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辞的灵力这是瞬发而至,汹涌澎湃,带起一股汹涌的气流,直入阮璃体内,拦住了云华散人袭向阮璃识海,丹田的两道强劲灵力。
两人撞在一起,势不可挡,洛清辞隔着阮璃的身体双目如剑,直视云华散人,眼里神情冷冽而坚韧,分毫不让。
云华散人脸色当下青白一片,因为灵力冲撞,此时他和洛清辞衣衫都在不停摆动,二人发丝飞扬凌乱,一人长发花白如霜染,一人青丝如泼墨,这一迟暮,一当年,两代人的交锋就这般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任谁都知道洛清辞和云华散人正在对峙,围观的他们,表情从无措到惊骇,再到震惊,满目不可思议。
洛清辞的表情太过轻松了,一袭白衣的她眉眼淡然,眼神清明敛着冷意,这般站着依旧脊背笔挺,犹如雪中松柏,自带一股傲然肃杀之气。
那张让无数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脸上,只有意料之中的平静,薄唇微往下压了几分,流露出一丝嘲讽的冷,“适可而止,云华真人。”
与她的平静淡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云华散人那错愕又恼怒的神情,他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小乘中期的人会被一个分神境的小辈拦住后无法前进半分。
“洛清辞,你阻拦我是何居心?你这是铁了心的要包庇自己的徒弟吗?”他忍着没有失态,但是明显已经在暴走边缘了。
“云华真人,你刚才要做什么,你心知肚明。若不是我拦着,我这徒弟怕是就被你废了。宗主,孟长老,发现异样没有?”她转头看向二人。
孟肆摇了摇头,“我已然仔细搜过,不曾发现。”
孟肆话音一落,洛清辞再次发力,左手灵力压过云华散人径直将他逼开,把阮璃拽了过来护在怀里。
阮璃此时体内被搅得一团乱,小乘境高手近乎彻底的搜寻,让她此刻灵力不稳,识海倒腾,再加上刚刚洛清辞和云华散人的对峙时,损伤了她的经脉,让她虚弱到站不稳了。
她很想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在她身体往下滑时,洛清辞紧紧揽住了她的腰,她整个人被迫贴在了洛清辞身上。洛清辞的衣服也如同她这个人一样,冰凉一片,但是冰凉之下是女子独有的柔软身体,还有那熟悉的梅香,幽幽沁入她鼻端,让昏昏沉沉的头脑闪过一丝清明。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忍不住喃喃唤了声,“师尊。”
这一声师尊,是洛清辞从没听过的柔软,带着丝颤音和迷蒙中的依赖,让洛清辞忍不住低头看了她一眼,“我在。”
阮璃闭上眼,晕了过去。
安抚了下阮璃她蹙着眉,看向顾之朝等人,“既然不曾发现,那阮璃和魔族有瓜葛之事,就无从谈起。同样,说她杀人没有证据。没有证据,谁也不能因着此事动她。”
袭风忍不住了,“在场的人只有她和掠云,而且留下的两个活口偏偏是天衍宗弟子,不是她还能有谁?”
“掠云。”
“你有何证据?”
袭风一说完顿时住了口,他才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洛清辞的套子里。
“这世间就没有让人自证清白之事,疑罪从无才为正理。否则我今日说云华真人杀了自己的师兄,夺了宗主之位,你可能给出证据,不是你杀的?”洛清辞这话一出,让云华散人脸都青了,“放肆!洛清辞,你当真是目中无人!”
云华散人师兄当年和他一同游历,在秘境中遭遇灵兽□□,最后身亡,只有云华散人活了下来。
“生气么?我只是随口一说,尔等却言之凿凿逼问我的徒弟,世间哪有这种道理。”
云华散人此刻已然明白了洛清辞铁了心要维护阮璃,想要以魔族余党身份,除了阮璃,或者是联合冲虚门以及六奇阁要求她偿命也办不到了。但是他不甘心,天衍宗这一代中,顾之朝,洛清辞,江月白,秦间都是仙门中的头筹,如今阮璃已然光芒万丈,萧云,鱼沉,等人也是惊才绝艳,天衍宗后继有人。
而南华仙宗门生凋敝,好不容易有掠云和袭风这两个小徒弟,又生生被阮璃害死。
他伸手拦住了袭风,一步步走到了顾之朝跟前,“好,但是阮璃杀了我徒弟之事无可辩驳,掠云就算入魔,可是他也是我南华仙宗的人,哪怕他杀了人也该由我亲自处置,她没有资格。你说疑罪从无,那说是掠云先对她下手,她有证据吗?她就想这般空口白话定了掠云的罪吗?”
洛清辞眉头紧皱,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无话可说了是吗?她走火入魔伤了同门,杀了我的徒弟,是铁证如山。天衍宗若真的是非不分,纵容洛清辞包庇徒弟,不做任何处罚吗,南华仙宗誓不罢休!”他看着顾之朝,眼神锐利如鹰隼。
这一点哪怕是洛清辞也无法推脱,顾之朝心里也清楚,“有罪就当罚,这点我们断不会不认。阮璃和掠云之事造成这种局面我们都不想看到,掠云入魔杀人证据确凿,阮璃杀了他有罪但是罪不至死。”
说罢他也不等云华散人开口,沉下声道:“阮璃误伤同门,道心不定被魔气所扰犯下大错。虽情有可原,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三百洗罪鞭,入思过崖思过三年。”
云华散人本来听得怒火中烧,可是当听清是三百洗罪鞭时不由愣住了。天衍宗洗罪鞭他也有耳闻,乃是经过雷火淬炼而成,伏魔圈,洗罪鞭都是惩戒堂不轻易动的刑法。
三百洗罪鞭,哪怕是金丹期,打下来不死也得残。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之朝以及洛清辞,争论这么久就求得这个结局,这是什么意思?
“云华真人,如此足够了吧?”
“宗主,这三百洗罪鞭,阿璃怎么受得住?求宗主开恩,这和杀了阿璃有什么区别!”苏钰当下脸都白了,匆忙跪下替阮璃求情。
“阮璃有错但罪不至此,三百太过了,请宗主开恩。”鱼沉也跟着跪了下来,当下花絮晚,白静,叶空,徐暮山等人也纷纷开口道:“请宗主,开恩!”
“好!三百洗罪鞭,就这般定了。她是死是活,我等再不追究。”
“三百太重了,这事尚未有定论,这般打下去,和定罪有何区别?”南宫诀也是神色一变,开口阻止道。
“既然云华散人已经同意了,这事就是天衍宗宗门之事,无需多言。”顾之朝拍案定板,只是看了眼洛清辞,神色颇有不忍。
洛清辞吩咐人把阮璃带下去,等醒了再行刑。
随后她淡淡道:“阮璃一身修为是我教给她的,她酿成大祸,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教不严,师之惰,这三百洗罪鞭,我替她受两百,以此为戒。”
洛清辞这话一出满座哗然,苏钰瞪大了眼睛愣愣看着她,半晌她回过神,跪着走到了洛清辞脚下,抓住了洛清辞的衣服,双眼通红道:“师尊,是我没看好阿璃,我是师姐,我也有责任,你罚我,这两百鞭我来受。你不能,你不能。”
洛清辞神色异常平静,“你也是我的徒弟,哪有徒弟犯错,让师姐受过的。”
云华散人同样是久久不能回神,等他想要说什么,洛清辞瞥了他一眼,“我是阮璃的师尊,也是天衍宗惩戒长老,我受这两百洗罪鞭,能让您满意吗?”
洛清辞这一举动,出乎所有人预料,秦间一直看着她走出九坤殿,都没能回过神。许久后他愣愣看着蹙着眉神色复杂莫名的江月白,喃喃道:“紫檀,那真的是淮竹吗?”
他想象不到,洛清辞这种从不肯在人前露出半分狼狈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徒弟,上洗罪台领罚。
试问换做自己的徒弟,秦间看了眼袁宿还有叶空,不成器的,打死他也不心疼。
江月白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我以为她早就泯灭了本性,如今看,好似又活了。”
秦间顿时默然,曾几何时,洛清辞也是……太过久远了,如果不是江月白提及,他都要忘记那个小时候的洛清辞了。
“师兄,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对吗?”当他们来到洗罪台时,江月白看着那已经跪在上面的洛清辞,眼里满是不忍。
“南华仙宗不会善罢甘休,要想保下阮璃,又堵住悠悠众口,这是唯一的办法。她是师尊,就得当起师尊的样子。”
洗罪台上的洛清辞身上的衣衫被风吹得不停翻飞,跪得笔挺的人一向穿着飘逸宽大的白衫,如今被风一吹,勾勒出单薄的脊背和腰身,这才发现素日里气场强大的淮竹仙君,也是一个如此清瘦的女子。
两百洗罪鞭,哪怕是分神之境,恐怕也是一场难以忍受的折磨。血肉之躯,终究是有扛不住的那刻。
有人观刑,下手就做不得假,纵然行刑之人已经有数,第一鞭下去,洛清辞后背就被抽出一道血痕。血在白色衣衫下无处遁形,瞬间濡湿衣衫。
洛清辞脊背崩了下,依旧纹丝不动。
破空声,鞭子接触血肉的声音,洛清辞逐渐忍耐不住的隐忍气息,成了这一日天衍宗弟子无法散去的回忆。这一场刑责后,淮竹仙君过往的模样都被打碎了一般,无论洛清辞出于感情还是责任,她已经替徒弟做了一个师尊所能做的所有事。
苏钰跪在洗罪台前,咬着唇看着,到最后实在受不了,躬下身咬着牙忍耐嗓子里哭声。
“你为什么要让我挨几鞭子后才给我屏蔽痛觉,你知不知道,真的……真的很疼。”洛清辞已经麻木了,痛觉被屏蔽后,那记忆中的疼痛却还没消散,身体被抽打所带来的虚弱,丝毫不少。
她脸上汗如雨下,一颗颗滴在地上,脸色苍白得犹如金纸。
“因为我得知道你的疼痛程度,并不是乱来。两百鞭,你真是对自己下得了手,一百已经不轻松了。”系统低声说着,叹了口气。
洛清辞此时还能和它说话,听到这,她混沌的大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你说,原本的洛清辞替阮璃挨了吗?”
系统没有说话,洛清辞笑了笑,“虽说不是金丹期弟子,但是她终归是伤了同门,杀了人,一百不多。”
苏钰到最后都快崩溃了,她数着鞭数犹如凌迟,在最后一鞭落下时,冲上洗罪台,快速把手里拿着的披风盖在了洛清辞身上。
她整个身后一片血红,跪的地方一摊鲜红触目惊心,双手也扛不住撑在了地上,发丝贴着汗涔涔的额头,往日一贯笔挺的脊背也早就弯了下去。
苏钰何曾见过师尊这般样子,开口唤了声师尊,已经是哽咽难言。
洛清辞抬眸看了她一眼,整张脸毫无血色,目光也有些涣散,“莫哭,我没死。”
她伸出手,苏钰赶紧扶着她。手却一时间不知道碰什么地方,慌得又要哭了起来。
江月白看不过去,一个飞身落在她身前,点了洛清辞胸前几处穴位,喂给她一粒丹药。
洛清辞虚弱看了她一眼,“多谢。”
这一抬眸,发丝凌乱,唇无血色,只有唇边血迹留下的一抹嫣红,越发撩人心弦。
哪怕这般,也无损她的好看。这一眼仿佛是上好玉器支离破碎,让人心都跟着颤了下。
江月白忍不住吸了口气,当真是祸国殃民。
系统不停提醒她,时间快到了。
洛清辞有自己的骄傲,她可以跪着受刑,却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仪态,她就这般一步步穿过人群。
而当所有人散开时,洛清辞顿住了步子,站在了原处。
阮璃就在人群尽头,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双手紧紧握着,浑身绷得像要断掉的弓弦。
“洛清辞好感度+10,+20,+30,+40,+50”
洛清辞傻了。
洛清辞就这么看着阮璃,她没有预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她。
此时这种状态并不是很好处理,系统留给她的时间不多,而且,她也并不愿自己这种状态被对方看见。
洛清辞现在也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思考眼下的局面,她稳住步子,一步步朝着阮璃走过去。
苏钰在后面想扶又不知道该不该,当看到阮璃时,她眼里压着的红又化成了雾气。怎么就这么难呢。
阮璃此刻眼里什么都看不见了,眸子里只有那个浑身浴血,步履维艰的人。她心口紧缩,头脑里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洛清辞竟然替她受罚。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有想过这种。
洛清辞身上的披风挡住了她衣衫上的血迹,但是她一路走来,身下的血渍滴了一路。那素日里精致到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如今苍白一片,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头脖颈,唇边的血迹未干,苍白和这抹红对比如此强烈而刺眼。
阮璃心就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生生得疼,她不是草木,不是不懂感情。
之前洛清辞做的事虽然让她难以置信,但是还能忍耐,而这一刻,看着冰雪雕琢成的人被血染红,就这么走到她跟前,她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阮璃扑通一声直直跪在了洛清辞眼前,眼眶瞬间泛红,“师尊。”
洛清辞闷声咳嗽一声,走到了阮璃身边。血腥味压住了她身上的幽幽梅香,让阮璃心都在发颤。
她略弯下腰,声音虚弱却分外平稳地道:“莫跪,我如今扶不了你。”
阮璃身体一颤,抬起头看着洛清辞。
她低着头,垂眸看向阮璃,哪怕此刻她仿佛就要在这风中碎掉一般,她也维持着往日里的清雅端方,“接下来,需得你自己扛了。”
阮璃眼泪差点就要落了下来,她忍耐着,躬身行了一个礼,“弟子不会给师尊丢人的。”
洛清辞抬眸看了眼前面,“去吧。”
她不忍心看,她有系统屏蔽痛觉,但前面那几鞭依旧让她心有余悸,这一百鞭在阮璃那就得硬生生扛下来。但如果不罚阮璃,平息不了这场风波,若南华仙宗当真撕破脸,恐怕顾之朝处理不了,要惊动天机子。
阮璃站起身一直看着洛清辞,她说完那几句话后,再也没有回过头,只留给她一个瘦弱染血的背影。
阮璃低着头,沿着这条通往洗罪台的白玉石阶往上走,脚底下斑驳血迹在玉石上无比刺眼,点点猩红,都是洛清辞替她承受的。
她呼吸有些急促,脑海中不停浮现出洛清辞那破碎般的苍白脸庞,还有这些年来她在背后做的一切。
洗罪台上的血是不会留下痕迹的,阮璃跪在方才洛清辞跪过的地方,这里已经一片洁白,但是阮璃鼻端却仿佛还充斥着血腥味,隐约带着梅花暗香,她抓紧自己的衣衫,挺直脊背,闭上了眼。
第一鞭落下,阮璃闷哼了声,身体前倾了一下,却很快稳住。第二鞭,依旧是痛!
每一鞭都是血肉撕裂般的剧痛,衣衫破碎,皮肉翻开,衣服碎片混着血迹沾染在伤口中,这种滋味哪怕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让人不寒而栗。
阮璃练过体,身体素质远超过一般修士,但是几十鞭下来,依旧是皮开肉绽。
因为疼痛,脸上不断冒汗,她双手撑地,忍耐着不让自己彻底趴下去。
大颗汗珠自睫毛,鬓角滴落,砸在流出的血液中,清澈晕染着红,随后融为一体。后背的剧痛绵延不绝,让阮璃恍惚得就像是旁观者,这剧痛明明来自她身上,却又像不在她身上。
牙关已经咬碎了,鞭刑还未结束,她思绪完全无法集中,为了熬下去,她只能迷离看着滴落的汗珠砸下的痕迹,脑子里混沌想着,池青在干什么呢?若是看到她挨打,她会不会心疼呢?会不会哭?
就像自己看到师尊那样,明明是仇人,可是当时她真的觉得心头发窒,眼睛不受控制就红了。她心疼洛清辞,很心疼。
不应该的,她杀了爹爹,杀了那么多族人,做什么也弥补不了。
而且她如果知道自己是龙,今日她为自己做了多少,他日就会加倍惩罚回来,她也就不会替自己挨打,甚至会亲手抽了她的龙筋,挖了她的龙珠,还有逆鳞。
逆鳞,给池青了。她想着,嘴角甚至扯出一抹笑,她得不到自己的逆鳞了。
突然她又落下泪来,真的很痛,一百鞭这般久,那师尊跪在这受了两百鞭,有多痛有多难熬呢?那时候她在想谁呢?她没有池青,没有仇人,也……她也有师尊,那她会想她师尊吗?
她恍惚间意识到,洛清辞这样的人,是没有可以依靠的人的。天机子,对她不好。
“师尊。”她像是发现了一件所有人都知道,却又都被忽略了的事,洛清辞不是无情无义,她只是……只是没有可以寄托感情的人。所以只有苏钰说她好,她……现下才发觉,剥离那些过往仇恨,她也觉得她很好。
叮,洛清辞好感度+50!
痛得快要昏过去的洛清辞听到这个,差点喜极而泣,这小龙崽子,果然没白养。
“阿璃,阿璃?”苏钰扶着她,捧着她的脸,泣不成声。就这一日之间,她最珍视的两个人被押在洗罪台,受洗罪鞭的惩罚,她在一边眼睁睁地数了三百鞭。一鞭未落在她身,却犹如鞭鞭抽在她身上。
阮璃意识从恍惚中惊醒,她睁开眼看向苏钰,师姐的脸也是模糊的。不知道是泪还是汗,挡住了她的视线。
“师姐?”她难受地眨了眨眼,唤了声苏钰。
“我在,我在。阿璃,你怎么样,能坚持住吗?”苏钰见状赶紧捏着袖子给她擦了擦眼睛脸颊。
阮璃喘了几口气,江月白上前给她施针又给她喂药。一向温和的人,此刻脸色沉得犹如玄冰一般,眉头也皱得死紧。
“紫檀君,师姐,你们……你们都在这,那师尊呢?你们怎么不守在那?”她想到洛清辞离开的模样,挣扎着想站起来。
江月白张了张嘴,又忍耐下来,“我有腿有脑子,想去哪就去哪?你这两师徒倒是有意思,把我呼来喝去。”
阮璃一愣,忙道:“我不是这……”
“闭嘴,真是她教的,一个模样,死板得很,听不懂好赖话呢?”江月白表情依旧很差,语气却缓和起来。
阮璃乖乖闭了嘴。
江月白在丹药一道中天赋异禀,这等皮外伤在她眼里并不算什么,再加上阮璃炼体效果明显,虽然是金丹期,到这一百鞭比起洛清辞的还是轻一些。这会儿阮璃脸色虽然还是差,倒是已经能站起来了。
她站在洗罪台上,长风拂过,吹动阮璃凌乱的长发,她身上血迹斑驳,脏污一片,人却依旧站得直直的,她看着周围的人,除了云华散人几人,在场的都是天衍宗弟子。
今日这场刑法,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吭声,所有人脸上都只有凝重和压抑,还有无法言喻的动容。
他们都是徒弟,也有的是师尊。仙门之中,修道之人此生最重要的就是拜师,师尊,同门是他们漫漫修仙路中骨肉相托,生死相依的羁绊。
无论往日他们怎么看洛清辞和阮璃,今日他们都只有钦佩和赞叹。
这一场对峙,她们虽然被罚,却没有失了天衍宗的半分气度,从据理力争,到拳拳相护,再到坦然受刑,无不让他们热血沸腾,心口发烫。
阮璃努力提着气,声音虽然不高却也字字铿锵。
“我彼时是失了神智,并非自甘堕落。但无论事出何因,我有过错,我认罚!可是我师尊没有错,她今日替我受过已然是不该,这洗罪台上不该有她的名字。”天衍宗的洗罪台,那是犯了大错之人才会跪在那受罚,而且都是要记录在册的,洛清辞挨了两百鞭子她无力阻止,这最后一点,她必须要说。
顾之朝点了点头,“准。”
刑罚已过,顾之朝伸出手示意几人离开此地,道:“各位,今日之事暂且了结,希望日后各宗依旧是同气连枝,共御魔族。”
孟肆和南宫诀抱拳回礼,“自是应当。”
云华散人和袭风没有说话,径直离开了。
顾之朝神色平静,倒是苏钰看着他们,眼里涌出一股冷意,南华仙宗,她记住了。
苏钰送阮璃回了青云轩,江月白拿了紫玉膏,再给她一瓶灵丹,让苏钰给她上药。
阮璃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道:“师尊那谁给她上药呢?”
苏钰也巴巴看着她,江月白手上动作一顿,翻了个白眼,“我欠你们的。”
说罢就起身离开了。
洛清辞此刻状态很不好,两百洗罪鞭硬抗下来,后背几乎没有一处好肉,系统的痛觉屏蔽失效后,后背那种火辣辣的痛,无孔不入,若非之前禁制和寒毒已经折磨了她这么久,她真的要忍不住叫出来了。
幸好她如今已经是分神巅峰,内伤没这般容易好,倒是皮肉伤用灵力还是能够缓解一些。
她咬着牙褪下仅剩的单衣,衣服早就被抽烂了,白色单衣除了前胸都是血红一片。她咬着牙才将衣服退到臂弯,突然门被推开,洛清辞顿时抬手拉上衣服,牵动伤处痛得她又冒出一头汗。
江月白几步抢过去,“这么大动作干什么?你还害羞不成?”
看是江月白,洛清辞忍不住道:“进来不敲门么?”
说罢她又蹙眉道:“阮璃怎么样?”
江月白看了眼她的后背,“你还是担心下自己吧,一百和两百差距可不小。而且她那身板比你结实多了。不脱衣服,我怎么给你上药?”
洛清辞自然知道,都是女人又是治伤,脱个衣服稀松平常。可是,这个原主可不是这样的人,当着江月白面脱衣服,这不得要了命。
“你就不能剪掉这衣服,上药么?”她扭头看着江月白,闷声道。
江月白本来还想怼她,可是看到她苍白的脸还有额头因为疼痛冒出的汗,妥协了。
“行,祖宗啊。”她将洛清辞后背衣服撕掉,看着整个背上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神色越发难看。
“真是暴殄天物。”洛清辞皮相美,骨相更是好看。如果不是这满后背血肉模糊的凄惨模样,可想而知,此刻这后背应该是何种风情。
她不多说,清理好伤口将紫玉膏涂上去,随后掌心朝下,灵力一点点化开药力,渗透到每一处伤口。
有了她的木系灵力,以及紫玉膏,洛清辞后背血顿时止住了,伤口也开始愈合。虽然这么多伤口还得养一段时间,但是比起刚刚那样,不知道好多少。
处理好伤势,江月白拿了一件中衣搭在洛清辞身后,虽然都是女子但是非礼勿视她还是知晓的。
“不得不说,你能替她做到这地步,真是让我出乎意料。”江月白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洛清辞瞥了她一眼,唇角嘲讽般勾起,“所以袖手旁观,才是你意料之中?你认为我是怎样的人?”
她突然问这个问题让江月白愣住了,她看着洛清辞,神色复杂,随后低下了头,收拾自己的东西。
许久后她才开口道:“最开始那段时间,我一直不明白,你的性子如何会变成这般。我虽晚你几年入门,可是初见那些年,彼时你虽性子淡,骨子里却甚是温和,自从师尊让你修无情剑诀,你出关后完全……”提到这江月白眼里还有些丝不易察觉的难过,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我以为你真把自己练成个六亲不认的冰疙瘩了,如今看,收了徒,倒是转性了。”其实也不是转性,倒像是回到了她入门时看到的那个小师姐。
握着剑的她,比剑高不了多少却是一板一眼,少年老成。自己因着比她高还年长些,不肯叫她师姐,她也不恼,脾气好得像个没情绪的娃娃。
洛清辞思绪万千,忍不住道:“你还记得洛依吗?”
提到这个名字时江月白脸色倏然一变,“你……怎么提起洛师叔了?”她后知后觉天机子并不在,但还是压低了声音,“怎么不记得。”说着她看着洛清辞,眼里神色有些无法言喻,“你叫她洛依?”
洛清辞心头一颤,却没有说什么。
江月白叹了口气,“有些时候我当真不能理解师尊为何选择你承袭无情剑诀,明明我觉得最不合适的就是你,生生把你教歪了。”
幼时洛清辞的冷只是五官清冷,嗓音淡漠,骨子里却是几个师兄弟里最长情的一个。用的物件,无论有多好的替代了,总会留着最初的那个。
听说是洛师叔捡到她的,刚带回来懵懵懂懂,仿佛不晓人事,只跟着洛师叔,寸步不得离。
如此养了几年才逐渐像正常小孩,所以她最喜欢的就是洛依,素日里就叫洛依姐姐,师尊训了数次也改不过来。
洛清辞完全没有那段记忆一般,只有江月白说的时候,她才如梦初醒般想起那些事。
她记忆中浮现出那个人的模样,阿璃的眸子很像她,也是那般澄澈干净,专注看着你时让人无法拒绝半分。
心口涌出一股无法形容的滋味,酸楚过后就是绞痛,让洛清辞有些忍不住按住了胸口,又是这种感觉,和禁制不同,仿佛是从心脉中钻出来的,甚为痛苦。
这不是她,是这身体深处残留的感情。
“她死了。”在江月白说完后,洛清辞低低说了这么一句话。
江月白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洛师叔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师尊要软禁她。”
洛清辞神色一变,“软禁?”
江月白闭了嘴,她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如果师尊出关,让他知道自己和洛清辞提到了洛依,恐怕自己要糟了。
江月白离开后,洛清辞趴在床上,忍不住道:“阿璃说她娘亲生下她后,就灵力耗尽而亡。而洛依怀阿璃的时间和洛清辞到天衍宗的时间很接近。江月白说天机子软禁了洛依,那应该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而且根据她的意思,软禁后洛依才死了的,那阿璃那时候应该已经出生了才对。”
洛清辞清醒了,她想到了一种可能。另外,她的记忆到底是系统设定故意屏蔽了,还是真的不记得了呢?
“系统,洛清辞记忆有问题对吗?”她不会是忘记了和洛依有关的事吧,不然怎么一开始她看到洛依,她并没有立刻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