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他帮你忙吗?”埃米特试探着问道。
“不,他什么都不帮我也想给他。”格兰登立刻否认道,“事实上他已经帮过我了……他救了我,尽管我也认为那像是某种巧合。”
那时候那副情形, 埃米特倒是没想到格兰登其实是有好好记下来的。
这个人有自己的小算盘,面上也毫不掩饰,似乎就想多得一份利。连刚才说的那些都表达了一种想要利用教主状态的自己的感觉。
这又和他此时所说的截然相反。
埃米特实在是不太能理解, 他困惑地看着格兰登:“……抱歉, 我从你所说的片段没听出来这些。你想追随你说的那个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格兰登摇头:“确实有些想, 但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他很神秘,而且……他也很强大。普通人无法做到,但我想他一定可以。”
这到底是戴了个什么滤镜……
埃米特有那么一瞬间想干脆直接否认对方的幻想, 然而他还是想隐藏身份, 只得忍下吐槽的欲望说道:“我觉得你有些盲目。”
“但信仰不就是盲目的吗?”格兰登立刻回道。
埃米特卡了一下,这点格兰登倒是没有说错, 的确信仰就是盲目追随, 崇拜而接受一切。
他对格兰登的信仰并不感兴趣,干巴巴地说道:“你说的没错,但……他不是拒绝了你的追随吗?”
格兰登沉默了下来, 陷入沉思。
靠里面的厨房传来些许动静, 片刻后,阿诺拿着烤好的面包片和一碗奶油菌菇汤回来。他将东西放在柜台上示意埃米特先吃,又说:“我待会再去买东西, 晚点我会再做一些三明治或者炖菜。”
“非常感谢,你做得很好。”埃米特回道,他想了想,抬手揉了一下阿诺的发顶以示鼓励, “有你在我能少很多麻烦事。”
阿诺没说话, 微微扬起了下巴, 有些蔑视地看向格兰登。
只是格兰登丝毫没有被挑衅到, 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埃米特坐下来,安静地解决着自己的午饭,同时招呼阿诺来小声问道:“昨天没有吓到你吧?”
阿诺俯身过来,轻轻摇头。
埃米特又咬了口面包,喝了点浓汤问:“那就好,我总担心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另外你能现在就去帮我买下过冬的衣服吗?我实在是觉得有些冷,虽然在书店还好,但总得出门。”
他低声抱怨道:“冬天来得太快了。”
阿诺少见地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睡了三天。”
“……三天?!”埃米特声音一下子没控制住,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后,他立刻掩了下嘴,低声咳了两下,“怎么这么久?”
“我不知道。”阿诺明摆着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对你现在状态不放心,我不能留他……客人在这和你独处。”
……格兰登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对自己做些什么,他要有那个能力当初就不会被洛娜逼到那种地步。
埃米特将面包片插到汤里,泡软了一点再拿起来咬了一口吃掉:“我以为我还在书店,这和以前没区别,不需要你那样注意。”
“我不会去的,在他离开之前。”阿诺抱手,直起身,一副不合作的态度。
这真是大爷。
埃米特心里忍不住嘀咕着,扭头看向格兰登,指望起这位早点离开。
“我不是打击你的自信心,只是格兰登,你的心态似乎不太适合走这条路,除了信仰追随以外,你不是可以和那个人合作吗?”他唤醒对方的沉思,“这是你所擅长的,商人的利益互换思维……只要你能打动他。”
是的,至少得打动自己。
他有在帮忙找去就安多哈尔那些无辜人的办法,对那些生命无法置之不理。但同时,也因为安多哈尔离他实在是太过遥远,从那种语言描述之中,他有些难以想象那大范围的怪病是人为。
这和他曾经的认知有出入,比塞西尔描述的前教主死亡的场景更难让人想象。
这部分姑且算作他的善心,可却不应该成为格兰登的砝码。
格兰登似乎理解过来,他说道:“我知道了……的确,我应该还有可以交易的物品。”
“只不过我得见到他才行。”
听到有可以交易的物品时埃米特心里升起些许好奇心,只不过他手里还没那种可以和对方互换的物品,所以他也不好和人主动接触,去询问这些。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抱歉,我知道可能涉及你的隐私,不过我有些好奇,能打动你口中那位……额,难以妥协的神秘人的物品是什么吗?”
格兰登歉意的对他笑了下:“我想你还是不知道更好,有些东西知道太多会容易招致灾祸。”
这样算来自己身上的灾祸可不少。埃米特又咬了口面包片,就着浓汤吞下去后说道:“好吧,这由你来决定。”
反正自己迟早也会知道。
格兰登对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又去后排书架上随意拿了一本书,同时多压了好几张纸币在柜台上,夹着书便先离开了。
他也不是没感受到阿诺对他的排斥,只是对他而言那并不重要,现在既然有了新的思路,他就最好还是赶快去执行自己的计划。
埃米特见人从门口拿了伞走进风雪里,而后转头看向阿诺:“你现在可以去了。”
阿诺微微点头,忽然又开口说道:“奥古斯特最近有些动向。”
先前他让阿诺关注过奥古斯特的事情,却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给了自己回复……或者说就在他昏睡的这几天里就已经做了调查?
但是三天……
埃米特忽然记起来一件致命的事情,他放下面包问道:“等下……今天周日?”
“是。”阿诺答道。
先前奥古斯特威胁费舍尔的时候就说过周六这个时间,埃米特有些懊恼,他确实没想到后面发生的那些事情。可眼下不是后悔的时候,他立刻追问道:“你说的动向是什么?他是不是举办了宴会?还做了什么?”
“是举办了宴会。”阿诺点头,“那明面上是一场贵族富豪们之间的普通宴会,但其实也是那群烂人们搞人口买卖的掩饰。提供来源的是邻国伊西斯的人口贩子,年龄则大多数是十岁以下的儿童,他们会用近乎拍卖的方式进行衡量,作为提供场地的奥古斯特可以获得三分之一的收入。”
埃米特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要费舍尔过去是做什么。
他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异常迅猛,在对方的几句话里,费舍尔悲惨的遭遇就在他脑海中上演了数次。他手有些不稳地摁着柜台桌面站起来:“我有些事要去确认一下。”
阿诺继续说道:“但是只是宴会,请了几个人去跳舞,没成功进行拍卖,好像是他们的‘货’出了点问题,从港口过来的时间被延误了。”
“那跳舞的人呢?”埃米特忍不住追问道。
“那不重要。”阿诺语气平淡地抛出了最大的炸弹,“因为宴会结束之后,那些参加宴会的人多半都出了问题,让整个莫卡的医生和家庭医生都忙得不可开交。”
“他们发了疯的自l残,就好像妄图从自己空无一物的身躯上剥离下什么。”
作者有话说:
事实上从周五开始, 莫卡就突然进入了寒冬,没有任何过渡。
照往常费舍尔一家会开始忧虑保暖问题和上升的物价,今年家中没了支柱, 比往年更让人忧心一些。
费舍尔的母亲卡丽加夜班做的厚外套靠织工身份以较为实惠的价格买了一件, 给费舍尔拿去保暖, 却不肯再花多余的钱为自己买一件。
但或许是因为见过“奇迹”的缘故, 突如其来的寒冬并未让费舍尔感到寒冷。
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精神,这份寒意完全无法给他带来影响。他可以跳舞,可以不间断地去运动, 从未有过的充满活力。
费舍尔婉拒了母亲的关爱后, 也提及了他这几天里一直所忧虑的事情。
一位麻烦的大人物盯上了他。
卡丽几乎是立刻就找到了理由:“天气寒冷,你在乡下的小姨得了重病, 你得回去见她一面。”
这是她随口编出来的理由, 却适合用于各种推辞,甚至卡丽已经准备好带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和费舍尔离开莫卡, 逃得远远的。
费舍尔明白自己母亲这些“小聪明”, 如果放在往常他肯定就答应了。
只是现在不行,他甚至在那之后都没有遇到过教主。
或许……教主也是认为自己有能力解决这些?
他心中有所猜想,但也对教主一直不来见自己这件事感到心慌。
按照往常的经历来说也很正常……可是不能主动去找到对方实在是太痛苦了。无法处于对方的目光之下让他倍感委屈。
分别的时间越久, 费舍尔渴望见到教主的欲l望也就更强。他拒绝了卡丽的提议,并执意决定去面对奥古斯特。
舞蹈,他很擅长。
区区一个奥古斯特怎么可能让他和自己的教主分离?
自己也得更加独立才行……费舍尔也明白,现在的自己和往日已经完全不可比了, 他可以轻松地破开皮肤, 灵巧的手腕如同翻花, 动作优美地达成他想要达成的事情。
到周六时, 费舍尔便谎称母亲因天寒体虚在家修养,独自一人来到了圣巴伯教会。
做完常规的礼拜活动后,从教会离开时,他便在门口见到了奥古斯特家的马车。
和上一次不同,费舍尔面带笑容的上了马车。
也和上一次不同,他在一众垂涎若渴的目光之中伴随着提琴轻缓的音乐随心独舞起来。
这并非献与教主的舞蹈。
但这是将他们献与教主的舞蹈。
一切是等价的。
就如同当初教主为他治好腿伤时一样,教主以自身的皮囊作为交换,为他进行治疗。
而这些“贵族绅士”们欣赏他舞蹈的代价——则是他们需要献祭于教主的皮囊。
舞蹈结束后,费舍尔全身而退,一人离开了奥古斯特的庄园,只留下一群神志疯癫的“大人物”们。
似乎所有人都将这位“舞者”短暂忘却了。
披着来时白斗篷的费舍尔与风雪融为一体,他身上没多少衣服,甚至因为那些人的恶趣味,他穿的比夏日还要少。
但他却心情十分不错,舞蹈带来的悸动似乎从内心深处迸发出一阵热量,落在他发丝上的雪花都很快消融。
出庄园时,他正好碰上了好几辆马车。
领头的是一个带着装有珍珠点缀,十分具有伊西斯特色的帽子的男人。每个马车附近都有一个手里握着马鞭的壮汉,照看着附近的情况。而那个男人则是分别清点着马车内的什么东西。
费舍尔很快联想到了开场前那些人们交谈的话语,明白过来这大概就是他们将要出售的“货物”。
如果是往常,他很可能不会管这种闲事。
可他现在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脸上的笑意无论如何都无法压下去。
这是恩赐,大概就是教主的恩赐,教主所给他的指引——
蜷缩在马车内瑟瑟发抖的孩子们都低着头,这不止是因为天气寒冷,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将要到来的命运。
如果能成为男仆或者女仆是最好的结果,倘若是一些“消耗品”或者是“玩物”,那等待他们的日子要可怖得多。
全身都脏兮兮的小女孩只有脸被擦干净了,她捂着嘴,不敢让人发现小声呜咽着,在男人伸头进来时吓得立刻拽住旁边交流另一个缠着头发低着头的男孩的胳膊。
抓得男孩“嘶”了一声,那声声音淹没在小孩的哭声里倒也不怎么明显。
等男人清点完,收回头去时,他立刻抽回自己胳膊,嫌弃地说道:“太放肆了,离我远点!”
小女孩丝毫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排斥一半,反而靠过去了一些,她哽咽着问道:“瑞恩,怎么办?我们还能跑吗?”
另一个小男孩也可怜兮兮地抱住男孩的腿:“要不然我们再试一次吧……待会他们肯定要放我们出去的。我们往不同方向跑……”
“有病吗?”瑞恩毫不客气地说道,“这么大雪,我们身上这么点衣服,出去再挨一顿抽还能有命跑?”
“那怎么办?”小孩子们无助地缩在一块哭着,无形中被围起来的瑞恩脸色也沉了下去。
不是他不想跑,而是上一次他谋划带着人逃跑的计划失败之后,他挨的那顿打就已经让他有些吃不消了。因为秘术他维持着这样儿童的体型本就处处受限,再实施一次他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能带着这群弱不禁风的小孩子活着离开。
大雪……如果不是这场大雪给了他们这样的阻碍。
忽然,一声如同金属片轻轻碰撞的声音传入了瑞恩的耳朵。就像他曾经窝在柔软的丝绒座椅上欣赏过的表演那样,细碎又轻柔,随着人们的动作发出一声声和谐的伴奏。
但那样的生活已经离他太远了,他只以为是自己又晃了神。
很快,声音如夕阳倒映在湖面,阵阵波光粼粼之上,好似又舞者踩着水面踏而和歌。
几声哼唱缥缈入耳,不知不觉间,呜咽的哭声都停了下来,甚至最开始的小女孩也跟着低声哼了起来。
这是流传甚广的乐曲,曾经传闻是某种祭祀用的吟唱,但因为音调轻柔宁静,常常被用于母亲哄孩子入睡,成了许多人的摇篮曲。
瑞恩敏锐地察觉到某种异样正在产生,他立刻站起来撩开窗帘向外看去。
而就是在他撩起的那瞬间,血液溅上了他的脸颊。
他瞳孔猛缩,却见身形高大的看守人僵直着倒了下去。撞击在地面的那一瞬间,对方脸上的皮肤似乎成了易碎的玻璃,裂成几片撒在地上。
哼唱的声音明显起来,传入他的耳膜时也多了几分邪异。
瑞恩将目光从地上人身上挪向声源,好似于万物融为一体的白袍人宛如游鱼,一掠而过的对视后,对方轻声笑着赤脚踩在雪地上离去。
那一瞬间的冲击让瑞恩半天没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这点想要追着人去看眼时对方却早就不见了踪影。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身份非同寻常的瑞恩却立刻意识到了。
那不是普通人,更不是什么离奇的精怪。
那至少是涉足了秘术的存在,实力恐怕与某些弱小的代行者相当……
有人称呼他们为神的使者。
有人则称呼他们为祭司。
为他们所追奉的存在,奉上他们的祭品。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大雪让这份邪异的流言并没有大肆传播开, 但当埃米特从阿诺的口中听到这些形容的时候依旧让他有种不妙的猜想。
当初他就是将“皮囊”从身上“解除”下来为费舍尔交换了腿,同时费舍尔付出他所有的信仰追随自己。
在那之后费舍尔对他总是一贯如同对神明的眷恋,不吝于表露出最柔软又最可怜的一面, 只恳求他多去见见费舍尔自己。
在这样的示弱之下, 他忽略了对方成长的可能, 也忽视了对方逐渐被影响而开始出现精神上问题的可能。
既然他有这样的加成, 而这个世界中又有那种力量,那么费舍尔就如同读书那样被他影响,得到某些不可思议的力量时也很有可能会产生某种问题。
意识到这点后, 埃米特心里的对于他人身安全担忧稍微减少了一些, 但对费舍尔精神上的担忧却明显了很多。
他转而开口问道:“那奥古斯特呢?他疯了吗?”
阿诺摇头:“可能,但很短暂, 他身边好像有擅长疗养的人。”
“是第六章 的?”埃米特问。
“我不确定, 可能是,我没见过。而且他似乎找了暗骷的人,想把那批巧合之下逃跑的‘货物’们都找回去, 最近外面估计不会安全。”阿诺答道, 他看了眼书店外,说道,“雪停了, 我先去买东西,你要出去的话和我一起出去?”
埃米特想了想,摇头说道:“不了…既然你说有情况,那就你出去吧, 我呆在这就好。”
阿诺微微点头, 没再多说什么就出了门。
人一离开, 埃米特就立刻在门上挂好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上楼去准备换状态出去看看。
不止是格兰登,费舍尔他也需要马上去见一面。
然而一切换进教主的状态,埃米特就感觉自己有点饿了。
浓汤加面包片或许对他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年龄来说远远不够,但他这是第一次在这种状态中感受到“欲l望”。
似乎有点奇怪……但看上去没有什么大问题,埃米特也懒得继续管这件事,出门便向着费舍尔所在的方向而去。
和之前不同,按照往常来说,埃米特的到来都悄无声息,每次只有在他现身之后费舍尔才会意识到他已经到来。而这次他来到费舍尔家中时,对方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他了。
舞者体态优美,身形匀称,再加上那让人无论见多少次都会为之动容的容貌,任何人见了都会感觉心里好像被触动了一下。
埃米特脚步一顿,紧接着快步走上前。
费舍尔向他低头行了一礼,接着俯下身,如同匍匐一般压下腰背,握住他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可能是影响也会有时限,之前剥皮带来的敏感已经退去,他对于对方的动作也不在有之前那般怪异的感受。比之前让他好接受得多,埃米特也就施施然接受了自己信徒的礼待。
他目光在对方略显单薄的打扮上停留了片刻,心里嘀咕着跟阿诺一样不怕冷的居然还有一个。
费舍尔引他进门,房间内用盆装着炭火,窗户半开,桌上还放着一壶热茶和几块曲奇。虽然看上去还是有些寒酸,但应该是拿出了最高规格的准备。
埃米特在椅子上坐下后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来?”
他想过来只是临时起意,再加上费舍尔肯定无法知道他的动向,确实有些奇怪。
他一坐下,费舍尔便立刻如同往常一般伏在他的腿上,雪一样的头发扑散在地上,倒是和外面的雪地差不多。
“我一直在等您来。”费舍尔低声说道,“我还担心您不来了,前几天都没见到您,我就估摸着应该快到了。”
“我……有要处理的事情。”埃米特故意严厉起来,“我要做的事情太多,而你也有要做的。”
费舍尔情绪低落的答道:“……您总是很忙。”他说着,低下了脑袋,将脸埋在埃米特的袍子上。
埃米特有一瞬间不忍心,但还是决定不能继续纵容下去,他转移话题说道:“我听到了一个传闻。”
费舍尔闻言立刻抬起头,眼神发亮地看向他:“您消息真灵通,是关于那群被您救了的孩子的事?”
……这是什么东西?
埃米特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和费舍尔不在一个频道,他想说的是作为重点的贵族富豪们发疯的事情,但费舍尔一开口却是关于那事件里被阿诺随口说了一句的孩子。
还说是自己救了……
埃米特沉默了会才说道:“我想提的不止是这件事,更多的是关于奥古斯特。”
费舍尔似乎讨厌这个名字,提及时眼中疏离厌恶的情绪都掩饰不住:“是的,正如您所说,我还做了另外一些事情。令人遗憾的是,蝼蚁无法面见更神圣的祭礼,所以我只能将他们献给您……尽管只是蛆虫。”
他说完后意识到什么,又看向埃米特,神情中多了几分恐慌:“您不喜欢这些?抱歉,我没想要弄脏什么……如果只有纯洁或者高雅的皮……”
越说越离谱了!埃米特没忍住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有些艰难的说道:“……这样的就可以了…”
出事的是坏人比是好人好得多!别搞什么献祭就更好了!
只是这点心思他也不敢暴露在费舍尔面前。事实上在当初玩游戏的时候他就知道,很多密教到飞升时所做的事情就是草菅人命的事。要是只向铸教那样能靠花钱解决还好,就怕是得“吃人”。
这个世界确实有区别,但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来看,依旧是相似且有所出入。
说不定他之后也会被迫走上类似的道路……
柔软的指节皮肤轻轻包裹住他的手腕,唤回了他的思绪。
埃米特垂眼看去,正好对上费舍尔的目光。
费舍尔其实看不太清教主的眼睛,但他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和神情。他将脑袋稍微退后,接着,把脸颊贴在埃米特的手心里:“我会成长起来,变得更加强大。”
“我会成为您最忠诚的信徒,成为您的守门人,成为您的祭刃,成为您的盾……去做任何您想要我做的事。”
“只要您看着我,您愿意看着我。”
“请您继续指引我吧。”
我所信仰的神啊。
第51章
所在桥洞下方停船里的小孩子们瑟瑟发抖着, 直到其中一个探头出去看了一眼,而后立刻回身冲其他人小声喊道:“雪停了!”
“现在怎么办?”
“我们要去哪?”
“我想回家……呜呜……”
一群孩子们炸开了锅,顿时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
瑞恩敲了一下喊想回家那个孩子的头, 呵斥住其他人:“闭嘴!吵死了!”
几个闹得最凶的立刻缩起了脖子, 还有两个年龄小的捂住了嘴巴, 生怕自己哭出了声。
瑞恩扫视了一圈面前的孩子们, 说道:“回去是不可能回去了,伊西斯现在的情况恐怕还会更加糟糕。”
短短一个月时间他经历的太多,这场无法控制的变故让他被迫从当初嚣张跋扈的性格中成长起来, 兵变间接和直接导致的孤儿或者流离失所的孩子不在少数, 更多的是被肆无忌惮的抱走或直接被打成奴隶的存在。
伊西斯早就不是那个安全的,可以让他们回去的“家”了。
“更何况回去的路太长了, 现在已经是冬天, 没有路费也没有食物,往回走不是找死就是自投罗网去当那群人渣的擦屁股纸。”他嘲讽地评价完后缓和了一下呼吸,“现在我们得想办法活下来, 还得躲过那些抓捕我们的人。”
“昨天哈迪他们跑去找这边的教会求助, 立刻被带走……这件事我想你们也都知道了。权威的教会已经不能信任,他们和那些人也都有勾结,那我们只能自己找出路。”
“我们去贫民窟那边怎么样?混在一起, 刚好我们也没钱。”一个年龄稍微大点的提议道。
“不行。”瑞恩立刻否定道,“只要稍微给点钱他们,他们很快就会把我们这些‘生面孔’供出去,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跟着一起抓我们。”
其他的孩子们也开始跟着出起主意。
“那先去各个地方打工?”
“估计也不会要我们……”
“乞讨呢?”
“没办法保证那些人会是好人, 愿意帮我们隐瞒。”
“我们先筛选一下?”
“可是我们谁都不是这里的人……伊西斯的口音和这边好像也不像, 他们会注意到的。”
“那怎么办?”
没有人能回答。
破旧的船舱内安静了会后, 一个细小的声音哭道:“可是……我好饿。”
瑞恩一咬牙, 说道:“先去墓地那边……一般墓地都会在郊区,幸运的话我们能说服守墓人暂时收留我们,他们力得远很多事情和城区内沟通不便,实在不行也能……而且,我们还可以试试找野果和打猎。”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但几乎是所有小孩都理解到他说的那个意思。
有个小女孩犹豫了一下,问道:“可是……要是不收留的话,我们也要做那种事吗……?”
瑞恩看向她:“活着不就是这样吗?掠夺其他人的生存空间,然后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如果只有一个能活,那就得想办法活到最后。”
小女孩低下了头,过了会小声问道:“瑞恩……也会这样对我们吗?”
“你再问就会了。”瑞恩答道。
小女孩立刻噤了声。
“好了,现在赶快动起来,把能带走的东西带走,我们顺河道先往外面走,分开一点,不要让别人发现!”
瑞恩下达完指令后,一群孩子们便立刻行动起来,将这因为寒冷而被冻在原地的旧船中的东西搜刮一空,连船舱上搭的稻草和麻布都扯了下来,打包成行囊。
而此时,格兰登行色匆匆地从桥上走过,回了他所住的旅馆二楼。
他曾在这里干坐了一夜,等待着音讯全无的来客。
直到今天,他才准备好第二次去找寻到对方。
格兰登先是将房间好好收拾了一番,紧接着,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打扮。而后这才忐忑地将他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桌面上。
那曾是给他家中带来灾厄的旧书,记载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能找到不少安多哈尔特有的仪式。
他也曾有想过研究其中的内容找寻到挽回的机会,但现在这是他认为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砝码。
他想请求那位神秘的教主庇护,一如那些依赖着司星者力量而肆无忌惮的人们。
一切准备就绪后,格兰登点燃了无花果纸。
黑烟一缕一缕从火焰上升起,继而沉淀下来,笼罩在他手上,一如无光之火。
很快,纸张燃尽了。
格兰登凝神屏气,等待着奇迹的再次出现。
还在费舍尔家中的埃米特忽然有些意动,虽然很微弱,他却恍惚间感受到了一种“在意”。
仿佛有谁在呼唤他一样。
埃米特低声安抚了费舍尔几句,而后便起身说道:“我要走了。”
他说完后又想起什么,接着说道:“莫卡不是一座大城市,如果要获得成长,你也得去见更多的世面。”
“……但那会离开您。”费舍尔立刻说道,“我因为您才能继续起舞的,如果您看不到,那我的舞蹈也就失去了欣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