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人多得很,霍绯箴带着摩尔把大大小小的神都拜了一遍。
“来来来,诚心许个愿,很灵的。”
“如果愿望实?现了呢?”
“明年来还神。”
“那我岂不?是明年还要?来?”
“所以许个大愿,值得再?跑一趟那种。”
拜完神,摩尔才发现,好不?容易走了那一千级楼梯上来,现在还要?再?原路走下去!希望神明是真的灵,保佑她的祈愿实?现。
来回一千级楼梯显然?是运动过量了,摩尔的双腿当晚就开始肌肉酸痛。幸好武术爱好者家里有的是舒经?活络的膏药,据说还是师父研究多年的独门配方。
饭后无事,老少各自回房间。
浅绿色的不?知?名的膏药,推在劳累过度的双腿上很是舒服。摩尔趴在枕头上享受来自霍绯箴的服务。
是觉得不?应该,以她们的关系不?应该如此密切,太过温柔会叫人迷失。可这氛围又让她不?想拒绝。
“师父问我们打算待几天,他?好打点一日三餐的量。”
“再?打扰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他?们简直把我当成你女朋友来招待。”
“没所谓啊,我们心里清楚不?就好了。”
这正是摩尔最担心的点,再?这样下去,是她自己要?搞不?清楚了!但她没有说出?来,只?说:“还是不?太好,早点回去吧。”
“哦,好。”
过了一阵,摩尔又问:“一般你待几天?”
“三四天吧,很随意的。”
“三天吧,我还剩五天假期。”
那就是后天年初三回去。
推完双腿,那膏药却是抹到背上去了。摩尔心里一颤,连忙说:“干嘛呢?”
“附送推背服务。”霍绯箴摊开手掌按实?她的脊椎,故意问,“要?不?要??”
“你明早不?用晨练吗?”
“要?啊,可是现在才九点,好早。”
手悄悄抓紧枕套的边角,犹豫,又松开:“要?。”
霍绯箴是什么人?当然?不?会单纯推个背,推着推着就推到别的地?方去了。
从踏上旅途开始,摩尔就对她纵容得很,几乎是有求必应。不?,何?止,像今晚,初是顺从,渐而愈发热烈而迷人。简直像个漩涡直把人卷进欲望之渊深处。
而霍绯箴又有点担心,担心那喉间婉转而出?的声响穿破墙壁吵到隔壁的师父师娘。
“老房子隔音不?好。”
她小声说着,以亲吻压住那嘴唇溢出?的声响。昂扬与忍耐交锋之间,她又得到了另一种情趣。
从理智层面来说,霍绯箴觉得有点不?对劲,正如拜神时,她有那么一瞬间不?想摩尔去求姻缘。假如哪天摩尔遇到了合适的人——她总能遇到的——那样的话,自己可能会有点舍不?得。
念头变化间就变得小心翼翼了些,从而也变得轻柔。
“晓晓。”
不?经?意说出?的名字轻若鸿毛,从未在独处时使用过的称呼。她们极少在这种时候交谈。
少顷,只?应她同样明昧不?清的两?个字:
“绯箴。”
第66章 总似不寻常
年初二, 出于礼貌摩尔本想也去晨练的,可她实在起?不来。再说霍绯箴也不让她起?来,如昨天一般轻声细语叫她多睡会儿。
也确实是?累, 纯粹是?身体的累。等她再次醒来时,师徒三人都?晨练完回来了。
按照昨天说好的, 今天是?到处逛逛的一天。
“你猜我会带你去什么地方??”
“从常规来说, 要不是?旅游景点?, 要不是?你以前常去的地方?。”这个关子卖得一般,“或者你有什么新鲜的提议?”
“没有哦,就是?这么常规。二选一, 选哪项?”
“第二项吧,你都?看过我中?学了, 总得看回来。”
结果?第二项的内容非常多。霍绯箴在老?家也就待了十来年, 读过的高中?一所,初中?两所,这还算正常。然而小学转学的次数竟有八次之多!搬家的次数更多到记不清,直到初中?她独自?租房子住才算稍稍安定下来。
霍绯箴说:“我妈命不是?太好, 家里?穷, 读书少出路窄,人却长?得漂亮。你也大致能?猜到她年轻时是?做哪行的吧?”
“嗯, 能?猜到。”早从她说不清楚爸爸是?谁时就猜了个大概了。
“做她这行的可不适合把女儿带在身边, 又没有别的人帮忙照应, 所以她很早就另外租了房子把我单独放着。初中?之后我也不需要她照顾了。”
“那时你还小,独自?生活会害怕吗?”
“一开始总会有点?, 后来习惯了也没什么。那时我就住在这里?。”霍绯箴指了一栋老?房子的一户, “离师父师娘家不远,他们?知道?后就经常叫我上他们?家吃饭。”
说这些事时, 霍绯箴显得云淡风轻。摩尔却想起?师娘昨天说的,其实这个人很别扭,也没有安全感。这样的家庭背景,这样的童年,能?长?出安全感才怪。
可是?你看她现在,却是?看不出来。这个人遇到什么事都?胸有成竹的样子,总能?给周围的人一种强大可靠的印象,员工和朋友也会不自?觉地信赖她。
“怎么了?”霍绯箴看她眼神不太对?,“觉得我可怜?”
“不,我觉得你……”摩尔走近一步双手?捧了她腮帮,“很顽强。虽然都?时过境迁了,但我听了还是?佩服。”
霍绯箴低头笑起?来,拉下那脸上的手?,垂到身侧牵在手?里?:“走吧,回去了,年初二中?午是?开年饭哦。”
好像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越来越真实了。本来就是?在走钢丝,而钢丝上长?出的虚像却悄然有了重量,把钢丝都?压弯了下去。
这个城市有着长?长?的海岸线,下午霍绯箴带摩尔去了海边。不是?旅游景点?,而是?一个本地人才会来的一截海湾。看着没什么特别,沙质一般,石头稍嫌多了点?。
海边天冷风大,摩尔扯了围巾又绕了一圈:“这里?有什么特别?”
“我偶尔会来寻宝的地方?。”
寻什么宝?
霍绯箴指了包夹着海湾的两岸:“你看那边,是?酒吧街;那一边,是?啤酒厂。它们?总会有些东西扔进海里?,比如说啤酒瓶。而水流流到这个海湾变慢了,挟带物就沉积下来。”
“于是?,这里?布满了……”霍绯箴弯腰捡起?一个什么放到摩尔手?里?,“这种小东西。”
摊开掌心,是?一块绿色的磨砂块,扁扁的还有点?弧度,拿起?来看还有光透过来,显得圆润通透,有点?像水晶石。
“这是?什么?”
“海玻璃。玻璃酒瓶的碎片掉进海里?,被海水和砂石打磨掉棱角和光泽,最后变成这样子被冲上来。”
“有意思。”摩尔举着手?里?那片海玻璃对?着光仔细看,“就像每一片背后都?有一段故事。”
“仔细找的话这里?遍地都?是?,总能?找到特别好看的。”霍绯箴凑过来捏着摩尔手?里?那块又看了看,“这片一般,我给你找个特别的。”
然后霍绯箴就踱步低着头找起?来。
别人在海滩“寻宝”总会捡一大堆再筛选,但霍绯箴不这样,她手?里?永远只?有两片。然后再捡一片,扔掉其中?一片,对?扔掉的那片毫不留恋。
边弯腰捡海玻璃,她还会自?言自?语般评价两句:
“好新,再回海里?吧。”
“哦,这片有点?年头了,至少在海里?好几年。”
“这个绿色好普通,肯定是?啤酒瓶。”
“这是?瓶口的形状……这是?瓶底的边缘。”
摩尔就在一旁看着她:“你要找什么样的?”
“当然是?能?入眼的,捡起?就舍不得扔的……”
最后留在她手?里?的,是?两片大小适中?磨砂均匀边角流畅的海玻璃。一片呈淡淡的浅绿色,一片是?淡淡的水蓝色。
“就它们?了。二选一,你喜欢哪个?”
“都?好漂亮。”确实是?值得赞叹,明明是?不值钱的玻璃碎,却被大海和时间修整得如此柔和,而这份特殊蜕变,也增添了质朴的美?丽。
“都?要。”摩尔的选择一如既往。
“不能?,你先选一个。”
满地都?是?海玻璃,却非要她二选一。
来回犹豫了一阵子。
“那我选这个。”摩尔选了水蓝色的那片。
霍绯箴把它悬在摩尔耳垂旁比了比,只?要稍稍加工就能?变成耳饰:“不错,挺好看的。送你啦。”
摩尔笑着收下,这可是?第一次有人从地上捡了东西就说送她。这种一分?钱不花就想逗人开心的礼物,没想到意外挺讨人喜欢。
至于落选的另外一片……霍绯箴在手?里?掂了掂,甩手?就还给了大海,拉都?拉不住。
“哎!怎么就扔了呢?”
“选好了呀,这东西多了也没用。”
“人有两个耳朵。”
“你真的会戴?“
“怎么不会?”
“扔都?扔了,捡不回来啦。”
扔的人不以为意地摊手?,摩尔却颇为不满。明明两片都?很好看,通常问二选一的时候,都?有“都?要”这个选项的呀。
“噢,我这里?还有一片以前捡的,也送你凑一对?呗。”霍绯箴从衣兜里?又拿出一片海玻璃,居然也是?水蓝色的,“有眼光哦,你刚好选了颜色差不多的。这种颜色肯定不是?普通的啤酒瓶。”
“以前捡的?”
“嗯。”
其实就不是?很相信。
“算了,你留着吧。”
霍绯箴也不强求,立即收手?收了回兜里?。
另一手?却轻轻捋了捋摩尔发丝间露出来的耳垂,又沿着肩膀手?臂顺下来牵住她手?。定定的,没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那神情?有种说不出的纯粹,叫人忘记周遭的猎猎冷风和海浪的喧嚣——暂时也忘掉其他就好了。
“这里?风大,不捡了。我带你去看看小城市的酒吧街。”
真的,这两三天摩尔格外柔顺,仿佛只?要霍绯箴开心,就怎样都?可以。
傍晚回去吃饭的路上,摩尔才问:“你骗我的吧?”
“啥?”
“你兜里?那片海玻璃,是?今天才捡的。以前捡的怎么会带在身上?”
被识破了,霍绯箴也不否认,只?笑了说:
“但你确实选了颜色一样的呀。”
“如果?我选了绿色那片,你会把这片扔了吗?”
“谁知道?呢,你又没选它。”
这话说得绕来绕去的,算了,不与她计较。
这两片海玻璃,可是?颜色相近得就像来自?同一个瓶子呢。
年初二的晚饭依然是?师父下厨,依然是?家常的味道?。她们?带来的两瓶高级威士忌开了一瓶还余一半,今晚也是?吃完饭浅酌两杯聊聊天。
晚饭吃得早,饭后散步,然后老?少各自?早早回房间休息。霍绯箴依然关上门就爬上床缠人,摩尔无不顺意,与她来一场酣畅的缠绵,直至夜深才怡然入睡。
然后一夜过去,天没亮就被敲门声叫醒,霍绯箴离开温暖的被窝和人出去晨练。只?不过今天她偷懒早了回来,趁摩尔还没起?来就又钻进被窝抱人,一个回笼觉睡到临近午饭才起?来。
过年的生活就是?如此的有规律,却也完全脱离了她们?真正的日常轨迹。简直像忽然掉入了另一种生活。
然而假期终究短暂,说好年初三返程的,时间已经到了。
如同大部分?过年回家的孩子,走时她们?的车尾箱放了好几袋海产干货,都?是?师父师娘让带回去的。
“晓晓。”师娘说,“明年轮到我做饭,闲着的话就来尝尝我手?艺。”
摩尔却是?不知道?怎么回应了,明年的事谁能?预计。
这次是?师父打了圆场:“别听她的,有闲就来,没闲就不来,不必等过年。”
返程的路况远没有来时顺利,一路上老?是?遇上堵车。两人却也不着急,走走停停玩了一路,结果?花了一天半才回到。
到家时都?已经年初五了,白色的小车风尘仆仆的,都?快变成土灰色了。把车送去洗,两人回家倒头就睡,毕竟在车上不可能?睡好。
晚上霍绯箴就去店里?工作了,原本就计划初五启市,时间刚刚好。抓住假期的尾巴还能?多些营业额。
摩尔醒来时发现家里?没人,倒是?有一份晚餐放在桌上了。手?机里?只?有一条说去上班了的简短留言。假期已结束,明天年初六就要上班。她考虑了一阵,决定今晚不去驻唱。
从年三十到年初五,两个人同吃同睡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整个春节假期就此过完,总该调整心情?,回到原本的真实的生活步调。
坐在办公?室里,一切都迅速恢复原样。
一连十天,两人作息错开碰不上?面, 不见面又谁都没主?动联系对方。其实这才?更像她们的日常模式。间或想起?过?年?那几天的朝夕相处,就?像做了一个不长不短的梦。
摩尔却觉得不安。就?像已经埋下了不定时炸弹, 本以为它很快就?会爆, 却又迟迟没动静, 于是越平静就?越不安。
连上?十天班之后的第一个周六,摩尔请假了没有来驻唱,连带晚上?也没有回家。只简单交代?了一句说晚上?不回来, 没说去哪儿。
周日也没见人,晚上?倒是来驻唱了, 但比平常晚了大半个小时才?到店。
这天客人很多, 有点吵闹,吧台也很忙。霍绯箴看到摩尔穿了一件碎花的敞领连身裙,接替了白予绛的位置就?一首接一首地唱起?来。
——这裙子看起?来轻飘飘的,还是冬天呢, 不冷吗?
自从过?完年?回来, 已经十二天没有交集了。
似乎两人都很沉得住气,一个专心唱歌, 一个专心调酒招呼客人, 连话都没说过?一句。旁人肯定猜不到这两人独处时是那般亲密。
歌一首接着一首没有歇息, 最后一首是英文歌,也是一首很久以前的歌。霍绯箴不久之前才?听过?, 在路上?那几十个小时可是都在听摩尔的收藏列表。
是一首如低低细诉的歌。
当唱到“If you want me, satisfy me.”时,霍绯箴抬眼看了小舞台, 却对上?了视线。谁都没有躲闪,明目张胆地对视。
这句歌词又再重复了一遍,唱过?这句,摩尔才?把?视线收了回去。
霍绯箴也收回视线,铲出?冰块放进雪克壶,还有十几杯酒在排队。
今晚的驻唱时间比往常早结束,是歌手自作主?张决定的。摩尔在吧台前坐下,点单:
“马天尼。”
“好。”霍绯箴没计较她的迟到早退。
吧台还有客人在。坐旁边的男客人见是驻唱歌手,多看了两眼就?跟她搭话:“嘿,你唱得真好。”
“过?奖了。”
这个客人似乎跟摩尔特别好聊,话题层出?不穷笑声?也很多。当然还多点了好些酒和小吃,直到快打烊了才?结账离去。
当然,摩尔没跟他一起?走。
待把?店里收拾得差不多后,又只剩下两个人。
霍绯箴擦着吧台,桌上?还有一碟烤鱿鱼丝,打烊前才?烤的,给等?她的人打发时间。
“师父没说错,果然很灵,桃花马上?就?来了。”
“一千级楼梯呢。”
摩尔笑了笑捻起?一根鱿鱼丝,蘸了些许芥末酱油,味道不错。十二天没见面没联系,仿佛没任何影响,气氛如常。
“为什么不给他留联络方式?”
“他再来这里就?能?找到我。”
“你倒是挺为我生意着想。”
“才?跟你没关系——张嘴。”又捻起?一根鱿鱼丝,塞到霍绯箴嘴里,“我只是想再观望一段时间。”
“你沾了多少芥末!”那根鱿鱼丝呛得霍绯箴眼都眯起?,好一阵才?缓过?来,“这是学会吊人胃口了?”
“不好么?”摩尔不置可否。
“遇到到好人才?好。”
“那你觉得刚刚那人是好人吗?”
“看不出?来,他第一次来,不熟。”
“直觉判断?”
“不像好人。”
摩尔就?笑:“在你眼里有好人么?”
“基本没有。”
“那可怎么办才?好。”
霍绯箴没接她话,只催促:“快把?它吃完,洗完碟子回家了。”
回到家,一前一后进屋换鞋,屋里暖气足,大衣挂上?架子。敞领的碎花连身裙又在眼前展现开来,背后也是敞到肩胛骨的,拨开卷翘的长发就?能?看到洁白的项背。
“哎,新裙子?没见过?的。”
“嗯,好看吗?”
摩尔转过?身来,霍绯箴摸了摸那轻薄的肩带说:“还行。”
“才?还行哦。“
“你今晚迟到了。”
“不迟到就?好看了?”
“也不是,担心你路上?出?什么意外。”
真担心的话,才?不至于现在才?问。
“周末高速路堵车嘛。”
“哦。”
看来昨晚还去了挺远的地方。
摩尔知道她绕弯的意思,故意只把?话说了半截,但很快就?把?下半截也说了:
“昨天去看我爸,有点远就?在外面住了一晚。”
“哦?还以为你约会去了。”
“很遗憾哦,并没有。”
“哦。”霍绯箴很微小地勾了勾嘴角,“我觉得新裙子很好看了。”
摩尔可明白,当她在这样的情况下称赞她的衣服,通常意味着她想脱掉它。
但她不置可否,笑着拍了拍霍绯箴脸侧。刚转身打算走开,却被身后的人抢前一步拦腰抱住,呼吸近在咫尺落在耳后。
“今晚归我咯?”
“明天周一。”
“不会太久的。”
腰上?收紧的力度比以往都要大,整个背后都被紧紧收进对方怀里,下巴被抓住推向一边,脖子侧面的皮肤随即被微凉的嘴唇捕获——竟全是不由分?说的意味。
这是……着急了?
摩尔按着箍在腰上?的手臂,让她慢点:“哎,哎!你好歹让我先洗个澡……”
忽而两脚悬空了,一瞬间天旋地转——摩尔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就?已经摔进沙发!连带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小茶几上?的水杯不知被什么带到地上?摔成碎片。
她想起?身,然后发现自己被牢牢固定在沙发里。
压制她的人居高临下,却神情严肃,说出?来的话语亦无柔情:
“你翻我东西了?”
毫无预警的转变实在很突然!眼前人从未以如此冷峻的眼神看过?她。
“你干嘛?”摩尔尝试挣脱,却动弹不得。
“是不是?”
“没有!……别闹了,我不喜欢这样。”
“那请你告诉我,是谁把?所有文本都替换成‘古芝蓝’三个字?”
说的是那个打包发给维娜姐的文档。
终于……被发现了!不,是说破了。
摩尔别开脸不吱声?。
压制力量稍微松了一些,她条件反射地想挣脱,却瞬间又被更结实地锁住,根本无法?反抗。
“你果然受过?训练,虽然很初级,但你知道基本逃脱法?。”
刚刚的松劲不过?也是试探。
摩尔知道此刻自己毫无胜算。以往霍绯箴那些小打小闹的小偷袭她都从来没躲开过?,更何况是现在这种状态呢?
摩尔定定神,眼睛滑回来与?她对视,冷冷地反问:“那也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调酒器具的盒子夹层有电脑?”
“有电脑又不违法?。”
“可是电脑后面还有枪就?违法?!”
是的,维娜姐送她的盒子里,是她的全套谋生工具——包括那把?微型小枪,是防身用的。
“我从没用过?它!”
“用过?的话我还能?让你在这里?!”
“既然持有也是违法?的,为什么我还会在这里?”霍绯箴反问。
摩尔没回答,只是又别开脸。两人都知道只有一个原因:摩尔发现了却一直没说出?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吃皇粮的?”
“一个基层线人而已。”
没否认就?是承认了。什么街道办工作人员,表面兼职而已。
“目的?”
“我只负责把?看到的听到的汇报上?去,其余管不着。”
“为了我一个小角色值得这么劳师动众?”
“当然不是为了你。”
“所以目标是……?”
力度又加大了些,折弯的关节感觉到疼痛了。
“我也是小角色,你从我这儿问不出?什么的。”
其实不说也能?猜到,无非就?是维娜姐以及她丈夫那高利贷集团。就?像为了接近古芝蓝,也能?利用一下摩尔这条“线”那样。大家都是小角色,大人物不会让棋子知道太多。
“你一个线人改什么文本?!你叫我如何再假装不知道下去?!”
所以也是早就?发现了的?
摁住她的力度松掉了一半,但摩尔没再尝试挣脱,放松了身体?不再打算反抗,还是侧着脸:
“你也看过?了,那写的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经年?累月的爱……纯粹的爱不该被不怀好意的人观看,更不该被利用。”
摩尔稍事停顿,又转脸看进面前的双眼:
“我们没有的东西却还要去破坏……没有的只会更加没有。”
话说开了,霍绯箴的气势也落了下来:“那个卖保险的叫老詹,是你的接头人。你昨天,也不是去看你爸,而是先跟老詹碰头,然后跟司一冉见了一面——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晚上?不回家。”
“你跟踪我。”
“你跟踪我的次数,更多吧?”霍绯箴完全松了手,坐到沙发一边,显得焉焉的。
你瞒我,我瞒你,谁都以为是自己棋高一着地保持脆弱的平衡。到头来谁都在假装不知道而已。
暗藏在盒子夹层的电脑,还是加密的,能?不知不觉打开并修改里头文档,当然只有经常出?入她房间的人能?做到。甚至可以断定,房间里有过?针孔摄像头。
霍绯箴的防范意识是到位的,她也曾在起?疑心时检查过?自己的房间,却没有发现异样,屋里的无线网络也没有可疑的设备接入。
所以摩尔用的是临时放置的离线监控,所以她才?总会在霍绯箴问她去哪个房间时选了对方的房间,这样她就?能?有大量自然的机会放置和取走监控。这真是一个聪明的伪装,毕竟一般人都不会为了收集证据,就?坦然在自己设了监控的地方再三纵情云雨。
又所以,摩尔才?会在过?年?那几天特别纵容霍绯箴。因为她改了文本,她知道两人间的平衡马上?就?到极限了,摇摇晃晃的钢丝随时会断开。
“我的工作没招惹你。”
“白予绛也没招惹你,她爸也没招惹你。”
原来连这个也被发现了。
“白予绛说的?”
“她还蒙在鼓里。”
螳螂捕蝉,方知黄雀在后。
摩尔缓缓坐起?来,坐到沙发另一边。去年?夏天时她们也曾这样,一人占据沙发的一边。那时开心,几瓶冰啤酒,谈天说地至天明。
“我跟上?头报告了。”摩尔低声?说,“说你这条线毫无进展,而且有暴露的风险,请求终止。”
她始终是个容易无底线心软的人,没有上?进心,以公?济私。
“但是,你该收手了。”她又说,“就?算我这边包庇你,但古芝蓝是另一边的。她已经知道是你给她制造了那么多麻烦,她有钱又有手段,你斗不过?她的。”
“我以为你讨厌她。”
“我是讨厌她,但司一冉爱她……她没有刻意招惹任何人,从来只是我单方面的嫉妒。如果你说为了我而拆散她们……你明白这显得我多卑劣吗?”
“别做这种无谓的比较了,你就?这么在意那个司一冉的评价吗?”
“不在意了,说过?很多次早就?不在意了!我在意的是你能?不能?好好过?日子!”
什么意思?什么叫好好过?日子?
“我想你不知道。”霍绯箴抬眼看进她双眼,“昨天你跟司一冉见面的时候,古芝蓝也来找过?我。”
对话就?此戛然而止。窗外开始下雨了,响了个闷雷,砸了几滴到窗上?,然后雨便连哗啦片落下。
沉默,再沉默,终于还是霍绯箴打破沉默:
“从一开始,从你第一次推开店门那一刻起?,就?全都是假装的吧?”
“我也希望全是假的。”可有些事情偏偏假不了,“上?面发现你凑巧住这儿才?把?任务派给我的。”
“抱歉,我是。”
“全部吗?”
“全部。”
刻意稳定的眼神,本该眨眼的时候也没有眨,她在撒谎。
此时撒谎的意义在于,摊开来说到这个地步,再待在一起?只会各自为难,该分?道扬镳了。
但摩尔从未想过?,霍绯箴会在她面前落下眼泪。皱着眉红着眼,一脸凶相抿着嘴强忍,但眼泪还是一颗一颗往下掉。
她心软,抬起?双手去擦她脸上?的眼泪,然后起?身拥住她,温柔得似能?容纳一切:“我知道的,论撒谎,明明你比我厉害得多。”
其实在相处的时光里,她们都用了不少谎言骗过?对方,都是高手。但高手都知道,最难识破的谎言,必定是隐藏在大量真实之中。
“给我24小时真实的爱,以后各走各路。”
——时值凌晨三点,她们如此约定。
第68章 24小时
暴风骤雨般的吻来得有点急, 褪去对?方衣服的手竟有点颤抖,以至于弄坏了衣服。然而这些都无关紧要,她们仅有24小时而已。
沙发是个好地方, 除了位置少?比较费体力。
体力少?的人先求饶。
“去房间。”黏腻的声音咬在耳朵上,夹着略显急促的呼吸。
二选一, 左边, 霍绯箴的房间。
“摄像头呢?”
“你没?找着?”
“嗯……”真是废话, 找到的话早就拆了。
摩尔得意地笑?着,朝屋顶仰了仰下巴:
“这次在吸顶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