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可疑人物,居然在抢新发售游戏从无败绩的我手中,这么轻易地夺走了手机。
他绝对不是普通人。
想明白这点,我才没有直接开口要回手机,而是试图套话,准备先拉近距离,再找时机要回手机,最后带着亲戚小孩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不是普通人代表着怎样的麻烦,进入高中后,我已经深有体会了。
幸好这人不是不能沟通的类型,面对我突如其来的问题,很自然地回答了:“上次?上次我也没做什么,我只是礼貌地询问一位美丽的女士,是否愿意和我共度余生,然后那位女士狠狠拒绝了我,尖叫着喊了流氓,于是那群人就气势汹汹地过来,强行带走了我。”
他叹着气:“这和你们之前说好的一点都不一样,按照正常来说,她不是应该很乐意地答应,最后和我进行一场浪漫的爱情吗?”
原来如此,这家伙还是性骚扰变态,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那种。指不定打哪里看多了爱情故事或者从来没有照过镜子,以为随随便便搭讪个漂亮女孩就能勾到手,结果得到了社会正义的毒打。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情况,轻声叮嘱身后的小孩:“看见没有,这种人就是传说中的怪蜀黍,千万不要和他们说话,如果他们非要找你,你记得去找老师或者可以相信的大人求助。”
小学生似懂非懂,仍然郑重点头,挥舞着我送出去的魔法棒:“我知道了哥哥,不要怕,我来保护你们!我有魔法棒了!”
一年级的小学生还相信魔法,真是令人感动。
之前总有人说现在的孩子已经成熟到不愿意看奥特曼,说都是假的,还说世界上根本没有光。他们写周记,内容全都在抱怨着周围的黑暗,就差把大写的“绝望厌世”挂在脸上,彰显自己进入青春期的躁动与成熟,让人都怀疑是不是哪里出错,才影响到下一代。
这样还抱有童真的孩子,即使阿吾知道魔法棒被送出去也会为此感到高兴的。
不过很可惜,虽然是真魔棒,但也是样子货,使用魔法是做不到的。
我有一丝感动,欣慰地拍拍她的脑袋:“谢谢你,不过怪蜀黍很狡猾,他们吃小孩的,特别是你这样可爱的孩子,所以还是让大人来对付吧。”
这话起了作用,小女孩张开嘴,扭头看了满头白发的男人好一会,迟疑地退了两步,一手攥着魔法棒,一手扯着衣角,小心地躲在我后面探头:“好。我知道了,哥哥加油。”
“嗯,你……”
“你们说别人坏话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其实我听得见吗?”白发可疑人物打断了我的话,不太高兴的样子,“而且我才没有吃小孩那么诡异的癖好,那是没品的家伙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恕我直言,骗小孩棒棒糖也很没品。
这话我没说出口,只是察觉到另一件事——吃小孩这种完全是用来吓唬人,没有真实意义的话,这个人居然是用一种正经讨论的语气来否认的。
一般人根本不会把这种事当真,因为对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进行讨论没有意义,就像人们很少会真觉得下一秒天塌地陷世界终结,顶多挂在嘴上当玩笑话谈起。
能把这种事当成可能发生的事情讨论的家伙,要么曾经有那个想法,要么认识的确那样做了的人。
这人已经否认有想法,那么——他真的认识会吃小孩的家伙?
我仔细打量他一圈,行为举止间的细节一一在脑中浮现:白头发、冷白肤、很讨厌强光、称呼警察为那些人、邀请女性共度一生、爱情故事、认识会吃人的家伙……
这一刻,我对那个冒出来的想法想法感到惊奇。
“你是不是该把那个还我了?”我把那个想法掩埋在心底,改变原先的计划,若无其事地指了指他手上的手机,直截了当地表示投降,“我答应你不叫那些人来,也不追究你骗棒棒糖的事情,我们之间一笔勾销,怎么样?”
“好。”那人犹豫一会,还是同意了,把手机递回来,“如果你违背约定,我会用我的方式报复你。”
“我并没有那样的想法,请放心。”拿回手机时,指尖触碰到了一刹皮肤,是冷冰冰的触感,像是放在冰山里的玉石。
啊,果然是这个温度。
近距离抬眼,瞥到这人白发下一闪而逝的红色。
没有多看,我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牵起亲戚孩子的手:“那么就这样,我们该走了。”
“可是我的棒棒糖……”小女孩委屈又不解地哼哼,站在原地不想动,一直看那个白发骗子。
“我给你买新的。”我直接出言排除再去讨要的可能。
这句过后,小女孩果然瞬间喜笑颜开,一蹦一跳,拉着我往糖果店走:“谢谢哥哥,那我想要新出的樱桃草莓味!啊,还有黑、黑加什么什么味!”
我顺势跟着这力道走,没有再多给身后那人眼神,就像我说的那样,这件事最好到此结束。
直到进了糖果店,与那人有段距离,我才认真地告诫亲戚家小孩:“可以给你买两个棒棒糖,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见到这个人离远点,不要招惹他,明白吧?”
“好!”沉浸在糖果天堂里的小孩仿佛成了点头机器,根本不管自己答应什么,眼神直勾勾看着那些外表华丽的甜食,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
……算了,事已至此,该说的说过了,这孩子机不机灵也只能看自己,毕竟我也不是人家父母,做不了太多,之后稍微跟她爸妈提一下,希望他们能再注意。
做好打算,我看着她兴致勃勃地钻到公开台说是要看别人做糖乐不可支的样子,默默算了下钱包里的钱,最终放弃自己也去觅食的想法,安静坐在糖果店一角,滑开手机低头搜索。
【吸血鬼怕阳光的原理是?】
【驱散吸血鬼的传统方法有哪些?】
嘛,有备无患。
就算是不知道为什么穷得揭不开锅,甚至要去骗小学生棒棒糖的吸血鬼,也是要慎重对待一下的。万一哪天他不想继续吃棒棒糖,又想回归原本的主食,第一个危险的就是这些一无所知的小孩子。
即使这是一只似乎不会反抗公安人员,被抓走都只是抱怨几句的吸血鬼,谁又能信誓旦旦地保证他绝不会伤害到普通人呢?
人类的多疑可不止限于自己,对外来生物更是如此。单看许多动漫里外来物种都会被打成反派就可见一斑。
而且魔法少女身边的吉祥物可以是家族企业,那么混得不好只能骗骗小孩子的吸血鬼存在于这个世界也是正常的吧?
没什么好惊讶。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大蒜和十字架,到底哪个有伤害?还是说该带秘银?所谓的秘银又是指什么呢?开光过的银材料吗?这样中西结合会不会太诡异了?万一被反噬伤到自己怎么办?会不会很丢脸……
“我觉得不会哦,听上去挺有趣的,你要不要试试?”
十分钟前才听过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我想无论是谁都不会忘记这低沉如大提琴的嗓音,即便此时,听起来像是死神的号角。
那一刹,心跳宛如跳上高耸的山坡,向下俯冲着慢了一拍,我顿住了。
呼吸被浅浅压制,一层层汗毛竖起的惊悚与身体不由自主的僵持中,我缓缓回头。
一只趴在帽子上的白色小蝙蝠眨眨红色的眼睛,盯着我,嘴角的弧度好像在笑:“怎么了?不试试看吗?说不定会有用,尽管是只又穷又没品位的吸血鬼。”
大概影视作品里还是有几件事说对了——吸血鬼真的能变成蝙蝠,还拥有一些特殊能力,比如倾听心声什么的。
“我听得见”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灰白的色调迅速沾染世界一角,宛如瞬间有什么抽取走明艳,让一切褪色成画卷上最初的模样。这奇诡的场面,反而让思维逐渐清晰冷静。
情绪波动间,我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窥探出真实,揭开所有神秘的面纱。
眼前的蝙蝠背后人形的能量团汇聚,正是刚刚见过的落魄模样。
却多了无数白色的细线缠绕在他身上,另一端轻飘飘落到周围人那里,与其他人相连。其中一根连着我的衣服,如蛛丝般柔韧纤细,隐隐透明,泛着微光。
这种时候,能联想到的也只有那种可能了。
情绪诡异地恢复后,我这么想着,像是拍开灰尘,轻轻拨开了那根细线,仍由它垂落在地,消散在空气中。
“嗯?”
能量团人形立马露出疑惑的表情:“你做了什么?又听不见了。”
“又?”
我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心思百转间,意识到情况或许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糟。
在这个能听见心声的家伙面前,我并不是彻底的透明。
耳朵灵敏的吸血鬼似乎更讶异:“看来你不知道,你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头一个遇见的心声时有时无的人类。”
“你一定是刚刚来到人类的世界。”听了他的话,我笃定道。
“你怎么知道?你也能听见心声?”这绝对是用自己的经验提出的猜测。
“想知道这个答案,不如我们来聊聊吧。”我眨眨眼,平静地笑了,“比如,你刚刚从我这里听到了多少?”
所谓头一个的特殊,与路人甲能有多大的关系呢?
不过遇见的人不够多,没有机会撞见完全免疫这些能力的主角罢了。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故事吗?听见心声的人唯一无法感知的存在,能操控他人的人唯一无法掌握的人。
真正意义上不受能力影响的人,才是最特殊的存在,才是故事的开端。
说起来,心声这种东西,到底是在什么范畴呢?人所有的思维都被划算在内的话,总是在思考乱七八糟事情,有时自己都理不清头绪的状态,到底能被听见多少?
刚刚的听不见,又是指什么?在我没有干涉的情况下发生,还是我已经干涉却不知情?亦或者有什么东西帮了我一把?
这里没有其他主角,能干出骗小女孩棒棒糖事情的吸血鬼成为主角的可能性,降低到比拿了失效魔杖的小学生还低。
会拖后腿的小学生不在,能看见威胁的眼睛提供了意外的保护。
所谓能听见别人的思考是双向的。习惯于倾听这些内心的人会以此作为比眼睛耳朵更可靠的器官,变得不相信其他感知,甚至一旦失去就会产生怀疑、混乱。
仅仅是一个人无法被听见只会带来好奇,因为不影响整体的状态,但如果是全部呢?
就像是视力正常的人忽然失去了光明,被强行塞到了黑漆漆的小房间,重新陷入到对世界一无所知的无措中,连判断的标准都模糊,对周围的质疑会被百般放大,同时畏惧与退缩感一点点累积,直到崩溃或彻底接受现状。
姑且不论最坏的后果,现在看来,把那些线全部扯掉,一定会发生点有趣的事情。
从目前为止的行为规律来看,明显这吸血鬼不是喊杀喊打那一派的,就连看见别人要找东西灭了他都没有真正发火做出什么,只是嘴上说了点不好听的话,窥探着别人的心思。
要么他只是秉持了傲慢,不把我这样的小角色放在心上,因此不多做防备,猫抓老鼠似的先逗弄着。要么他遵从某种规定,可能是自我约束,可能是外界影响,所以不轻易对普通人下手。
我更倾向于后者。傲慢的家伙可不会丢脸到骗小孩子糖果。
总而言之,是对我有利的局面。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能稍微满足一下阿宅的好奇心,也能搞清楚某些界限。
捋清楚状况后,我缓缓靠近了送上门的吸血鬼,露出标准的笑容:“让我们好好谈谈吧?吸、血、鬼先生。”
作者有话说:
改了点细节,下章应该入V。
当人们懒得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再说一遍的时候,会用上这样的词,我是这么理解的。
所以要再强调一遍——前略。
“虽然我的确不喜欢听人类那些长篇大论、啰啰嗦嗦的话,以及讲一件无聊事情能讲半天的烦人方式。”
某处廖无人烟的天桥下,白色的妖身处桥下阴影里,狠狠用尾巴抽打了一下地面:“但你就用这样的两个字糊弄我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按照你话里的意思来说,是……可以糊弄的妖?”我迟疑地接话,下意识扫了眼卷起烟尘的地面,默默掩住口鼻。
妖皇显然不接受这样的解释,又甩了下尾巴,力道大到我开始担心会不会有市容管理局找上门问那些裂缝是怎么回事。
“你是真的想和我吵架吗!”它压着嗓子,似野兽攻击前的准备动作,俯下/身子,冷冷地瞪过来,“我告诉你,我真的要生气了,这次你别想再用那些甜食糊弄过去!”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折腾下去,我就要开始担心冰箱的安危了。
“简单来说,我遇见了一只吸血鬼。”我尽量言简意赅,“一只沉睡了两百年的吸血鬼。他脱离人类社会太久,原来住的城堡被划分成了旅游景点,棺材被博物馆没收,一觉醒来就是雪山,因此差点得了雪盲。好不容易到人类社会,却发现社会常识脱离大众,已经只能靠骗小孩子棒棒糖为生,就是这样的吸血鬼。”
“你跟我提这个生物干什么。”元芜不屑道,“连自己的家都保不住的废物,有什么值得拿到我面前说的?我为什么非得听你的去见他?”
“我想你会愿意见见。”
“都说了,你再故意说不知所云的话……”
“这家伙的本体是蝙蝠,但日常都是人类的模样。”
“嘭!”
刚刚还在三米外地方的生物瞬间闪到眼前,砸下一个浅浅的坑,话语急切:“那只鬼在哪?”
这种时候要是说“你不是说不想见吗”,一定能气得这只妖愤怒地撞墙,线索毕竟还在我手上,它不敢轻举妄动。
但为环境着想,我遗憾地放弃了这个主意,顺便纠正它的认知:“吸血鬼和鬼不是同一种生物,有时他们也自称血族。”
“管他什么种族的,不是说让我见见,你磨叽什么?”一旦遇见自己在意的事情就憋不住情绪,这一点妖皇先生倒是和人类挺像。
“妖皇先生,你知道人类这边有句话叫做,不劳者不得吗?”我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谈着条件,“情报这种东西,可是比想象中要花时间精力,不然你也不会直到现在从桑谷一真他们身上也没有任何发现,不是吗?”
这段时间,元芜对桑谷一真他们的兴趣直线下降,从开始的兴致勃勃每天跟随,发展到现在都懒得多看,重新回来祸害我的冰箱与零食柜。
这倒是不奇怪,毕竟没有足够的信心与定力,是没办法一直等不上钩的鱼儿的。谁知道这池塘里到底养的是鱼还是青蛙,又什么时候才会被钓上来。
所以它一定能理解,这份情报的确来之不易。即使与我而言是机缘巧合,但有时候也没必要把事情说得那么清楚,“前略”就足够。
“你想要什么?”果然,妖皇意识到了我话里的隐藏含义。
“一点合理的报酬。”我微笑着,“不会是什么过于珍贵的东西。”
“你先说说看。”
到了谈判这一步,大多数意识到即将要失去什么的人都会谨慎起来,即使是妖也不例外。
我不意外它忽然踌躇,怎么说这也是敢自称对人类很了解的妖,这时候产生顾虑才是理所应当。
但我所要的确实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东西。
“我需要知识。关于普通人接触不到的那个世界的知识,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要告诉我。这就是我的要求。”
“知识?”元芜不可思议地重复一遍,绕着我转了一圈,像是第一次认识我这个人似的,满眼惊奇,“你不会是在骗我?先说好,你要是之后反悔,再找借口狮子大开口我不会答应。”
“当然。”我再次肯定,“只是知识就够了。”
有句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用在这个场合或许小题大做了。
可那只吸血鬼的出现提醒了我,如果全凭动漫或者小说中的描述去判断,总有一天会被这先入为主的判断所误导,陷入窘境。
人真的是很厉害的生物,通过潜意识里观察到的某些蛛丝马迹就能将人类以外的生物,通过各种形式描绘得栩栩如生,仿佛他们真切地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与世无争,不与普通人接触。
只是艺术的塑造难免添加个人幻想与情绪。依照某个事物创造出来的形象,有时恰恰会离原本的样子十万八千里,甚至连本人也认不出。
而过于经典的形象也会产生思维固化,让人真的面对那些幻想生物时,无法及时应对突发情况,或者找不到合理的解决办法。
尽管过去的时间里,动漫小说里的情节的确帮了我不少忙,证明了许多惯常套路还是具有规律性,能够被人为窥测观察。可从吸血鬼的事情上来说,具体的细节就不能一概而论,有时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偏差。
比如吸血鬼这种传说中优雅地活在黑暗里的生物,也是有落魄到不得不骗小学生的存在的。
如果第一时间能发现这一点,也就不用平添这么多纠缠。
这才是我需要知识的理由。
“既然这是你自己提出来的,那本皇也可以告诉你。”元芜漂浮起来,处在比我略高些的位置,扬起下巴,“你靠过来一点。”
这是不能轻易被人听走的事情?还是说预备说很久?总不能说,它其实知道得不多,几句就能说完?
看这家伙平时对桑谷他们的态度,明显是有底气的自大,知道的应该不少才对。
我依言靠近,还在思索着,就见白色的妖皇悠悠哉哉飞过来,无比自然地低下了头。
冰冷的鳞片质感触碰在额前皮肤上,像是贴住一块铁石,周围隐隐发凉
“你……”
我刚要抗拒这过于不适的距离,脑子就像被棍棒重击,视线骤然模糊,手脚失力发软,不得不靠墙坐下。同时感知降低,意识混乱,天旋地转,好似原本运行正常的闹钟,被突如其来的零件卡到,“翁”地凝滞住了。
无数繁复难解的知识化为深刻的符号,流窜在我的大脑里,刻印进划分的常识区,炸碎了许多曾经认知的“真实”,留下无法磨灭的记忆。
在这种似睡似醒,似真似幻的状态里,我好像度过了很久,久到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状态是否自始至终就如这意识般缥缈。
或许也不是很久,在没有能作为参照物的空间里,人能判断时间的不过是感觉。而感觉远比理智没有逻辑,更不靠谱。
等我意识恢复的时候,那只赠与我知识的妖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块布丁,津津有味地吃着。
“你醒了?”甚至若无其事地打了招呼,“怎么样,本皇说到做到,该你履行约定了。”
“……”
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没吱声。一点点晃到元芜身边,忽然做惊讶状:“哇,天上下冰淇淋雨了!”
“什么?在哪?”
元芜扭头的一瞬间,我一脚踢飞了被啃得七七八八的布丁,看着它飞到河水里发出微弱的声响,消失不见,如同我那睁眼时一瞬产生的晦暗情绪。
听见“噗通”的掉落声,它转头,继而大怒。
“你在做什么!最后一口是最好吃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要恩将仇报吗?!”
“抱歉,可能是刚刚清醒,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以为你在吃不能吃的东西。”我毫无歉意地说着,无视它磨爪子的声音,“看时间也不早了,你再不去见吸血鬼,今天可能就见不到了。过了今天,下次要再找他,我可不保证知道他的位置。”
这是谎言。吸血鬼和我做了点交易,短时间他的动向我都了解,相应的代价也不过是一些用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很划算。
磨爪子的声音停下,这只妖仿佛闷着口气的声音沉沉的:“那你快点带我去!”
“当然。”我面色不变,大步朝原先预定的方向走去,不用回头也能确定那只妖跟了上来。
“对了,妖皇先生,下次如果要进行皮肤接触,请尽早告诉我。”半路上,我这么叮嘱着,“不然忽然和奇怪的生物靠得太近,不利于人类的心脏。人类是很脆弱的,请记住这一点。”
“你才是奇怪的生物。我可是妖里出名的好看!”元芜不太高兴地反驳,“要不是知道人类的脆弱,就你这样的,本皇一根指头都不用都就能干掉。”
“那还真是厉害。”我敷衍地奉承道,“在只有你一只妖的情况下,最好看的可信度很高,嗯,我相信了。”
“你这家伙!总有一天我要封了你的嘴!”妖皇恼羞成怒,“你到底是有什么不满,明明按你说的给你知识,现在这样生气是想做什么?反悔了吗?”
“呀,居然能理解人类的生气,真了不起。”我赞赏地鼓掌,“不过我没有反悔,也不打算反悔。只是有些不理解罢了,能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除了基础知识,我好像还知道了不少不该知道的东西呢?”
说到后半句,我几乎掩饰不住咬牙切齿。
“什么啊,你说那个。”元芜却不以为意,有些得意地摇起尾巴,“我才不想占你这么个人类的便宜,那些基础知识算得上什么正经的报酬,人类不是都想知道获得力量的办法和相应的法术吗?你们千辛万苦想知道的东西,想学会的事情,就当做本皇大发慈悲送你的,不用行大礼,感恩戴德就好了。”
“呵呵。”我冷笑两声,想着今晚要在哪些零食放芥末,“那还真是多亏你的好心了!”
对待里世界的规则有一点是通用的:知道得少,不一定死。知道得多,就算不死也会被卷入各种麻烦。
这也是过去有段时间,侦探类型主角非常多的原因。无数血泪事实都证明,有时候得知了本不该知道的事情,就等于在自找麻烦。
以我路人甲的水平,对于里世界的认知应该顶多局限在爱好者。即清楚理解里世界最常见的规矩,也从某些渠道得知最有名的那些人和组织,但都是道听途说,没有实际证据,真见面也没办法直接认出,甚至相信一些被误传的情报。
这种程度的爱好者,只会在里世界的事件发生范围扩大到一定程度时,才有被卷入当个十八线配角的可能。有时会因为这些浅薄的认知,被主角们多关注一些,以至于即使被抓住当人质,十之八九也能被救回来。
我的本意也仅仅是了解到这种程度而已。
谁知道这只妖皇的确大方过头了,半点都不保留,还真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完完整整传达给我。
这可是寿命远比人类漫长的种族保留的知识,其本身的珍贵程度不说,我猜不少内容流传到现在,很多里世界的组织高层也不一定知道,甚至为所未闻。
相当于我莫名其妙得到了稀世罕有的古董,还是被迫绑定状态,根本无法脱离。
如果我远离里世界的人,这些知识知道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当做杂谈趣事封存在记忆里也没什么问题。偏偏那天的一眼告诉我,班上卧虎藏龙的家伙可不止一个两个。
以我完全不算成熟的演技,糊弄一下若木晴人那样愣头青,和桑谷一真那样眼高于顶的家伙可能还够用,但如果之后不小心因为这些知识漏了马脚,要圆回来可就麻烦了。
有些事就是不知道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也想不起来要特别去做点什么。一旦知道了,就无法坐视不理,无法再把思维转换回去。
现在的状态于我就是如此。
所以我醒来时,发生世界已经完全改变的刹那,只有满腔的愤怒与不满。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有点奇怪,你明明看得见,为什么总是一副不和那些人打交道的避嫌模样。”元芜好似没有察觉我的心情,自顾自问着。
“我们不是一类人。人类的社群关系是很复杂的,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我压抑着怒气,随意敷衍着。
“嗯?是这样吗?”元芜看了我一眼,黑亮的眼睛似是怀疑,似是不解,“我还以为,你只是单纯地讨厌他们,或者……你在隐藏自己。”
“你想太多了。”我冷淡道,“我毕竟是个平平无奇的人,不适合和他们待在一起。”
“你真的觉得自己普通吗?”它还在问,“还是,你只是想催眠自己是普通的?”
“小林,你真的觉得能看见我,是普通的人能做到的事情吗?我可是等了那么久,只等到一个能看见我的你。”
“……”我瞥了它一眼,“后来证明能看见你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你是不是甜的东西吃太多,开始对人产生不必要的期待了?需要给你灌上一杯苦瓜汁水吗?”
元芜第一次不小心喝到苦瓜汁,吐得昏天黑地的模样历历在目。
“哼。”妖皇瞬间扭曲了脸色,总算不再说这件事了,“区区小林。”
“是的是的,我只是区区小林而已。”我附和着。
“我真怀疑,你根本没有说过一句真心话。”元芜突兀地吐出一句。
“怎么会呢?”我顿了下,笑着道。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当人们为了某件事感到后悔的时候,恰恰证明已经无法挽回。这是世间最常发生的痛苦,也是被反复诉说在各种文学作品中的不幸。
人毕竟不能为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负责,即使从根本上来说,未来的自己没有立场指责过去。但想要逃避到什么都没有开始的最初,想要重新选择的心情无法消失,自然就会对做出选择的自己产生愤怒。
此刻,我也品尝到了这份懊悔与不甘,由衷希望时间能够倒流,至少在我犯错之前,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