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杀之百密一疏—— by吕吉吉
吕吉吉  发于:2023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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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那么好!再说了,如果罗琳不在了,我也没有理由留在这个家里了,不是吗?”
高登律师别开视线,不愿与海蒂目光接触。
众人:“……”
在场有真正的土著NPC,也有带着前置剧本进入剧本杀的玩家,他们都清楚海蒂在故事里的人物定位。
毕竟就算是剧本杀,人物的行动也是要讲求逻辑的。
身为一个与潘家毫无关系的外人,海蒂全靠二小姐罗琳对她的宠爱才能留在这里。
所以她可能帮罗琳做伪证,但似乎并没有要杀死罗琳的理由。
再说,大小姐艾尔根的未婚夫强森是从外地来的巡回剧团演员,跟土生土长、从小几乎没怎么离开过赤霞岛的海蒂毫无交集——这无仇无怨的,人家也没理由对他下手啊!
“我猜,有没有可能是这样?”
家庭教师简开口打破了现场诡异的沉默,
“罗琳杀死彼得,应该是为了潘家的爵位,这么想来,把有毒的肠溶胶囊混进艾尔根药盒里的,很大概率也是她。至于强森先生嘛,他是艾尔根的未婚夫,罗琳也有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想对他下手。”
她看有几个人点了头,对自己的推理更自信了一些:
“至于是她坠楼那事……会不会是艾尔根设计的?”
立刻有人反问:“怎么设计?”
“我不知道。”
家庭教师简摇了摇头,“只是,我认为这个推论比较合乎犯罪动机的逻辑。”
“真、真的吗?”
没等其他人赞同或是否定,书记官用带着颤音的声线突然插进了一句话:
“我倒觉得,是罗琳小姐受了魔鬼的蛊惑残害手足,然、然后……”
一旁的普利策记者听不下去了。
“然后什么?”
他用半是调侃,半是讽刺的语气道:
“书记官先生,您总不会是想说,然后魔鬼要带走二小姐罗琳的灵魂,才会让她从东塔楼六楼阳台摔了下去吧?”
“可是,还有别的解释吗!?”
书记官听出了普利策记者语气中的轻蔑,尖声反驳道:
“毕竟那里又没有别的人!除了魔鬼之外,还有谁能做到!?”
普利策记者:“!!”
他很想说些什么怼回去,但又的确解释不了案子是怎么发生的,只能转头去瞪沈莳,用眼神示意“你这侦探赶紧说点什么”。
而沈莳果然没让普利策记者失望。
“可惜,凶手不是魔鬼,而是活生生的人。”
沈莳笑了笑,道:
“有人巧妙地利用赤霞岛的特殊性,布下了一个杀人诡计。”

“让我想想, 这件事应该怎么说呢……”
沈莳往椅子上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一些的姿势,同时大脑飞速思考, 拼凑组合他所知的各种线索,“确实, 在二小姐罗琳摔下来的时候, 东塔楼里除了她之外,并无旁人。”
“什么意思?”
普利策记者听得直皱眉,“你是说,罗琳小姐确实是自己摔下去的?”
“没错。”
沈莳点头, “但她摔下去是人为的必然结果。”
众人皆面露疑惑,不知沈莳是什么意思。
“简女士。”
沈莳忽然点了家庭教师简的名字, “有一个问题,我要请教您。”
家庭教师简茫然地眨了眨眼,“什么?”
“您曾经提过, 这家里养的兔子在最近一段时间陆续死掉了, 是吗?”
家庭教师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她从前置剧本里获得的一个小细节, 因为实在太小了, 在浩如烟海的诸多情报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她根本就没当一回事,连自己什么时候跟沈莳提过这事都想不起来了。
“唔……”
她从被植入的记忆里扒拉出了那段细节,回答:
“这座庄园有一间专门饲养宠物的屋子, 里面养了不少小动物, 其中有一窝五只兔子。最近半年多吧,这几只兔子经常病恹恹的, 没精打采地整天趴窝里睡觉,后来就陆续都死了。”
说道这里, 家庭教师简抬眼看了看沈莳,不太确定地问:“沈助理,难道你的意思是……有人用兔子试毒?”
“您说对了一半。”
沈莳笑了起来,“不过,不是试毒,是试药。”
众人:“什么!??”
“医生告诉我,迦陵鳖碱是一种剧毒,半数致死量与□□,也就是□□很接近。这样的剧毒,几只兔子吃了不可能苟得了半年。”
说着,他微微一笑,“而且,如此剧毒,也没有反复试药的必要,不是吗?”
众人听得更迷糊了。
普利策记者追问:“那到底是什么药?”
沈莳笑答:
“是安眠药。”
更多的人惊叫了起来:“安眠药!?”
“没错。”
沈莳解释:
“因为凶手要确定这种安眠药的效果,务必保证二小姐罗琳能够在特定的时间段醒来。”
沈莳低头看了看手表,补充道:
“准确的说,是下午五点二十到五点四十的这二十分钟里。”
高登律师几乎立刻就脱口而出:“你是说——日落时间!?”
“是的。”
沈莳心说有个聪明人在场就是省心,“赤霞岛这个时节的日落时间是固定的,凶手要确保的只是二小姐吃了安眠药后能睡到这个点儿罢了。”
“原来如此。”
家庭医生蹙起了眉,喃喃低语:
“难怪要用兔子来试药了。”
他摸了摸下巴,向一群没多少医学知识的人说道:
“最常用做动物实验的是小白鼠,其次就是大白鼠和兔子,它们对药物和毒物的耐受性和人类差不多,所以确实可以用兔子来研究某个人服用安眠药后的效果。”
家庭医生顿了顿,又补充道:
“而且,据我所知,罗琳小姐平常没有服用镇静催眠类药物的习惯,对安眠药没有耐受性,在她身上使用相关药物,效果应该是比较容易预估的。”
他蹙眉转向沈莳:“可是,就算凶手能控制罗琳小姐在日落时间醒来,又跟坠楼有什么关系呢?”
沈莳回答:“因为只有在日落时分,凶手的诡计成功率才会最高。”
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从盘子里蘸了些水,在餐桌上画了起来。
“我注意到,二小姐罗琳的房间跟东塔楼六楼的房间大小、形状和结构都是差不多的。”
沈莳利落地在桌上画了两个正方形。
“这两个房间我用步幅大致量过了,不算衣帽间的话,两个房间都基本呈正方形,边长大约四米左右,连家具的种类以及尺寸都差不多。”
他转向警官,笑问:“可为什么我们走进房间的时候,没有觉得这两个房间很像呢?”
警官捋着他的两撇小胡子,仔细地思考:
“是啊,经你这么一提,确实……明明大小和布置都差不多,可我从来没怀疑过这一点……”
“这是因为,这两个房间的门窗和家具的摆放朝向完全不一样。”
沈莳解释道:
“罗琳的房间门朝南侧的走廊,窗户则朝东;而东塔楼六楼的房间,门朝西面,阳台朝向东面。”
他一边说,一边在平面图上补上了门窗的位置:
“这样一来,我们进入罗琳的房间时,从门进去,看到她的床在房间右侧,而梳妆台则在靠近门的那面墙的左手边,最大的两样家具决定了我们对这个房间的布置的第一观感。”
沈莳又指了指东塔楼六楼的房间平面图。
“然而东塔楼则不然。从门进去,床在房间左侧,梳妆台则在离门最远的右手边的东北角。如此一来,两个房间的布置在我们眼中就会变得截然不同,不会产生二者相似的即视感。”
警官、高登律师和医生恍然大悟。
就在大半个小时前,他们三人都和沈莳一起去搜查过这两个房间,却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其中的猫腻。
“可如果一个人不是从门进来的,而是迷迷糊糊地从安眠药的效果里醒来,睁开眼睛,以为自己在A房里……”
沈莳指了指二小姐罗琳的房间,指尖一转,又点向东塔楼六楼的房间,“实际上却是在B房呢?”
高登律师当即回答:“那么她很可能会把两个房间搞混了!”
“Bingo!”
沈莳笑道,“特别是当这个人是不戴眼镜视力就很差的二小姐罗琳时。”
“对啊!”
家庭医生忍不住叫道:
“罗琳是天生弱视,不戴眼镜的时候就跟个半瞎差不多——”
他的话忽然卡壳了,“可——”
家庭医生转头去看沈莳,“可当时她戴着眼镜啊!”
沈莳摇头,“不,她没有。”
“怎么没有呢?”
医生急了,他径直朝一直被医生夫人严密看管着的药箱一指:“她掉下来的时候明明就戴着眼镜啊!摔坏的眼镜我还检查过了,现在就搁我药箱里呢!”
“别忙。”
沈莳朝家庭医生摆了摆手。
“现在,让我把二小姐罗琳的坠楼案从头说一遍。”
“凶手先让二小姐罗琳喝下安眠药,然后让她在药效发作的时候,在自己的房间入睡。这样一来,当罗琳迷迷糊糊地从药效中醒来时,就会很自然地以为自己还在她的房间里。”
沈莳用两只手指比了个“走路”的姿势:
“事实上,凶手已经趁着罗琳睡得正熟的时候,用电梯将她从她自己的房间送到东塔楼六楼的房间去了。”
“唔,有道理。”
警官点了点头,“电梯的钥匙被罗琳事先借走了,凶手很轻易就能从她身上拿到!”
“正是如此。”
沈莳回答:
“因为凶手用电梯将罗琳送到东塔楼六楼之后钥匙就用不上了,所以凶手直接把钥匙留在了六楼的房间里,这样无形中可以把东塔楼变成‘密室’,成为凶手本人的不在场证明。”
有人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然后,凶手做了两件事。”
沈莳回答:
“凶手把二小姐罗琳安置在东塔楼六楼房间的床上,在床头柜上放了一个妆盒,并在妆盒里放了某样东西。接着,她把某种液体抹在了罗琳脸上,随即关好门,离开了东塔楼。”
众人:“???”
他们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懂沈莳的“某样东西”和“某种液体”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液体。
“你就别绕弯子了!”
普利策记者催促:“快解释清楚呀!?”
“凶手放进妆盒里的,是一只活着的飞蛾。”
沈莳说道:
“而凶手抹在二小姐罗琳脸上的液体,是一种花的汁液。”
“哎呀!!”
旁听了许久的医生夫人忽然惊叫了起来,“是魅尾大蚕蛾和迦陵藤的花汁,对吧?”
身为一个出色的动植物学家,医生夫人是最早猜出真相的人——开玩笑,有关于魅尾大蚕蛾和迦陵藤花的知识,还是她在无意中告诉沈莳的呢!
“魅尾大蚕蛾是赤霞岛上特有的一种大蚕蛾,外形很像长尾大蚕蛾,但通体纯白,翼展和尾突更长,大约有这么大。”
医生夫人张开两只手,比划出两个巴掌的尺寸,“这种蛾子对迦陵藤花的香味很敏感,只要闻到一点花香就会扑过去,试图吸食花汁!”
“没错,正是如此。”
沈莳感谢了医生夫人的专业科普。
“凶手将魅尾大蚕蛾放在梳妆盒里,再将迦陵藤花的汁液涂抹在罗琳脸上。”
他接着说道:
“等罗琳迷迷糊糊地从安眠药的药效里醒来,以为自己还在房间里,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伸手去摸放在床头柜上的梳妆盒,拿放在里面的眼镜。”
沈莳做了一个打开盖子的动作。
“可化妆盒里没有眼镜,只有一只闻到花香就会疯狂扑腾的大蛾子。”
他环视众人,最后把目光固定在海蒂脸上。
海蒂嘴唇紧抿,一张脸血色尽褪,绷直的肩膀的线条显示她整个人都紧张到了极点。
“魅尾大蚕蛾被放出来,发疯似地直往罗琳脸上扑,请问——罗琳会有什么反应呢?”

沈莳的问题实在太好回答了。
在场众人设身处地想了一下, 感觉自己被一只两个巴掌大的扑棱蛾子照脸糊,那肯定得吓掉半条命,胆大些的惊叫着扑打, 胆小些的干脆就抱头鼠窜,脑中一片空白只想赶紧逃离现场了。
“二小姐罗琳当时安眠药刚醒, 又没戴眼镜, 视物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大团白影兜头照脸冲自己扑来,定然慌不择路,只想逃出房间求救。”
沈莳指了指桌上用水痕画出来的平面图:
“可是, 她不知道,自己不在她本人的房间里, 而是在东塔楼的六楼。”
沈莳盯着海蒂说道:
“她按照平常的习惯跳下床,往左手边那面墙跑去,去够推拉门。因为前一日早上她的脚刚刚划伤, 所以脚步踉跄, 连扑带摔冲出去……”
他顿了顿, 继续说道:
“然而她打开的不是通往走廊的房门, 而是通往阳台的推拉门。门外是狭窄的阳台,栏杆也很低矮,只要一个不小心没刹住脚步,就会重心不稳, 直接翻过阳台, 大头朝下倒栽下去。”
沈莳说着,转向一旁听呆了的书记官, “您当时看到的情景,是这样没错吧?”
书记官:“……”
他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原来……我看到的不是幽灵……”
书记官仿佛魂游天外一般喃喃低语, “那竟然,是一只飞蛾……”
与在座的许多人相比,书记官是个彻头彻尾的外来者。
他为了处理爵位继承仪式的相关事务才到赤霞岛来,在这地方统共呆了不到两周,从来没进过山里,更没机会看见这种喜欢吸食迦陵藤花汁的大白蛾子。
所以记官远远地瞧见二小姐罗琳坠楼,同时漫天晚霞之下有一道白影掠过的时候,根本没想到那居然是一只大蚕蛾,而是很自然地将发生在潘伯爵家的连环死亡案与鬼神之说联系到一起,以为自己看到了幽灵。
“是的。”
沈莳笑道:
“凶手选择你当坠楼现场的第一目击者,也是由于这样。你是外来者,不仅从来没见过,干脆连听都没听说过魅尾蚕蛾,对此毫无概念,就不会产生相应的联想了。”
他向一脸信息过载而陷入宕机状态的书记官解释道:
“正是因为你无意间提到‘幽灵’这个词,让我从白色的、会飞的物体想到了嗜食迦陵藤花汁的魅尾大蚕蛾,才能猜出坠楼案的真相。”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书记官喃喃地重复了两遍这个词,“难怪昨天有人通知我今天下午五点半来到星辉公馆,还说务必要准时……”
他僵硬着脖子,转头看向胖女佣:
“玛丽阿姨,您昨天是这样告诉我的吧?”
“哎呀!”
被书记官点了名,胖女佣吓了一跳。
她像是怕极了这个谋杀案的锅会被扣在自己身上一样,立刻大声解释:
“不是我!不是我!是、是有人拜托我帮忙传话的!”
警官沉声追问:“是谁?”
“啊?……这……”
胖女佣一愣。
她一天要接到几十个嘱咐,小到泡茶送水,大到安排公馆各项事务。
尤其是在管家因为杀人嫌疑而被软禁了之后,胖女佣连管家的活儿也被迫一并干了,每天更是忙得连轴转。
加上胖女佣也是六十出头奔七去的年纪了,本就记忆力衰退,事情一多,想要桩桩件件记得清清楚楚,实在太为难她了。
“嗯……”
她皱起眉,冥思苦想。
“对了!”
足足思索了半分钟,胖女佣忽然一拍大腿,想了起来,“是海蒂!是海蒂让我去转告书记官的!”
众人将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海蒂身上。
他们神情各异,唯一相同的情绪,就是警惕。
“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警官冷冷地问。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选在日落时呢?”
普利策记者及时提出了疑问。
他一边观察海蒂的表情,一边向沈莳这位侦探发问:
“如果说只是为了让书记官做证人的话,凶手挑个天黑以后的点儿下手难道不是更好吗?这样光线更暗,说不定他就连‘幽灵’都看不见了。”
“因为必须要在日落时分,她的阴谋成功率才最高。”
沈莳笑道:
“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加勒比海边有一座著名的酒店,他们有一个特色套房……”
沈莳将自己当编剧时搜集到的关于酒店“落日套房”的介绍简明扼要的跟在座的众人说了一遍。
“就跟那间著名的落日套房一样,我昨天晚上在庭院吃烧烤的时候,曾经亲眼看过赤霞岛著名的圣女峰夕照。”
沈莳比划了一个“山峰”的手势。
“在晚霞照耀到圣女峰时,雪山会反射夕阳,投射到东塔楼上……”
“是颜色!是门窗的颜色!”
高登律师刚刚亲自查看过东塔楼六楼房间,顿时了然了:
“东塔楼的门窗用的都是乳白色的拼花磨砂玻璃,跟星辉公馆二楼的橘红色门窗颜色不一样!如果是平时的话,就算罗琳没戴眼镜视力不行,也不可能分不清白色和橘红色的差别!”
他咬牙说道:
“但落日时就不一样了!圣女峰会反射夕照,将东塔楼朝东的门窗都映成金红色——看起来就很像星辉公馆二楼的门窗颜色了!”
“没错!”
警官也连连点头,“东塔楼六楼和七楼的阳台原本就是圣女峰夕照的最佳观看地点,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海蒂一定注意过落日时门窗颜色的变化!”
海蒂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她的神色透出了显而易见的挣扎。
“……证据呢?”
足足沉默了半分钟后,海蒂才抬起头,泪眼婆娑,边哭边问:
“沈助理,可这些都只是你的推测啊!并没有任何证据不是吗?再说了,即便罗琳的坠楼真如你所说是一场人为的阴谋,可这里每个人都有机会、都有时间做到这一点!为什么偏偏怀疑我呢?”
沈莳勾了勾唇,露出了一个很浅又很冷的笑容。
——终于,海蒂这个聪明的姑娘也被迫走到了这一步。
她在问我要证据。
“是的,在这个案子里,凶手的行事十分周密。”
沈莳说道:
“魅尾大蚕蛾不管是放在妆盒里还是扑腾在人脸上,都会掉落磷粉。为了掩饰这些磷粉的存在,凶手故意打翻了一盒散粉,让粉末沾得到处都是。”
说到这里,沈莳勾唇微微一笑:
“可是,这样做也并不保险,因为我们这里有一位很厉害的动植物学专家。她只需要一台显微镜,就能准确区分妆盒中或是罗琳身上的粉末里有没有属于大蚕蛾的磷粉,对吧?”
“是的。”
医生夫人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那很简单,我肯定能够百分百区分出来!甚至不用回到镇上,只需要请人到我的办公室跑一趟就行。”
海蒂的脸更苍白了。
但她仍然咬紧牙关,不肯松口露出破绽。
“其实,我之所以肯定谁是杀害二小姐罗琳的凶手,是因为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点。”
沈莳唇角的笑容更深了一些:
“因为现场找到了罗琳的眼镜,还有,她身上有一股香水味儿,香水瓶子还在她的口袋里。”
众人:“??”
沈莳:“因为家里人都知道二小姐罗琳的视力不好,若不戴眼镜就约等于是个半瞎,所以若是让别人注意到她坠楼时没戴眼镜,很容易想到这其中必有猫腻,对吧?”
众人连连点头。
“所以凶手必须确保自己不是凶案的第一目击者,但却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
沈莳抬起手,指尖微微一偏转,指向了坐在他对面的海蒂,“就是你,海蒂。”
“啊呀!”
家庭教师简捂住嘴,发出了一声低呼,“原来就是那时候!”
“简女士,海蒂比您早了不到一分钟赶到坠楼的二小姐罗琳身边,是吗?”
看家庭教师点头,沈莳接着说道:
“当时她一定很自然地蹲在奄奄一息的罗琳身边,作势检查对方的情况。”
他笑了笑:
“但其实,她只是趁机把早就准备好的破眼镜留在了坠楼现场,让它看起来像是跟着二小姐罗琳一起掉下来的一样。”
眼镜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镶嵌在人脸上的。
它在坠楼过程中掉落在地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任何固定位置可言,正好方便了海蒂迅速而没有破绽地做一点手脚。
只要动作足够利索,这甚至花不了两秒钟的时间,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竟然还能这样!”
家庭医生听得只咋舌,“难怪刚才我说罗琳戴了眼镜的时候,你却一直强调她其实没有戴了!”
说到这里,医生停顿了一下,然后以一个医务工作者的严谨态度提出了自己的异议:
“可是……这确实只是你的推论,有可能做到,却不一定是真相,对吧?”
“是的,关于眼镜的问题,的确只是我的推论,没有任何实证——除非海蒂蠢到把自己的指纹留在了镜片上面。”
沈莳一面说,一面注意观察海蒂的表情。
他看到海蒂抿紧唇线,目光低垂,额角冷汗涔涔,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
“可是,在另一样东西上面,我们或许就能找到物证了。”
沈莳接着说道:
“我说的是海蒂身上的香水。”
有人脱口而出:“香水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莳向家庭医生提出了一个要求:
“医生, 能麻烦您现在当着大家的面,把您在罗琳小姐的遗体上找到的香水瓶子拿出来吗?”
家庭医生当然照办。
因为一时半会儿没有仔细检查的条件,他把在死者身上找到的“物证”全都用分装药物的小袋子封好, 小心地放进药箱里,药箱则交给自己夫人细心看管。
换而言之, 除了戴着手套的医生之外, 再也没有别人接触过它们。
家庭医生没有把香水瓶子从透明塑料袋里取出,而是直接隔着袋子放在了桌子上。
那是一只十毫升容量的小香水瓶,瓶身呈切割精致的多面体钻石状。瓶口有个带盖的银色金属旋转喷嘴,需要按压顶部的按钮才能喷出液体。瓶子里盛放着浅粉色的液体, 香味浓郁,即使隔着一层塑料袋, 也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橙花香。
“刚才医生夫人提到过魅尾大蚕蛾有一种很重要的特性,那就是它特别喜欢迦陵藤的花香味,只要一闻到这种香味就会不顾一切地往上扑。”
沈莳说道:
“可迦陵藤花的香味很特别, 我在夫人的工作室闻过一次, 就记住了那种味道。”
家庭教师简也赞同:
“确实, 香味不浓, 但有种介于没药和椿木混合的味道,说不上好闻,但辨识度很高。”
“是的。”
沈莳笑道:
“正是由于这种香味很容易分辨,如果留在二小姐罗琳的尸体上, 一旦被验尸的医生注意到, 再让夫人过来辨认的话,穿帮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
高登律师听懂了:
“所以凶手需要用香味更浓郁的香水来掩盖迦陵藤花的花香, 是这样吧?”
沈莳点了点头,继续解释:
“可是香水不能提前喷在二小姐罗琳身上, 因为这样可能会对魅尾大蚕蛾产生影响。所以她只能在第一个接触尸体的时候,借那不到一分钟的短暂机会给罗琳喷上香水。”
“是指纹!”
有人大声叫了起来:
“那瓶香水上可能留下了海蒂的指纹,对不对!?”
“哈哈哈。”
沈莳闻言,边笑边摇头:
“不,我相信能想出如此精巧陷阱的海蒂小姐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她一定提早擦掉了香水瓶上的指纹,也会在给二小姐罗琳喷香水时用裙摆或是袖口的布料垫住,以防留下自己的指纹……”
说到这里,沈莳停顿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可是,我想,凶手或许会遗漏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众人纷纷挺直腰杆,身体往前倾,“什么问题?”
“一个年轻姑娘身上带着香水味当然不奇怪,裙子口袋里找到一瓶香水也很正常……可是,如果这瓶香水确实是属于死者本人的,而且是她自己喷到身上的话……”
沈莳放慢语速,让每个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么,在那只香水瓶上,特别是喷雾器的按钮处,必然应该留下二小姐罗琳本人的指纹才对。”
他盯着海蒂,缓缓说道:
“可如果‘有人’曾经隔着一层布料去按那个按钮,那么原本留在上面的指纹就很可能会被蹭掉,你说对吗?”
众人:“!!”
他们都明白了。
如果香水确实是二小姐罗琳自己喷到身上、揣进口袋里的,那么瓶身上面当然会留下罗琳本人的指纹,特别是在按压钮的位置,由于必须用拇指去按,所以必然会在平整的金属表面留下一个清晰且完整的指纹。
可如果给二小姐罗琳喷上香水的是凶手,为了不在瓶身上印上自己的指纹,那么他或者她则必须隔着手套或是布料进行操作。
而凶手可以下手的机会只有首先接触尸体时的短短三四十秒,自然来不及戴手套,只能就地取材,用手帕或是死者的衣裙作为隔垫,如此一来,香水瓶身,特别是按键处的指纹就有极大可能被布料蹭掉。
换而言之,现在决定海蒂是否是真凶的证据,不在于香水瓶上有没有海蒂的指纹,而在于香水瓶上有没有二小姐罗琳的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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