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结束演出的观看之后,他还想去打探一下一位探查第二章 镜中倒影有关事情的老太太,试试看能不能从她那里得知些什么。如果说之前他是觉得去做一下也无妨,现在他反而对那位老太太的事情在意起来。
他不想直接知道和镜中倒影有关的事情,更为安全的选择应该是类似于从天之下各种书籍得知。
这样一来……埃米特将几件事情在纸上随意列了下顺序,不确定地看了眼演出票的日期。他现在得弄清楚今天几号,然后才能明白自己还剩多少时间去安排。
埃米特拿着本子,决定先按照还记得的人进行划分,在他带来的本子上一边抓紧时间记录下自己的记忆,一边去了一趟楼下。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吃饭,他现在有些饿,同时,他也需要去前台询问具体日期。
走下楼时,埃米特先在前台附近停留了片刻,从前台服务员那里得知已经过去了三天。这段时间里,那种奇怪的昼夜混乱的情况再未出现,于是人们又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正在与对方谈话时,他感觉到那位女士放在桌上的杯子发出了一阵特殊的嗡鸣。
这种异状让埃米特多看了一眼,注意到里面什么都没有后,他也只能放弃先离开。
接着,他就在隔壁餐厅吃饭时第二次体会到了这种特殊的嗡鸣。
与他相邻的那桌人已经喝完的高脚玻璃酒杯也发出了相似的声音,同时这一次,他能感受到那种震颤似乎更加强烈了一些。
这让埃米特想起了前不久他受到的那次袭击,就仿佛是声音一样,看不见形体的东西似乎正在这附近……他自己也不是很能确定。
但相较于上一次,他这一次却安定了很多。
他并不弱小,他应当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至少不会为天之下的什么人所轻易威胁到……
就算真的又有谁想要袭击他,他也不会受制于人。
埃米特一边在本子上写着和那个不知名的人有关的事情,一边慢吞吞地解决这顿不知是早饭还是午饭的餐点。
索性吃三明治只需要一只手,他就像是一些沉迷于写作的人那样,吃着饭还目不转睛地盯着笔下的纸张。
震颤感越来越强烈,直到其他人都察觉到了问题。整个餐厅内所有空着的容器都细微地抖动着,并不是长时间一直抖动,而是如同钟被敲击后发出带有余韵的震颤。一下停止,短暂停顿后,下一下才会再次开始。
有人收了报纸,声音中透着些许恐惧:“是地震了吗?”
原本窸窸窣窣小声交谈的餐厅陷入了寂静,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凝神屏息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连侍者都停下了脚步,怀疑地看着那些灯具,生怕那些东西会在下一次震动中砸向自己。
而就在这样的寂静之中,容器的震颤再度响起。
这一次,因震颤产生的嗡鸣声极度强烈,如同耳鸣让人暂时被剥离听觉。在那空茫的一瞬,女性尖叫的声音陡然响起。
餐厅内除了还在埋头书写的埃米特以外,其他所有人都朝声音方向看去。
之间那位女性面前还未倒上酒液的玻璃杯只剩下了杯柄,装盛酒液的部分完全消失不见,碎裂开来的玻璃撒得到处都是,包括离那最近的那位女士。炸裂开来的玻璃大多被挡在了衣服外,但少数一些却依旧溅在了她裸l露出来的脖子和脸颊上。
鲜红的血滴落于衣裙,以此为号角,人们慌张又争先恐后地从餐厅向外逃去。
很快,整个餐厅里就只剩下了一个“例外”。
埃米特并不担心这些,他刚好记录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前不久…应当就是前不久,他同那个不知姓名的人一起去了制衣店,他为对方挑选了一件衣服作为礼物,却没有付钱。好像是因为自己这方面向来没什么可供大额支出的富裕,也是因为对方的一些“小计谋”。
这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但他却下意识地觉得很重要……不是因此他似乎欠下了一笔高额的“债务”,更是因为他察觉到对方的“别有用心”是从更早开始。
更早……早到什么时候来着?似乎是还有另一个身份?
埃米特的笔在纸上点了点,没能将自己变得破碎的记忆对上号。
“是记不起来了吗?”听上去显得有几分飘忽的声音忽然在他对面响了起来。
埃米特没抬头,将另一只手上的三明治都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后拿起旁边的牛奶喝了口将其咽下去。
“不知道,可能只是对不上号。我感觉这些应该没有忘记。”那部分像是打散的拼图,一块块的,不完整,但应该不至于缺失。
“我说不定可以帮上一点忙。”他对面的人轻声说着,将手里一个造型奇特的水晶杯放在桌面上,接着将他自己的手伸到了埃米特跟前,“如果是记忆方面,我想我能比你这样慢慢去回忆快上不少。”
埃米特愣了下,抬起头看向身前的人。
消瘦得好似一张纸片的人,斜齐的头发……以及那宽松而不适宜的麻布服装。对方还是带着眼镜,在与他对视上时用另一只手推了推它。
“我们见过,这点我想你应该还记得。”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还是很忙(不如说这段时间因为工作单手工作效率变低又要赶一堆检查资料和报告所以变得更忙了!!)
会加油努力保持一下日更试试的,时间也尽力会卡在晚上六点,但是可能没办法保证非常抱歉!!
第104章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或者说就算不记得也并不重要。埃米特甚至因为他这句话心里有种微妙的愤怒感。
为什么这个人他都记得名字,而他想记下来的另一个人却忘记了?
他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并没有将手搭在对方手上的意思。他反而将手里的本子翻到后面, 开始在最后几页的开头写上了对方的名字。
“是的, 我记得你。”
被这样冷落, 门罗倒也不介意。他从容地收回手, 放在桌面上,就像一个听课的学生:“我有事情想要询问你,不过你现在似乎正陷于另一个麻烦。鉴于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想我可以先帮助你。”
埃米特不认为自己知道些什么, 只是门罗在对于天之上知识的了解比他强……他也可以问到一些事。
在此之前……
他想了想说道:“我能够相信你吗?”
门罗并不能很快地理解到他的意思:“我认为可以,关于读取方面我有足够的信心, 我喜欢阅读, 不止是书籍。”
“我指的不是这个。”埃米特摇头说道,“既然你也不是普通人,那么你应该也知道, 有些时候, 有些东西,对其进行‘读取’这项行为本身就是危险的。”
这样说了之后,门罗却是没有立刻回话。
两人就坐在空无一人的餐厅里, 人们慌张出逃时桌布被扯下留在地面,玻璃器皿的碎片、刀叉、瓷盘和食物,一切东西乱糟糟地出现在它们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又被杂乱的脚步踩成需要处理的垃圾。
然而在这样一副灾难现场里, 他们静静地与对方对视着, 仿佛是在某个严肃的会场。
忽然, 被门罗放置在桌上的半球形容器内部开始震颤起来。在那声音彻底形成之前, 他抬起手,轻轻按在容器边缘,让整个震颤停滞下来。
“我可以理解为,你要开始记录,和你现在所遭受危机都是来源于第二章 吗?”门罗问道。
埃米特轻轻颔首。
门罗抬起另一只手,扶着下巴思考着说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前面几天我都找不到你……有第二章 在,利用相同频率震荡的确很难找到你。”
“是第二章 的谁呢?我只知道一位劳拉小姐。”
埃米特摇头:“就是镜中倒影本身。”
门罗抬眼转向埃米特:“你真有趣。”
“我说的是真的。”埃米特强调道。
“我没说你说的是假的,只是当你背负上了一些‘馈赠’,而这份‘馈赠’又是直接来源于某位司星者时,我只能想到你很有趣这点。”他说着,眼神也变得更加好奇起来,“你身上的谜题真的很多,我很喜欢。我不介意接受这份危险,那么我可以直接读取你的全部吗?先生。”
“当然,作为交换,我会帮你记录下所有我所能记录下来的信息。”
埃米特有一瞬间心动,但他立刻强行摁了下来。
向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透老底是不可能的,他知道门罗对于普通人来说很厉害,但有了镜中倒影坑他的这一把,他现在是对谁都有所保留。
“我做不到,而且我对你不放心。”他直白地说道,停顿了一下,他语气又柔和了一些,“……只是,现在的话,我有一些小忙需要你帮我。我会倾听你的疑惑,也会尝试给出我知晓的答案。”
门罗叹了口气,他用手掌推了下眼镜,说道:“我只是做研究,不会拿去做什么坏事……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接着,他放下手,又看向埃米特:“你想给我多少呢?我已经和您坦诚说了我想要知道你的更多的记忆。建立于这项基础上,你对我读取不会放心,我也不会掩饰我会努力尝试读取到更多,包括你不想要我读取的。”
门罗的神态十分认真:“简单的读取气息我可能读不到你想还原的那部分,深层一些的,我势必会去触碰你不愿意让我触碰的,好处是能还原的将会更多,甚至超出你的预期。”
埃米特不得不承认,门罗说的是对的。
这相当于是一场赌博,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属于哪一个层级。
他沉吟片刻,放下手中的笔,拿起旁边放置的餐刀,飞快在自己左手小指上划了一刀。
血液迅速在伤口边缘汇集,最后顺着被破开外翻的皮肤渗出。
埃米特向门罗伸出手:“麻烦你了。我想知道一个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的事情,他有着灰白的头发,看上去脾气不算好。你能看到多少就告诉我多少,其余的,算你帮我的报酬。”
门罗脸上缓慢地露出一种欣喜的神情,寡淡的身形似乎都多上了几分颜色。他双手握住埃米特的手,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低下头去亲吻它。那样的行为不像是古老传说里的吸血鬼进食,倒像是某种朝圣的顶礼膜拜,亲吻着谁的衣袍。
只是埃米特不认为那是什么宝物,而对方的行动也远不止亲吻。
门罗含住了他的小指,吮吸着血液。仅仅是一点血液不会让这个承认自己“贪心”的人满足。所以对方也没有任何询问,毫不节制,在皮肤附近的那点血液被他吮吸干后,更加变本加厉地开始啃咬,就像要将他从手开始咀嚼吞咽下去。
埃米特咬紧了牙,实在是忍不下去,用力将自己的手扯了回来。
“已经可以了。”
“进食”到一半的门罗有些遗憾,他眼巴巴地看了眼被埃米特收回去的手,抬手用食指擦了下嘴唇。
埃米特深吸了口气,说道:“先说说你的发现吧。”
门罗整理了一下,而后说道:“我看到了很多,确实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和你说的那个人有关的记忆有些不自然的断裂。”
他停顿了片刻,起身越过桌子,从埃米特手里拿走了本子和放在旁边的笔:“一部分是倒影,一部分是回声。倒影的那部分有所不自然,但回声应当准确。我记录下来吧。”
埃米特没有阻止对方的行动。
和读取……或者说在进食时的门罗不同,对方在进行书写时看上去十分正经且博闻强识。他书写的速度也非常快,远超常人,轻巧地落在纸面,字迹在他笔落上去的瞬间成型。
不到一分钟,他就将本子还给了埃米特。但在其中已经增加了七八页的内容。
埃米特有些狐疑地接过来,不确定地迅速翻看了一遍。门罗的笔迹很简练,没有花里胡哨的修饰,同时他似乎很喜欢用简写,有些固定搭配的词语往往简写成几个大写字母进行组合。这让埃米特在阅读时有些吃力,但就他阅读方面来看,对方没有骗他。
门罗的确帮他记下来了许多那个人的事情,甚至比他现在能回忆起的更多,有些他都以为自己忘了。
等人差不多看完,门罗才出声说道:“抱歉,虽然写了不少,但我的确没办法从你记忆里找到他的名字。按道理来说,记忆不会消失,只是被掩埋下去……除非是更加特殊的情况,这也是镜中倒影做的吗?”
“那个人的名字很特殊?”门罗好奇地问道。
作者有话说:
算不上特殊, 但埃米特大概能理解镜中倒影为什么偏偏要让他遗忘这个。
这是报复……是对他们两个的报复。
“我想了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个名字,这个人和他有什么联系,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就像是无形冠冕一样。另一种就是, 这个名字对你来说很重要, 他要你遗忘你重要的东西,作为你举行什么仪式的代价……或者单纯就是他想。”门罗不自觉的分析起来。
就在他出声说话的那会,桌上那个奇特的容器又开始震荡。门罗边说, 又边用手摁下了那份躁动。
埃米特盯着本子上的内容, 沉默了会转移话题问道:“为什么镜中倒影不想让别人知道无形冠冕?”
门罗摇头:“我也不清楚具体的,但偶然读过的一本资料里提及过, 镜中倒影既喜欢无形冠冕, 又痛恨无形冠冕,既然如此,他做出什么都是可能的。”
记不起名字的人这部分补齐了不少, 而同时自己暂时无法为这上面添上什么, 埃米特也就先合上了本子,和眼前人周旋起来。
“我也读过一本书,里面提及镜中倒影和无形冠冕长得一模一样。他们互为镜像。”他说着, “关于无形冠冕你还有什么知道的吗?”
门罗仔细回忆了一下,答道:“不算多,我一度以为这就是一个虚构的存在。”
“虚构?”埃米特问。
“是,虚构。找不到有关的确切记载, 但在有些时候能看到只言片语的提及。我曾经以他作为课题进行过有关研究, 除了一些追奉或秘密以此为借口的教团外, 找不到更多确切的记录。甚至很多有关的权柄、象征、教条比起来自于天之上的传达, 更接近于他们的杜撰。”门罗说道,“在我彻底以为这是谁编造出来用以整蛊的游戏时,我却在一本书上看到了他和镜中倒影之间的故事。”
“您可以详细讲讲吗?”埃米特追问道。
门罗点头:“那应当是出自于第九章 某位执笔者的书籍,作者名叫阿莱夫,书名是《经过梳理的雷》。”
接着,他便语气平淡地为埃米特讲述了那本名字奇特的书籍的内容,并加以解读。
这本书的名字有些奇怪,其中的文字也显得异常紊乱。它的单词不是常见的字符组合,而是呈现着某种不规律的重复,仿佛是某种无限不循环的数串。在经过多方对比之后,门罗在某个遥远的东方孤岛上找到了这本书的翻译方式。
那本书所进行书写的语言一共有26个字母,而在那个孤岛上同样是使用拥有26个字母的语言,只是它们的模样读音和释意并不相同。《经过梳理的雷》应该是使用孤岛上的文字进行撰写,而后被人错误地对应成了这样无规律的单词。当它使用孤岛语言进行书写和释意时,它的名字则是《天衣无缝》。
“我不清楚是谁将这本书带出来,又以这样粗暴的方式进行翻译,但我想他这样的计谋的确是成功了。这本书只有在那座孤岛上进行阅读才能体会到其中所描绘的事物所指。”提起这件追溯和探究的故事,门罗神情间生动不少,埃米特能感觉到,这个人大部分时候就是和纸张一样惨白的色泽,很少会主动提及“兴趣”。
他回忆着曾经所见的景象:“那座孤岛上的文明和其他地方大差不差,书中所说的故事则是围绕‘织纱’这样的事情进行。当地人的织造和我们所见的衣物织造有许多区别,他们不局限于某种特定的材料,而是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进行‘织造’,包括所谓的‘皮囊’。”
“故事与其说是某个童话,某个寓言,不如说正是对应的某段历史。一位司星者找到了另一位司星者,出于某种目的,祂提供了一些难得的原材料,并希望对方能为祂纺织出‘一个可能’。然而‘纺织’的这位司星者却拒绝了对方,告诉对方:‘无光之物不可造就,虚假的虚假未必是真实’。以此,我推断出这是镜中倒影和第九章 司星者织轮之间的对话。”
又一个新的司星者,埃米特立刻在本子上记下了这个名字,认真听门罗的解读。
“故事里织娘对渔夫的话看上去奇怪,但如果换做是他们就显得正常了不少。
织娘说:‘你确实取来了足以编织成星辰的物品,可你也知道,你想要的那个太阳无法编织。’
渔夫答道:‘你宣称人应该解放自我,去追求内在的思维,那么我的追求你怎么能不认同?’
织娘说:‘你给了一层皮给我,妄想我为你编造一个整体,这是不可能的。我可以为你织造,但不管多美好,那都只是一具空壳!’”
模仿着读出那段话后,门罗又说:“太阳,应该指的就是无形冠冕。”
这一点埃米特也赞同,但他也觉得有些怪异。他和镜中倒影有过接触,也知道对方所执念的是什么,在他那些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对方提及另一位……也就是无形冠冕的事情。同时,他记得“镜中倒影先于无形冠冕诞生”,这个“先于”并未提及详细的时间。
门罗所讲述的那段故事听上去似乎是无形冠冕发生了什么,而后镜中倒影找到了织轮,希望对方帮忙编织太阳……不对,有不对的地方。
埃米特猛然意识到自己先前所感受到的怪异来源于什么。镜中倒影与无形冠冕几乎一模一样,而镜中倒影在他眼前所展现的模样一直是他自己。
他沉吟片刻,问道:“镜中倒影……那位司星者的模样你有看人描述过吗?或者,你见过吗?”
“没有,司星者大多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与之有关的展现也都很少。”门罗回答着,他手中摁下去震动的容器震颤蔓延得愈发厉害,让人牙酸的嗡鸣声几度盖过他的话语。
他垂眼看了眼容器,忽然拿起旁边的餐勺猛地敲碎了容器,像金属石块碎裂的声音终止了那奇怪的震颤。
“我来找你本来是想向你询问关于第十二章 的事情,但在读取你的一部分时,我找到了其他在意的事情。”门罗说道,“那个你不知道名字的人是第一章的存在?”
第106章
对于这一点, 埃米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否认的,他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被门罗按在手下的那些碎片:“是的, 至少就我看来的确如此, 你认识他吗?”
门罗抬起手, 沉吟着摇头:“我没见过他, 不如说,第一章 的人我也不怎么认识,印象深刻一些的也就克拉丽莎女士, 她的书籍先天充斥着一种暴虐的激情, 文字很有力度,所以我主动和她接触过。但即便是她, 也在很早前找不到了行迹。”
“我以为第一章 的执笔者或者代行者早已被蠕虫消亡殆尽…现在看来却也还有存在的人吗?”
埃米特差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他立刻追问道:“我记起来了,先前你说你想要调查,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调查结果吗?或者发现也可以。”
对于知晓事物的态度门罗倒是非常有第三章 的风范, 他不吝于说出他任何研究和著作, 同人分享自己的见闻。
“早先通过我知晓的文献和调查,第一章 的司星者逐夜狼大概在很早以前,也就是人类文明诞生后不久就失去了行踪。但在那时, 他的荣光并未被完全隐藏,天之下传唱他诗篇的不在少数。甚至因为人类文明中几次爆发的战争,作为‘胜利’与‘斗争’象征意味的他拥有数量不少的教团。就记载里来看,他应当也参与到了某些战争之中。克拉丽莎女士就是莫约一千二百年前后诞生的一位执笔者, 她曾面见过那位以厮杀闻名的司星者。”
埃米特不自觉在本子上写下逐夜狼这个名称, 他笔顿了顿, 抬头说道:“我记得你上次说第一章 的绝笔源于其司星者的死亡。”
门罗点头:“我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我当时的了解还不够, 在查阅更多的书籍之后,我也注意到了我的局限性。有一些冲突,这些文献与记录有问题,它们不一定完全真实。唯一能确定的是,第一章 与第十二章的司星者在人类文明诞生的早期爆发过一场争斗,胜利者无法确定,也有可能根本就没有胜利者。而现在,我想通过确定第一章司星者的生存与否来验证我的推断,再来进行我的下一步研究。”
他看向埃米特:“你提到过第十二章 ,你对第十二章有一些我没听说过的了解,我能知道你是从哪里调查到这些的吗?”
如果他人对于第十二章 并不抱有敌意,埃米特也不是很介意谈及这些。他想了想说道:“一批从安多哈尔的马阿特河流域附近收集到的书,里面有过类似的记载,但主要写第十二章的书也很少。”
门罗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思考,他手指收回放在平放的胳膊上,轻轻点了点。许久后,他忽然笑了下。
“原来是这样,我理解了,幻方的态度是来源于此……不被记录就不存在是吗?”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语,他站起了身,对埃米特微微点头示意,“我要去一趟安多哈尔……”
说着,他从腰间取下一个铜制的小碗,碗边缘刻着一些奇特的数字符号,而在边缘处打了一个洞,系上了一根小红绳。
“我们可以共同研究,现今愿意提及第十二章 的存在很少,我有预感,我们还会有需要彼此帮助的时候。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需要找我,就轻轻在碗底敲三下,我会很快在你最近的地方留下痕迹……当然,最好你能在你随身携带的本子上为我留下一些空间,我不是很想在沙地之类的地方进行书写。”
一个联系方式,埃米特没有拒绝,他将东西收了下来,又问道:“最开始那种震动是你做的?”
门罗点头:“虽然动静有些大,但震荡法还是找人的最优解,回声为我指引正确的道路…但倒影不会。”
他的话依旧需要人去揣度,埃米特逐渐找到了对方话中的含义。他们两人之前不是以这副模样见面,那时候他还是身披黑纱的灵魂体。仅仅是依靠模样去寻找,并不会让他找到自己。
埃米特又扫了眼桌上的碎块,如果那是用来交流的器具,那么很明显现在也有人找对方。
他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而是也跟着站起身准备离开。时间不算充沛,他得回去收拾东西,然后开始准备返回叙洛,去往费舍尔给出的南姆市地址。
索性有门罗的帮忙,先前他急着记下的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已经差不多都记录了下来,剩下只是去填补其他。
临到分别前,埃米特再度看了眼他手里的小碗,问道:“这上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门罗侧头看了眼他:“编号,我设计的单独的编号法,有些东西在我们眼里不一样,为了做更好的区分,科学规律的编号很有必要。”
语毕,他便微微颔首,朝外走去。
和来时一样,他的走动几乎没有声音,向前只是走了几步,身影却立刻消失在埃米特眼前。
直到人彻底离开,埃米特这才反应过来周遭一片混乱,离开的那些人还没回来,而他已经知晓这不是地震或是其他什么具有威胁的事物,只是…找人。该说这些天之上的存在对于天之下的普通人的确不怎么在意吗?
小心越过地面上滑腻的奶油,埃米特回到了旅馆,再次阅读了一遍门罗为他写下的这些东西。
显然,“那个人”接近他并不是从成为自己仆人开始,而是更早一些的时候,例如伯爵,那也很可能是他的身份之一。这两个身份之间的记忆可以进行缝合。他们在分开之前应该也有爆发过什么,讨论或者说争论一类,尽管他对于就在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也有些记不太清,但很明显,他记得对方的目的。
对方要他“自己”来面对这个世界的一些事情,因而不能再“庇护”。
这种话语给他熟悉感。
刚才和门罗的谈话也让他想起一些蛛丝马迹,对方在研究他曾经提及的一些事情,并提出第一章 的某些“危险”,声称那部分危险与“第十二章”脱不开关系。
或许……他也应该从这方面入手。
在旅店整理完笔记和物品后,埃米特没有再停留,前去退房并准备先行离开阿塔纳卡。办理退房业务时,前台的女士问道:“和您一起来的那位先生也退吗?”
埃米特后知后觉,意识到当初自己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这,他点了点头:“是的……不过抱歉,我得去拿下他的东西。”
那是对方最后停留在他身边时住的地方,说不定会有其他什么东西留下!
语毕,他也没等人说些什么,立刻去了先前隔壁的房间。
意料之中的是,门没有锁,推开门后,映入埃米特眼帘的是和他那个房间没什么区别的布置……只是也有一些区别。
这个房间很干净,干净得仿佛从来没有人进来过。但是桌上放着一个腰包,看上去很瘪。埃米特却立刻上前去拿了腰包,将其打开。
里面是一张提前订好的火车票,时间正是今天下午五点二十,除此以外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将努力等待你。】
等待似乎并不是一件需要努力的事情。
埃米特不知道写下这张字条时, 对方到底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只是当他看见那纸上的单词时,他却从那足以渗透于纸背的字迹中感受到某种艰难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