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狩修为不高,在家里也不怎么受宠,所以他第一反应不是拿出武器,而是一边往后躲一边骂骂咧咧。
秦狩明明耸得不行还硬撑着骂人的样子……还看起来挺好笑的。
江念忍住笑,长鞭向秦狩抽去,却在中途忽然改了道,一下卷到后边去。
金属碰撞声噼里啪啦响起,暗器瞬间落了满地。
鞭风呼啸而过,在后面那个拿剑的纨绔脸上留下一道血印。
“跟我玩偷袭?”江念挑眉,笑容愈发戏谑,眸子深处透着森森寒光。
如果没猜错,这人就是将军家儿子李绝,也是欺负过南雅的,正好在这儿一并收拾了。
李绝的暗器显然下了死手,江念便没跟他客气,鞭子力度没一点儿留情。
李绝毕竟是修行世家出生,虽然比不上真凤之血的修为,内力却也不差,拿剑挡了江念好几招,到后面才招架不住,吐口血不打了,也开始骂骂咧咧。
“小子你有种杀了我,明一早,不,今晚我爹就能把你家踏平!”
江念翻了个白眼。
感情这群纨绔威胁人都一个套路?
三人当中的最后一名纨绔就懂事多了,他看见江念把李绝都打得还不了手,立马丢下刀剑往角落里缩:“这位公子,我、我是城南洛皇商的嫡子,你、你只要别、别对我动手,要多少钱我都能给给给你!”
都给吓得结巴了。
江念稍微回忆一下,名单中没有这号人,便直接放过他,再次将注意力转到秦狩身上。
江念勾起唇角,故意放慢脚步往秦狩那儿走去。
她的速度越慢,反而越具有压迫力。
她一向喜欢看猎物被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的狼狈样子。
所以走近了,江念的笑容也愈发冰冷。
然而最终停下脚步时,江念却感觉大脑恍惚一阵,眼前闪过一片花白。
像是贫血前晕倒的前兆。
江念稳住身形,握着鞭子的手指也紧了些。
秦狩没注意到江念的异样,的声音已经从叫骂变成哀嚎了:“你你别过来啊!你究竟是什么人?洛、洛家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别打我啊啊啊……”
江念动手前,幽幽叹了口气:“当初你欺负人家小姑娘的时候,怎么不露出这幅模样呢?”
“什么小姑娘?公子你说清楚……我、我向她道歉、道歉,求你不要打我啊!……”秦狩调戏过的姑娘可不少,下到街坊邻居良家妇女,上到那位徒有虚名的公主殿下。因此找他寻过仇的亲属也不少,不过都被他的仆从给收拾了,谁能想到今天这小疯子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而且还在青楼里,他压根儿就没带护卫进来。
秦狩看着江念的脸,努力想着拖时间的法子,却突然感觉……这小疯子的脸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究竟是谁。
江念没准备给他道歉的机会,抬手便抽出一个绚烂的鞭花。
眼看鞭子就要落到秦狩身上,一条淡色飘带却忽然从远处卷过,向着鞭子席卷而去。
江念本身就没打算要秦狩的命,用力不大,鞭子还真被飘带给卷住了。
周围的吵闹声瞬间安静下去。
江念感觉到什么,抬眸,向着飘带尽头望去。
一名白衫女子站在对面,眉眼柔和如画,青丝如瀑,气质如画中仙子。她执着飘带的一头,感受到江念的目光后,眸中立刻漾起温柔笑意:“南雅殿下,醉花间内不许打斗,除非……你能胜过我。”
女子声音轻柔空灵,颇为悦耳。不论是声音,还是表情,都柔软得恰到好处,江念却从中感觉到了一丝蔑视。
这个女子分明是在挑衅她。
不如说,江念已经猜到女子是谁了。
桥雨漩,原文中尤存剑的青梅兼大老婆,大概是知道尤存剑被江念踢了一脚后,特意来给他报仇的。
听到桥雨漩的声音后,秦狩和李绝也纷纷震惊地抬头盯向江念——
南雅?!怎么可能?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南雅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是个持有凤血却根本觉醒不了的废物!所以他们以前才敢那样对她!
难怪刚才看她觉得眼熟,这张精致到极致的小脸,分明就是那个废物公主的。只是她穿着男装,气质也和以前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截然不同,他们才没有认出来。
再想起之前骂的“掀了祖坟”、“踏平府邸”,他们瞬间面如死灰,恨不得立马磕头向南雅认错。
可是,南雅怎么会……难道她觉醒了?秦狩和李绝交换了一个眼神,眸中皆是不可置信。
江念没有说话,桥雨漩接下来的话,却适时地解答了他们的疑问。
“殿下,您一觉醒就将段家世子打得半死,又将宰相幼子打残在床,现在您又来醉花间里闹事,是不是……太过分了些?”桥雨漩脚底在飘带上轻轻一踏,便从对面飞身而来,一袭白裙如人间仙子般,降落在江念身前。
“殿下,如果您一定要打的话,不如让雨漩先陪着您玩玩。”
说完,桥雨漩手中飘带倏地锋利起来,破空袭向江念。
江念收起笑容,身体后倾,躲过桥雨漩的袭击,长鞭也随之呼啸而出。
先前轻易便能将李绝手中长剑弄得卷刃的长鞭,这时打在飘带上边,却像是一拳打进棉花之中,根本用不上力。
江念的表情稍稍凝重了些。
这还是她穿越到这具身体里以后,遇上的第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原剧情中,桥雨漩表面上是醉花间的花魁,实则却是醉花间暗地里的大掌柜,小说前期她的修为甚至比男主都高上几倍。
而且桥雨漩走的是以柔克刚之路,就算她修为比不上江念,功法却正好克制了江念直来直去的风格。
然而真凤之血带来的修为终归是压了桥雨漩一头,二十来招过后,江念逐渐占了上风。
长鞭死死咬住桥雨漩的飘带,只要江念稍稍用力,就能将桥雨漩拉到面前。
近身战斗下,桥雨漩可不是她的对手。
看着桥雨漩那张清冷漂亮的脸,江念在心里叹口气,稍稍放松了力道,给了她一个认输的机会。
她虽然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可面对娇滴滴的小姑娘,却始终下不去狠手。
没想到桥雨漩不但没顺着台阶下,反而一咬牙,再度甩开飘带直击江念面门,而她自己也因为那股力道接连后退几步,直直撞出了四楼护栏,向楼下跌去。
江念破开飘带的攻击,几乎是下意识翻身跳楼,足尖踏着轻功追向跌落的桥雨漩。
与此同时,天字乙号房的房门也忽然打开,红鸢从中探出头来,眉头紧蹙,满脸凝重,哪儿还剩半分娇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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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石火间,江念追上下坠的桥雨漩,搂住她的后腰,稳稳停在三楼的平台上。
旁边,天字乙号房的红鸢不作声响地关上门。
江念正要放开桥雨漩,却忽然感觉脑袋中又一阵眩晕,整个人失力一瞬,不但没立即退开,反而还往前倾了些。
同时,江念仿佛听到什么声音——
“好、好俊朗……”
声音软绵绵的,而且……江念一时竟然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就好像,这声音是从她脑子里传出的似的。
大概是幻听吧?
不过这具身体今天已经晕眩两次了,是不是有些问题?
江念稳住身形,缓缓睁眼,结果立马看见桥雨漩近在咫尺的眼睛,以及她微红的脸颊。见江念睁眼,桥雨漩不但没像刚才那般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反而娇羞地眨眨眼,眸中水汽氤氲。
江念:“……?!”
你娇羞个毛线啊!?
江念放开桥雨漩,猛地后退几步,眼前却又变得花白一瞬。江念扶住额头又退一步,才稍稍缓过来一些。
这具身体……一定有问题。
想到这儿,江念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殿下,您身体不舒服吗?”桥雨漩却在这时走上来,轻轻地来扶她,“是奴家、奴家刚才伤到你了吗?”
江念瞬间像是只炸了毛的猫似的,警惕地躲开桥雨漩。
奴家个毛线啊!我不就是扶了你一下没让你摔倒吗?用得着这样?醉花间里的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红鸢作为青楼名伶热情些就算了,你这个手握实权的大掌柜还这样是什么意思?
“殿下,您若是不舒服的话,奴家向您道歉……您看,要不要奴家帮您检查一下伤口?或者仅仅是回房歇息?”桥雨漩不依不挠。
“不用了。”江念蹙眉,“我只是有些累,回房歇息就行了。”
她本来想回公主府的,但刚才身体连续眩晕几次,现在都有些没缓过来,如果路上被秦狩的护卫盯上,她还真不一定打得过,所以江念才想暂时先在这儿休息会儿。
顺带检查一下,看看身上是不是真的受伤了,留有淤青什么的。
“那奴家送您回房?”桥雨漩跟上江念,“天字乙号房,就在前边。”
江念没有理会桥雨漩,她便自己跟了上来。
进房间后,江念眼角再次抽搐片刻。
红鸢披散着头发半躺在床上,长裙半搭在身上,随时都可能滑落下去,白皙香肩裸丨露在空气中,颇为诱人。
“小公子回来啦?”红鸢朝江念勾勾手指,眸光潋滟,直接无视她身后的桥雨漩。
江念:“……”
江念:“红鸢姑娘,我累了,想单独休息会儿,你出去吧。”
“小公子都到青楼了,哪儿有单独休息的份儿呀?”红鸢咬字很重,尤其强调了“单独”二字,勾人极了。
正当江念犹豫着要不要将红鸢掀下床时,桥雨漩反而开口了:“红鸢,你想什么呢,我们南雅殿下是女子,可不是你心心念念的什么小公子。”
桥雨漩说出这话时,声音明显有些冷。
江念微微皱眉,心里莫名感觉有些奇怪,却说不出哪儿不对。
红鸢听见桥雨漩的话后,只是愣了一瞬,立马娇艳笑道:“呀,原来小公子就是那位觉醒不久的南雅殿下呀?虽说殿下是女子……可,可红鸢也不介意。仅仅是看着殿下那张脸,红鸢就觉得无憾了。”
江念微笑:“不,我介意。”
江念话音刚落,桥雨漩也娇羞地开口道:“殿下说得没错,红鸢,你就别肖想人家了,快出去吧,奴家还要替殿下疗伤呢。”
江念立刻感觉到,不仅是身边的桥雨漩,就连身前的红鸢脸色也冷了几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两人的关系一定有问题。
江念拍拍脑袋,大咧咧走到面前的桌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微笑道:“要不……你们俩一块儿睡,我看着?”
江念的微笑中带着一丝凉意。
她不会对女孩发脾气,不会应对她人的热情,却也不代表着这种情况下,会乖乖缩在两人之间。
江念向来厌恶被人利用,她虽然不知道桥雨漩和红鸢究竟是什么关系,但她能感受得到,她们刚才分明就是将她当做工具一般,虽然她们的话题都围绕着江念,说是要陪江念睡觉云云,可眼神却压根儿没往江念身上瞟过。
江念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的神色一点点冷下来,房间里温度也随之降了些许似的。
红鸢和桥雨漩同时看向她。
江念仍然带着微笑,轻轻地挑了挑眉:“如何?”
她漫不经心地抬起右手,掰响食指。
桥雨漩愣了一瞬,收起脸上的娇羞:“殿下若是不喜的话,奴家这就告退了。”
红鸢也拢好衣服,起身下床:“小公子,来日再见。”
两人这就退了出去。
江念隐约听见门缝中传来她们的争吵声。
“红鸢,你不是从不接客吗?怎么今天就瞧上南雅殿下了?”桥雨漩的声音。
“桥花魁,你这话说的,我贪恋人家小公子美色不行呢?倒是你,一下午不见人,跑去给你那尤郎君疗什么伤,啧啧……这么关心他,你怎不直接卖身与他?”
“……”
“……”
江念酸溜溜地“啧”了一声。
随即,她捂着脑袋走到门窗边,从里边将门给别住,才走到镜子前开始脱衣服。
一件件衣服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地。
脱到里衣时,江念下意识往上瞟了一眼,果然又看见满脸通红的自己,就连眸子里也闪烁着娇羞的光,和她平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有一瞬间,江念甚至感觉……就好像这具身体中的灵魂是另外一个人。
江念迅速驱散脑海中这个念头,继续解腰带。
里衣落地的一瞬,江念大脑再次晕眩一阵,她甚至差点儿没站稳。
是因为这具身体曾经受过内伤?所以才会在今天打斗激烈时出现反噬?江念叹口气,也对,原主被那么多人调戏过,就算挨过打也不意外。
不过没关系,以前南雅被欺负得多惨,她江念都能挨个儿讨回来。
江念对着镜子,一寸一寸仔细观察身上肌肤。
或许是真凤之血的缘故,南雅的皮肤很白,细腻光滑,吹弹可破,哪儿有一丝痕迹都能很明显地看出来。江念对着正面和背面仔细看了两圈后,并没有看见任何淤青,连点可疑的痕迹都没有。
这时候,江念的眼神是放空的,也就褪了她平日里那股英气。镜中小少女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半掩住不着寸缕的娇小身躯,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泛着些许绯红,眸光含水,眼神却又是呆滞的。
远远看去,显得异常可怜……
江念又觉得有些腿软。
她暂时没有理会身体的异样,皱了皱眉头,又对着镜子确认一遍。
应该是没有外伤的,所以是直接被打得内伤了吗?
江念缓缓抬起手,准备用手指探查究竟是哪个部位出了问题。
首先,是心脏……
手指尖触到脖颈处,一寸寸往下。
按理说,自己的皮肤相触时,应该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然而江念触碰到的地方,却像被火苗撩过似的,痒痒的,麻麻的,又有一丢丢疼。
随着手指逐渐往下,被触摸过的地方明显变红了些许。
江念注意到身上的痕迹,越发坚信这具身体果然有问题。
摸到心口处时,她顿了顿,首先在周围按压——有些疼。
心跳如鼓。
江念垂眸思考。
所以果然是心脏的问题吗?她现在才注意到,自己心脏莫名跳得好快,上一世,她的心跳从未这么快过。如果是因为心脏跳动过快,导致每一跳泵血量减少,再导致大脑缺血晕眩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难道南雅其实有先天心脏病?
不对啊,按照原小说里的说法,真凤之血能强化宿主的身体,就算是宿主心脏破了个洞,都能立刻给修复上,更别说先天心脏病了。
江念皱着眉,准备再细细探查一下,这回她张开整个手掌覆盖上去。
然而还没碰到心口,江念身体就再次晕了一下,如果不是她扶得及时,差点儿就倒在了地上。
江念努力扶着旁边的衣架子,却感觉眼前一片花白,什么也看不清。
她好像昏迷了过去,但又仍然没有倒下。
江念想眨眨眼,却感觉全身上下都没有一丝力气,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就仿佛飘在了空中。
江念努力想控制自己的身体,却无济于事,她眼睁睁看着身体忽然自己动起来,躲到床上,一下子缩进被窝中。
紧接着,江念听见自己脑海中传来一丝孱弱的声音:“江念姐姐……你、你、你……你不要再摸了……”
江念:“!!!”
刚才她救桥雨漩的时候听到过这声音,就是这软软弱弱的调调!
而且现在在房间里,周围没有别的人,江念很清楚,这声音不是从外界传来的,而是就在她脑海里。
江念愣了片刻,立刻意识到,现在拖着身体躲进被窝的,似乎就是声音的主人。
江念虽然不喜欢动脑子,但她不傻,她当然能猜到……
声音的主人就是南雅。
可猜到归猜到,江念仍然不可置信地愣了许久。
——为什么穿书后,原主的灵魂居然还在?穿越过的前辈们没说过这种情况啊!要么就是原主已经死了,要么就是穿越者继承原主的记忆,可原主还在的话,她这个穿越者究竟算什么?
夺人身体的恶人?
现在看样子,南雅似乎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了,那她呢?会死吗?
正当江念胡思乱想时,脑海中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虽、虽然我已经、已经承诺以身相许了,但是你能不能……暂时先不要总是看我的身体,也不、不要摸……我还有些不适应,会、会害怕……”
床上,小少女缩成一团,紧紧咬着唇,可怜极了。
江念:“???”
她听到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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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玩意儿?
江念透过镜子,看见里边缩成一团楚楚可怜的小少女,原本就乱成一团的脑子更乱了一些。
良久,江念才干涩地对那道声音问:“你是南雅?”
准确的说,这个问句也是她在脑海中想象出来的,但她有种莫名的直觉,南雅能听见她问的声音。
果然,她问完后,南雅软软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嗯,我是南雅。先前我、我看见你在纸上写的那些东西了,你、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但是暂时不、不要再看我的身体了好不好……”
南雅最后的声音脱得老长,像是在撒娇似的。
不过小姑娘的声音软糯,听起来并不让人觉得厌烦,反而情不自禁地想揉揉头。
江念又怔了怔。
所以不是什么穿越过来和原主抢身体的狗血戏码?
久久没听见江念的回应,南雅的声音弱了些:“江念姐姐,我、我会履行我的承诺以身相许的,只是我现在……还、还有些不适应,你能不能宽限几、几天?”
越到后面,南雅的声音就越弱,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接下来,南雅的声音带上些许哭腔:“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呜……能接受的。”
江念:“?”
不是,到底什么意思呢?
江念沉下心来认真思考南雅话中的意思。
首先,南雅说她承诺过要以身相许,但江念却不知情。而穿越到这边以后,她同样不知情的事情还有“觉醒”,仿佛周围所有人都认为南雅性情大变、失去记忆是正常的,可唯独江念知道,是因为她穿越到了南雅的身体里而已。
江念将这两点联系到一起,隐约感觉自己猜到了什么,却又不确定。
于是她理了理思绪,尽量让头脑清醒一些,淡声问:“你先给我讲讲觉醒是什么意思。”
“就、就是……觉醒是……”南雅的声音仍然带着哭腔。
江念叹口气,难得柔声哄道:“别哭了,我没想要你的身子。”
随即,她看向床对面的镜子。
小姑娘又将身子缩紧了些,眼角还渗出两滴泪,好像压根没有相信的样子。
江念:“……”
问题是,她真的不会安慰人,刚才那一句已经是极限了,南雅要继续哭下去,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哄。
还好,南雅虽然看上去快哭了似的,接下来的声音却正常许多:
“觉醒就是……每一代真凤之血的宿主受到凤血压制,脑子都会有些问题,比、比如我,我以前没法反抗别人的欺负,只能受着。要想破除这种压制,就只能许愿付出一定代价,召唤一个异世界的灵魂到自己的身体中。不过这个秘密只有真凤之血的宿主知道,外人一直都以为,觉醒就是宿主性情大变,甚至记忆全无。”
江念迅速抓到重点:“你的意思是,我是被你召唤而来的?为了召唤我,你付出的代价就是以身相许?”
原文剧情中,根本只字未提觉醒相关,南雅就是个注定无法觉醒的废物。
而现在,江念被她召唤而来,于是她成功“觉醒”,打破剧情枷锁,世界中一切都开始变得和小说里不一样。
一环扣一环,就像是精妙的锁扣一般。
“是……也、也不是。”南雅弱弱道,“一般来说,我们宿主有两种结局,要么是和召唤来的灵魂共用身体,要么是直接死去,将身体留给召唤者。我,我当初召唤你时,承诺的明明是……我会将身体献给你。我以为我会死去,可是却没有……”
江念眨眨眼。
将身体献给她?
还、还真是以身相许的意思。
虽然还没完全弄明白,江念仍然出声道:“没关系,我说了,我对你的身体没有兴趣。”
“可是……”南雅哭唧唧道,“我们之间已经立下契约了。江念姐姐,你最近是不是感觉,你对我身体的占有欲特别强,这就、就是契约的原因……真凤之血的契约,是没有办法破除的,除非死亡。”
所以自己那么厌恶异性的接触,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江念怔了一瞬,又很快恢复过来,决定暂时不纠结这个问题:“所以说,我们现在是共用身体的状态?”
“嗯,按理说,大多数时候,你才是主导者,我只有在得到你允许的情况下才能掌控身体。”南雅低声道,“不过我刚觉醒不久,还不太稳定,所以才会出现我直接主导身体的情况……江念姐姐你不要担心,应该很快,最多明早你就能恢复身体的主导权了。”
可共用身体的状态下,又怎么以身相许?
江念一不注意,将上面那句话问了出声。
南雅的声音立马更软了些:“江念姐姐,你对我的身体做、做什么,我都是感觉得到的,就像这样……”
南雅抬手,手指划过手臂。
江念明明操控不了身体,却仍然感觉手臂处传来一阵酥麻,和自己触碰时不同,这种酥软的感觉直达灵魂深处,连带着整个灵魂都战栗起来。
所以……
江念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两次照镜子时之所以会脸红腿软,完全是因为南雅她一直在身体里看着。
江念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是她遇到这种情况,估计也会觉得挺尴尬的。而南雅性子又软,更是直接羞耻得红了脸。
想到性子软这一点,江念的思绪又发散开来:“南雅,方才你说,你不敢反抗别人的欺负,是因为受到凤凰真血的压制,那么现在你将我召唤过来,是不是相当于……凤凰真血对你的压制没了?你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软弱了?”
南雅沉默片刻,声音低迷:“我……习惯了以前的样子。暂时可能有些改不过来。”
江念问:“那你喜欢这个软弱的自己吗?”
“不喜欢。”南雅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如果喜欢,我、我就不会许愿要求你的到来……”
每一任凤凰真血宿主的觉醒,都是在原主被压制到极致时,在心底绝望地喊出那句“救救我”,甘愿将身体献给一个异世界的陌生人,甚至牺牲性命,也一定要让她代替自己,用这具身体开启崭新而又光明的未来。
她们是注定在黑暗中行走的人,所以无比渴望光明,就算是有人能替她们看见光,也足够了。
江念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也对,深陷泥沼久了,是难以自救的。就像前一世里,不少被渣男PUA的小姑娘,就算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也难以改变,只能看着自己逐渐沉沦,走向深渊。
南雅被凤凰真血压制十九年,就算她原本的性格并不软弱,现在也只剩下懦弱了。
“我慢慢教你。”江念淡淡道。
南雅怔怔道:“……啊?”
“反正我们会共用一个身体,如果在你主导身体的这期间被欺负了,我可受不了。”江念声音认真,“所以,我教你怎么欺负别人,教你怎么做真实自己,怎么样?”
南雅没有回答。
可江念却看见,镜子中,小少女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江念的心也莫名柔软下来。
同时,她开始仔细打量镜子中的小少女。明明江念已经习惯了这具身体,可由南雅主导身体时,她还是很难将这张脸和自己联系起来。
她在身体里时,这张脸就是俊俏英气的小少年,江念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南雅在身体中时,这张脸就是我见犹怜的小少女。江念承认,就算是她看着南雅,也忍不住想要上前抱抱她安慰她,可见南雅的气质和这张精致的小脸结合起来,杀伤力有多大。
不知道多少欺负她的人,是冲着那张脸去的。
江念轻声叹口气:“今天那个秦狩和李绝,他们欺负过你没错吧?”
既然现在南雅已经醒了,江念当然是直接问她。
“……嗯。”南雅弱弱道,“我、我看过名单,没有错。”
“你会不会觉得,我用打人的方式帮你欺负回去,实在是太暴力了些?”江念又问。
南雅这回沉默了好几秒。
江念不由得轻笑。
看来是这样了。
然而南雅很快又补充道:“但我们已经立下契约,我的身体已经是你的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有意见,你帮了我,我只会觉得感激。更何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南雅不想像以前那样被欺负,想以真实的样貌活下去,可是,她被凤血压制这么多年,连怎么做真实的自己都不知道。
南雅觉得江念打人太暴力,可如果被召唤到她身体中的是个绿茶女,兵不血刃地帮她报复回去,恐怕她还是会觉得不适。
南雅并不是厌恶江念打人的方式,她只是不适应。
所以,接下来,江念只需要引导她慢慢适应就好。
“乖。”
江念安抚一个字,又问:“南雅,你以前和尤存剑关系不错?”
南雅低声“嗯”了一下,眼神也开始躲闪起来:“以前……只有他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