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折下无情道仙尊—— by关照
关照  发于:2023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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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春山偏过头,再次提点道:“别乱动。”
复又听到‘乱’这个字,再回想到刚才二人的反应。
萧怀舟一时间有些呼吸停滞,难得乖巧的不敢‘乱动’。
谢春山的注意力都外放在桌案处,察觉到怀中人逐渐安静,他也顺势低头确认一下状况。
不看还好,多看这一眼。
心中一向不会动摇的道心,忽然恍惚了一下。
身-下的人虽然睫毛很长,但自上而下的角度看过去,依旧可以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面一晃而过的受惊神色,然后便是故作不屑,还顺势挺了挺腰板。
……贴的更近了。
萧怀舟秉着呼吸,听见自己头顶上的人呼吸垂下来,又抬起转向外面。
谢春山的语气淡淡的,回应师弟,“我无事,你回去吧。”
那位师弟收了剑却不愿意走。
“师兄只需要回去与师父认个错便是,为何要呆在这种地方受委屈?”
萧怀舟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跟谢春山现在所处的应该是他们修仙者所谓结界,才会让谢春山的师弟没有办法看到他们俩。
谢春山是归云山府的得意大弟子,所有人都知道谢春山的名头,自然也会跟着不少师弟师妹们。
只是谢春山的师弟为什么会忽然过来?
前世这个师弟也来了吗?
来便来了,还顺手砍了他一条金丝楠木桌案??
好家伙。
现在还在侮辱他的王府,难道说谢春山住在他的王府里就叫受委屈吗?
萧怀舟忍不了。
他上辈子没有见过这位师弟,多半是他们两个私下里悄悄联络了。
但这一世既然让他撞到,那不得好好表现一番?
于是萧怀舟清了清嗓子,在脑中略微思索了一番,然后冷不丁的开口:
“谢春山,往旁边挪一挪,你压着我头发了,疼……”
师弟:“……”
谢春山:“……”
“师兄,打扰了。”
衣袍翻飞的声音之后,外面很快没了动静,屋子外的洒扫声又再次出现,一切好像完全没有发生过。
但萧怀舟知道,这位师弟绝对是发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才会灰溜溜地跑路。
悟性很高。
萧怀舟从谢春山怀里钻出来,青丝长发掠过谢春山的鼻尖,一抹很淡很淡的香味留存了一下。
谢春山皱了皱眉。
这味道好生熟悉,他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那边萧怀舟已经距离他八丈远,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又不知从哪里变出另一套白色衣袍,丢在他面前的床榻上。
“我倒是不知道,谢道君被我囚在王府里,竟还能私下会客。”
萧怀舟上辈子真以为谢春山是被山门所弃,已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竟然不知道,谢春山还会有师弟偷偷摸摸来寻他??
当他萧王府是什么?
萧怀舟不知自己心中这股无名的怒火是从哪里来的。
毕竟他曾经那般委曲求全去讨好谢春山。
结果呢,结果不仅对谢春山一无所知,甚至连他身边有过谁都不知道。
他不愿意承认前世的自己在谢春山面前竟然这般卑微和无力,只能掩盖住所有心中的烦闷和倔强,怒气冲冲离开。
直到萧怀舟走出去很远,谢春山才动了动身子。
没等他支起身体来,一口鲜血便从肺里呕了出来,淋漓落在青石砖上,溅出去好远,细看似乎还带着些血肉。
“师兄为何要这样?”
刚才那位师弟的声音再次冷不丁冒出来。
原来他并没有走,只是悄然躲在屋外,将自己隐了去。
“你早已灵府尽碎,即使从锁链里吸取了些许灵力也只能勉强维持心脉,擅动的话很可能逆流攻心。”
“他不可因我而死,会妄造因果。”
谢春山抬手,用手腕擦去嘴角血渍,双目微阖,依旧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系列动作却耗费了他许多力气,稍微一动就咳嗽出来,如同风箱一般,让人觉得他的肺与气管是不是全都粘连在一起乱成一团。
刚才师弟那一剑,本就是冲着取萧怀舟性命来的。
“我来之前就听说他折辱你,他折辱你,他再因你而死,不算因果,只能算是一报还一报。”
那位师弟的语气里,明显是怒其不争,“师兄,你总是会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牵连,若不是因为这些凡人,师父又何必这样对你……”
“慎言。”
谢春山音色冷然,虽语气微弱,却蕴含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那个师弟愤愤叹了一口气,最后摇了摇头,无奈走到床榻边上,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般柔声道。
“我来给师兄疗伤吧,这等凡人只知道血菩提可以治愈仙法留下的伤痕,却不知热性的血菩提会与你的功法相冲,他哪里是给你疗伤,分明是在催命。”
谢春山没说话,身体却下意识躲了开了师弟手中泛着蓝色水光的符箓。
王都之内,不得使用任何法术。
所以此时唯有归云仙府特制的符箓才能治愈他背上的伤口。
师弟见他躲开,这才反应过来:“师兄你是故意的?你竟然一心寻死!”
谢春山算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屋子里的地龙烧的热烈,像是要释放掉自己所有的生命,将自己彻底燃烧殆尽,一丝不剩。
“师兄想死是师兄的事情,我与你师兄弟三百年情谊,我不会眼睁睁看你死去。”
那位师弟说罢,抬手拂袖,另一道明黄色定身符箓落下,便将谢春山牢牢困在坐塌之中。
谢春山刚才已经在维护萧怀舟的时候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只能任凭自己师弟操控。
源源不断的蓝色术法之力随着师弟手中浅蓝色的符箓,缓慢悠长的融入谢春山脊背上,一点一点修复着他背后那些阴森可怕的伤口。
他低头看了一眼桌案旁被打翻的半块血菩提,眼底晦暗不明,分辨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待施法结束之后,谢春山背后淋漓可怕的伤口已经逐渐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虽说不可能回到最初的模样,但至少短期之内没有性命威胁。
见谢春山暂时死不了,师弟松了一口气。
“好啦,衣袍在这里,师兄需要我替你……”
师弟话说了一半忽然顿住,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谢春山的后背,嘴巴停顿在半空中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
刚才一门心思替谢春山疗伤没有细看,此刻递上衣袍才瞧见他这位高岭之花师兄,左肩上竟然明晃晃印着一圈牙印!!!
整整齐齐,一看便是成人口齿……
这……那个凡人。
所以他来之前听说那个凡人折辱师兄……
难道不单单是字面意思上的‘折辱’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师弟:我不干净了,重金求一双没看见牙印的眼睛!!!
作者:捂脸跑……

等他穿好之后,却发觉这身衣服异常合身。
虽然他没有在萧怀舟面前站起身来,与萧怀舟一起并肩而立,但是单凭平日的目光所测距,他就知道自己比萧怀舟高了约一个头。
所以这身衣袍绝对不可能是萧怀舟自己的。
谢春山虽然身受重伤,但耳聪目明的程度绝对超越普通的凡人,整个王府之中,他几乎都已经细细分辨了一番。
除他之外,全都是仆从。
所以……萧怀舟是按照他的尺寸来买的。
谢春山指尖微抖,修长的指节在阳光下暴露了他内心些许的震撼。
他那夜做了一场梦,梦中弹着月琴的少年谈完月琴之后,从背后拥住了他……
温热怀抱,如今回想起来依旧让人无所适从。
是一场梦,亦或者不是一场梦。
谢春山分辨不出。
师弟看到牙齿痕迹已经不敢继续再想下去。
他高洁如雪的师兄竟然在王府里遭受了如此“非人”的折磨,也不知他们到底有没有真的做那种事……
师弟越想越不敢想,又不敢将自己的想法暴露在谢春山面前,只好支支吾吾的遮盖话题,以免被师兄一剑封了喉。
“我,我,我只能为师兄驱除师父的法鞭,师兄仙骨断绝,灵府破碎,若是想要重新修炼,还是需要找到巫族传人,才有机会缝合仙骨修补灵府……”
谢春山没说话。
原本骨节尽碎的双手纱布下,有微不可见的蓝色荧光点点升腾在半空之中,一点一点牵连起他断裂的筋脉。
师弟对此似乎早已习以为常,这不是他刚才带来符箓的功劳。
他这位师兄天生剑骨,是百世不可得的天才,本身自愈能力就非寻常人可比,不过是普通的筋骨断裂,愈合起来也比凡人快千倍百倍。
棘手的不是肉//体伤痕,而是灵府破碎。
若不能修复灵府,那么师兄这一世,都终究只能沦为一个凡人,一个废人……
再也不能施展出那道霜寒十四州的惊天剑法。
师弟微微叹了一口气。
若是师兄愿意去求师尊……
谢春山没有注意师弟的神色变化,不消一刻钟的时间,他已经可以轻微地颤动手指。
他弯腰,包裹着纱布的修长手指轻轻点点,散落在地上的血菩提浆液忽然穿线成珠。
蜿蜿蜒蜒往另外半块血菩提上注入,很快便合二为一,再次修复成一块完整的血菩提。
“血菩提确实是个珍贵佳品,也不知道那凡人是怎么拿到的。”
师弟多吐槽了一句,抬眼看着谢春山侧过身体,将手中复原的血菩提轻轻放在桌案旁的火漆银贝木盒之中。
“话说回来,这血菩提对凡人倒是挺好用的,就是他这这么多盒子,师兄随便放了一个,他未必能看见。”
谢春山半张脸在暖暖融融的晨色里,多了几分落入凡尘的味道。
清冽的嗓音夹杂着几分困倦:“若是有缘,终有一日他能看见。”
那时的谢春山还不知。
那人曾在冰天雪地里倾尽一世,都没有能够发现这个东西……
…………
萧怀舟从屋中出来,心里微微有些气恼。
恰逢飞雪连天,给院中的银杏树披上了一身银装。
萧怀舟径直冲着那树狠狠踹了一脚,顿时落雪纷纷,将他满头满身全都淋了一遍。
远远瞧着便好似一个雪人在院中苦等,好不凄凉。
“哎哟,我的四公子呀,何故平白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若是再着了风寒受罪的还不是您吗?”
观书老远急匆匆走了过来,手里还握着一道明黄色的旨意。
是刚才宫里来的圣旨,让萧怀舟起程入宫一趟。
“您先去换身衣服再入宫吧,毕竟是去明贵妃殿中……”
观书小心提醒着,又忍不住拿眼睛瞄萧怀舟背后的屋子。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最是心思通透,从四公子将谢春山带回来的那一刻起,他们早就猜到四公子对谢春山一定是不一样的。
诚然,谁能逃得了那位仙风道骨的谢道君呢?
不得不说,谢道君真的是风姿卓越,令人见之不忘。
可四公子对谢道君动了心思归动了心思,若是真的想要了谢道君,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萧怀舟除了偶尔地咳嗽两声之外,一个多的字都没有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换衣服,然后便径直走向门口停着的马车。
两匹枣红色骏马站在雪地里,下人见四公子出来,忙不迭抖了抖马凳上的落雪,垂首请四公子上车。
萧怀舟却生了反骨,抬手将车子下面藏的马鞍套上,一个翻身便自己上了马。
等观书追出来的时候,四蹄踏雪早已扬长而去,只留下长巷中‘嗒哒’的马蹄回声。
“观小爷,四公子身体这么弱,冒风雪就这么去了?”马奴隐隐担心。
观书盯着风雪弥漫的巷子尽头,无声笑了笑:“你们不懂,就该这么去,越体弱越好。”
剩下半句观书没说出来。
明贵妃若是要为难四公子,就冲这幅风雪满头的模样,怕也是要思量几分的。
萧怀舟冒雪入皇城的时候,萧帝正与明贵妃在御花园里支了个小暖炉,围坐一起其乐融融地围炉煮茶,赏雪对花。
看见他满头风雪,狼毫袄子上沾满白色雪粒,萧帝皱了皱眉:“城外雪这么大么?也不知缓一缓。”
亭子里炭炉烧得火热,为防帝妃着凉,原本四处镂空的八角亭有三面皆围上了厚重的帘子,只留了一面给萧帝和明贵妃赏雪。
萧怀舟踏进去的时候,身上雪粒骤热之后渐渐融化,他自己也受不住,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剧烈咳嗽起来,咳了好一阵才缓过一口气。
“儿臣失礼了。”萧怀舟语气微弱,连行礼都是病怏怏的模样。
萧帝眉头皱的更深:“孤就说等天气热了再相谈这件事,偏是你性急。”
嘴里虽然说着责备明贵妃的话,但见萧帝脸上并没有多少厌弃情绪,神色淡淡的。
萧帝偏宠明贵妃,是举世皆知的事情。
否则萧长翊也不会这么肆意妄为。
明贵妃浅笑,抬手给萧帝倒了一盏茶:“哪里是臣妾心急,若不是晌午的时候那位东夷世子求到我宫里来,这大雪天的我也见不得老四受累。只是老四,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轻描淡写将话带过去,又将事情往正路上带。
亭外风雪无声漫过,萧帝也停杯看他。
萧怀舟倒是没想到事情会进展这么快,毕竟前天晚上才让故里祁输的倾家荡产,怎么今日这小子就不长记性,眼巴巴要跟他和亲呢?
重生归重生,他对娶亲是真的没兴趣。
“父皇看着办,若是非要我和亲,儿臣虽然身体不济,跑也是能跑的。”
这话就是挑明了不愿意了,虽然不能明面上说不行,但逃婚这种事,听起来也像是萧怀舟能干出来的。
毕竟全王都谁不知道这位四公子,纨绔不羁,做事任性妄为。
“你不愿?”萧帝反复问了一句。
“二哥不是很喜欢策马草原吗?”萧怀舟故左右而言他。
那日萧长翊的狼子野心,怕是整个朝堂上的人都看出来了。
萧怀舟的目的很简单,和亲,他是不愿意去的。
目前看故里祁的样子,怕是非他不愿意娶。
就这么耗下去,他有千万个理由逃婚,那边萧长翊也不可能如愿以偿去东夷,最多就是让故里祁跳跳脚罢了。
所以他不介意把萧长翊推到台前来。
故里祁虽然看起来稚嫩不靠谱,但纵容故里祁闹腾一番,下下萧长翊的脸面倒也不错。
这句话落下,明贵妃正在煮茶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过了许久才继续动作。
语气不咸不淡:“本宫近日听说,老四带了个道君回府里,还是归云仙府的人。”
太子能查到的事情,自然是逃不开明贵妃的眼线。
况且这件事萧怀舟也没准备瞒着,毕竟谢春山的眼睛,还得靠明贵妃宫里的藏品来医治。
“是带了,归云仙府的人倒在路上,总不能见死不救。”
萧怀舟神色纨绔,将这事直接摊在明面上说。
上一世他生恐旁人将谢春山带了去,把谢春山像宝贝疙瘩似的藏着掖着。
却不知谢春山本就是萧长翊安排的一场局。
濯濯如春月柳,芝兰玉树的谢道君,便是一场引他萧怀舟堕入万丈深渊的局。
“是该救,需要什么尽管跟孤说,归云仙府与我们大雍朝并肩而立,不能得罪。”
萧帝也耳闻这件事。
“倒确实是有一个需要的东西,这位道君双目受伤,我听闻贵妃宫里的仙眼螺对医治眼伤特别有效,还望贵妃割爱。”
萧怀舟不想再跟明贵妃谈什么条件,前世他让了一个内监掌事的位置来换这味药,却等于将皇宫护卫拱手让给萧长翊。
所以这一次,他选择不要脸的明抢。
明贵妃显然也被他这番直接开口索要的样子怔到了,当着萧帝的面也不好拒绝。
心情平复了许久才开口:“要用来医治归云仙府的人,谈什么割爱,老四尽管拿去便是。”
这般轻易?
萧怀舟盯着明贵妃。
果然见她话语停顿了一瞬,又再次开口道:“只是老四,谢道君乃归云仙府高岭之花,你可为他治伤,却不能折下这朵花,以免得罪归云仙府。”
“我看,你若是要继续照料谢道君的话,还是早日应了和亲,也好避避嫌。”
“否则本宫真不知道,老四不愿为国和亲,究竟是因为洒脱不羁呢,还是因为心有所属。”
明贵妃说的轻描淡写,但字字句句拆解开来,几乎要将他拖入万丈深渊。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萧怀舟:你长了嘴要是不用来直接跟我说,还要他何用?
谢春山:长了嘴,自然还有别的用处,比如……

若不是考虑太子的名声,萧怀舟恨不得早日一箭射死这明贵妃,也免得日后多生事端。
如今只能暂时装作身弱的模样,不合时宜地咳嗽起来。
萧怀舟一边捂着嘴一边连连摆手,几乎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过了好一阵才消停。
他就顺势柔弱道:“贵妃不要拿我打趣,就我这身子骨还能折别的高岭之花吗?”
见他咳得厉害,萧帝心中也起了些不耐烦。
外面大雪风飞,他虽然疼爱明贵妃,但是大雍朝嫡庶有别,萧怀舟毕竟是嫡子,身体弱成这幅样子,再在亭子里站着怕是一会儿要被风给撂倒。
“行了行了,和亲这件事推后再议,我大雍国力正盛,和亲是锦上添花,不是非要这般,若是老四确实不想,拒了东夷也不是什么大事。”
萧帝饮尽最后一杯茶,顿了顿道:“你一会儿跟贵妃去她宫里取东西,归云仙府得罪不得,切记。”
“儿臣记下了。”萧怀舟从善如流,目送萧帝离开。
他这个父皇,老是老了,但脑子属实还是清醒的。
怪不得前世萧长翊只能远嫁东夷谋求一线翻盘的机会,在大雍朝只要萧帝在一日,太子之位就绝对不可能更改。
萧帝离开后,亭子里只剩下了萧怀舟与明贵妃。
仇人面对仇人,自然是不用互相遮掩着什么。
“既如此,就到我宫外等着,我派人取给你。”明贵妃皮笑肉不笑。
今晚原本是想逼着萧怀舟答应和亲,好替她的好儿子斩了太子的左膀右臂,结果却被萧怀舟躲过去了,还骗了一味药回去。
当时从校场回来,她儿就提醒过她,萧怀舟如今越发性子不一般,不像从前一样一点就着,咋咋唬唬。
没成想,确实是变了不少,没有当初那么好糊弄了。
明贵妃甩了袖子回宫,萧怀舟自然亦步亦趋地跟着。
只是没想到,在明贵妃宫外一等,就等了近两个时辰。
萧怀舟入宫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一刻,直到夜色深沉几乎敲响第一声更声的时候,明贵妃才派人把东西送了出来。
这是存心让他站在殿外冻一冻,给他个下马威。
萧怀舟倒不是很在意,反正病弱是有的,但装了十分之七吧,吃两个时辰冷风不至于会怎么样。
棘手的是,现在不能跟明贵妃撕破了脸。
时机不到,只有除掉了萧长翊,才能放手一博。
而除掉萧长翊……
故里祁就是最好的一颗棋子。
在没有除掉萧长翊之间,萧长翊和明贵妃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招落下来。
不过不管是什么招,他萧怀舟都会稳稳接着,替太子守好这千里江山。
奔波了一夜,萧怀舟也确实是很疲惫,回府倒头就睡,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府里叽叽喳喳的叫嚷声喊醒。
“萧怀舟,你给我出来,为什么要抗旨拒婚?”
这是故里祁。
“世子世子,四公子昨夜在殿外跪了一夜,身体不适,世子还是请回吧。”
这是观书。
“他为了拒婚,情愿跪一晚上,现在连见我一面都不敢吗!”
故里祁不依不挠。
萧怀舟有些懵懂的坐起身来,一头青丝随着他的动作散落一地。
他将自己裹在锦被里面,有些蒙圈。
他不是就站在明贵妃宫殿外面站了两个时辰吗?这还是为了等药,而不是因为和亲的事情。
怎么传着传着就变成了他抗旨拒婚,被罚跪一整夜?
萧怀舟目光有意无意往隔壁屋子的木质窗棱那瞅。
透过日光印在窗纸上的影子,可以看见那里面坐着闭目养神的人。
也不知抗旨拒婚这几个字,谢春山听见没?
萧怀舟故意慢吞吞地穿衣服,目的就是想要故里祁闹得再凶一点最好,闹得人尽皆知。
这样谢春山就不得不听见了。
大概过了一刻多钟的时间,萧怀舟才慢悠悠从屋子里走出来,朝外面的守卫挥挥手。
守卫接到旨意,立刻派人去将在门口闹腾的故里祁请进来。
毕竟这是王府,即使故里祁是东夷世子,也绝对不可能擅闯进来,否则岂不是证明了他们大雍朝的无能。
故里祁身上还穿着东夷族的服饰,头发两边编着两条小辫子,辫子末端坠着一颗小铃铛。
随着他虎虎生风走进来,两颗小铃铛叮叮当当作响,听起来十分悦耳。
故里祁就跟一个小狼崽子一样,闻着味儿便嗅到了萧怀舟所在的屋子。
只是这屋子看起来像是偏殿,萧怀舟不是这王府的主人吗?为什么没有住在主人寝宫位置?
故里祁胡疑地往右手边那座高大的建筑打量了一下,毫无疑问,他也能看见隔着薄薄窗纸后面端坐着的人影。
即使只是一个浅淡的影子,依旧可以让人感受到不可侵犯的气势。
那人是谁?
萧怀舟拢了拢肩上的狼毫,从旁边屋子里走出来,引开故里祁的视线。
“一大早闹哄哄的做什么?”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也没有带任何责备的意味,仿佛就是单纯的询问。
偏偏这话对闹腾到现在的故里祁很是有用。
刚才还在府外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子,听到萧怀舟的声音立马垂下了头,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只是听说你昨天抗旨拒婚被罚站了一晚上,心里不痛快,想要来问问你。”
故里祁生性单纯,心里有什么不爽快的直接便说了出来,也不遮遮掩掩。
萧怀舟想到这位世子前世的惨状,便觉得自己对他多了两分容忍:“来问我什么?”
“你真的不愿跟我和亲吗?”
故里祁语气微弱。
萧怀舟撇了一眼窗上倒映的人影,咳嗽两声:“风太大,你说什么?”
外面落雪簌簌,倒也没到听不清人说话的地步。
故里祁只以为是自己见了萧怀舟窘迫了,故而觉得自己身为草原男子,不应当因为被拒婚而说不出口。
于是气沉丹田大声道:“我,说,你,不,愿,与,我,和,亲,吗?”
字字句句,如惊雷落,惊飞一丛冬雀。
萧怀舟拢着袖子,站在冬日艳阳中莞尔一笑。
他今日外面披了一件青碧色的披风,披风上围着一圈雪白的狼豪,温暖的日光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白雪青袍,立如芝兰玉树。
笑如朗月入怀。
大漠草原上多是健壮男儿,从未见过如此翩翩佳人。
以至于故里祁一下看花了眼,连萧怀舟有没有给他一个答案都不记得了。
也不知是风雪太大还是怎么了,隔壁屋中一直端坐的人影,微不可闻地动了动。
萧怀舟脸上笑意更盛。
倒是故里祁丈二摸不着头脑:“要不然我们直接点,我听说当时你是在校场上射箭赢了那个萧长翊才得了与我和亲的机会,今日你若要与我撇清楚干系,我们也就比上一回。”
从哪里开始的,就从哪里结束。
倒也是个好提议。
萧怀舟不置可否:“如何比?”
故里祁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眼前瘦弱的人,真恨不得将这家伙扛回自己的草原上,好好将养将养,待来年开春养的白白胖胖的再细细品尝。
“你靠射箭赢了,就挑你的强项还是比射箭吧,只不过我们这次换个玩法。”
故里祁有意无意的往窗上人影看过去。
来之前使臣已经提醒过他,萧怀舟抗旨拒婚的原因是因为府里藏着一位仙风道骨的天人。
故里祁只是年幼,不是愚蠢。
与东夷和亲,对于皇子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萧怀舟明目张胆拒婚,定是心有所属。
所以他今日一定要亲自来瞧一瞧,究竟是多厉害的道君,竟然惦记着他喜欢的猎物。
“什么玩法?”
萧怀舟一眼便猜透了故里祁的意思,晦暗不明的眼神中竟然蕴含着隐约的期待感。
他也很好奇,谢春山会如何选择?
“来人,就在这里上弓箭。”故里祁的比赛方式很简单也很残忍。
王府里时刻备着弓箭,很快便有人将一把厚重的弓箭递到他们二人面前。
故里祁抬了抬下巴,随手拿了一把弓箭搭弦上箭,毫不留情的指向主殿窗纱处。
“我瞧那位道君一动不动,倒是个很适合的靶子,你若是可以隔着这窗棱射下他一缕青丝,这亲事便由你说了算。”
闻此言,观书与其他下人皆面面相觑,倒吸一口气,不敢言语。
这位东夷来的世子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呀,竟然敢拿谢道君开刀,也不怕就此得罪了归云仙府。
萧怀舟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沉默的盯着远处的窗影。
故里祁这是在给他一条台阶下,也让他看清楚谢春山的心意。
刚才动静闹得这般大,谢春山若不是双耳失聪,就一定知道因为他掀起了多大一场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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