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的劝告似乎没能打动它。
“他们连我的模样都看不见,我为什么要帮他们?”妖皇冷笑,“人类的纷争当然要由人类解决,我们本来就不会轻易插手,是死是活,不过是至多百年的交替。”
像是混沌中立阵营的发言出现了!
果然,非我族类,没那么好心的。不过仔细想想也很正常,之前妖都是隐居,要是真喜欢人类,也不会放弃和人接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出了元芜这样的奇葩,但它们大概对人类没那么友好。
而且人类也的确不该以为,全世界的生物都会倾向自己。
我稍微反省了下,准备当只舒舒服服的咸鱼等待突如其来的事情结束,忽然感觉身上一轻,好像飘在半空。
睁眼一看,不知何时我出了教室,颠倒着飘在天空上,正好在那□□战的人上方。下面五颜六色的攻击方式煞是好看,攻击力也不是花架子,轻而易举就能削掉厚厚的水泥地,轰裂平坦的地面。
“我没有帮他们的兴趣,但你需要帮我收集情报。”罪魁祸首甩着尾巴得意洋洋,“就先从战斗方式开始了解!”
我深呼吸一口气,眯起眼尽力不去思考这里有多高,自己指尖是不是在发凉,会不会有晕眩感,以及下方的人抬头会看见什么。
只迅速从口袋里拿出加料的饼干,精准地塞到了元芜的嘴里,逼迫它咽下去。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我的答案是YES。
不是那么严重的程度,也属实不算轻松。就像是身体被包裹在氧气逐渐消失的薄膜里,不妨碍呼吸,却一点点地难耐烦躁起来,想要挣脱什么又无能为力,于是只能将怨愤发泄到自己身上,希望下一秒能够消失,或者逃离开这一切再也不出现。
宛如心里有道黑黑小小的裂缝,灰色暗淡的情绪会如同袭击的冷空气一般打人一个措手不及。按照大人们的话来说,消化处理这样的情绪大概也是成长过程中必须经历的一环,尽管实际他们对此也感到无力。
对不能掌握事物的懊恼不甘,对未知存在的畏惧退缩,对所拥有能力的怀疑担忧……人类有时会是这样复杂情感的集合体,仔细想想还真是不可思议。
同时也难免会觉得,人真是非常、非常麻烦的存在。
比如以上这些牢骚,是在我冲动地塞给元芜一嘴芥末饼干之后发出的感想。
我没有后悔以防万一又买了芥末饼干,也没有后悔以此进行反击,唯一难受的地方在于——我没有选好时机。
至少该等元芜把我放到某个可以站立的平面上再做报复举动的。
我一边抓着昏迷不醒脸肿起来像是南瓜的妖皇,一边任由身体自由落体时,深觉自己还有的学。
一般来说,魔法、超能力、异能之类的非常识性力量对客观事物产生影响,无非是两种。一种是一劳永逸的类型,比如被变成青蛙的王子如果没有公主的吻就会一直是青蛙。这类力量被释放后就独立出来,拥有一定程度上自我维持的能力,直到被原主人或者其他什么人解除为止。
另一种是实时操纵的类型,也就是像是电池供电给机器让它运转一样。没有使用者的“电力”供应,法术效果就会失效。
不幸的是,元芜施加的飞行法术似乎是后者。
所以说,冲动是魔鬼。至少我不该看见过来回徘徊的风刃就单纯把元芜归类为前者,妖这种生物与拥有力量的人不同,应该是可以兼容各种类型的。
顺便我得到了另一个情报,由妖皇施加在普通人身上使他飞在半空中的力量,在妖皇本人昏迷过去的情况下,能维持多久呢?
答案是——一分钟。
周身那股玄妙的感觉褪去的刹那,我察觉到身体似乎在恢复重量,地心引力与牛顿正深情呼唤着我,等待伟大的物理力量拽下天空中不该存在的生物。
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乐意之极,哪有人会平白无故飞在天上的道理。做这种事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其他人“我有秘密,我与众不同,快来找我”吗。
可今时不同往日,比起摔下去死掉的结局,我还是宁愿多当一会天空中的遮挡物。
不过每当人想要反悔时,大抵已经来不及了。
我听着哗哗作响的风声,心下叹息。
这绝不是什么可以模仿的行为,从高空不做任何准备直直坠下,是完全的找死,无论怎么狡辩都无法反驳的愚蠢。但在这个世界里,在这个时候,足以支撑我不去慌张的原因也很简单。
——正下方那群正在战斗的人里,是有“主角”的。
为了区分拥有特殊力量不同人生的人,我有时会这么称呼他们。即,所谓非普通人身份存在的主要角色,就像是漫画或者动画里以第一视角展开故事的人。
大多数时候,在主角面前即便碰上危险也是能被他们救回来的,例如差点被大卡车撞到,被可疑分子跟踪,被从天而降的篮球砸到,被人推下高处或者是什么意外发生的情况。
可能是一种主角才能拥有的光环?
观察后我得出结论,他们那颗想要拯救的心会得到一定程度上的回应,所拥有的力量会帮助他们救助想要救下的人,比如青梅竹马、父亲母亲弟弟妹妹、甚至暗恋的女同学男同学,邻居家的小孩……
从设定的角度上来说,简直就像是世界给予力量,然后展现给他们看这份力量的强大,以坚定他们踏入非日常的决心一样。
只不过近年来不知怎么回事,漫画作者们都喜欢用伤害主角身边的人作为激发他们潜力的方式,于是许多原本该在老套剧情里本本分分安安全全活到最后的角色,像是父母老师姐姐弟弟青梅竹马,都一个一个成为了主角成长的催化剂。
幸好路人还没有这种待遇,顶多会因为主角为某件事走神、犹豫、恍惚,最后没有及时救到而已。
一瞬杂七杂八想了太多,我还没忘了目前的处境,闭上眼,微微吸了口气,大声喊起来:“啊啊啊!!!救命!!!”
漫画里说的好,不呼救的人被解救的可能性只有三成,而呼救的人如果没被救到,也会因为吸引主角的注意,拥有被送入救护车的可能。
“咦咦咦,什么时候居然有人掉、掉……”
“别说了,快动手!”“啊啊他要掉下来了!!”“我知道!”
乱七八糟的惊呼响起,随后一股从下方而来的力量像是柔软的云朵,轻柔地包裹住了我。
“呼”,周身的风缓和了。我紧闭着眼,缩着手脚,像是畏惧一般微微发抖,即使感受到脚下地面的触感也没有放松。
怎么说正常人这个时候也不会特别简单轻易地接受自己从高处掉下来没受半点伤的事实才对。受到惊吓后还有余威以至于产生心理阴影都是常见,何况是经历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坠落。
其实这个时候我更希望能掌握晕倒的技能,那样不用特意扮演出害怕的模样,也不用面对醒来后这群想要遮掩自己另一个身份的同学,更不用交代到底是怎么忽然出现在上空又掉下来的。
昏倒真是很好用的应对方式,可惜已经有些粗神经的我开启不了这么需要敏锐度的能力。
救下我的主角们手忙脚乱地支起了一个结界,暂时把敌方困在了里面,然后留下一个人维持运转,另外几人商量着先把我这个意外人员安排好再继续战斗。的确是很明智的判断,意外人员有时可比猪队友还拖累。
一阵光过后,我身上暖洋洋的仿佛被太阳照射,大概是治愈能力的人简单治疗了一下外伤顺便确认情况。他们一边低语着战斗计划,一边目光逡巡,打量起来。
“啊,这不是小林同学吗?”第一个认出我的勇士出现了,听这略带惊讶的声音,是若木晴人吧。
面对有些熟悉的人,再扮演自闭就行不通了,会显得很奇怪,而且刚刚的治疗难免没有安抚精神的作用。我平时在班里的设定也不是内向到极点、敏感到脆弱,经过这一番怎么说也该缓过来一些了。
这种时候必须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疑惑又惊惧地看着唯一认识的人,余光扫视那些不熟的人,迟疑地、柔弱地询问:“若木同学?你怎么在这里?我……是被你救了吗?刚刚我不是从天上掉下来……”
适当地吞下一部分话,更显得像是惊吓后记忆模糊,也方便这群人来糊弄,比如告诉我,根本没有掉下来的事情,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在做梦,他们路过这里叫醒了我之类。
“那个其实……”若木晴人顿了下,和旁边一个长相端庄清丽穿着巫女服的女孩子对视一眼,吞吞吐吐,“小林同学你是不是记错了,你一直在这,刚刚睡迷糊我们路过,然后把你叫醒了。”
“怎么可能有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还不受伤的事情嘛,又不是什么超能力,哈哈。”他挠挠头,显然是第一次说这种谎话,不是很擅长,眼神也不跟我对视。
“原来是这样啊。”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分毫不怀疑,满脸感激,“谢谢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即便如此,我为什么要拆穿?这是给双方台阶的好处,大家都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待会我说不定就能顺利离开,他们也保全了身份,皆大欢喜不是吗?
“等等。”傲慢低沉的声音突如其来,打断了即将其乐融融的场面,“你们不觉得他有点奇怪吗?我看这家伙可不像是什么普通人,说不定是那边派来的卧底。”
一直冷眼旁观的桑谷一真双手抱胸,用下巴点了点结界里的敌人。
我假意跟着看过去,皱眉喃喃:“谁?”做戏要做全套,结界是会屏蔽掉普通人的感知的,我当然不可能知道他在说什么。
“哼,演技不错。”桑谷一真完全不信,放下手臂大步走过来,死死盯着我,嘴里吐出咄咄逼人的话语,“我之前还真被你给骗到一回,但这次你忽然从半空掉下来怎么解释?刚刚我就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所有人都没有抵抗之力地屈服在‘沉默’下,只有特殊力量持有者能幸免,作为一般人的你,为什么还保持了几秒钟的清醒?”
啧,就说了一直纠结于某个细节或者过去不放的男人是不会受欢迎的桑谷同学,你就不能学学若木晴人,忽视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吗。
“说起来好像真是,当时只有小林同学和我一起站着。”若木晴人仿佛被提醒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过来,“虽然后来也晕过去了,但好像的确有点不同。”
我看错你了,若木晴人!你这浓眉大眼的居然也跟着桑谷一真那家伙混,他的设定可是标准的反派男二,迟早有一天会叛变的那种,你怎么能这样!
内心忿忿,我面上还是无辜,甚至略带恳切:“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怎么都是我听不懂的话……发生什么了?”
桑谷一真眯眯眼,冷笑:“你的戏未免也太足了。”接着靠近到两米之内,一把拽走了某个趴在肩膀上被我刻意忽视的东西。
“身边跟着这种东西,亏你还能大言不惭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举起像是任人揉搓的橡皮泥一样的某白色妖皇,仿佛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证据,甩来甩去:“这可不是什么白色的小狗狗,小林、同学?”
呀,这倒是……没想到。
我微微控制了下表情,让自己不要露出半点探究的意思,也不要流露出惊讶或者感叹。
——元芜居然能被看见了。
之前这只妖可是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教室里,甚至嚣张地在每个人的桌子里翻找零食,随意地像是把整个教室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可除了我,谁也没有发现这只可恶的妖到底做了什么行径。
下课时大家此起彼伏质疑自己零食少了是不是被人拿走的声音仍在耳畔。
但此刻,声称一百多年没有被看见,一直在等一个能看见它的人的妖,明显被看见了。
不光是桑谷一真,若木晴人,还有那位不知名的巫女小姐,以及远处维持结界穿得格外圣洁的那个女孩也投来了目光。也就是说,此刻的元芜,宛如隐身结界失效了的透明人,真切地出现在了大众目光下。
唯一能联系到的线索大概是那个了。
有了大致的猜测,我决定实施死不承认的对策:“你到底在说什么?桑谷同学。恕我直言,如果你想玩什么解密游戏,还是找其他人吧!我还有事,没时间和你干耗着。”
说出这些话的重点是气势,只要气势到位了,那么有时候天然会增加可信度。
比如若木晴人就动摇得很明显。
“是不是弄错了。”他低声问那位巫女小姐,“小林同学好像真的看不见,他也从来没有表现出能看见。”
“不确定。”巫女的话很少,“可以试试,再消除记忆。”
“这会不会不太好。”若木晴人有些踌躇,担忧地看向我。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缓缓地往后退了一步,思考着离开的路线。
至于元芜?妖皇为什么要普通人来担心啦!
“你想去哪啊?”高大的身影挡住去向,红发的那人露出堪比魔鬼的笑容,“我们再好好谈谈吧,小林同学?”
“不……”我还没说完,就看见似乎已经说好了的巫女小姐快速挥了下手。
一道光闪过。
我的世界异变了。
突然看见以往看不到的东西,会是怎样一种体验?
小时候的我大概很有发言权。那时的我还处在好奇心最旺盛的阶段,面对奇怪新奇的现象与物品,比起害怕,更多是好奇心与探究欲。
我总会下意识追逐神秘出现的人影,随意地闯到交战双方的战场,睁大眼兴致勃勃地看着从未见过的世界,试图记下那些花里胡哨的光芒与听上去很有气势的台词,在内心幻想自己也做出同样的事情会是什么样子。
于是,不出意外,还不擅长躲避的我多次被发现,然后成为敌方手里的“人质”,作为要挟正义一方的道具,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值得庆幸的是,尽管有我这样拖后腿的家伙在,主角们还是抵抗住了攻击,打倒了反派,救下了人质。
而身为小孩子方便的地方在于,我并没有被他们怀疑是身藏特殊能力或者故意为之,只是被当做无意中闯进来的孩童,被轻轻放过、不多责备,甚至还有人会护送我回家。当然,这里有没有路人甲自动被忽视的属性加成也未可知。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那的确是个特别招人烦的小孩,不听话、好奇心旺盛、行动力还很强,整天专门往危险的地方跑,简直是作死的典范。如果是现在的我遇见,大抵也会想揍一顿,多亏正派的主角们都秉持善心,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总之,是完全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以至于如果有人问我小时候经常做的事情,我总会笑而不语或直接转移话题。
嗯,是不太想提的黑历史。
随着岁月流逝,我逐渐长大,见惯了这些奇怪东西之后,那样激动又难耐的心情也慢慢退却,曾经的不同变成“寻常”。我以为我已经拥有一颗足够强大的心脏,帮助我面对这些纷纷扰扰。
然而今天,我却又重新感受到了久违的那份心悸与诧异。
原本熟悉的世界,只是一瞬间就陌生起来。
白墙玻璃窗的教学楼灰蒙蒙一片,像是被吸走颜色与生气只留下线稿的图画,透着呆板的寂静。天空依旧是蓝色,却笼罩着灰败的色调,全部带上颓废与惨淡。云层都沉重凝滞,流动得缓慢。
道路两旁的树木色彩稍微明亮,淡绿色的光芒包裹着树身,晕出朦朦胧胧的温柔。
但这个全然灰色的世界里,树木不是最显眼的东西。
细碎的光点飘散如带,汇聚成型,犹如天女飘落的羽衣,紧密缠绕在面前几人的身上,照亮了这片小小空间。
桑谷一真身上的光点是黑白色,巫女小姐是淡黄色,若木晴人是红色,远处维持结界的女孩是绿色……璀璨鲜艳的光随着他们呼吸间飘落,缓缓坠在地面,然后隐没消失。
就像是黑白漫画里忽然出现彩色人物一样的感觉,显眼、特别,又有几分让人不敢妄动的畏惧。
所以这些到底是什么呢?
刚刚那位巫女小姐,对我做了什么?
我迟疑地眨眼,看向使我变成这副模样的主谋,一低头却被桑谷一真手上的东西闪到了眼。
大团大团刺目的金色聚集在一处,像是一团小型的太阳被人摘在手里,,流窜出大量耀眼的光,看一眼都会觉得眼睛酸涩,受到了伤害。
想起之前桑谷一真拿着什么,我马上弄清了这金光的真面目——元芜。
这只妖的光如此强盛,到底代表了什么?有什么意义?是生命力吗?还是别的什么……
“怎么,你看见它了?”
大概是被金光闪过后我避开的动作有些明显,桑谷一真立刻察觉到变化,提高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没有回答,往远离他的方向退一步,思考着逃开的路线。
“这个能看见吗?”巫女小姐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缠着翠绿光芒的东西,看样子像是个铃铛,样式很破旧,有岁月腐蚀的感觉。
即使我仍然没有说话,她却好像已经明白什么,点点头:“看样子看见了。”接着她松开手,那东西就碎裂成细小光芒,隐没消失。
看过不少动漫的我当然能猜出来,那应该是普通人无法察觉的东西,通常被储存在所谓的“四次元”空间里,就像某机器猫的百宝袋一样。
我本应表现得更加慌张一点,毕竟是被发现了很重要的秘密。但看过桑谷一真和巫女小姐的态度,我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点,情况好像和想象中不一样。
微微蹙眉,眼神要清正,嘴角稍下,得表现出一副困扰委屈的模样,然后发问:“你们对我做了什么?那些……是什么?”
这个时候的要点是,看似问着所有人,其实只看向若木晴人,要认真地、无辜地看,适时发抖,声音带颤就更好了。
某个心理学家说,人求助的时候会下意识看向自己最信任的人。
所以抱歉啦,若木同学,好心的你一定会为我排忧解难的,对吧?
“那个、那个其实不是什么会伤害你的事情。”若木晴人磕磕碰碰地开口,试图打消“受害者”的恐惧,“花山同学只是想帮忙排除你的敌人嫌疑,没有坏心思。她只是让你看见了一些,额,一些我们能看见的东西。”
接着转头对那位巫女说:“花山同学,小林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骤然让他看见这边的事物太危险了,你……”
“你可别说什么现在就让这家伙回去之类扫兴的话啊。”桑谷一真打断他的话,晃晃手里的那东西,“测试才刚刚开始呢,你难道不明白如果有‘黑月’的人潜伏进来会有多大的威胁吗?”
说罢,他还挑衅似的看过来:“那群老鼠可相当会躲在黑暗里伺机而动,你说是不是?”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眯起眼,避开元芜身上的光。
“是吗?”大概是理解错了我的表情,桑谷一真冷哼,“我倒是想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我确实听不懂,即使我猜到黑月就是他们敌对方的名字,但也不准备表现出来。何况这人的问话明摆着不信我的清白,甚至试图利用话语激起我的反抗。
虽说若木晴人那毫无理由的相信有些天真愚蠢,但相比之下,还是这红头发的家伙更讨厌。
说来不好意思,我向来是能当场报仇,绝不会留到明日的类型。
“若木同学,你说我看见的是,你能看见的东西?”我转向这里唯一的新人,轻声细语,开始套话,“比如那边那个透明的,像是结界一样的东西?”
“是的。”若木晴人显然对我有愧疚,有问必答,甚至附赠信息,“那是一种特殊能力,我们用这个困住了‘黑月’的人。别担心,他们暂时出不来。”
听见他的回答,我顿了下,才继续问:“我相信你,所以黑月到底是什么?”
“是由高级恶兽成立的组织,以毁灭人类世界为目标,他们吸收人心中的恶念,并且引发斗争,自身也有着可怕的破坏力。至今为止他们造成无数人家破人亡。”说起这个话题,若木晴人有些愤怒,声音沉下来,握紧了拳头。
原来如此,还真是反派模板一样的设定。
一下子听到这种离奇的设定,适合做出的反应有两种。
一种是突出负面情绪,表现出不信任、猜疑心,怀疑若木他们脑子有问题,并发泄隐隐生出的不安,愤怒地把在场的人全都骂一遍,最后叫嚣着离开,点燃所有人的怒火。
这样做的好处是,没人会认为我拥有特殊能力。
这个世界偶尔会有些奇怪的规则。比如一个看上去善良有礼貌的人和一个粗鲁没脑子的人,大家更愿意相信前者是被神明眷顾获得特殊能力的人。同理,有时人会下意识把某方面优秀的人想得过于美好,认为他什么都是优秀的,一旦发现缺点就会难以接受。
但这个方案的坏处是,我可能会在最后被打一顿,而与我交友圈子有交集的若木晴人之后有可能导致其他人疏远我。经过上次的事情,我毫不怀疑,在若木晴人和我之间,那些朋友会选择谁。
毕竟我们之间的联系还很脆弱,比起能带来实际利益的人,舍弃不重要的家伙是理所当然。
可我暂时不想做被排挤的家伙,不仅遇见其他主角的可能会增加,独自一人也太过显眼,很容易成为某些人的“目标”。
所以要使用第二种办法。
我走近两步,站在一个安全又亲昵的范围,看着困惑的若木晴人,拍拍他的肩膀,诚恳而真挚:“很不容易吧,真是辛苦你了。一直以来我不能帮上什么忙,至少让我现在表达一下感谢。谢谢你,因为你们,大家才能安稳地生活着。”
若木晴人瞪大眼睛看着我,微微张开嘴,欲言又止,最后才撇开视线,有些羞涩:“没、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我们只是做了想做的事情。”
一旁的巫女小姐目光也柔和下来,遥遥对着远处的白衣裙女孩点头,两人视线相交间好像确认了什么。桑谷一真一手抓着元芜,一手抱胸,皱紧眉头,唇抿成直线,却没说话。
我维持着感谢的模样,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如我所料,善解人意是很好用的武器,尤其是面对不得不隐姓埋名的英雄角色时,这份理解与关心就很能打动人。还是这样喜欢夸奖的年纪,谁不想得到认可呢?
消除敌意的方法很简单,说白了要让他们认为我的立场是一致的就可以。被保护者与保护者天生立场一致,只是往往被保护的那一方意识不到这一点。我要做的,就是提醒这点,并且升华这点,让他们相信,我是个需要保护的对象。
计划已经走了一半,基本的信任到手,接下来……
我又看了眼远处的结界,一边继续问些可有可无的事情,一边心中倒数:十七、十六……三、二、一!
巨大的轰鸣响起,天崩地裂的晃动中,漆黑的影子冲破了结界,窜天而起。
下一秒直直冲向还没来及摆出防御架势的主角们。
“怎么回事!结界它……”
“不可能,这道结界不应该这么快破碎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快点施展法术!”
原本悠闲的三人瞬间表情严肃,严阵以待,匆匆忙忙地拿出武器,摆出架势,想要抵抗。
可那飞来的黑色物体实在太快,眼睛反应过来身体却跟不上速度,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伸出漆黑泛红的尖刺,“嗖”地刺向最近的那人。
“桑谷!”惊恐的叫声嘶哑绝望。
红发的阴阳师徒然地举起符纸,却连一秒也没有争取到,眼见着锋利的尖端靠近自己的喉咙,冰冷的质感近在咫尺。
“快走!”我一把推开桑谷一真,顺势从他手上拽走了元芜,以相当狼狈的姿势滚在了地上,避开了那诡异的黑色攻击。
桑谷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傲慢不屑消失不见,只剩下不解疑惑与恍惚,手指微动,有些无措。
“你还不走!”我又吼了一句,假装吃力,难以爬起,“难道你想我们都死在这里吗?只有你们才有力量不是吗!”
这次他反应过来了,眼神复杂地瞅我一眼,转身离去,临走前不忘小声丢下句话:“我欠你一次。”
我保持着坚毅担忧的表情看着他和若木他们会合,重新开始战斗,才貌似体力不支地低下头,趴在了地上不动。
这种时候,当个没有意识的路人可比清醒的拖累舒服多了。
至于那道奇怪的黑刃带来的威胁?
我伸手拿出昏睡的妖皇,用它的爪子碰了下插/入地面的黑刃。
“啪”,如同在阳光下融化的冰,黑刃气化蒸发了。
“果然嘛……”我眯起眼看那团小型太阳,若有所思。
其实从若木晴人的话里,我一共得到了两个信息。
一、他们打算消除我这段记忆,好方便我回归普通人生活。
我可不信这些里世界的家伙会任由若木晴人把内情全部告诉我,至少桑谷一真绝不会同意这么做。那么什么情况下,他们不会阻止若木说这些呢?
结合之前听见的只言片语,只可能是——在我不可能记得的情况下。
既然没有可能让我得知真相,那么现在的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十之八九他们也在观察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无所知。那么这一出感恩戴德的戏就很有必要,能在一定程度上消除隔阂与戒备。
二、他们所见的世界与我不同。
所谓的透明的结界是真的,却是在此之前我看到的模样。此刻我的眼中,它是深蓝色散出无数光点的巨大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