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回来。”柳淮启动车辆,刘阿姨拦不下他,只能喊了一句,“路上慢点!”
他原本住郊外,和新居有一定距离。
柳淮抿直唇角,地下室里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只是一些不能让张乾看见的东西。
万一张乾看见吃醋怎么办?
……不,木头怎么会吃醋?
木头绝对不会吃醋。
柳淮面无表情。
说不定他瞒着不告诉张乾,只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
经历得多了,柳淮已经麻了。
反正有崽崽在,张乾一定不会离开。他已经摆烂了。
不过若是张乾真的会被这些儿女情长绊住,他就不是张乾了。
雪山很大,绝对容得下他这一捧泥。让张乾发现了也没什么关系,柳淮车速放慢了不少。
地下室,张乾在墙上摸索地下室的开关。
他的夜视能力很好,很快就看见不远处墙上的开关。
正要过去开灯,忽然一缕凉风吹过张乾脸庞。
……地下室怎么会有风?
“唰——”
一道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一簇簇火焰亮起,火焰跳动着,昏暗的烛光勉强照亮整间地下室。
地下室不大,却密密麻麻摆着红蜡烛,火苗在蜡烛上跳动着,一滴滴蜡泪沿着喜庆的红烛滴落在地上,形成厚厚的蜡泪。
最中央立着一面镜子,镜子旁边摆着一个牌位,牌位底下是一个装满泥土的浴缸。
浴缸里面立着一个小小的坟冢,一只手从土里伸出来垂在浴缸边上,透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
地上的蜡烛,似乎是一种法阵,但因为长年累月的蜡泪,张乾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法阵。看着像是什么招魂镇魂的法阵。
张乾的目光落在镜子前面那个翻转的牌位上。
这个牌位很眼熟。
张乾在蜡烛中穿行,停在镜子面前。
还没等他蹲下,他就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忽然闪过几下,僵硬站着,目光呆滞。
大凶的镜子。
不是古物也是凶物。
能让他的镜像发生变化,比A级阴物还要凶上一些。
张乾目光一沉,用指甲划破指腹,轻轻点在镜面上。
血液落在镜面上,一道金光散去。
紧接着一声尖叫响起,镜面恢复了平静,只剩红烛火焰忽闪跳动着。
张乾没再管它,低头捡起地上的牌位。
这牌位的花纹雕刻很熟悉,是他们张家才会使用的花纹。
为什么会在柳淮这里?
他给柳淮的牌位明明已经被柳淮藏起来了。
张乾翻过牌位,看到牌位上名字时,表情错愕。
这上面不是张君两个字,而是——
……他的?!
张乾攥紧牌位,他脸上的错愕缓缓退去,渐渐变成大彻大悟后的面无表情。
其实他早就应该猜到了。
诡异复苏的世界里怎么可能有重生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镜子周边有一条片空地,张乾缓缓跪坐下。他猜柳淮就是在午夜时分跪坐在在这里。
装满泥土的浴缸旁边有一把小铲子,张乾拿起铲子开始沿着浴缸中露出的那只手刨土。
这只手不是尸体,是一具泥人。
不是僵硬的兵马俑,是类似泥人匠手底下会活动有生命的泥偶。
浴缸的土混着血的味道,即使已经干涸很久,他还是能清晰地嗅到。不仅如此,这些泥土上还缠绕着淡淡的死律。
死律除了生死簿就只有柳淮身上有,死律这栋东西又不像灰尘和香气会在沿途留下踪迹,它没那么容易留下。
只有直接将血肉融在土里才会留下死律。
柳淮该不会在用血养这个泥偶?
随着一层层土壤的剥离,埋藏在泥土下的泥偶露出完整的面貌。
帅气,完美,还很……熟悉。
张乾有点恍惚。过去所有被他刻意不去在乎的东西,在这一刻完整的拼凑在一起,告知他重生的真相。
狭小的地下室里烛火还在跳动着,将张乾的影子打在墙上。
他忽然很想见柳淮,想抱抱这个人。
脚步声从楼梯上出来,听脚步是柳淮!
柳淮在黑暗中试探着下楼梯,楼梯道里没有灯,他又怕在楼梯上摔跤伤到崽崽。只好开着手机手电,一点点往下走。
他有点忐忑,不知道张乾看见浴缸里的尸体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十岁那年,他第一次听到张八卦莫名其妙的要求是拒绝的。
让他养魂养鬼养尸?这怎么可能,他只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张八卦未免太离谱了些。
其实也不算养尸,张八卦只是为他和一个牌位举行了冥婚,然后给了他一面镜子,列了一张清单,就撒丫子跑路了。
他不知道自己和谁结了冥婚,也不知道自己要养的到底是谁。
所以张乾看到浴缸的陌生尸体会不会多想?会不会误会他是什么大坏蛋要制裁他?虽然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地下室的灯光渐近,柳淮下意识放轻脚步,却没想到一个人站在楼梯下等他。
柳淮微微瞪大眼睛,就被底下那人整个人揽进怀抱。他抱得很紧,像是高大寒冷的雪山上雪花在拼命护着一条随时会被冻僵的小蛇,想把这团温暖柔软拼命留下来。
柳淮也抱着他,“怎么了?”
张乾低头看他,目光深邃且柔和,就像雪山上开了一朵花。
他轻轻侧过身,示意柳淮看。
柳淮不明所以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看见浴缸里的尸体时,眼里蒙上一片不可思议。
“……是你的?”
张乾缓缓点头,柳淮揪紧张乾的袖子,在这一瞬间不少他想不明白的事情都串联起来,在他脑海里形成大概的轮廓。
所以张八卦主持的冥婚仪式,是他跟张乾的;他这么多年蒙着眼,在午夜时分来到地下室的镜子面前是为了给张乾招魂;他用血养浴缸里的尸体是为了让张乾……
复生?!
张乾也看向浴缸。
这世上从来都是等价交换,有失有得,他这多出来的一条性命从来都不是什么上天的恩赐。
张乾看着还处在宕机模式的柳淮,轻轻将他拉到墙边,两人席地而坐。
柳淮表情复杂,“我……”
“我来解释吧。”张乾把人往怀里搂了搂。
“我死过一次。”
柳淮抬头看他。
在昏暗寂静的地下室里,他们被红烛围着,张乾那张向来坚定的侧脸在光影的变换中显得迷茫又彷徨,像迷失在大雪中的旅人。
他沉浸在回忆中一时没有继续说下去。
柳淮没有打断他,只是轻轻拉起他的手,与他十指交叉。
张乾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你曾经问我,我为什么要下山,为什么要固执地当一个普通人。”
张乾盯着烛火。
“其实,我死在龙脉复苏的前夕。”
上辈子他死后,飘在茫茫大雪中,看着风雪将整个张家宅邸包围,大雪将昔日的故居掩埋。
他闭了闭眼,喃喃自语。
“我们一族活着就是为了龙脉,如果龙脉不需要我,我们一族几千年来做的到底有什么意义?”
“祖辈葬身埋骨于雪山,血脉断绝,族人短命,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柳淮为什么不知道是张乾,下章解释
三月了,得加快进程了,得在上旬正文完结
第58章
从降生起, 父母就一直告诉他,你是我们家族、龙脉复苏最后的希望。还在襁褓里,身具河图的张八卦就用孩童的口吻说出了他未来的命运。
张乾一直觉得, 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张家祖辈的遗愿,为了病入膏肓的龙脉。为此, 他固执地守在昆仑山上, 从未想过下山, 整日泡在古籍里, 试图找到不动摇山下人族命脉,不搅乱局势就能力挽狂澜的办法。
张乾迷茫又挣扎地出神,昏黄的烛火在他眼里跳动。
顶天立地的神圣雪山此时仿佛变成脆弱易碎的浮冰。柳淮伸手让他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 思绪也跟着回到梦中堪称废弃的张家宅邸。
现在,他清晰地知道了张乾的想法, 张乾在乎的不是什么留名千古的救世之功, 而是龙脉不再需要他了,昆仑山也不在需要张家。
祖辈的遗愿、父母的嘱托如梦幻泡影, 全跟着上辈子的张乾死去。
柳淮攥紧张乾的手,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张乾,他也只是个被龙脉庇护的众生之一,甚至他还跟导致张家最后结局的柳家沾了边。
他现在能做的, 大概只有紧紧拥住他,还有说一句:
“……对不起。”上辈子的事, 他一定会查明白,还昆仑山的张家一个公道,让柳家遭到报应。
张乾扭头, 嘴唇微微张合似乎想说什么。柳淮忽然吻住他, 把他的话堵回去。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跟张乾解释柳家的腌臜事。
张乾把头转回去, 在他身上脆弱永远都只是暂时的。他很快从迷茫中走出来,再次恢复成平常冷静可靠的模样,岔开话题。
“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怎么样重生的。”
发觉自己靠在柳淮肩上,张乾淡定起身,还不着痕迹给柳淮揉了下肩膀。
就柳淮这个小身板,怀崽前就弱的不行,怀崽后更是轻易碰下都要哭。
见他离开,柳淮眼里闪过些失落。张乾永远都是那副可靠又让人信服的模样,像围绕着呼啸风雪密不透风的雪山,有时候他真的很想走进张乾心里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听见他的话,柳淮回神,心思也回地下室上,“你的意思说,地下室里的这些东西让你重生了?”
张乾凝重点头,“大概是,镜子通向另一个世界,用来聚魂,泥偶用来充当血肉,你身上的死律用来打破生死。”
说着他顿了一下,目光不自觉落到柳淮身上,“你和我的冥婚关系,是我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媒介。”
柳淮若有所思,“我十岁那边在鬼窟遇险,你哥哥用出鬼窟的方法换我用十六年的时间给一个人做一场法事。”
要求是,选一处极阴的地方,按照张八卦给的阵法摆满红烛,在中央立一面极凶可通阴阳的镜子。于午夜时分蒙上双眼,捧着蜡烛进入法阵照镜子。
因为柳淮是个没有修行过的普通人,所以这场法事并不需要他做什么,只要装备好张八卦清单上材料,在午夜进入地下室。然后在法事开启的十六年间,每个星期四进入一次,阴时阴刻不能错过,阴年阴月次数增加。
“你哥说这镜子是法事的关键,我必须蒙着眼进入,在法事进行时绝对不能直视镜子,不然不仅法事不会成功,我的性命也会不保。”
“我其实不知道在地下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柳淮忽然低声说,“因为每次当我进入地下室,就会失去意识,第二天天亮等我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床上了。”
“直到法事即将结束,我才发现,装满泥土的浴缸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具尸体。”
要不是他经历过很多,内心强大,但凡一个正常人都会被吓疯。
张乾目光落在镜子上,他起身走到镜子边上,转了几圈,试探着敲了敲。
他手往镜面上一敲,镜面里立刻出现一个眼神空洞的张乾镜像。张乾又一敲,镜像猛地从镜子里扑出来。
柳淮一惊,想喊他,没想到张乾直接摁住镜像的脸,硬生生给他摁回镜子里。
镜像一声嘶吼,化作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镜面再次恢复平静。
简单粗暴,所谓暴力的美学。
“……”柳淮对张乾武力值的预估又高了一个水平。
“的确不是凡物,我哥说的没错。”张乾沉吟,回到柳淮身边,“蒙着眼是为了不让你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它会把你拉入另一个世界。”
“同样,地下室里的一切也都是镜像替你做的。”张乾指指浴缸的泥偶,“那不是尸体,是一具泥偶。”
说着他把柳淮拉起来,轻轻在他脸上蹭了蹭,“你用十六年的时间为我捏了一副血肉。”
“辛苦了,谢谢。”
他说柳淮怎么那么瘦,整天放血养这玩意能胖吗?
张乾心疼,决定明天和刘阿姨一起出去多买点菜,把柳淮喂成小猪才好。
肉肉的,摸起来舒服。
柳淮完全不知道枕边人正在谋划让他变胖这一件丧心病狂的事情,他的注意力正在镜子上。
“我能过去照一下吗?”
张八卦说他他不可以照镜子,现在有张乾在应该能看一眼吧。
“可以。”张乾牵着柳淮迈过地上的红烛,站在镜子面前。
柳淮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和现实没有任何区别。镜中人的一举一动都和他一样,难道是想错了?
自己做梦跟这面镜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正犹豫着要离开镜子前,就见鬼母突然出现他身边,半垂着的头僵硬抬起,发出骨头的咯嘣响。
镜子里也发生了变化,一个苍白且死气沉沉的柳淮穿着一身破败的灰色纱衣静静站在镜子里用一双金色的蛇瞳看着他。
柳淮眼里闪过惊诧,表情瞬间凝重。
镜像忽然面容狰狞,抬手朝柳淮抓过来,被护在柳淮身边的鬼母拦住。张乾趁机抓住它的手使劲一折,推回镜子里,又从地上勾了一块布盖在镜子上。
这块布许久没用,积了不少尘土,张乾一掀,呛得要死。
两人边咳嗽边从地下室转移到客厅。
“你发现了什么?”等缓过神来,张乾问。
张乾虽然在感情上木了点,在其他方面却精得很,猜到柳淮想到了什么。
从张乾告诉柳淮他死过一次后,柳淮就没打算瞒自己梦见了上辈子的事。
“昆仑跟没跟你说过,我在泥浑碗里看见了你的记忆?”这事儿柳淮告诉昆仑,就没想着能瞒过张乾。
张乾点头,他知道柳淮能根据这些东西猜出来不少,说不定已经猜到他死过一次。
“那不是幻境,我在脱离幻境后,还连续做了几场梦。”
“梦?”张乾拧眉,“为什么不告诉我?”做梦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万一出问题怎么办?
“我干嘛要什么都告诉你,”柳淮有点心虚,但还是嘴硬,“你先别提这个,我在梦里,我就是镜子里那个样子。”
“梦里的龙脉跟我说,是鬼母自愿把它力量给了我,所以才变成那样。”
“龙脉?”张乾古怪看柳淮,满脸都写着“你到底瞒了我多少”。
“……也没有很多,就是几个梦而已。”
张乾:“几个?”
柳淮闭嘴瞪他,意思是你居然为了这么点小事凶我?!
“……”怎么你还有理了。
最终,张乾妥协,“你说。”
柳淮窃喜,仔细把梦里的事情跟张乾掰扯明白。
当听到盘踞在昆仑山上的龙脉时,张乾脸色微变,听到柳淮给自己收尸立牌位时又神情微怔,“你给我收的尸?”
柳淮点头,把龙脉艰难运送他和棺材的事情仔细说给张乾听。
“你说它那么大的爪子,为什么不托着我呢。非要用指甲尖捏我,万一我掉下去怎么办。”
张乾发怔,闻言艰难扯扯嘴角。
柳淮发觉他心情不好,凑近,“我说龙脉为什么让我给你牌位,原来我们有过一段冥婚。”
说着,他让小鬼把地下室的牌位拿上来,递给张乾,“看,这就是写的字,好看不?”
张乾果然转移注意力,他接过牌位,非常耿直,“丑。”
柳淮一个山下人,估计也就小学那会儿接触过毛笔,会用就不错了。
“……”柳淮完全没想到张乾这么不给面子,正要反驳,就对方见认真看他,“张家到我这一辈没什么人了,只有我媳妇能给我立牌位。”
“所以,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柳淮最受不了就是他这单纯认真且脸不红心不跳的耿直模样,一发直球打过来,自认为主动的柳淮都接不住。
这时候他没空去想什么冥婚又离婚的乱七八糟了,张乾说什么他就点头。
“别在为婚书的事生气了。”
被直球打昏头的影帝只知道点头,“好。”
闻言,耿直的天师,眼里藏着点狡黠。
等他们上了车,柳淮才想起来,“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我问过孟狸,孟狸也说不明白。我可以在梦中自由活动,这是梦吗?”
“不是,”张乾思索,“可能跟那面镜子有关,泥浑碗的幻境只是一个让你开始做梦的契机。”
“你入梦需要什么条件?”张乾又问。
柳淮有点脸红,他清清嗓子,“和你那啥。”
“……?”张乾匪夷所思。
最终他沉默,柳淮做梦肯定跟张八卦脱不了关系!张八卦整天都在想什么黄色废料!
虽然水乳交融也是阴阳相合的一种,不全是张八卦的错,但作为混账的弟弟,张乾还是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张八卦身上。
柳淮没想他那么多,“你哥哥知道你会出事?早在十六年前就在为你筹谋。”
“嗯。”张乾望向窗外,“他是河图的载体,轻易能道破天机。”
柳淮有点迟疑,他望向张乾,“一个能提前十六年筹谋的人,会轻易死掉吗?”
张乾想。
就算死,他也会为家族留下更多东西。
作者有话说:
看精明小蛇被诡计多端的人类哄得团团转
本文:人类和小蛇的爱情故事(×)
无赖混账张八卦编剧笔下的剧本(√)
从凶宅别墅回到柳淮小楼, 用过迟到的午饭后,张乾收到了罗丰大酒店经理的电话。
今天上午他去罗丰大酒店的时候,经理不在, 估计这会儿是回来了。
经理姓丰,一听消失将近一年的老板弟弟终于来接手烂摊子了, 喜极而泣, 恨不得当场要张乾家的地址想跑来痛哭。
至于几个月前的小保安一跃成为老板这种经常出现在男频逆袭爽文里的剧情, 丰经理已经不在乎了, 只要有个靠谱的活人来接手这个烂摊子就行。
好不容易把丰经理劝回去,张乾瘫在沙发上发愁。
大黑外出捕猎回来,嘴里叼着两只老鼠, 看他瘫在沙发上,好心给可怜的人类留下一只大黑耗子, 就迈着轻快的猫步窜回了猫窝。
“……你怎么又往回乱带东西?”
张乾快步逮到猫, 都大黑的强烈抗议下把两只老鼠都丢出去,顺带消了毒, 撕咬杜绝所有会让柳淮生病的东西。
柳淮正巧下来,给大黑换了几个冻干鹌鹑,让他叼回窝。
张乾有点扎心,猫还在外出狩猎, 他这个人类只能看着亏损的酒店发愁。
张八卦怎么给他留了这么个烂摊子。
柳淮看出他的心事,扔了个抱枕坐到他身边, “酒店的营收有这么糟糕?”
他记得之前经理不是用他宣传过几天,热度还挺高的。
张乾把手机递给他,看到上面的账务, 柳淮罕见地陷入沉默。这么一想, 他和张乾初遇时, 酒店就只有他和陈之两个人在住。
……这合理吗?
“你哥,是怎么保持酒店不倒闭的?”犹豫再三,柳淮还是没忍住问出这个史诗级难题。
张乾面无表情看他,“我也很想知道。”张八卦到底哪里有那么多钱补酒店的空子。
“或许这本来就不是给人住的酒店?”柳淮猜测。
张乾扭头看他,没有否认。
如果是给人住的地方,这酒店不可能一年到头就引来陈之和柳淮这两个不能完全算人的正经住客。
罗丰,罗酆山,冥府阴司之地。
他就知道这不是巧合,是张八卦给他设定的必然。
张乾加上丰经理好友,给他发消息,要求他把招牌整个换成罗酆山。
“是我想的那个罗酆山?”柳淮趴在他肩上问。
张乾点头,“判官和黑白无常已经住进去了,兴许很快我们就能开始赚冥币了。”
“……行。”冥币也是钱,不要白不要,攒起来留着他们地下买房。
不过,“没有阴司那位大帝,他们行吗?”柳淮对陈之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坑人手段上,很难想象这位带人重建阴司。
“如果可以,你可以拜托鬼母去帮忙。”张乾还在忙着跟丰经理掰扯换招牌的事情。
柳淮疑惑,“鬼母虽说是万鬼之母,但据我所知算不上什么正道的神,它们会不会有矛盾?”
“诡异复苏,善恶都站在同一立场上,大妖大神都面临着存亡问题,不会内斗。”
柳淮懂了,张乾的意思是不管你之前多么牛逼,到了诡异复苏这里依旧是诡异,与人类站在对立面上。
梦中作为人道兴盛象征的龙脉被困在昆仑山,大概也是这个原因。龙脉毕竟不是人,没有办法完全掌控。
“张乾,”柳淮忽然问,“鬼母把力量都给了我,它还能活下去吗?”
张乾沉默片刻,柳淮从他的沉默里看出答案。梦里也就是上辈子的世界是个人道为尊的世界,弱小的诡异要么被赶进深山,要么被赶尽杀绝。
他不清楚鬼母为什么会把力量给他,但大概也能猜到是到了什么连它也护不住自己的时候。
鬼母是真的把他当孩子在养。
等他们结婚的时候,柳淮想让鬼母来上座高堂。
想到这儿,柳淮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人死后会变成诡异,诡异又被人斩杀,那人是从哪里来的?”
张乾赞赏看他,“如果阳司那帮人能考虑到这点就好了。柳淮,如果你是天师,一定也是天才。”
柳淮:“我才不稀罕当什么天师,你快说。”
“人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天地灵物,来于天地人脉。”
“真有这么简单?”柳淮不信。
“当然不,天地人脉只管平衡,得有人归于天地,才会有人来于天地。只出不进,哪有这么好的事儿?这种的空子得龙脉去补。”
龙脉一补,又是衰弱的结局。
柳淮想通这点,问:“那岂不是是死循环?龙脉补到最后还得衰弱。”
张乾点头,阳司那边不懂这件事吗?当然懂,只是他们权衡利弊做出来的决断,或者说某些人昏庸的决断不一定符合理想预期而已。
但这次不同,有阴司施压,等阴司的大帝一出,什么妖魔鬼怪都不管用,阴司重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阴阳一定会重新回归平衡。
他一点点给柳淮分析着,柳淮突然笑出声。
“你笑什么?”张乾疑惑。
“笑你明明是个普通人,巴不得躲着这些事,却还分析了这么多。”柳淮凑近他,悄悄问:“你不会一直把陈之他们的事情看在心里吧?”
看见柳淮脸上的调笑,张乾果断装傻,“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柳淮笑道:“现在怎么不耿直了?你就装傻吧。”
跑了三天三夜的昆仑和鹿蜀终于在第四天早上到家,它们到的时候,张乾和柳淮正在享用早饭。
经过长久的锻炼,张乾已经学会下一锅味道一般的稀饭了。
两只动物一进来就奔向宠物食碗,柳淮已经给它们准备好了水和食物。
鹿蜀大口嚼着草料,“你们不知道我这两天跟着昆仑大哥风餐露宿吃的都是什么。山里的草木都成精了!会咬马的那种。”
昆仑则是猛灌一口水,把吃完的两人拉到厨房,关上门,审问罪人一样问:
“你们两个给我说明白,什么叫你就是牌位那个姓张的渣男,什么叫结婚了又结婚。”
张乾拍拍狗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大狗耳朵竖起来,“柳淮看见的是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跟我解释清楚。”
“原来你知道是真的,那你还忽悠我是梦?”柳淮撸撸狗头。
大狗垂头丧气,“我好歹是龙脉,虽然现在菜的一批,但我也能感觉到你身上属于龙脉的气息,你绝对是见过我。不告诉你,是不想你瞎想,作为孕夫,你要做的就是吃喝睡。”
“你还说,”张乾捶它狗头,“之前是谁找柳淮查我那个笔记本的事?知道柳淮不方便,还老麻烦他。”
“知道了,你快说。”
昆仑抱着狗头听着张乾的解释,没听完就急得站起来,“你说差一点救活我,然后莫名其妙死了?”
“这不可能,这里面肯定有阴谋。张八卦的话你还不信?是你的就该是你的!”
“你怎么死的?”大狗问,柳淮也看过来。
他虽然知道张家被人遗忘是柳家作的恶,强占张家功劳的也是柳家的错。但其他的地方他查不出来,他又进了几次梦境,看不出一点问题,找不出一点破绽,就差去挖张乾的坟验尸了。
“被雷劈死的。”张乾面不改色。
“天、天谴?”大狗瞪大眼。
柳淮也愣住,“怪不得,你……”那么迷茫又彷徨。
“不可能,天地是瞎了眼?它凭什么劈你?”大狗气愤。
张乾没什么表情,柳淮心里难受,去拉他的手,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我在幻境里看到你的尸体不像是被雷劈的。”
张乾扭头看他,眼里也有点诧异,“怎么会?”
“不是,绝对不是,”柳淮摇头,“我亲自给你收的尸,一点雷劈烧灼的痕迹都没有。”
“有问题!”大狗笃定,“绝对有问题!”
“走!”柳淮拉起张乾往二楼走,张乾被他拉得稀里糊涂。
“做什么?”
柳淮扭头看他,“我们来一次晨起运动,我再去梦里找一找线索。”
“什么晨起运动,跑步吗?加我一个。”鹿蜀哒哒小跑过来。
昆仑一爪子拍在它头上,“人家小夫妻的事,你去干什么?”
鹿蜀委屈抱头,“为什么晨跑不准我跟着?”
“你快吃东西吧。”昆仑简直没法解释,只能把鹿蜀推走。
楼梯上张乾抱住柳淮的腰,无奈看他,“别急,反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不急这一时半刻。”