吃饭,但是他不知道我和他儿子谈恋爱的事。”
“你这人可真够坏的。”
“喜欢就是喜欢,跟其他事无关。”
庄晏又有些佩服起蒙斌来,公私分明,干脆利落,想做什么就去做了,不像自己还搞跟踪狂那一套。庄晏一直在等李溯海回心转意,在此期间,实际上他什么也没做,仿佛只是在等故事里的浪漫剧情会自动掉落。
他没有蒙斌那样的勇气,再面对一次失败。
这么说来,蒙斌比自己强多了,起码还愿意主动再追求一次。
“还追吗?”庄晏看着蒙斌,“如果小猫也要结婚了,你会去抢婚吗?”
“又不是拍电视剧。”蒙斌道,“他要是喜欢上别人了,就算了。”
“意思是,他要是没有喜欢的人,你还想再试试?”
“不试了。”蒙斌打了个酒嗝,“他这次拒绝的很干脆,没给我任何希望。”
庄晏拍了拍蒙斌的肩膀,他把夜宵都吃光了,这会儿撑得不行,起身去洗手间。回来时,因为他赤着脚,蒙斌又醉醺醺的,大概是没听到声音,竟一个人在客厅哭泣。
庄晏停了下来,在茶几对面悄悄坐下了,看着陷入自己的世界里的蒙斌。
他哭得那么伤心,鼻涕眼泪满脸,眼罩都浸湿了。他的嘴唇颤抖,手指死死抠住茶几边缘,浑身都在用力。
庄晏看着他,就想到自己,又想到那天照片里看到的自己。
真难看啊,他想,可又无可奈何。
蒙斌这么哭着哭着,就靠在茶几上睡着了。庄晏等他睡沉了,才过去收拾了一地垃圾,将酒瓶扔进垃圾桶,又去洗手间拧了毛巾,给蒙斌擦了手和脸。
他可怜蒙斌,也可怜自己,手指摩挲过男人的脸侧和嘴唇,低头亲在蒙斌下巴上。
这一吻并不带任何情欲,不过是可怜人彼此给与的安慰。庄晏似抱着个大型玩偶娃娃,又似安抚一只受伤的犬类,在对方脑袋上摸了摸,又亲吻在额头上,小声道:“乖哦,明天起来就好了,乖哦,没事的。”
蒙斌浑身滚烫,似个大火炉,抱着他就觉得安心舒服。
庄晏舍不得放手,就这么静静地抱了会儿,随即才让对方躺平在地毯上,脑袋侧向一边,防止他睡着时呕吐窒息,然后盖上被子,自己回房间睡觉去了。
这一夜庄晏做了无数奇怪的梦,醒来时却都不记得了。他请假许多天,如今要还其他老师帮忙代的课,还有自己的网课要准备,忙得很,闹钟六点半响了,他爬起来洗漱,换了衣服,客厅里,蒙斌还睡着。
他下楼去买了早饭,给蒙斌也带了一份,放在微波炉里保温。
他像蒙斌之前一样,留了纸条,又在最后道:不用互删好友,当然你要删我也不拦着。有什么事,还是可以来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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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晏一整天都有课,中午只来得及吃了一盒沙拉——还是同事点多了分给他的。所以说成年人的世界,请假潇洒完了,就要玩儿命的补回来。庄晏喉咙冒烟,手臂和肩膀酸疼,一脸生无可恋,但进了教室,仍会扬起和煦的笑容,看起来从容又英俊。
傍晚下了课,有女生围过来请教问题,庄晏时不时得接着大小孩儿们的调侃,不能生气,还得看起来很大度,内心却腹诽个没完。
终于回答完所有问题,庄晏检查了教室的门窗、灯、将不知是谁落下的外套从教室后门捡起来,挂在门边,然后锁门离开。
办公室里还有晚上要上课的其他老师,刚刚到,正在闲聊,楼下响起钢琴的声音,是其他培训机构也开始上课了。
庄晏在钢琴声、跳舞的节拍声里进了电梯,下到一楼,一楼全是小吃和杂货店,此时正是人气旺盛的时候,有骑车带小孩来上课的,也有刚放学的,人群挤在一处,地上都是外卖的垃圾盒。
旁边广场的地下停车场正在排队进车,庄晏站在路边等车过去,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在他面前按了两下喇叭。
“庄先生?”那人降下车窗,探过头来,打招呼,“好巧啊!你这是刚下班?”
庄晏弯下腰,往车窗里看,后头还排着车队,他有点尴尬道:“对,刚下班,是您啊……这是来吃饭?”
“对,吃晚饭。”男人招呼道,“上车吧,我请你吃饭。”
“不不……”
“别客气,快,后头的车还等着呢。”
后面排队的车开始按喇叭,庄晏只得飞快上了车,车往地下停车场开去。
男人正是老妈介绍的相亲对象之一——三姑妈同事的儿子,一位警察。
庄晏跟他见过一面,好聚好散了,男人没有表现出对他很有兴趣的样子,又因为职业缘故,彼此都忙,他们之后也没怎么聊过。
男人熟练地将车停好,带着庄晏找到电梯,直接按了四楼。
“我难得休假。”男人道,“没想到会碰上你,这不是巧了吗?晚饭吃牛排可以吗?我刚好领了他们家的券。”
庄晏:“这怎么好意思……”
“别客气。”男人笑了,“之前就发现了,你这人太客气了,反而很难跟人拉近距离。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啊,也不是在教你做事。”
男人说话很随意,单手插兜,一手在裤腿边轻轻敲着,大概是什么习惯。他头发理得很短,轮廓硬朗,眉宇间总习惯性地皱眉,仿佛看见什么都会下意识的怀疑,说话也很直。
庄晏点头,然而他已经累了一天,实在不想社交了,这会消耗他仅剩的一点HP值,连客气的笑容也不太摆得出来了。
他想找个机会溜走,然而电梯出来斜对面就是牛排馆,压根不给他离开的机会。
此时人正多,要排队,男人拿了两只塑料凳过来,示意庄晏坐。庄晏内心煎熬无比,左右看看,道:“我……”
“坐。”男人下意识的发号施令,“今天都做什么了?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
庄晏仿佛被查户口,条件反射地坐下了,双手攥着包,老实交代:“上了一天的课,确实有点累了。别的没做什么。”
“好好吃饭了吗?”
“中午吃了一点。”
“不好好吃饭可不行啊,我们这行是太忙,吃饭时间不固定。”男人拿出手机看了眼,“手机也没法关机,说是休假,其实还得随时待机。你上什么课?平时忙吗?那天我临时接到任务,半途就走了,真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庄晏忙道,“我教物理的,平时……还好吧,最近是挺忙的。”
“物理老师?厉害啊。”男人又问,“家里人还好吗?你什么时候想当老师的?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说着话,男人摸出烟来,侧头点燃了,呼出口长气:“能接受警察男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