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艺是故意的。
清理丧尸、绘图、焚烧尸体、赶至下一片区域。
余沂楠与郑艺配合得越来越好,效率也越来越高。
等到黄昏时分,郑艺便没让余沂楠继续去下一目的地,而是随意找了个店面,徒手开门,直接往里面一坐,生起一簇篝火来。
末世之后,一切崩溃,人们忙于求生,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娱乐需求。
但某些时刻,余沂楠与郑艺对坐在火堆边发呆时,想起末世前的手机电脑,又想起形形色色的游戏娱乐,未免也会觉出几分无聊来。
但这份无聊又因着对面是郑艺而驱散了几分。
“末世前,你的身世……”也有骗她吗?余沂楠话至一半,却又不想问了。她咽下话头,低头盯着跳动的篝火与那火焰共鸣起来,将自然跃动的火焰控制着凝出其他形状。
“是真的。”郑艺看向余沂楠,语气轻柔,“姐姐,我只是有所隐瞒。”
“比如,是我杀了他。母亲因我而疯。”郑艺微微耸肩,轻笑道,“谁叫他喝酒之后分不清人,想对我动手动脚呢?”
“我的家人找上我……”
“是我送的纸条。只是我没料到,世上竟有如此愚蠢的父母。”
她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变了,却又好似没变。此刻的坦白让她们变得亲密亲近,又好似变得愈发疏离。中间的篝火噼啪一声变化成一只兔子的模样,很快又溃散开,化为火焰的原貌。
“我只是放了狠话,做了言语威胁。”余沂楠没有追究郑艺的意思,她隔着火焰看向郑艺,篝火将郑艺面颊映出红色,而暖色调,令郑艺变得柔和下来。余沂楠的声音略低下去,她的目光也随之下移,再次盯住了篝火,“我下不去手,是不是……很懦弱。”
“你是不是,会瞧不起,会讨厌这样的我?”
“姐姐,我可不是什么心灵导师呀。”郑艺声音依旧温柔,只是说出的话分外无情。她当然知道余沂楠是在寻求某种认可,在寻求某种安全感,但是,对她而言,余沂楠与其他人又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也值得她费心力去瞧不起,去讨厌?
“……如果我杀了他们,你会对我另眼相待吗?”
郑艺不留痕迹地皱了下眉,不知道余沂楠的思绪是如何跳跃到这里来的。“姐姐,我可是圣母呀~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呢?”
余沂楠有些发怔。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想离郑艺更近一点。
却找不到方法。
“姐姐,你在想什么?”郑艺是真心发问。她很想知道余沂楠那脑子里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怎么会冒出莫名其妙的想法。
现在的余沂楠看起来矛盾且别扭,她似乎想要改变自己,却不知道如何下手。她依旧是迷惘的,却带着自身不了解的欲求。
固执的、纯粹的,灵魂却好像没那么枯燥无趣。
“我在想……”余沂楠看着燃烧的火焰,有那么一瞬间想让自己也一并燃烧起来,烧成灰烬。她想着郑艺此刻的坦诚……应当是坦诚吧?近乎无情的坦诚,却又让她被吸引着。“我在想,要是你能抱抱我就好了。”
郑艺嘴角露出略戏谑地笑来,她看着这只脆弱小狗,故意问:“是像以前那样抱抱你吗?”
余沂楠似乎被问住了,她本能地点了下头,却又反应过来,用力摇了摇头:“不,不是。”
“像现在这样,抱我。”
“现在哪样?我现在可没抱着你。”郑艺在另一边歪了歪头,好似真的不明白余沂楠的话了。她那双黑眸无辜地看向余沂楠,露出十足十的乖巧与天真。
余沂楠皱了下鼻子,低头看着篝火,也不开口了。
“你该叫我什么?”但郑艺似乎没打算就此结束话题。
“……郑艺。”余沂楠小声吐出郑艺的名字。
“姐姐,抬头看我。”郑艺声音放轻了两分,温柔道,“你该叫我什么?”
余沂楠顺从地抬头看向郑艺,对上那映着火光的黑色眸子,她张了张嘴,“郑艺?”
很快,她意识到了郑艺想要的回答,“圣母?”
时间未到,这是根本得不到圣母值的。
但郑艺却笑了,她站起身,来到余沂楠面前,俯身给了她一个拥抱。
“姐姐,你真乖呀~”
看着郑艺这一系列操作,零一有一种很想劝她,却不知从何劝起的感觉。它欲言又止,最后深深叹了口气,只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余沂楠。
零一之前担心余沂楠会疯掉,但醒来后,余沂楠没有疯,她好似变得与原先一样了。可变得一样,却要跟在郑艺身边,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让郑艺某天兴起,能剖开她的心吗?
人类的心脏只是器官而已,怎么可能藏得下另一个人,更别提从中找到郑艺了。这种事深究下去是很无趣甚至略惊悚的,但你要把它往浪漫那边想……想想那日血与郑艺未掩饰的癫狂,零一实在是不能去想。
在某个瞬间,郑艺是动了杀心的,她也是真想要看一看的。
零一叹了口气,它想它大抵还只是个系统而已。纵使有情感模块,也无法真切理解这两人的想法。它能懂,但真不理解。
余沂楠是人呀,是个活生生的人。她的童年阴云密布,而后如小树发芽破竹向上,好不容易瞧见了阳光,末世袭来,大雨倾盆,她遇见了郑艺。
郑艺没想救赎她,但余沂楠被温暖到了……应该是温暖到了吧?郑艺伪装时,零一都会被那副皮囊所骗,哪里又能去强求余沂楠呢?
[她……可能会像只怕被抛弃的小狗,但她是人,不是狗。]零一的机械音干巴巴的。
郑艺可能听到了,但她没有搭理零一。甚至在零一这句话后,她松开了拥抱的手,低头托起余沂楠下巴,俯身亲吻下去。
余沂楠整个人都麻住了,她思绪被摁了暂停,整个人僵硬得不知所措,她的手都不知道怎么摆,只在两侧握成拳头。她的视线里只剩下郑艺,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微凉的指尖拂过她滚烫的脸颊,郑艺直起身子,带着笑意以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角晶莹,“姐姐,你要烧着了。”
余沂楠如梦初醒般猛地后撤,手掌撑在地上,略有狼狈地侧过头去。她心如擂鼓,神使鬼差般咽了口唾沫,愈发干渴的同时,整个人都被粉色染透了。“我……”
此话一出,余沂楠才发觉自己竟带着哭腔了。她如被火烧般闭了嘴,却在郑艺站直身子要坐回去时本能抬手想拉住她垂下的手指。
但只抬起一半,她又蜷缩回去,将手放下了。
余沂楠的心愈发乱了。
她变得不像她自己。
“姐姐。”郑艺却在余沂楠身侧坐下,主动拉住了她的手,勾着她手指把玩着,“是我不好,不该逗你的。”
“你生我的气了么?”她声音愈发低软,撒娇一般。
“没有。”余沂楠认命一般闭上眼,叹息般吐出,“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余沂楠便睁开眼,与郑艺对视上。她被郑艺捏着手指,见这人满意一笑,头一次觉得时间是这样慢,这样难熬。
[宿主!]
好在,郑艺放过了她。
只是等到夜晚打地铺时,余沂楠刚在一侧躺下,穿着单衣的郑艺便钻进被子,搭上她腰身贴了上来。这不是余沂楠第一次与郑艺同床共枕了,当初整个极寒期,她们都是相拥而眠的。
郑艺的动作甚至没有任何逾矩之处,只是搭在她腰间而已。
但余沂楠却身体僵硬,睡不着了。
她的心乱得很,脑子也乱得很。她好像病得更严重了。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做。
她像燃烧的木偶,几欲化成灰了。
她在黑夜中睁着眼,只侧着身子,什么都看不清。忽然脸颊一凉,她抬手摸了摸,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溢出泪来了。
余沂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郑艺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她睁眼时,郑艺已在小炉子上煮了面条,刚好起锅了。
“姐姐醒了?来,干净水在这儿,洗漱一下就来吃面吧。”郑艺温温柔柔地笑着,将面条挑入碗中,恍惚令余沂楠以为回到当初极寒期时的生活。
她眨了眨眼睛,起身披上羽绒服,看了一眼桌上的打火机,也没说什么,只默默拿过那盆水,接过郑艺递来的牙膏牙刷,在一旁去洗漱了。
昨晚发生的一切,好像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绘制地图时,余沂楠还有些恍惚,不过很快认真起来。她回忆着昨天的路线与区域划分,细细在地图上标注出来。等她把这部分的细化完毕,郑艺也将丧尸清理得差不多了。
她将地图小心卷起收好,便以能力将一地尸体焚烧。熊熊烈焰很快将战斗痕迹吞噬,等烧得差不多了,她主动将火焰熄灭,而后坐上车等郑艺坐上来,抱稳她腰身,便朝下个区域出发。
余沂楠的路线是以避难所为圆心,逐步朝外清理的。这样前几天的清理难度会低很多,效率也会很快。
如此推进了两天,她们终于来到之前那学校。这片区域被清理过,只剩下零星几个丧尸了。郑艺甚至连车都没下,坐在摩托车上控制水流化为坚冰直接进行远程超度。
如果末世只停留在现在这种程度该多好啊。余沂楠看着那被轻易杀死的普通丧尸,忍不住如此想到。
丧尸迟早会彻底消灭,极端的天气人们也能努力克服,失去科技树可以重新攀登,破坏的文明得以修复,活下来的人们会继续繁衍,只是因异能分出了不同。
只是,再不可能回到末世之前了。
“要去医院吗?”余沂楠看着地图上的市医院,区域清理任务虽包括了这个,但一般不会要求小队进入医院里面把内部被关住的丧尸清理干净。这医院占地面积极大,光康复都有三个区。综合楼、门诊楼、外科楼、内科楼都特别齐全。楼栋中间的楼层是连通的,只是如今电梯不能用,要清理起来会很麻烦。
如果在过道被丧尸群堵住,一旦不能短时间突围出去,能力者被困住,等精神力耗光,也就一个死字。
当然,这些也许难不住郑艺。
“区域清理不包括这个。”郑艺看了余沂楠一眼,“把踏出院门的清理掉,里面不用管。”
“好。”余沂楠乖巧应下,她骑着摩托车带郑艺在各个楼栋逛了一圈。原以为摩托车的声音会把丧尸都吸引下来,但刚一靠近,那些丧尸还没来得及挤出来,大门就被一层坚冰冻住了。
郑艺说到做到,只清理了门外游荡的丧尸,门内的一个都没搭理。
任务就这样一天天做着,埔碣的地图也越来越详细。初一给出的两个月期限,对她们来说似乎过于长了。这才一个星期,埔碣地图就完成了大半,而且她们还没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危险。
就是有那些强化了的丧尸,也不是郑艺的对手。
直到在靠近埔碣某个靠山的道路,她们发现那密密麻麻的绿叶树林已从山上蔓延而下,绿色的藤蔓与杂草将道路全部覆盖,交织的树根将沥青路面崩裂,硬生生钻出地面,如巨蛇一般蜿蜒盘踞。
临山的平房或旅游建筑全都被绿色淹没,远一些的公路也被侵占。至于两侧的住房上,爬山虎贴着墙壁,远远看去像天然的绿帘,有一种自然的美。
也许是因为最初的那场大雨,又或是极寒过去冰雪融化,也可能是附近游荡的普通丧尸与活物全都成了泥土的养分,总之,这里的植物长得太好、太茂盛了。它们生命力强盛,远远望去,像一只蛰伏的绿色巨兽,只张着密林般的大嘴,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不同于丧尸或异兽,但这种静态的植物、这大片的茂绿,才是最危险的。
余沂楠拿出原版的埔碣地图,认真比对方位,看向原本作为登山旅游的景点。
“素龟山……我们这边是素平路。”余沂楠撑着摩托车,摊开地图对后方的郑艺提议,“要不,先绕一周,确定它扩张到了哪种程度?”她是火系能力者,如果真要穿进去,与……植物战斗,她应当能发挥出不错的优势。
只是,余沂楠有些为难地看着这么大面积的绿意:她的精神力……可能支撑不起。
地图还是得绘制的,但闯进去……或许也不用冒险?
“那就先绕一圈看看范围。”郑艺盯着漫无边际的绿色,眼底的好奇不加任何掩饰,她略有兴奋道,“姐姐,我可还没见过变异植物呢!”
余沂楠很难拒绝郑艺的请求。
只是,即使是摩托车,在树根盘踞的道路上也不好开得太快。她绕着蔓延的树林转了一圈,认真对比周围建筑,“你是,要放火烧山,把这座山毁掉吗?”余沂楠本来是想先做标记的,但她又拿不准等郑艺进去之后,这山林面积会变成多少。
“姐姐,我也是肉体凡胎,哪有那么厉害呀。”郑艺慨叹道,“只是这林中可能藏有变异植物,要是叫之后的小队遇上了,他们怕是要凶多吉少。既然叫我遇到了,身为圣母,自然得探探它到底有多危险呀。”
“那就去看看吧。”余沂楠说,“我是火系能力者多少对植物有些克制,能帮上你。”
“姐姐可以在外等我。”郑艺轻声道,“我可没打算骑车呢。”
“我能帮上你。”余沂楠说,“如果遇到危险,我能殿后。”
“变异植物……能力者比一般血肉能给它更多的养分,如果它太过强大,我起码能为你争取一点时间。”
“姐姐,我可从来不需要什么故作深情的牺牲呀。”郑艺笑着看向她,那笑容温柔极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你这样死了,我可不会记得你。”
余沂楠却丝毫没被伤到,甚至还有些惊喜。郑艺居然会对她说这样的话,这是否也算作一种关心?“我知道。”
但在郑艺打算走进密林时,余沂楠也舍弃了摩托车,默默跟在了她身后。
郑艺没再多费口舌,她回身走到摩托车前,将摩托车收入背包,而后便领着余沂楠踏入密林之中。
阳光从头顶遮天蔽日的绿叶中渗下来,一棵棵树木都展现出无比的蓬勃生机。那攀附在树上的藤蔓好似一条条碧绿的蛇,只等一个破绽便猛然发出袭击。
太安静了。
安静到近乎诡异。没有虫鸣鸟叫,好似这里除了植物再无任何活物。
郑艺好似旅游一般踩着交错的树根与泥土往前走着。不得不说,这里的空气很是清新。
只是如果一般人深入密林行走一段时间后,在这种诡异的寂静中,她蓦然回首,会发觉身前的路与身后道路没有任何区别。而她站在满目的绿植中央,好似迷失在海洋中心的扁舟,再也找不到任何方向。
这种寂静的迷失感也许是恐惧的起源,而蛰伏在普通植物之内的变异植物,才是夺人性命的杀手。
整座山、整个森林会“活”过来,将她吞噬,连骨头都不会留下。
余沂楠落在郑艺身后,她不想给郑艺添麻烦,也不愿意拖郑艺的后腿。只是在这种寂静中,耳边只能听到走路的脚步声,余沂楠甚至能清楚听见自己轻微的呼吸,她看着身前的郑艺,有好几次想要伸手牵住,但又打消了这一想法。
但好在这种时而生起的想法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没让她有多余的心力去胡思乱想,在环境的压迫下精神紧绷。
[这森林好像挺正常啊,也许没有什么变异植物吧?]零一忍不住开口,[经历过那场大雨,又熬过雪融,森林扩张也是很正常的。]
就在这时,零一看到前方有一棵结满了红色果子的树。
只是略靠近,那股清新的香甜果香便钻入人的鼻尖,促使唾液分泌。一个个分外饱满且鲜红欲滴的果子则不断引诱着生物的采摘与品尝,只是看着那颗果实的外表,你就能想象到牙尖刺破薄薄果皮后溢出的酸甜汁水,从舌尖到舌根都能被那清甜所折服。
“姐姐,烧它。”郑艺盯着那几乎压弯枝头的果实,笑着说,“你慢慢靠近,再突然爆发,别给它反应过来的机会。”
变异兽都那么蠢,这不知道变异多久的植物智商估计也高不到哪去。
[它万一就是普通的果树呢?]
‘如此鲜艳张扬,烈火与鲜血它更为般配。’
余沂楠看到这突兀的果树便察觉不对,郑艺如此一说,她便朝那果树走去,眼看要将果实摘下瞬间,周围树上的藤蔓在瞬间活过来,齐齐朝余沂楠杀去。而那果树的果实也在瞬间爆开,猩红的汁液眼看就要沾上她身体
“轰!”剧烈地热浪以余沂楠为中心朝四周猛地发散。明艳的火焰在瞬间爆发!无数藤蔓在刹那被火焰灼伤,溅射的汁液与火焰相遇发出“滋滋滋”的蒸汽声。在它们被烤熟的瞬间,水果的甘甜充斥了这片密林。
一击不中,那仍被火焰烧灼的藤蔓在瞬间拍向大地,尖端焦灼的藤蔓则飞速撤入密密麻麻的密林之中。
也就是这时,无数水元素骤然凝结,纯净的雨水纷纷而下,浇灭火焰,令每一棵树都裹上水珠。
余沂楠在瞬间收回了能力,她本想回头看郑艺,但就在火焰被浇灭的刹那,那枝头仍挂着不少鲜红果实的果树忽然发疯一般将果实全都洒落,将红色汁液溅迸开来。
无数或大或小的红色汁液在空中凝滞,齐刷刷在余沂楠眼前如水泼一般落下,将土壤腐蚀出一片坑洞。她的身前仿佛有一张无形屏障,叫那些汁液无法逼近分毫。
松软的泥土忽然震颤开,那埋入土内的树根在瞬间抽出。炽热的火焰随余沂楠心意在身前骤然爆发,就在她以为那树根会如藤蔓一般攻击时,却见那果树骤然拔高一大截,像从泥土中拎起裤子似的,拔出树根后多条树根卖力蠕动,它撒腿就跑。
那发射果实的攻击方法,或许除了攻击,也有让它隐藏在普通树木之间的作用?
余沂楠的火焰还未爆发,周围的一切在刹那全都凝上一层薄冰包括那试图退走的藤蔓。
“瞧瞧你们可怜见儿的,都烧伤了。”郑艺轻叹一声,抬手直接将果树树根实打实与土壤冰冻,而后俯身抓住那被冰住未能逃走的藤蔓,像收散开的毛线球一般将它一点点卷回手中。
余沂楠清楚听见了薄冰碎裂的声音,也瞧见那藤蔓疯狂的挣扎,但无论它如何摆动,尖端就那么稳稳落在郑艺手中,被不断拖近。
忽然地,那被抓住的藤蔓软软垂在地面,郑艺收回的动作一停。她轻轻拿起这端一抖,便发现这根藤蔓已然断掉了。
余沂楠反应过来,快速抓住另一条藤蔓,然而才抓在手中,藤蔓的生机与活力直接消失,仿佛枯死。
居然会“断尾”求生?
在那瞬间,所有被冰住没来得及逃走的藤蔓,全都失去了“灵魂”。
郑艺却没被触怒的模样,她饶有兴趣地将那死去的藤蔓绕着指尖缠了一截,便抬步朝果树走去。
这变异果树也是有趣,竟然会拔根就跑。
也不知这果树是靠什么感知的,当郑艺慢慢朝它靠近时,它那被冻住的树根剧烈抖动,凝固的冰被挣扎出裂纹,眼看就要破损的瞬间,又一层坚冰附着上去,将它重新冻凝实了。
莫名的,余沂楠从这平平无奇的果树上看出了几分绝望来。
郑艺感应着树内的水分,她精神集中,能感受到那层“保护”与“阻力”,其力道与能力者差不多。经过那次透支之后,郑艺的精神力在恢复后又提升了不少,她抬手覆上树干,不一会儿便与树内的水分产生联结。
也就是这瞬间,一股微弱的“求饶”感情从树身上传来。这感情微弱并非果树求生欲低,而是它目前尽全力也只能传递出如此微弱的情绪。
余沂楠看着这果树树枝忽地颤抖起来,它的绿叶逐渐黯淡、枯黄,而它的枝头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催生出几颗乒乓球大小的果实,这果实最初是青绿色,随着果树的不断努力,那绿色逐渐被粉、白取代,果实也逐渐成长为成□□头大小。
树是不会说话的,哪怕它成了变异植物。
但光是逃跑与这求饶的举动,就赋予了它截然不同的灵性。
变异植物,也开始拥有了智慧。且它还会不断成长,不断异变。
郑艺摘下一颗果子,轻嗅上面气息,便开口咬下一口。脆嫩多汁,清甜可口。
“郑艺?”余沂楠有些紧张,见郑艺咽下后并无不适才松了口气。
那凝固的坚冰化为流水融入土壤之内。这树根本有些蠢蠢欲动,但不知为何却没再逃跑,等着郑艺慢条斯理将手中果实吃完,那树枝枝头微垂,将其他几颗果实奉至郑艺身前。
“姐姐,来。”郑艺对余沂楠招了招手,“这果子很甜哦~也没有毒,姐姐应该会喜欢吃吧?”
余沂楠靠近这果树,将枝头剩下的四颗果实全都摘下,费力塞进羽绒服口袋。而郑艺此时则温柔地抚摸着粗糙树皮,笑着说:“果真是好人有好报~连植物都知晓报恩呢~”
“是啊。”余沂楠轻声附和,她看向这棵果树,“要是它也会说话,也能明白你是圣母就好了。”
郑艺看向余沂楠,却见余沂楠直直盯着这棵果树,面上的遗憾惋惜不似作假。
郑艺忽然就失去继续折磨这棵树的兴趣,她收回手,冷眼看着这棵树试探一般动了动树根,见郑艺没反应,又大幅度地动了动树根但原地踏步,没敢跑。
它确认郑艺真的打算放过它后,才彻底迈开树根,飞速逃离这片树林。
说实话,这场面还挺有趣。单看那棵果树在郑艺面前的表演,你还会觉得它憨得可爱。
“植物变异,也生出了灵智。”余沂楠像是没察觉到郑艺的变化,思索后认真开口,“如果能驯养它们,教导它们圣母的意义,说不定真能让它们将这一词汇与你绑定在一起。”
而且单看这树的样子,这些变异植物的灵智估计也高不到哪去。没有弯弯绕绕的心思,一定非常虔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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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五十点圣母值
郑艺与余沂楠继续朝密林深处走去,只是在她们面前,再没出现过一棵变异植物,也再没一根藤蔓有所异动。
这座活着的寂静森林仿佛瞬间死去,只有郑艺离开后才能复活回来。
在不断前进中,郑艺甚至能听到大树移动的声音,也能听到藤蔓快速后撤的摩擦。
好似在那一瞬间,整座森林内的变异植物都学习到了“天敌”一词,也明白了“趋利避害”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全力使用能力,火焰会把它们逼出来。”余沂楠看向郑艺,以郑艺刚刚那手凝水成雨的控制力,再加上她对火焰的掌控,也是能控制住火势,不会引起预料之外的后果。“你可以把它们移植回去,慢慢驯养。”虽然余沂楠从未教导过植物,但她可以为郑艺试试。
“不用那么麻烦。”郑艺笑眯眯地看着余沂楠说,“等我打下人类之光避难所,无论普通人或是能力者,都会虔诚地信奉我。”
“那些不信的,终会迎来天罚呢~”
“……”余沂楠有些委屈地闭上嘴,闷闷道,“我没有开玩笑。”
“我也没有哦~”郑艺笑着说,“那个营地的人全都死在我手下,姐姐猜我杀了多少人?”
余沂楠看向她,好似在辨认郑艺是否在开玩笑。最后她眉眼低垂,固执道:“我不信你会这样做。”
“啊~那等我回去,就从普通人那块儿开始超度吧?这末世如此凄苦,不如早日超脱。”郑艺的笑容越发明媚了,她语气也愈发温柔,当最后一个字说完,余沂楠已上前两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郑艺,是我惹你生气了么?”
“没有哦,姐姐这样为我着想,我心里很是感动呢。”郑艺笑着反握住余沂楠的手,“我怎么会生姐姐的气呢?”
[她只是想帮到你。]零一没忍住为余沂楠解释起来。
余沂楠看着郑艺的笑,有些许的茫然,只略显苍白地解释:“我没有……想要故意牺牲什么。”
“姐姐,你是成年人啦。独立一点呀。”郑艺松开余沂楠的手,抬手理了理她的衣领,语气依旧温柔,“别在我身上寻找你活下去的意义。”
“植物是植物,无论攀附在哪里都是植物。狗就是狗,无论能贡献多少价值、帮了人类多少,它也只是狗。”
“我亲爱的姐姐,你要知道……”郑艺忽然扯过她的衣领,将余沂楠整个人拉得一个踉跄,她却将唇瓣蹭上余沂楠耳尖,擦着那耳垂低语,“我对畜生的心脏,可没有任何兴趣。”
说完这些,郑艺松开那被抓皱的衣领,替余沂楠又理了理,笑着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她显然不打算继续深入了。
[……她只是受了太多的刺激,又被你那样骗。一时迷惘也是正常的。]零一欲言又止。不可否认的是,郑艺这话虽然不那么好听,但还是对的。但是,但是!郑艺难道不就喜欢把生命与灵魂完全献给她,为她提供圣母值的“信徒”吗?她折磨那些人时可完全没把他们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